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男配以后——夜子莘
时间:2019-10-30 08:29:22

  在秦延生的印象里,她这个和离过的妻,一直都比较爱穿素衣,模仿柳从依的孱弱与轻柔,言行举止也处处做样子,似乎生怕旁人嘲笑她的商人出身。
  殊不知,她那番做派反而遮了自己身上原本的那份灵动。
  他知道,那时候的尤旋一直小心翼翼想博他欢心。
  但当时他还误以为是她善妒,为了嫁给他赶走了柳从依,对她心生不满,哪里肯正眼瞧她。
  若非那日她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找柳从依算账,他可能至今还在误会她吧。
  其实当初签了和离书,放她离开的时候,秦延生觉得她应该不会嫁人。一来,和离的女子不易出嫁,她家又是商户。再者,她婚后那一年里明明那样喜欢自己,应该不会随随便便就许人家。
  不过秦延生没料到的是,她却在离开帝京不久便怀了孩子。
  甚至,是镇国公的孩子。
  反观她如今对自己的态度,淡漠,疏远,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这让秦延生产生了错觉,莫非她并未真的喜欢过自己?
  尤旋的话不太客气,秦延生脸上笑意有一瞬的僵硬,之后气度依旧从容:“秦家与尤家本就关系匪浅,否则也不会有当年你我的婚约。我如今既然来了寄州,自当来拜访老夫人。”
  尤家和秦家的确关系亲厚过,但那是在秦家没落之时,得了尤家的相助。可后来秦家攀上镇国公这门亲戚,一朝成了京中权贵,哪里还记得当年两家情意?
  只怕恨不得甩开尤家这个累赘。
  尤旋没心思跟他寒暄,对着浑身不自在的樊氏道:“母亲身子骨没以前好了,不能坐太久,要多去里面休息,这里有我呢。”
  樊氏知道女儿是给自己解围的意思,她也确实应付不来这种场合。便起了身,给秦延生行礼:“民妇体乏,就不陪御史大人了。”
  秦延生也起身回了礼。
  樊氏离开后,尤旋没在落雁堂久留,什么话也没说便出去了。
  秦延生紧随其后。
  尤旋在后院的亭子里坐下,才感觉整个人透气了些。
  秦延生在她旁边也落了座。
  下人奉了茶水,尤旋自斟自饮,也懒得招待他,只不咸不淡地问着:“秦御史千方百计的见我,不知是有什么话要说?”
  秦延生倒是没介意她的态度,只是看向她时,神色难得认真几分:“你当真要嫁给镇国公?”
  尤旋有些好笑:“你我和离都五年了,秦御史又不管这世间姻缘,何苦来操心我的闲事?”
  秦延生顿了顿:“你当知道,你若嫁了镇国公,当初你我之事也会被人翻出来,到时候将是满城风雨。镇国公权力再大,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尤旋唇角勾了勾,原来是担心自己的名声。
  她看向他,神色从容:“秦御史觉得我会在乎那些风言风语吗?那些人即便心里有什么想法,想来也不敢当着我这个镇国公夫人的面儿提上半个字吧。倒是以前,我在秦家备受冷落之时,连下人都能踩上几脚,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如今的局势和当初比,只怕只会更好,不会更差。”
  “秦御史如果是在担心自己的官位和声誉,那是你自己的事,又与我何干?如果秦御史来此是对我说这些,如今你话也说完了,恕不远送。”
  秦延生笑了笑:“在你看来,我只是为了自己的声誉着想?你当真以为,镇国公府是好进的?”
  见尤旋漫不经心,他道:“你知道,镇国公为何至今未娶吗?”
  这话倒是让尤旋楞了一下,仔细算算,穆庭蔚今年应该有二十九了吧,尚未娶妻的确不大正常。
  不过她也没好奇到要向秦延生打听,根本懒得抬头看他。
  秦延生继续说:“因为没有人进得了国公府的大门。在帝京之内,妄图成为镇国公夫人的女子,没一个好下场。”
  “去年春上,兵部左侍郎家的千金,不过在宴会上偷偷送了镇国公一只荷包被拒,结果当日下午,她失足落水差点淹死,醒来后便身体孱弱,卧病在榻,至今尚未痊愈。”
  “前年秋闱,大将军之女随其父围猎,不过看镇国公看得痴了一会儿,围猎时便险些被猛虎所伤,跛了腿。”
  “还有前任大理寺卿之女,帝京中才貌双绝,令无数男儿倾慕的姑娘。不过在姊妹谈话间随口说了一句,日后想嫁镇国公这样的人,没几日便在中秋夜被人掳走,虽然最后没有出什么大事,但声誉到底毁了。”
  尤旋听得心里一惊。
  这些事情,她在梦中的那本书里,根本没有看到过。毕竟书里主要是讲秦延生和柳从依的,对穆庭蔚这个人着墨甚少。
  那些姑娘,为何都是那样的下场?明显不应该是巧合能够讲得通的。
  她心里翻江倒海,然面对秦延生时却不动声色,只淡淡一笑:“秦御史该不会是想告诉我,镇国公克妻?亦或者,那些人都是他自己看不上,故意算计?”
  “他不克妻,也没算计过那些人。”他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但是有人在背后算计,有人,不容许任何女子嫁入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乃是非之地,镇国公,乃是非之人。他不是你的良配,娶你也仅仅是为了元宵这个儿子。他是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战神,是见惯了生死的地狱修罗,更是叱咤朝堂,呼风唤雨的心机权臣,当初那么多倾慕她的女子出事,他都冷眼旁观,你真的敢肯定到了帝京,他会护着你安然无恙?”
  尤旋捏着茶盏的手僵硬了一会儿,又从容地呷了一口,面上依旧含笑:“秦御史想吓唬我吗?”
  “我是不是吓唬你,你自己分辨。穆庭蔚任贤举能,心胸宽广,是个好主子。但对女子而言,他未必会是个好夫婿。今日这些话,我该说的都说了,是否还要嫁他,望你好生思量。你若改了主意又不敢得罪他,可以去找我。”
  尤旋眼底噙着讥诮,默不作声。
  直到秦延生起身走了,她收回一直捏着茶盏的手,莫名感觉到一股凉意。
  ——
  穆庭蔚带着元宵在屋顶玩儿的时候,瞥眼看见了从尤家出来的秦延生。盯着他翻身上马离去的背影,他眸色深了几分。
  元宵也看见了,牵着穆庭蔚的手问:“这个人怎么来了?他是不是认识我娘亲?”
  看元宵皱着眉,穆庭蔚笑:“怎么了,不喜欢他?”
  元宵摇头,说话很直接:“不喜欢,他万一也想给我做父亲怎么办?”
  穆庭蔚楞了一下,若有所思:“这些你都懂,看来你娘很抢手,莫非以前很多人想给你当父亲?”
  元宵点头:“很多,不过他们都长得不好看。”
  穆庭蔚将人抱起来,捏捏他的脸蛋儿:“那你觉得,我好看吗?”
  元宵点头:“好看,因为长得像我。”
  穆庭蔚:“……你说反了,是你像我。”
  “是你像我!”
  “……”
  穆庭蔚眯了眯眼,发现跟他争论这个似乎没什么意思。
  “你娘有没有告诉过你,以后见了我要叫什么?”他问。
  “叫镇国公。”他仰着下巴,很傲娇的样子。
  穆庭蔚拧眉:“你都知道自己跟我长得像了,不知道我是你父亲?要叫爹爹。”
  “就叫镇国公。”
  “为什么不叫爹爹?”
  元宵声音低了些,小手揪着他的衣服,使劲儿揪着,把他衣服揪乱了也不管:“我生气了,你还没有哄好呢。”
  穆庭蔚有些意外,又有些想笑:“不是带你飞来飞去了吗?”
  元宵一本正经:“那我只是愿意跟你一起玩儿,又不是答应喊你爹爹。”
  “……”
  “那元宵要怎么样才肯喊我爹爹?”
  “你,还得哄哄。”
  穆庭蔚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你娘怎么把你教的这么可爱,还有跟人说让人哄哄你的?”
  他真是太喜欢这个儿子了。
  不过元宵被他笑得不太高兴了,在他怀里挣扎着:“我不跟你玩儿了,我要去找我娘亲!”
  穆庭蔚抱着他不撒手:“别动,否则一会儿你就从这屋顶上掉下去了。你猜你掉下去会怎么样?”
  元宵嘟着嘴,乖乖不动弹了,不过小手很惜命地紧紧攥着他的衣服,生怕自己真的掉下去。
  穆庭蔚笑着哄他:“咱们去找些木头,爹爹给你做一把剑好不好?”
  元宵眼睛亮了:“那你教我练剑?”
  “行,教!”
  元宵乐了,在他怀里蹦跶着:“那你快带我去,现在就去!”
  穆庭蔚带他去林子里捡了块质地不错的桃木,之后坐在石头上帮他削了一把剑,刻名字的时候,他问:“元宵是小名吧,你大名叫什么?”
  元宵说:“皓安,尤皓安。”
  穆庭蔚听着,心中思忖着问:“知不知道哪两个字?会写字吗?”
  “会。”他说着,拿了根木棍蹲下去写自己的名字。
  端端正正的两个字:皓安。
  他写的小楷,一板一眼的,虽然因为年幼腕力不足,有些歪歪扭扭,但对于小孩子来说已经是极为工整了。
  穆庭蔚没想到他居然还真会写,乐得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果然是我亲儿子,跟你爹小时候一样聪明。”
  元宵擦擦被他亲过的地方,他刚刚胡子扎到自己了,很不舒服,所以拉着脸不情不愿的:“你聪明是因为你像我!”
  “……”
  你见过有说老子像自己儿子的吗?
 
 
第32章 
  穆庭蔚看着他写的那两个字, 念了几遍:“皓安, 皓月当空,光明磊落。安者,一世安泰。”
  他点点头:“好名字。你娘起得?”
  元宵点头。
  穆庭蔚接过他手里的小木棍,在他的名字上方添了个字:穆。
  “认识这个字吗?”他问儿子。
  元宵挠挠耳朵,摇头。
  穆庭蔚教他:“这个字念穆, 是我的姓,以后也是你的姓。你叫穆皓安。”
  元宵哼哼鼻子:“我娘姓尤, 我叫尤皓安。”
  “你爹姓穆, 你叫穆皓安。”
  “我姓尤。”
  “你姓穆。”
  “尤!”
  “那,就先姓尤吧。”
  ……
  萧飒是穆庭蔚的贴身侍卫, 此时正隐于一棵树上。听到底下幼稚的对话,他素来寡淡凌厉的面容上抽搐了几下。
  他家公爷雷厉风行,朝堂上谁敢跟他顶嘴?如今居然在个小孩子跟前败下阵来。
  他就这么偷偷听着,居然觉得还挺爽的。
  可能是乐得失了分寸,他靠坐着的树枝颤了颤, 有叶子盘旋而落。
  穆庭蔚顺势往头顶睨了一眼, 冷冽的目光射向他。
  萧飒身形一滞, 顿时如坐针芒, 立马收了笑容, 纵身一跃,寻了稍远点的树上坐下。
  穆庭蔚在桃木剑上刻了元宵的大名。
  元宵接过来之后, 发现一边刻着“皓安”, 一边刻着“穆”。他不乐意了:“我姓尤!”
  “是啊, 你姓尤。这个穆是我的姓,我送你一把剑,还不允许我刻一个自己的姓上去,留个记号?”
  元宵想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反正也没跟他的名字刻在一起,索性就大度一点不计较了。
  看着那把精致的桃木剑,元宵很高兴,爱不释手地把玩了好一会儿,又仰着脸问:“咦,这个是什么?”
  他指着上面雕刻的纹路。
  穆庭蔚说:“这个是麒麟,代表祥瑞。”
  “哦。”
  “你能不能再做一个?”他又问。
  “为什么还要?”
  “我明天不是要去帝京了,我给小豆子一个。”
  “小豆子……”穆庭蔚沉吟了一瞬,“你的小朋友?”
  “嗯,以后都见不到了呢。”说起来他还挺舍不得的,“还有他妹妹,他说长大了要把他妹妹嫁给我的。”
  穆庭蔚扬眉,把他扯进怀里抱住,用粗粝的手指点他鼻尖:“这么小都想着娶姑娘家了?”
  “反正将来也要娶嘛,而且她妹妹好看,将来不能嫁给别人。”
  穆庭蔚嗤笑:“现在这么说,等你长大估计就忘记这回事了。”
  元宵摇头:“不会,他妹妹特别特别好看!”他圆溜溜的眼珠子泛着光。
  “肤浅。”他轻斥他一句。
  元宵不懂什么是肤浅,只是继续说:“娘说娶媳妇要娶个漂亮的,因为我就这么好看,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都配得上我。”
  “你娘也肤浅。”
  元宵歪着脑袋看看他,突然问:“你觉得我娘漂亮吗?”
  穆庭蔚被问的楞了一下,眼前浮现一抹身影,顿了半晌,他轻轻“嗯”了声,声音淡淡的,轻轻的。
  元宵听见了,若有所思:“那你娶我娘也是肤浅。”
  穆庭蔚:“……”
  “不过肤浅是什么?”
  “……”
  穆庭蔚一张老脸红了又黑,最后咳了两声,对着远处喊:“萧飒。”
  萧飒闻声飞奔而来,对着穆庭蔚拱手:“公爷。”
  穆庭蔚恢复了以往的肃穆,觑一眼元宵手里的桃木剑,沉声道:“你再刻一把,他要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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