“姑娘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吗,我们这里的酒可是很烈的,你一个姑娘家喝多了只怕不好。”老板娘好心提醒。
尤旋说:“没关系,你只管拿来就是。”
老板娘这才送上来一壶,尤旋接过后原本是打算拿回房间里喝的,却被老板娘唤住了:“姑娘心里如果不高兴,不如我陪你喝两杯?这大晚上的,我一个人守在这儿也寂寞。”
尤旋转念一想,答应了。
两人在桌边坐下,尤旋帮老板娘倒酒,之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饮尽。
这酒辛辣,跟大越的不太一样,口感也不怎么好。不过为了试一试能不能回去,她又仰头饮了一杯。
老板娘在一旁看着,有些目瞪口呆。
她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姑娘家这么能饮酒。
然而她正兀自惊叹着,那边刚喝了两杯的尤旋已经倒下了。
老板娘:……额,好像也没有很能喝。
那刚刚居然还敢说要几壶酒?
幸好她只给了一壶。
老板娘上前唤了唤她:“姑娘,你喝醉了,赶快回房歇着吧。”
尤旋趴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好似没有听到老板娘的说话声一般。
老板娘看她一个姑娘家睡在这儿也挺可怜的,琢磨着必然是有什么心事,一时生了怜悯。
她叹了口气:“也罢,还是我扶你回房吧。”她说着把尤旋扶了起来,送上楼。
今天晚上留宿的人很多,其实老板娘并不知道尤旋是哪个房间的,但是记得她刚刚是从左侧出来的,便照着原路给送回去。
上了楼梯左拐,老板娘看着两间卧房,有些拿不定主意,就又唤了唤尤旋:“姑娘,哪个是你的房间?”
尤旋迷迷糊糊间听到声音,掀了掀眼皮,静默须臾之后指了指其中一间。
老板娘应着扶她推门进去。
里面黑漆漆的并没有掌灯,好在老板娘对每间卧房的布局都很熟悉,轻车熟路的将她搀扶到床前让她躺下,并帮忙盖了被子。
随后关上门,出去了。
……
穆庭蔚在客栈里药浴之后便躺下就寝了,睡梦中他仍觉得很不安稳,身体里有热流窜涌,燥热难耐。
他迷迷糊糊之间,灼热的大掌握到了一抹柔软纤细的女子的手,美妙的触感让他颤了颤身子,因为贪恋那份美好,他将那双柔夷紧紧攥在了掌心,又一路向上摸到她纤细的手腕。
如此清晰的触感,让穆庭蔚逐渐肯定,身边躺着的……是一名女子。
他一定是体内的蛊毒无法压制,这才做了这样的梦。
既然是梦,他自然也不会顾忌,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将身旁的女子扯进了怀里,随后翻身压上去,覆上了那柔软的唇,细细品酌。
……
一场酣战之后,穆庭蔚体内情蛊散尽,周身上下是从未有过的轻松与舒畅。
他竟然,有些贪恋这场美妙的梦,恨不能晚些苏醒。
怀里的人儿依旧那般真实,两人亲密相贴的触感,更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穆庭蔚拥着她,亲了亲她的唇,她的颈……渐渐地,动作缓慢下来,有些怔住。
这个梦,未免太过真实了些,真实的就好像,真真切切发生过一般!
他蓦然醒过神儿来,一个翻身坐起,看看四周漆黑的卧房,目光落在榻上依稀可见的女子轮廓,心中大惊。
果然不是梦!
而此时榻上的尤旋,也悠悠转醒。惺忪间她觉得周身好似散了架,酸困中还有些隐隐作痛。
那感觉,便好似梦里被谁给打了似的。
她揉着沉重的脑壳,回想着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她记得自己在客栈里梦到阿爹阿娘,之后就想试一试喝了酒出点状况能不能回去。之后老板娘说陪她饮酒,结果她饮了两杯就醉了。
再然后……是老板娘送她回来的?
可是她身子怎么这么疼,这么累呢?而且她……好像没有穿衣??
尤旋一下子彻底醒了,蹭的坐起来,拿被子护住自己寸丝未着的身子,抬眸间看到旁边隐约坐了个……男子。
尤旋心中一慌,怒喝道:“你是何人?怎么会在我床上?”
穆庭蔚也还没醒过神,又听她这般质问自己,他顿了顿,低沉着声音淡淡道:“这话,该我问你。”
尤旋:“??”什么意思,这不是她的房间,不是她的床?
天呐,不会是老板娘把她送错房间了吧?
所以,不是人家强了她,而是她酒后胡闹,强了人家良家好儿郎?
那这跟堂姐强拉人给自己当面首有何两样?尤旋之前一直是很不齿这种事情的,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干出了这样的事!
太禽兽了!
可事到如今要怎么办,总不能让他对自己以身相许吧?尤旋思来想去的,还是觉得好生安抚一下对方才是。
“那个,我昨晚上喝醉了,进错房间,不是有意冒犯……其实,这事你身为一个男子应该也不算吃亏,对吧?要不然,咱们就当是一场露水情缘,就,别太放在心上?”
尤旋说着,又摸索着找到自己的衣裙,把一个钱袋取下来递给他,“你要是还觉得委屈的话,这个,就当是补偿你的吧。”
穆庭蔚被眼前这姑娘的反应整懵了,愣愣地坐着,没有反应。
尤旋以为他还委屈着,就主动塞他手里:“别不接啊,有总比没有好吧。虽然这黑漆漆的,咱们彼此看不清对方什么样儿,但其实我很好看的,而且还是女儿身第一次,你,你不亏的,如今还有银子赚,捡了大便宜呢!”
穆庭蔚:“……”这女子什么意思,把他堂堂帝师当成卖的?
可明明昨晚上是他迷迷糊糊强要了她,该委屈伤心的不是她吗?
他正觉得莫名其妙,那边尤旋已经穿好衣服下了榻,又转头看他:“我知道委屈了你,但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咱们谁也不必跟外人提起。出了这门儿,人海茫茫的谁也找不到谁,就都忘记了吧。”
说完尤旋要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嘱咐一句:“我给你补偿了,这银子当封口费应该不算少,你可千万别再提此事了。”
见那人始终不说话,尤旋有点急切:“你别不吭声,好歹应一声让我放心啊?”
黑暗中,那边榻上的人沉默良久,终于似笑非笑地应了一声:“嗯。”
他语气慵懒,鼻音上扬,带着几分揶揄跟调侃。
第16章
出了门尤旋才发现原来自己和刚刚那个人是住隔壁的,难怪会走错房间。
她赶紧溜回自己房里,懊恼地捶了捶脑袋。
原本以为喝酒了就能回去,如今不仅人没回去,还把人家小郎君给欺负了,她真是有点头疼了。
实际上,她自己也好生委屈,一个好好的黄花大闺女,就这么把自己给送出去了。
虽然大越民风开放,大家都不在意这些,但清平自己还是有一点点情结的,惟愿如父皇母后那般,伴一人到老,生死不弃。
何况如今身在大霖,入乡随俗,这里的女儿家也都矜持,她这行为若传出去实在有些荒唐了。
而且尤旋有点纳闷,明明自己酒量很好的,怎么昨天晚上两杯就倒了呢?
或者是因为原主不善饮酒的缘故吧。
唉,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可得瞒下来,别让茗儿知道了才是。
幸好她本来就是已经和离过的,而且在大霖也没打算再嫁人,今晚这事儿就当做是一场梦吧。反正黑漆漆的,她也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儿,也就跟梦差不多了。
尤旋不断宽慰着自己,可心里还是有一点小小的难受。
果然老天不开眼呀,不让她回去也就算了,还整这么一出闹剧来。
她躺在床上,盯着头顶黑漆漆的幔帐,欲哭无泪。
——
清晨,初升的朝阳透过薄薄的窗纸流泻进来,在书案前落下金灿灿的光芒来。
萧飒不放心客栈里的穆庭蔚,早早过来寻,在门口唤了几声,不见回应。他越发心慌,直接便闯了进去:“公……爷?”
穆庭蔚长身玉立站在窗前,身着淡紫色束腰长袍,墨发高束,伟岸之姿,芝兰玉树。阳光洒在他刚毅的面部轮廓上,给那张素来杀伐果断的凛冽之姿增添几分暖色。
听到动静,穆庭蔚侧目看过来。
萧飒垂首上前,拱了拱手:“公爷,您的毒……”
“已无大碍。”他淡淡应着,语气平和,神色不见波澜,目光再次落在自己的手腕处。
情蛊留下的朱砂印记已经不见,手腕处白皙的肌肤沐浴在日光下,像上好的璞玉。
他转而回神,去拿床头的佩剑,等目光瞥见床榻之上一片殷红的血迹时,他神色顿了顿。
跟过来的萧飒也看到了,他先是一惊,双目瞳孔蓦然放大,之后又关切看向穆庭蔚:“公爷,您受伤了?”
他家公爷不会是为了怕自己失去理智,所以自残吧?
萧飒一脸惊恐。
穆庭蔚掩唇咳了两声:“没有。”
萧飒松了口气,紧接着又困惑了:“那这血……”
“不是我的。”
萧飒又是一惊:“莫非昨晚上有刺客?”
穆庭蔚:“……嗯。”
萧飒急忙单膝跪地:“属下该死,不该让公爷一人来这客栈。只是,会是何人对公爷不利呢,莫非是沈相?”
先帝驾崩时托孤两人,一个是丞相沈鸣黎,一个便是镇国公穆庭蔚。
穆庭蔚执军权,沈鸣黎摄百官,一武一文皆为帝师。而这两人不对付,在京中也是出了名的。
萧飒思来想去,除了沈鸣黎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对自家主子痛下杀手。毕竟,让主子来寄州迎太后和乔阳公主,虽是圣旨,但实则是沈相暗中撺掇的。
“公爷,那刺客可抓到了?”萧飒关切地问。
穆庭蔚想到昨晚的事,唇角扯了扯,语气淡淡:“溜了。”
萧飒还想再说什么,穆庭蔚沉思着道:“你去查一查,昨晚上住在这客栈里的……”
想到昨晚上那女子口中的露水情缘,穆庭蔚又顿了顿,“也罢,不必找了。”
萧飒云里雾里的应是,随后又道:“公爷,这次有了徐正卿的确切消息,寄州知府的儿子明日要与徐正卿的表妹成亲,如今安置徐正卿及其表妹住在北面的一处老宅里。”
穆庭蔚眉头蹙了蹙:“消息准确否?”
萧飒回道:“此次确凿无疑。”
“嗯,知道了。”穆庭蔚应着,静默片刻,“先去安华寺。”
——
乘马车回尤家的路上,尤旋一直不说话,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春梅见了有些担心:“姑娘看上去气色不佳,可是哪里不舒服?”
尤旋回神,笑着摇头:“估计是昨日爬山有些累,并无大碍,劳梅姨操心了。”
春梅说:“姑娘平日待在闺中,不常运动,会觉得乏力也是正常,回去歇歇便好。”
“嗯,正是呢。”尤旋胡乱应着,满脑子还是昨天晚上的事。
也不知道那个男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她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再多想。
既然回大越没有什么希望,她以后索性就断了这份心,踏踏实实在这寄州城里住下来,经营尤家,陪伴原主的母亲,再不做他想。
——
傍晚时分,云霞染红天际,一排排大雁整齐地掠过,整个寄州城霞光普照。
北面一座老宅子里,一名女子试着身上的素红嫁衣,唇角不自觉上扬几分。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点了点朱唇,明媚的容颜上带着几分浅笑。纤细的手指拨弄着头顶新娘冠上垂落的流苏,她目光落在旁边梨花木圆桌前品茶的儒雅清隽的男子:“表哥,你说我这般打扮,明日会是这寄州城最美的女人吗?”
男子回头,神色浅笑:“自然,湘湘小时候便生得好,如今出落得越发好看了。”
女子嘟嘴:“表哥敷衍我,你都没仔细看。”
“没有敷衍你,是很好看。”
女子从妆奁前起身,在男子对面坐下,托腮看着他:“是吗,那跟清平公主比呢,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男子脸上的笑意淡了,眸色布满伤痛。
女子叹了口气:“表哥画了那么多清平公主的画像,可惜她都已经不再了,你又何必一直惦念着。”
“其实当初表哥别那么固执,非冒着砍头的危险去退亲,或许你就娶到清平公主了。这样的话,清平公主就不会去什么南宫别苑,也就不会有后面的意外了。”
徐正卿愕然看着眼前的女子,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当初口口声声说你我有婚约在先,要跟我一生一世的人,不是你自己吗?你如今又何苦,把自己撇的干净?”
“表哥年纪轻轻便高中状元,前途无限,任哪个女子看了不会心动呢?可是你已经与清平公主有了婚约,我又岂敢与皇家相争?我当初那么说,不过是为了表哥能生出些许愧疚之心,对我做出一些弥补,好让我也能嫁得富贵人家,一生顺遂。谁知表哥却直接到陛下跟前退了亲,还说要娶我,害我与你一同得罪越皇,被逐出大越,来到这举目无亲的大霖。”
说到这个,秦湘的眼眶红了:“早知道跟了表哥,便是半年的长途跋涉,苦不堪言,我倒不如一直给大户人家做丫头,也是自在。”
听着表妹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的这些话,徐正卿心上刺痛了一下。
她当初苦苦说要把自己托付于他,又拿姑母的养育之恩来说事,他这才怜她几分,宁愿死也不愿辜负姑母当年的恩情,甚至,伤了清平。却原来,他这位表妹心里想着的,只是荣华富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