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请上座——杉杉是棵树
时间:2019-10-31 08:19:46

  “方姑娘。”那个青年忽然开了口。
  方谢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说:“你在叫我?”
  “是。你看,这个是你的吗?”
  那个青年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方谢借着家门口灯笼的光看了看,已经磨得半旧,确实是她的。方谢极其喜欢谢道韫,在荷包跟帕子上绣了不少柳絮的图案。
  “是我的,你在哪里捡的?”方谢问道。
  “那天状元游街,你的荷包掉了,正巧掉我怀里。”那青年说着说着脸就红了,“我叫谢方,是今年的探花。”
  方谢愣住了,她把谢方的名字念了一遍,不知道怎地就红了脸。
  “那天我就觉得你漂亮。后来又知道你退亲的事情,觉得你很勇敢。我……”
  谢方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他顿了顿,又继续开了口。
  “我想求娶你。我,我今日已经跟方伯父说了,他老人家说要征求你的意见。我等不及,就在这里等你。”
  方谢没理他,只是从他手里抢过自己的荷包,领着人就进了门。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扑通扑通的。方谢悄悄地把门开了一条缝儿,谢方还站在那里,她忍不住笑了。
 
 
第106章 
  方谢红着脸走进自己的院子, 就看见爹娘在书房等着她。见方谢进来, 方绍跟许唯往她面上瞧了瞧, 对视一眼, 就笑了。这下不用问了, 方谢的心思, 他们明白了。
  方绍率先开了口, “我看你在京郊庵堂住了那么久, 也是想明白了。”
  方谢到底没有把自己为什么回来的具体原因说给父亲母亲,只是红着脸抿嘴笑了一下。
  “那位谢公子是金陵谢家的旁支, 跟咱家也算门当户对。”方绍继续说道。
  听到是谢家旁支,方谢却有些不乐意了。
  “若是谢家,就算了吧。女儿觉得还是贫寒子弟好一些,人品老实。说实话,也好拿捏。”方谢说道, “爹爹到现在都还在说门当户对, 林家的事情已经就是个例子了。”
  方绍看着在家闺女, 觉得现在的她和以前一样, 身上的鲜活气又回来了。
  许唯在一边笑了, 说:“你在庵堂待久了傻了不成?你且往后看吧, 林家那巍峨以后日子过不好。”
  “怎么说?”方谢有些不明白。
  许唯指了指案几上摆的香炉, 说:“这是你自己调的香, 我且问你,只说龙涎香,你用了多少?”
  “二钱。”方谢有些不明白。
  “你可知道二钱龙涎香售价几何?”许唯问道。
  方谢摇摇头。她哪里知道这些, 有需要就要侍女去库房拿。家里存着这些东西,她才不管外面要卖多少银子。
  “这么跟你说吧,这二钱龙涎香,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嚼用。”许唯说道,“这下明白了吗?”
  “世家大族的姑娘,出嫁都是有陪嫁的啊!”方谢还是没明白。
  许唯这下可笑了,她伸手摸摸方谢的头发,说:“可你觉得贫寒惯了的人,会舍得让你这么用吗?他们只会告诉你留起来。”
  方谢这下没话说了,她在庵堂的时候,嫌里面檀香烟火气重,自己在厢房让侍女重新熏了香,就已经被众女尼说浪费了。
  “不是他们不好,只是习惯不一样。所以,林家往后有得闹了。”许唯说道,“我看谢家小公子就挺好。先是跟谨儿搭上关系,接着就往咱家来求娶。够坦诚。”
  “可是他怎么知道谨儿是我弟弟?”方谢有些好奇。
  方绍这下忍不住了,他姑娘怎么傻了。
  “你跟谨儿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谢家小子又不傻!”
  方谢撇撇嘴,那就是她傻呗!
  第二日,许唯就催着侍女上山去把方谢的东西取回来。她可不想再让方谢去那里住着了。尼姑庵在半山上,侍女回来的时候,城门都关了。幸亏方家托许司弄了一份手帖,士兵这才把城门打开。
  第三日,方谢迷迷糊糊睡得正好,就听见外面窸窸窣窣地说话声。原来夜里,她借住的尼姑庵走水,死伤了不少人。她忍不住念了一声佛,真是佛祖保佑。许唯也在家烧了三柱香。
  事后,方谢前思后想,总觉得此事蹊跷,可是她也来不及细琢磨了。她定亲了。
  因为两个孩子都不小了,一个十九一个二十,这亲事,很快就定下来了。众人知道他们两个人名字后,都不由得感叹一句,真是缘分天注定。
  许复这边给方谢准备贺礼,又跟陆夫人开始忙活陆柔的婚事。方谢出嫁后,方谨的婚事,也就提上日程了。陆夫人疼爱闺女,恨不得样样都给她准备好。许复拿着自己的嫁妆单子,比着给陆柔写了一份。
  陆夫人边看边点头,心道给小儿子娶的这个媳妇太对了。待看到里面有一副郭熙的《古木遥山图》,她愣了,这个是许复的嫁妆,她印象颇深。
  “复儿,这个?”陆夫人指着问道。
  许复凑过去看了一眼,笑了,说:“母亲别介意,我觉得柔柔的东西样样齐备,只是书画少了些,就做主添了两幅,后面还有一副郭熙的《幽谷图》。”
  “可是这是你的嫁妆啊!”陆夫人说道。
  “所以我才填进去算是给柔柔做贺礼啊。”许复伸手又指了一处,“您看这个,您给的是京郊的温泉庄子。据我所知,方家这样的庄子有三处。我就把它换成了夫君名下的药材铺子。这温泉庄子,我俩就拿来自己享用了。您要是同意,明日我就让人把契书上的名字换了。”
  陆夫人也不是傻子,知道药材铺子的出息比温泉庄子可是多了许多。许复这么做,是真心疼爱陆柔。
  “那这样你们可就吃亏了。”
  “哪有。夫君说蜚蜚大了要教他凫水,这温泉庄子不是正好?”许复说完眨巴眨巴眼看着陆夫人,“难不成母亲已经知道了,舍不得蜚蜚受苦?”
  “促狭丫头。”陆夫人又把嫁妆单子看了一遍,越看越满意。大面上已经都齐了,只剩下些零碎物件,想起来什么就往里面填就好了。陆柔最早也要明年才成亲呢,有的是时间。
  许复忙完了这些,许太傅又请人传话,让她抽空带着陆柯和蜚蜚回来一趟。她想了想,也对,祖父好久没见蜚蜚了。
  她和陆柯上门的时候,发现太子裴华珝,她想了想,可能祖父真正想见的是陆柯。
  许复跟陆柯行至许太傅的书房,还未进门,许复就看见太子蹲在祖父脚边,伏在他膝盖上大哭。她跟陆柯愣了愣,不知道是进还是不进。这个情况,着实有些尴尬。
  他们身后被百卉抱在怀里的蜚蜚记性很好,他认识这个长着胡子的老翁翁。他伸着手伊呀呀呀地叫了起来。
  太子听见声音,转头看过去。赶忙站起身来,立在许太傅身旁。眼睛鼻子都红红的,一看就是哭了许久的样子。
  “这……”许复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陆柯进了书房。
  双方见过礼,就按次序落座。蜚蜚自然是在许太傅的怀里,他最喜欢玩胡子了。
  “让师妹见笑了。”太子说道。
  “这是怎么了?”许复有些不明白。
  太子裴华珝看看许太傅,见他微微颔首,就把付少成的话又转述了一遍,
  “本来太子妃是打算请师妹入宫一叙,正好把这事说了。结果最近事情太多,就没顾得上。”裴华珝最后说道。
  许复跟陆柯对视了一眼,他们完没有想到二皇子竟然如此大胆,连下毒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太傅,我该怎么办?”裴华珝说道,“再这样下去,我家人连命都要没了。”
  太傅抱着蜚蜚,看了眼他,说:“我之前怎么教你的?”
  “兄友弟恭、礼贤下士。”裴华珝说道,“我就是照着您说的去做了。满宫里谁不说太子温厚。”
  许太傅撇了裴华珝一眼,看着许复。
  “复儿,说给你师兄听。”
  “是。”许复应道。
  “师兄确实礼贤下士兄友弟恭,可是这并不是让您事事都忍着憋着啊!”许复的声音温温柔柔的,“您受委屈了,跟祖父哭有什么意思?您得哭给皇上听。把您的委屈、伤心哭出来才行。”
  “我,我不好意思。”裴华珝说道。
  “师兄就是太端方了。”许复继续说道,“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皇上日理万机,您不哭,他怎么知道您委屈啊?”
  “我试试。”裴华珝说道。
  “复儿。”许太傅一边说话一边从蜚蜚手里把自己的胡子解救出来,“现在蜚蜚住哪儿?”、
  “现在住我们院子里。不过三岁以后就要住到正房,由祖父教养。”许复说道。
  裴华珝看看许太傅又看看师妹。他知道许太傅从来不说没有意义的话,可是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许复见太子一脸疑惑,忍不住笑了。
  “师兄,兕儿今年都五岁了,您还给他留在东宫呢,还不赶紧送到甘露殿去。祖父祖母教养,不比您跟太子妃强。”
  裴华珝恍然大悟,兕儿现在这个年岁刚刚好,不淘气不讨人厌,还带着小男孩特有的调皮。
  “多谢太傅。”裴华珝起身对着许太傅就是一礼。
  “谢我做什么!”许太傅挥挥手,“你顺利继位比什么不好。做臣子的也不是傻子,命是第一位的,不是吗?”
  许太傅上了年岁,说话越发随心所欲。
  “那二皇子那边?”太子问道。
  “把证据递过去,怎么查那就是皇上的问题了。不过,那位还真不好对付。”许太傅说道。
  “您这么说,可是有点抬高那位了吧。”陆柯忍不住在一边插话。
  “他不好对付是因为他蠢。”许太傅说道,“你永远都不叫会知道一个蠢人下一步想做什么。”
  陆柯点点头,觉得许太傅总结得很精确。
  送走太子,许复坐到祖父身边,说:“祖父,我总觉得前些日子京郊庵堂走水这事有问题。”
  “哦??哪里有古怪?”
  许复把自己借住在庵堂时候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还有碰见二皇子妃的事情。
  “是不是二皇子的感业寺有问题?”陆柯问道。
  许太傅捋捋胡子,这可就不好说了。
  自古以来,皇子造反的多了去了,成功的能有几个?二皇子手里的那点兵那点人,估计还没等从京郊赶过来,守城的那些士兵就能给他灭了。可是,这叮叮当当的声音,许太傅总觉得那么熟悉呢!
 
 
第107章 
  陆柯坐在那里, 仔细想着许复的话。半夜叮叮咚咚的声音, 他总觉得好熟悉。
  “陆哥哥?”许复见他走神, 喊了他一声。
  “复儿先别说话。我好像就要想起来了。”陆柯抬手示意。
  许复闻言, 赶忙乖巧地坐在一边。
  许太傅在一边捋捋胡子笑了, 他一直担心许复仗着聪明压制陆柯。现在看来, 小两口关系还不错。
  陆柯抱着茶杯愣了一会儿, 忽然抬头看着许太傅, 犹犹豫豫地出了声。
  “祖父,会不会是镇魇?”
  许太傅灵光一现, 险些把蜚蜚扔出去。陆柯说得没错,好像真是镇魇。
  “你是怎么想到的?”许太傅问道。
  陆柯抓抓头,有些不好意思。
  他小时候跟着父母住在凉州。将军旁边就是康王裴思柯的府邸。陆柯七八岁的时候,习武已经破有所成。夏天的时候,他晚上睡不着觉就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 满院子溜达。仗着武艺好, 竟然一次都没有被发现。
  陆柯溜达了几天, 总听见隔壁康王府经常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他实在好奇, 等了好几天, 终于翻墙进了康王的后院。
  康王府的后院有一个小佛堂, 声音就是从那里面传过来的。陆柯小心翼翼地捅破了窗户纸, 凑眼过去。康王妃举着个木头人, 叮叮当当地往它身上钉钉子。一边钉一边咒骂。
  “老虔婆,让你往我家后院一个有一个塞人。离着那么远你都不让我过安心日子。”
  佛堂烛火昏暗,康王妃面目狰狞, 木头人身上插满了钉子,面部还做出七窍流血的样子。
  陆柯吓坏了,赶忙翻墙回家,把被子蒙到头上,连着做了七天的噩梦。后来,康王妃就被关了起来,康王对外宣称,康王妃得了颠症,口无遮拦、其状无形。
  开始,陆柯以为康王妃是真的疯了,后来他无意中听仆妇们闲聊,才知道康王妃镇魇康王的母妃,被关了起来。
  许太傅听完陆柯的话,也点点头。这事情他也有印象。太上皇,当年的成平帝,气得险些要把书房咋个稀烂。
  许复眨眨眼睛,说:“二皇子没那么蠢吧?”
  “这可不好说。”许太傅说道,“这种蠢人,永远跟别人想得不一样。”
  “那尼姑庵!我明白了。”陆柯说道,“二皇子妃住在那里,半夜听见感业寺传来的叮叮当当声音,回府告诉了二皇子。二皇子怕有人知道之后事情暴露,就找人放火烧了尼姑庵。”
  “这个人真是又蠢又狠!”许复说道。幸亏方谢回家了,要不然她也会葬身火海的。许复想想就后怕。
  “这样的人才可怕呢!”许太傅抱着蜚蜚颠了两下,小家伙迷迷糊糊地快睡着了。
  “太子那边?”陆柯问道,“这件事情跟不跟他说?”
  “说吧。”
  许太傅看着坐在自己跟前的这个憨小子,这一晃也好几年了,他还是这么可爱。当初陆柯收复荆人后,辞了三次泰安帝的封赏,他还以为这傻小子开窍了呢!
  “柯儿,祖父问你一句,当初请辞这件事?”许太傅忍不住问道。
  “我请辞了来那个次,复儿让我坚持请辞第三次。”陆柯回答得坦坦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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