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复想了想,却没说话。
许夫人拍了拍姑娘的肩膀,说:“你放心,以陆家跟许家的势力,是不会发生这种事的。娘亲知道你心思重,这事一直瞒着你,谁知道还是被你看出来了,也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态度。”
“娘亲跟父亲这两日是怎么了?”许复问道,“祖父是不是说了什么?”
“要不是你祖父,我跟你父亲还不知道自己错得如此离谱。娘亲承认,之前是关注在你妹妹身上多一些,忽略了你。你小时候,肉乎乎的,那小胳膊小腿跟藕节一样。身体好,又能说会跑。娘亲呢,就放心的把你交给乳母,把心思放到了你妹妹身上。”
许夫人说着,眼圈有些红了。
“现在你还小,是不会明白的,等你跟陆家公子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孩子,或许就能理解娘亲的想法。都是娘亲的孩子,娘亲哪个都舍不得,想让你们都好好的。”
许复在她娘亲怀里,张了张口,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把头靠在她娘亲身上。她娘身上好香啊。
这时,管事妈妈走过来,说陆公子来了,已经去了大老爷的书房。许复有些诧异,父亲要跟陆柯说什么。
许夫人看着许复,说:“昨天你祖父跟你父亲就商量好了,如果陆公子再来,是要跟他谈一谈的。”
“可是因为我昨天跟祖父说的话?”许复问道。
许夫人点点头,是啊,许复昨日要是不说,谁能想到她竟然心思重到这个地步。
陆柯进了许司的书房,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心道今日怎么是许家大老爷接待他,难不成有什么事情?不会是他跟许姑娘婚事有变吧?想到这儿,十月的天,陆柯居然出了一身汗。
他诚惶诚恐地坐在下手,看着许司,有些不知所措,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摆了。
许司笑着看着陆柯,说:“陆公子不用紧张,只不过是有几句话想要嘱咐你罢了。”
可惜,这话不说还好,说了陆柯更紧张了。
许司让人给陆柯上了杯茶,把许复小时候的事情挑挑拣拣说给他听。
最后,许司说道:“复儿这孩子现在的脾气,是我跟她跟她娘亲疏忽造成的。我们本以为复儿早慧,会更加懂事,可惜,这想法是错的。小孩子越是早慧,越应该小心教养才是。东坡居士说得没错,我也希望复儿既愚且鲁,无灾无难。现在说这些,其实,也没有什么意义。我只希望日后你好好待她,别再让她思虑过深。”
说完,许司站起来,对着陆柯就深深地作了个揖。
陆柯被这一揖吓得跳了起来,慌忙避到一边,双手扶住许家大老爷。
“那个,许叔父,您这样柯儿当不起。”陆柯一紧张,差点喊了声爹出来,“您放心,我定会好好待复儿的,让她日日欢笑。”
“望你能记得今天的话。”许司说道,“若是日后反悔,复儿那几个哥哥虽是文弱书生,但是也是要打上门讨个公道的。”
“不会不会。”陆柯赶忙答到。
“行了,复儿在正屋呢,你去给你婶母请安,就能见到她了。”
“是。”陆柯说完,压着步子就走了出去。
他出了书房,正好看见许复出了正屋,两个人,就在院子里,遇见了。
“许姑娘。”陆柯看着许复,想着刚才许司说的话,心道这婚事应该算是板上钉钉了,内心不禁雀跃起来。
“陆公子。”
虽然院子里侍女乳母都在,可是陆柯觉得也算是两个人单独相处了。他有些激动,从怀里掏出首饰匣子,说:“这个是我刚刚买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说着,陆柯就打开了匣子,把簪子拿出来递到许复手上。
许复接过来看了看,点点头,说:“果然好看。虽是金饰,但做工精美,样子又新颖,一点都不俗气。”
陆柯听了这话,很是高兴,他特别想伸手抱抱许复,可是他知道,虽然这婚事算是定下了,可这举动仍旧于理不合。他犹豫了一下,说:“我给你戴上,好不好?”
许复愣了一下,看着陆柯,脸一下子就红了,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见乳母白氏没有说话,就轻声说了一句好。
陆柯闻言把簪子拿过来,又看了看许复,小心翼翼地把簪子戴到她头上,动作极其轻柔。这是他第一次给别人戴簪子,他生怕拽到了许复的头发。
可惜,陆柯还是手生的很,簪子不小心扯到了许复的头发,她皱了皱眉头,却没说话。
“弄疼你了?”陆柯慌忙问道。
许复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没事的,只不过是挂到头发了。”
陆柯这时却伸出手来,用食指轻轻地抚了一下许复的眉心,说:“以后,这种事情告诉我就好,不许再皱眉头,听见没有?我刚刚答应了许叔父,以后要让你日日欢笑。”
“好。”许复的声音已经低不可闻,可是听在陆柯耳朵里,却仿若天籁。
“让我看看,美不美?”陆柯说完,自己就笑了起来,“许姑娘天生丽质,怎么可能不美呢。”
许复闻言,扬起头看着陆柯。她身量高挑,没想到却还是比陆柯低一些,将将到他肩膀那里。
“都道金银俗气,我觉得这话不对,这簪子你戴着,反而衬得它高雅起来。”陆柯觉得自己有些飘飘然了,什么话都往外说。
“真的?”许复展颜一笑,险些晃花了陆柯的眼。
陆柯抬起胳膊,又放了下来,刚才那个举动,已经算是逾矩了,可是,他真的太想抱抱许复了,再摸摸她的脸颊。他的复儿,值得这世间所有最美好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很甜的吧!
第19章
十月的汴梁,树叶已经黄了,偶尔会有南飞的北雁从天空经过。
“后日范家公子成亲,你会去观礼吗?”陆柯问道。他想多见见许复,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都好。
“会啊。”许复说道,“范公子是我表兄,肯定是要去的。”
“太好了。我那天也会去的。”陆柯声音有些雀跃,“你,那天,能不能戴着这个簪子?”
“嗯。”许复轻声应了。
这时,微风吹过,一片落叶正好掉在陆柯头上,就在他的发冠旁边。许复看了看,踮起脚把伸手把树叶摘了下来。
陆柯一瞬间觉得自己都不能动了,许复的衣袖蹭到了他脸上,可能是袖口的绣花,粗粗砺砺的摩擦着他的脸。陆柯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滚水烫过似的,不停地跳跃。也亏了大梁的衣服宽袍大袖,要不然,他就该丢丑了。
“看。”许复把树叶举到陆柯眼前。
陆柯看了看树叶,又看着眼前的人,他咽了一口口水,说:“我之前说过明年你及笄之后,六月就定亲,现在,我改主意了,就四月,好不好?四月就定亲,然后年底就成亲,行吗?”
“这可不行。”许复说道,“祖父是一定要留我到十六岁之后呢。我爹娘也是这个意思。说不定,他们会多留两年呢。”
虽然是拒绝的话,可是许复的声音里,是带着笑的。
陆柯叹了口气,却也没有任何办法,毕竟谁家都不希望姑娘成亲太早。
他这幅样子,看在许复眼里,觉得仿佛是一只没从主人手里要到肉吃的小狗,沮丧得耳朵尾巴都垂了下来,臊眉耷眼又可怜兮兮的。
许复忍不住笑了,笑声滑过陆柯的耳朵,仿佛一根羽毛,轻轻柔柔地在他心上拂来拂去,弄得他心里痒痒的。随着笑声,许复耳边的赤金缠丝宝石坠子也晃了起来。
真想抱抱她啊!
陆柯的手都抬到了许复的肩膀处,又放了下来。他们只是换了庚帖而已,他不可以造次的。
这时,只听“咔!”的一声脆响,许复跟陆柯顺着声音望过去,发现许家大老爷许司站在书房门口的台阶下,按着腰一动不动。
许夫人走过来扶着夫君,说:“老爷可是不小心滑了一下,踩空了台阶?”
许司咧着嘴点点头,说:“是啊,踩空了把腰扭到了。”
原来,许复跟陆柯在院子当中说话的时候,许司带着夫人就在书房门口那棵银杏树下站着。他一边盯着陆柯,一边开始挽袖子。
“夫君,你这是要做什么啊?”许夫人在一边问道。
“做什么?那小子要是敢对复儿动手动脚,看我不揍他的!”
许司说完就看见陆柯伸手抚了许复的眉心。
“你看,他居然摸了复儿的额头。”许司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看他是皮痒了。”
他刚要迈腿出去,就被许夫人拦了下来。
“老实呆着。”许夫人说道,“你是忘了当年咱俩定亲之后你做的荒唐事了是吧?”
许司听完,老脸一红,他当年跟许夫人定亲之后,没少去方家献殷勤。有一次,他养的昙花要开了,他竟然拿着花盆翻墙进了方家内宅,躲过巡夜的下人,摸进方家大姑娘的后院,两个人盯着昙花看了半宿,等到花谢了,他又带着花盆连夜回了许家。
其实,到现在许司都不知道,那天晚上,方家老爷在院门口黑着脸盯了半宿。他也不想想,方家也是世家大族,怎么可能让闲杂人等半夜摸进自家姑娘的闺房!
每个人都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吧。
一会儿,许司发现陆柯居然又把胳膊抬了起来,暗道不好,这小子居然真想动手动脚。他蹭地一下子就蹿了出去,却发现陆柯把胳膊又放了回去。于是,许司硬生生地把伸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他总不能冤枉人家孩子啊。
结果这一收,就把腰给闪了。
“父亲还好吗?要不要请郎中过来瞧瞧?”
许复看着他爹,却总觉得不像是踩空了的样子,当着陆柯的面,却又不好意思问出来。
“快去请吧。”许司觉得自己的腰快折了。
“要不请严礼严郎中过来吧。”陆柯在边也开了口,“他一直跟着军队,处理这种扭伤一绝。”
“行。”许司说完,抬眼望着正屋,深觉得走过去可能得要了自己的老命。
“快去请严郎中。”陆柯对七星说道。
七星赶忙应道,转身就走了出去。
陆柯又看了看,说:“许叔父,让下人把藤椅抬过来吧。柯儿扶您坐上去,再让他们抬回卧室。”
许司点点头,心道这小子反应还挺快的,难不成这憨劲儿都是装出来的?这可不行,还得多观察观察。
下人在陆柯的指挥下把许司抬进卧室。陆柯力气大,搀着许老爷走到床前,又小心翼翼地扶他躺下。
刚安顿好,严礼就来了。双方见过礼之后,严礼就进了卧室,许复跟陆柯则在外面坐着。
“您这是怎么扭伤的?”严礼问道。
“下台阶的时候踩空了。”许夫人在旁边应道。
“不像啊。”严礼自言自语,“倒像是练武的时候受的伤,明显是力道打出去又强行收回来才造成的。”
许司听了这话,羞愤欲死。
“不过不严重。我开些药膏,每天抹上,连着五天。就好了。”
“多谢严郎中。”许司说道,“劳烦您跑这一趟。知道给您诊金肯定不要,家里有本孤本医术,也没人看得懂,您拿回去瞧瞧,若是有用就留您那儿吧。”
“那可是好东西,可比诊金强太多了,严某先谢谢了。”
严礼出来的时候,看着陆柯,笑了一下,小声问道:“是不是对人家姑娘想做什么让老岳父发现了?”
陆柯脸刷地一下就红了,连忙摆手。
“哪儿有,您可别瞎说。”
因为许家虽然人口多,但是都在外地任上,这汴梁祖宅,满打满算,也才四口人。许夫人跟许复又不方便出头,于是,是陆柯把严礼送出了大门。
严礼笑眯眯地看着他,说:“行啊小子,这么快就讨到岳父岳母欢心,有你的。谁说你憨来着,我看啊,精得很呢。”
陆柯被严礼说得脸更红了。
这边,许复坐在椅子上看着父亲,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清楚。
“父亲,您这伤?”
许司挥挥手,说:“还不是跟你娘亲在书房门口盯着,以为那小子要对你动手动脚,想过去踹他来着,谁知道这小子还算懂礼,把胳膊收了回去。我这腿,自然也得就收回去,这不,就扭伤了。”
许复听完这话,眼睛瞪得老大。
“傻姑娘,不然你觉得我跟你娘亲敢让你跟那小子这么相处。”
许复听完这话,脸一下子就红了,她爹娘岂不是把两个人在院子里的情形看个满眼。
“你以为光丫鬟婆子盯着就够了。每次他去你院子,你父亲不得找人过去盯着啊。”许夫人在一边说道。
许复这下脸更红了。
陆柯刚把严礼送上马车,就看见许太傅的马车远远地过来,他赶忙站在门口等着。
许太傅下了马车,见是陆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陆小子这是专门在这儿等老夫不成?”
“刚刚送严郎中上了马车,见您来了,就等了会儿。”陆柯老实地应道。
“哦?”许太傅有些好奇,“可是谁病了?”
陆柯赶忙把许司的事情说给许太傅听,听到最后,许太傅不禁哈哈大笑,他这个儿子,准是在一边偷偷盯着这傻小子呢。
“行了,老夫知道了。已经晌午了,留下用饭,再陪老夫喝点。”许太傅说完,左右看了看,把声音压低低的,“可有醉福楼的酱肘子?”
“有啊。”陆柯的声音也变得很低,“还有天宝楼的卤鸡爪呢。”
“好好好。”许太傅笑着拍了拍陆柯的肩膀,“太上皇前几日说什么心疼老臣,又让太医过来诊脉,结果呢,还是老一套,让我吃的素净一些,哼,我看啊,再过几日,我们这些老家伙,又能集体上万寿寺打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