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喜欢——玉胡芦
时间:2019-10-31 08:23:03

  起先她还不可置信,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打开看,一个是陆陈汽修班的那个哥们,一个是动画班不认识的高二男生,她就没管他们。
  但这个学期很神奇,她走在校园里,男生逐渐会用眼神注目她。从前是没有的,不仅他们不看自己,就是她偶然看他们两眼,他们也会满目不屑与自得。
  许鹿鸣早先以为是错觉,直到有一天她去买奶茶,原本前面有好几个人在等着,计算机班的男生,但见许鹿鸣在边上一站,那几个男生就说:“喂,让让了,给小女生先买。”
  许鹿鸣试探地插队先买了一杯,然后便在男生们的目光追送下离开了。
  这种感觉似乎很美妙,仿佛你全身的细胞都充满了被瞩目的骄矜。
  丁丽不是总说:许鹿鸣没有人喜欢,她不会有感觉吗?许鹿鸣以前竟然从来没有体会过。
  她暴饮暴食拉了几天肚子,某天早上穿裤子,松了一个指头,她便用自动缝纫机把腰围改小一号。
  车棚下女生帮的几个一直盯着她看,按说这种情况下大概又要抖书包搡肩膀奚落人了。
  反正包里有辣椒水,许鹿鸣审视地问道:“你们老看着我干嘛?”
  女生帮的气场沉了沉,然后领头的张圊便用一种不屑却又招揽的语气道:“你最近够张扬的哼。周六温小霜的男朋友请唱歌,要不要一起去?”
  竟然是邀请自己,许鹿鸣甚意外,这群女生自成一团,见谁不顺眼就逮着挖苦奚落,平素谁若想靠近,除非她们自己要拉拢的,基本谁也别抱幻想。
  许鹿鸣下意识问:“温小霜的男朋友是谁?”
  张圊看了眼一侧傲慢的温小霜:“自然是二中高二年段前十的优等生赵麒了。”
  许鹿鸣蹙眉:“二中的怎么会跟我们一起玩?”
  那个“我们”用得好自然,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张圊咧嘴笑,语气缓和许多:“这你不知道了吧?只要长得够靓,够有姿态,普高的校草们是很喜欢找职高女生的。雪梅的男朋友就是三中的一霸。不过什么时候谁能把五中的钟洲衍拿下来,那才叫真厉害。”
  大概颜值赋予了人类矜持的资本,许鹿鸣故作姿态道:“我要想想。”
  张圊也不怕她不来,只亮了亮手肘:“不过每个人都必须有一个这。”
  那几个女生相视对笑,许鹿鸣定睛看,有的手肘,有的手臂,有的在手面上,都各有个不同花样的纹身。
  不两天,许鹿鸣的颈窝旁就也多了枚纹身,一个嶙峋而美丽的梅花鹿角。
  周六在万华帝城唱K,二中高二年段的男生好几个人来,许鹿鸣坐在里头和他们玩牌。她到了现在才知道,原来长得漂亮的男生也这么随和好打交道的。从前她因为成绩差而内心自卑,大老远看见英俊厉害的男生,总是下意识避过了走。
  但温小霜男朋友赵麒带的几个,对许鹿鸣都很照顾,就连许鹿鸣要拧开饮料盖,他们看见也顺手接过去给她拧开了。所有美人都应该有的待遇。
  轮到许鹿鸣跟一个男生唱情歌,两个人目光对视。许鹿鸣就也没有躲避,湛湛含笑,入戏地放开声线。
  周一到学校,女生帮里就正式多了一道小个的身影。
  偏偏男生们都买这个小个的账,许鹿鸣清早到学校,总能在楼前顺手提上一袋早已等候的牛奶。而如果下午做校区劳动卫生,倘若许鹿鸣不想做,微露出刻意的眼神煽煽风,不一会儿便准有男生出现,帮她把她的包干区清整完毕。许鹿鸣只要抿着晶亮的唇蜜,弯眉笑一声:“谢谢你呀。”男生就会欣然而眷眷地离开。
  她逐渐掌握了这其中的要领。许鹿鸣觉得她很喜欢现在的状态。
  丁丽有一天早课路过,看见机械班的给许鹿鸣送早餐,诧异道:“鹿鸣,他是你……?”
  以为是男朋友吗?
  许鹿鸣泯然一笑道:“没有啊,就给我带个早餐而已。”说得自然而然,仿佛是一件随意就能接受的事。
  张圊把她们新拍的团照发到H市中学生论坛吧里,许鹿鸣新注册了个ID叫千变小狐姬,排行老六。底下的评论不是太好,竟然有的在骂她们几个不要脸。
  许鹿鸣忽然觉得也无所谓,嫉妒才会引来谩骂。旧的ID留着继续接单子赚钱用,她现在需要很多钱,来维持自己的打扮和姿态,毕竟要经常在各个学校之间打交道。
  十一放假,季萧萧从学校里回来,许鹿鸣正坐在床头剪脚趾。她的刘海也跟着长了,因着低头而垂下,遮着雾一样的眼帘,脚指甲粉嫩而秀巧。
  季萧萧闯进来,生气地抓着她从上铺就往下拽。许鹿鸣差点儿站不稳扑地上,气急问:“季萧萧你又发什么羊角风?”
  季萧萧甩了几张照片到她脸上,说:“许鹿鸣,你活着就是让我不痛快对吧?”
  许鹿鸣一看,原来是何轩跟别的女生在水吧揽肩膀的照片。想来就是吴泽礼了,真速度,而且不愧是那种精密性工科男,揭穿的时间都选择这么好,正好在假期,给了季萧萧几天的缓冲和整理心情时间。许鹿鸣就说:“你自己遇人不淑,关我什么事?”
  她的头发半散着,粉润的脸颊似苹果般可人,吹弹可破。季萧萧有些陌生地看着这个从来被自己忽略过的女孩,不晓得怎么一掌清脆的便打在了许鹿鸣脸上。
  原本其实对那个身材高大、家庭高知的吴泽礼没什么感觉,现在这种有点类似被掌控被窥视的感觉就很难受,季萧萧蔑叱道:“关不关你事你心里清楚?你是不是又去找过吴泽礼要钱了?许鹿鸣,我告诉你,我就是当修女、做尼姑,一辈子不恋爱,也不会选择他!”
  又是甩照片又是煽脸的,许鹿鸣被打得发怒了,便也扑过去要煽回来,反驳道:“季萧萧,你自己拿了我的700块钱却没买裙子!”
  季萧萧从小一直克己好学生、骄傲淑女,真要打起来肯定不如咋咋呼呼的老二许鹿鸣,被许鹿鸣反将得连连后退哭骂。
  曹冬梅和司马达正好从外面回来,不料进门看到这一幕。眼看着许鹿鸣一巴掌就要打到女儿闪躲的姣好容貌,曹冬梅不由大声叫了一句:“老达,你自己看一看!”
  司马达以前没看到还好,还能给鹿鸣找几句借口,现在吓得连忙跑过来,攥住许鹿鸣的关节,生生把她给推开:“鹿鸣,这样就真的是你错了!”
  就那种感觉,本来就要煽到了,一腔子气沉丹田的力道,却又硬生生地被憋下去。
  许鹿鸣痛愤地跺脚,吼道:“我没错。你们谁都没有资格说我。是季萧萧先煽我的。从小你们什么都护着她,我叫她妈妈作妈妈,可她从不叫你爸爸,什么你都夸她好。你叫他们用功读书,对我就是‘太难就别坚持。’季萧萧从来没有洗过一次碗,我呢,做什么都是错。既然通通都嫌恶我,很久以前为什么不把我扔给我自己的妈妈?”
  然后许鹿鸣就跑掉了。
  司马益复杂地看着“二姐”跑开的背影,低喃道:“因为她不是爸爸的孩子。”
  曹冬梅连忙捂住他嘴:“小孩子别乱说话。”
  司马益拨开阻拦:“我听你们说到的。”
  许鹿鸣在楼道里跑,嘴角嚅动,越跑越伤怀。
 
 
第二十八章 闹事的是你小女友
  鹿科动物的眼睛灵性而神秘, 它们是食草动物, 当从熟悉的灌木丛林中穿出,乍然陷入前空后茫的荒漠中时, 漆黑的眸瞳里便似盛满了惊惕与无措。
  却野性难驯。人类用几千上万年的时间, 把自然界里能驯化的生物,基本都驯化完了,唯独鹿,“野性本难畜,玩习亦逾年”。
  许鹿鸣靠在乔汇区一家小超市门口, 睨着对面玻璃墙上烟雾迷蒙的自己, 干涩地噎了噎嗓子。刚才出门时头发没扎好, 就一个简单的彩丝发圈松松绾着,现在两鬓的碎发都散落下来。少女唇瓣因着吸烟而微启, 润盈嫣红。
  她发现自己找不到可以去的地方, 不知不觉就又走到了乔汇区。路过静北路公交车站时,却停住了,在便利店里买了一包十块钱的红塔山。但并不好抽, 她也并不喜欢镜子里抽烟的模样。
  耳畔蓦然响起钟雁辞的声音——
  “鹿鸣是个小公主。”
  “给许鹿鸣吃。”
  “鹿鸣不高兴。明天不来。”
  那个阿斯伯格综合征的隽净少年, 他连形容词都不晓得用,眼睛拒绝与人对视,但许鹿鸣若跟他说话, 他总是刻意地强调要看她。当夸他时,他漂亮的脸上便现出生动,然后两个人勾住小指头, 像打电话一样碰碰大拇指。
  家世斐然,赋予少年天然的贵气,他的表情总是干净,就像他绝澈无尘的精神领域,叫许鹿鸣任何事儿都得以化解和安心。许鹿鸣忽然很想念钟雁辞,她想如果可以,她就抵在他肩头蹭一下就好了。她的坏,也只想叫他看见。
  雁辞。许鹿鸣把手上的烟头掐掉了,真是个不好抽的东西。
  张圊打来电话,叫她:“姐妹,晚上去跳舞呀。”
  许鹿鸣出现在张圊的面前时,头发松散的扎在后脑勺,两眼也似潋滟朦胧。张圊凝着她的脸颊,说:“六儿,你看起来像个不谙世事的小荡-妇。”
  许鹿鸣心想,这是个什么比喻,都已经像个小荡-妇了,还不谙世事呢。
  酒吧里霓虹闪烁,张圊和温小霜、雪梅她们在舞池里跳舞,许鹿鸣下午只抓了个包,穿着人字拖出门,不好跳,就只是坐在桌边呆看着。
  服务生过来问她:“小姐,要点什么?”
  许鹿鸣点了杯柠檬雪碧,慢慢抿着吸管。一会儿服务生送来单子,一看,一杯雪碧都要八十多块,便问道:“没打点折扣吗?”
  服务生笑道:“有的,女生裙子在膝盖以上10厘米,可以享受酒水饮料三折。”
  许鹿鸣想了想,就把自己的休闲短裤往上折了两折,又把衣摆两头一系,原本垮松的T恤顿时在腰间勾勒出姣好的曲线来。
  服务生笑了下,很乐意给她在单子上摁了个折扣章。
  附近一桌,几个社会青年一直盯着她这边,但见她个头娇小,两条胳膊、腿的雪白晃眼儿,虽然涂着唇蜜,可是脸上却分明几许清纯。撩人而不自知。
  便嘀咕道:“这妞哪来的?之前没见过。”
  旁边哥们应声:“张圊那一伙新入团的小六,叫什么小狐姬,我看是挺像一只小狐妖的。”
  “走,过去看看。”
  几人便走去许鹿鸣的桌边,磕开了一瓶可乐在她眼前一放:“妹妹,一个人坐着发什么呆?请你喝瓶可乐,今晚哥带你出去玩。”
  张圊的五人团现在变成六人团了,团里的目标是交遍各大高中部校草,学弟学兄不限。但对待社会仔子一定要有态度,绝不搭理不乱来。许鹿鸣事先受过叮嘱,因此态度淡漠,不想理他们。
  那几个就绕着她转了转,走去她后面在她的屁股上拍了拍:“小狐妖,怎么没有尾巴。”
  又扯了下她的内衣带子:“真白,扣这么紧,呼吸都不均匀吧。”
  许鹿鸣顿时深感蒙羞,端着杯子站起来:“你们干什么呢?”
  男青年正要谄笑,迎面便撒来一杯冰镇的雪碧水。抹了下脸,气得当场就变了调:“干什么你不懂?既然跟着张圊她们玩,就别给脸不要脸了。”
  *
  酒吧内侧的雅座区,钟家二房少爷钟泽钰正与何轩几个一起,为大堂兄衍少接风洗尘。他们这几个,虽然尚是高三,但因着身量高挑,气势不菲,看着像大学男生没差。附近的女孩不时投来瞻视的目光,但轻易不知如何接近。
  钟泽钰比钟洲衍小一岁,戴着无框眼镜,春风含笑,是个儒雅白皙的俊公子。
  见何轩盯着外头的吵闹直看,不由问道:“在发什么楞呢,你认识?”
  何轩对了眼手机里的一张相亲照片,又抬头看着道:“我怎么看那边的,像衍哥前段时间交的女朋友。你看这头发这包,没错吧?”
  是林怡之前偷拍的那张,钟泽钰也见过。林怡传的几乎是四个家族都看到了。就连钟老太太都没漏掉,原本以为要大发雷霆,不料竟看得老太太哈哈大笑。老太太-祖上是东北人,嗓门大:我这大孙子,花心花到啥程度了,什么丫头都不放过——
  她是不计较大房什么时候给儿子定女朋友的,(着急的只有谭美欣),反正家里的生意目下有二房钟辰在操心。还小,豪门生养的小子,结婚前就尽可着玩。
  挑染的蓝色发辫,土掉渣的银裙子跟粉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钟泽钰也不相信堂哥抽的什么风找的这什么角色。
  钟泽钰闻言,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那几人围拢中的小女生,个头一米60不到,白皙匀称,或者说因为T恤系腰,而显得有些娇小玲珑、前-凸-后翘。这太不是堂哥的一挂了,但确实是照片里的女孩无疑。
  四大家族谁人不知,衍大少爷生性嗜斗又好风流不羁,喜欢的女孩无不是纸片人,单薄纤瘦的折一折都断。
  钟泽钰就好笑道:“开什么玩笑,衍哥的口味就不是这一号。再说,就算真找了这个,出去训练这么久也早甩了。”
  壁式鱼缸旁,钟洲衍才接完电话回座,见两个议论自己,就问什么事?
  他是昨夜里才下飞机的,时差12个小时还没倒过来,正愁着怎么打发时间。既然钟泽钰请客,他们堂兄弟间关系尚可,他便出来了。高挑的身躯穿一件青灰T恤,仆仆风尘,底下还是美式特种训练队的灰绿迷彩短裤,皮肤残余阳光曝晒的痕迹,轮廓健悍而挺拔。
  钟泽钰打笑:“阿轩说那边闹事的是你小女友,我正槽他。”
  “你放开,别动我头发!”靠窗口的位置传来几分熟悉的少女叱责,钟洲衍蓦地皱了下眉,循声看过去。
  只见那边女孩的手腕攥在了别的男人手上。仅个把月不见,原本姣素的脸,涂了口红、修过眉,折起短裤,头发也扎得慵懒散漫……就那么副丑尊容,竟忽然变作媚得不像样。
  是谁给她的资本。
  少年心底便无来由地生出恼怒,搁下杯子走过去。
  男青年正要捏许鹿鸣下巴,只觉一个力道迅狠袭来,人便踉跄地栽去了墙边。
  钟洲衍看都不屑看一眼,脸色阴沉不已:“不是说要做回你‘无人注意的小土豆’吗?跑这种地方来现什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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