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喜欢——玉胡芦
时间:2019-10-31 08:23:03

  问:“这什么?”
  嗓音低沉而磁性,仿佛是在赏赐的口吻。
  但也许是许鹿鸣自身的错觉。
  许鹿鸣看见他的喉结,不知怎的想起上次他跟女生接吻的情景,脸颊微红。
  许鹿鸣说:“瓶子我替你扔了,是见不惯你破坏环境。但不要以为自己看起来厉害,就对别人出言不逊,谁知道十年后会怎样。”
  钟洲衍想起来了,那天是魏兰岚和她的几个闺蜜在KTV里唱歌,被小流氓撞了场子,吓得直哭,打电话求救。钟洲衍正在练功,直接穿着跆拳道服就过去,一个人撂倒了他们四个。这几天那几个混混都在各中学门口到处打听他的消息,刚才路上看见他从他们面前过去,一个个眼睛盯得像冷刀子。
  当时因为急着等车,语气确实冲了点。但他可没忘记许鹿鸣吃关东煮那天穿的职高校裤——全市最烂的垃圾学校。他便口气淡道:“我有很厉害吗?那你觉得十年后会怎样?”
  许鹿鸣被问住,硬着头皮应道:“没准十年后就是比你厉害。”
  说着就甩头发,转身走了。
  “呵。”钟洲衍冷笑地扯扯嘴角,走几步,忽然却顿住步子,说:“等一下。”
  许鹿鸣驻足。
  傍晚夕阳下,她的牛仔裤包着紧实的臀,弹弹翘翘的。钟洲衍看着并不美观,浓密剑眉微敛了敛,问:“这周五傍晚后有没空?租你陪我吃个饭,一小时付你佣金两百。”
 
 
第八章 呦呦小魔女
  “你在说什么?”许鹿鸣诧异地转过身来,晃了晃手臂。
  她的眼睛其实很明亮,像里头包着两汪水井儿,涟涟漪漪的。风吹着她的短发清扬,好像什么都对她挂心不住,不晓得有一种不知名儿的媚。
  钟洲衍盯着她白皙的皮肤,目光不自觉往下,略了眼那天她露出一片白的腰际。心想,这丑小鸭是吃豆腐长大的吗?
  嘴上问出口却:“你就没衣服穿了,总打扮成这样?”
  目光清冷,仿佛敛着天然的挑剔。
  许鹿鸣看在眼里就很糗,她之前自认为对色彩和拼搭的理解还是很具天赋的,至少从来也没人吐槽过她的着装。今天虽然被钟雁辞弄得狼狈,但这件淡粉色的T恤,是她把一件春天的衣服改装的休闲衫,袖子用浅黄与白色面料拼接,元气十足的雏夏色系,不知道怎么就不入眼了?
  许鹿鸣说:“我喜欢,我愿意。”
  “手机拿来给我。”钟洲衍也没说什么,只伸出长臂。许鹿鸣尚未反应,他已经俯下肩,精致下巴略过她的头顶,从她的指缝间抽走了手机。
  一枚小小的三星老古董,壳上无规则地贴满了星星、月亮等少女装饰,在钟洲衍的手掌心翻转。
  他的手指真是好看,干净修长,戴牛皮带的简单腕表,表盘是森青绿,似乎这样的颜色特别衬他的英气。对她的挫机倒是没甚异样反应,大抵觉得不出所然。
  然后摁了一串数字,少顷他的口袋里就响起铃声。钟洲衍取出手机摁掉,用的是最新上市的Iphone 4 触屏。
  “叫什么名字?”钟洲衍问许鹿鸣。
  许鹿鸣与他对视:“为何要告诉你。”
  脸蛋是圆的,下巴却秀巧,上翘的嘴唇。
  对平凡的种类不需要过分关注,钟洲衍错开视线,随意摁几下,把手机递还给她:“到周五我会提前给你电话。”又郑重强调:“就穿第一天那件黄T恤。”
  也没解释什么第一天,但分明就是指第一次遇见她的那个下午的丢丑。
  所以这人说话真是刻薄,一定不会是一顿好饭。
  许鹿鸣低头,看到他存入手机里的名字,单字“衍”。跺了跺脚说:“我就不准备答应你!”
  声音似银铃般穿透落叶,化作四散的空气。钟洲衍仿若没听见,径自挎着书包走掉了。
  *
  下午近五点的太阳依旧热烈,客厅空调开得不高,钟洲衍进门拖鞋。
  钟雁辞正在沙发那边看电视,高清巨幕里放着BBC《动物世界》,奔跑的犀牛,地球上最大的奇蹄目动物。他看得专心致志,目光却没有聚焦,反而瞄着屏幕最角落一只老远的并不在拍摄对象里的梅花鹿。
  听闻钟洲衍回来的动静,很快地调转过头看了一眼,又板正地收回坐姿。
  兄弟两个基本是没有互动的。
  钟洲衍低头觑,看到门边一个硬皮的篮球,钟洲衍便单腿一挑,将球照着钟雁辞的后脑勺正正踢过去。
  他双腿修长,力道用得急速劲猛,照这么踢钟雁辞稍一个不慎,脑袋不得被踢伤就是踢耳聋。但球到达钟雁辞近5厘米时,原本木僵正坐的呆滞钟雁辞,伸手缓缓抱住了球。
  空气仿佛一瞬间从急刹化为平和,一切未曾发生过。
  钟洲衍释口气,换穿拖鞋过去,瞥一眼电视:“好看吗?”
  少年英隽的脸庞上,克制的冷漠与一丝柔和情愫始才现出来。
  “好…看。”钟雁辞垂着眼皮,想看又不敢看他。衍衍平时鲜少与他对话。
  钟洲衍冷漠地看了眼玻璃茶几,上面有两个尚未收走的点心碟子,其中一个是周围被吃得盘儿干净,只有中间留着细小芒果形状的。另一个是被小口舀掉的草莓慕斯,他就问:“这谁吃的?”
  钟雁辞慢吞吞:“许,噜……鸣。”
  呵,再问他许鹿鸣是谁,估计就说不出了。
  才两天就记住人名字。
  钟洲衍瞥了眼屏幕旮旯里的梅花鹿,抓起一颗葡萄扔进嘴里,拎书包上楼。
  *
  一栋三层的别墅,谭美欣独自睡三楼,二楼留给兄弟两个住。
  自从九岁起,谭美欣就把他兄弟两个分隔得泾渭清明,仿佛怕钟洲衍的戾气侵涉到仔仔的空间。一左一右的分开,从楼梯上去的花盆线为界。关怀亦以此为界。
  反正钟洲衍每次回来自觉往左拐,被隔开的世界又能奈何,并不稀于越界。
  回到房间,单手抠解着纽扣,另一只手配合着褪下长裤,预备进去冲澡。
  谭美欣打来电话:“今天晚上我饭店这边有晚宴,你和仔仔收拾下,我让老陈接你们过来。”
  钟洲衍把衬衣往床上掷,露出健硬的身躯,应道:“我去不了,让阿姨帮他收拾,老陈送过去。”
  谭美欣语调敛起:“泽钰才回国,正在老太太的跟前转着。这当口你别又出什么岔子?”
  钟老太爷有两个儿子,一个是钟洲衍的爸爸钟宇,一个是次子钟辰。
  钟泽钰是钟氏二房的少爷,也就是老太太最宠爱的次子钟辰家的,比钟洲衍小一岁的堂弟,在国外念高中,很是嘴甜。
  但再嘴甜,也难挡老太太心目中长房长孙的位子。钟洲衍平淡道:“有点事要办。周末我会去看他们。”言毕挂断走进浴室。
  数分钟后冲完澡出来,从抽屉里取出两只黑色的格斗护腕……看见角落一把德式的弹-簧-刀,默了默,又塞进裤兜。
  *
  5点半多点,许鹿鸣回到家。
  晚饭曹冬梅做了海鲜面,面是楼下作坊里买的手打面条,劲道十足;白菜木耳胡萝卜切成细碎的丝,水粉勾芡高汤,添少许食醋,再加上鲜虾和海蛎。色香味俱全,是曹可妍和司马益两个最爱吃的一道。
  饭桌上每个人面前都盛了一碗,许鹿鸣吃得用力。
  她爸爸司马达看她这两天形神俱不对的样子,打问道:“鹿鸣最近在忙什么,早上下午都看不见人影子。”
  “吸溜——”曹可妍和司马益吸了半口面条,闻言顿住,两双眼睛虎瞪瞪地眨巴过来。
  许鹿鸣瞥一眼,就猜得他两个心里琢磨什么,准是当自己忙着早恋了。
  许鹿鸣答说:“在一家面包屋打暑期工,薪水两千一百五十块,白天都要上班。”数字不敢说太高,说高就显得假了,老司马达又要瞎担忧。
  果然司马达看她头发衣服上确实沾着奶油面粉一类,就舒口气道:“找点事学点经验是好,但也不要太累了,太难做就不要硬坚持。”
  许鹿鸣点点头。那边两个小嘴一蠕,又开始低下头专注吃面条。
  吃完了饭,曹冬梅见她累,也没叫她洗碗,自己洗了。一边在厨房里给季萧萧煮红枣汤,预备等会儿给送学校去。季萧萧每月姨妈期都痛经,和曹冬梅遗传的,一吃红枣汤就好。
  许鹿鸣才从卫生间洗完头洗完澡出来,陆陈的电话便打过来,叫她出去。
  许鹿鸣说很累了不想出去,陆陈在电话里的声音就充满幽怨,说他的几个同学今晚都在,许鹿鸣你不来,都当我没女朋友了。
  许鹿鸣想想也是,这样谈恋爱好像也说不过去,就跟陆陈约了时间和地点。
  换上一件纯棉T恤搭雪纺短裙,正扶着玄关穿鞋,手机里响起短信提醒。打开来看,是一个初三小男生发的,问:“魔女姐姐,今晚接不接单,帮忙送份夜宵,30块。”
  许鹿鸣的手机号码不少人知道,因为她有在H市的中学生贴吧里发过一回帖子,ID叫“呦呦小魔女”,个人签名是一句暗语:“魔女宅急送,专业解决学习小困难。”主要是为了提防一些专门蹲守学生论坛窥屏嗅味儿的龟-毛老师。
  所以该懂得的都懂。
  这个男生正在追一个高一的他校小学姐,找许鹿鸣传过几次东西。那女生就住在许鹿鸣要去的织衣街附近,走路十分钟到小区,许鹿鸣就答应下来:“几点,在哪见?”
  “9点到9点30分以前,我打电话把东西给你。”
  许鹿鸣回:“OK。”正要摁掉屏幕,看到手机里新存的电话号码,上边那个孤独的单字“衍”,她默了默,就删掉了号码出发了。
 
 
第九章 狼吃没胃口的羊
  织衣街什么都有,港式烧鸭、鱼蛋粉、煎饼果子、奶茶、大烤串,一到晚上或者周末就很多中学生云集,尤其是这样闷热的夏天,在家待不住都跑出来晃儿了。
  许鹿鸣和陆陈约好在海鲜排档门口,除了陆陈、张宗他们职高三年级的几个兄弟,还有丁丽和另两名女生。
  许鹿鸣挨着陆陈坐在一块儿,好几天没见到人了,感觉还是跟自己男朋友待在一起最舒服,陆陈从来就不会用奇怪的态度对自己。
  几个人点好烧烤,又各自要了冷饮喝着,七点刚过,正是这条街上人多的热闹时候。
  忽然两辆前后座都载满人的摩托车从跟前开过去,跳下来六七个社会装扮的男青年,染着黄的、白的头发,胳膊上刺青,手持木棍或酒瓶。
  许鹿鸣看到他们歪歪斜斜地一群,往对面的煌港巷里走。
  织衣街是条老街,煌港巷虽然邻近,但正好要拆迁,闹市中心短短的一截,路灯暗、人流也少,平时各个中学需要拍板砖干架之类的活儿就都往这来,但这几个明显已不是学生了。
  张宗觑了一眼,八卦道:“黄伟这群又要打架了,这次是跟五中的打。”
  陆陈挑起眉头:“你哪门子知道?跟五中的有什么好打?”
  陆陈理着短寸,洒脱俊毅,他和张宗几个也是有混场子的,但他们一般就只是玩,不怎屑于参与打斗。黄伟是从职高毕业出去的前两届校霸,现在已经算个社会小混混了,底下马仔养了好几个。
  张宗答说:“听说是五中一个小子打了他们手下弟兄,一人单挑了四个,黄伟不满,前几天都带着人在打听,今晚上大概就要解决这个事。”
  五中是众所周知的H市贵族重点高中,但不是有钱就可以塞进去,里面随便一个中等生的成绩拉出来都很能打。所以就显得五中的和外面有些格格不入,别的学校一般不主动去招惹,但若招惹上了,五中的轻易也是不好收场,所以很少听说五中的和谁谁打架。
  属于季萧萧的学校领域,许鹿鸣不感兴趣,低头吃东西。
  陆陈给她递了个烤生蚝,剁碎的蒜蓉与姜末混淆,陆陈给她沾了酱才递过去,鲜香味诱人。许鹿鸣吃得满意,就给陆陈也卷了两串孜然金针菇,她就是很宠自己男朋友。
  陆陈的兄弟看到了,在旁边瞎起哄:“你们两个要不要这样啊?陆陈你以前可没对其他女朋友这么好过!”
  陆陈听罢蹙眉,用瓶盖掷他:“要死,以前是以前,人都是会变的!”
  瓶盖掠过丁丽与另两名女生的上方,丁丽看过来,陆陈眼神些微避开,错过去不知道看向哪里。
  许鹿鸣之前都没关注过陆陈的过去,反正从认识起就自然而大方地相处着。陆陈从来也没说过要吻她,就每次牵她的手,扣着手指头玩,但分明陆陈不像是个这么单调的人呀。
  她这时便被挑起了好奇欲,问道:“陆陈,你以前都交往过谁?”
  夜灯下她的脸像苹果,似乎平凡无奇却又分明不一样的味道,其实一开始兄弟几个也奇怪,陆陈怎么改的口味。
  但现在……严朗插话道:“谈过好几个,不过遇到你,他算是最认真了。”
  另一个也说:“许鹿鸣,你就是个宝藏女友啊。”
  许鹿鸣虽然长得一般,但不知道为何就是讨人喜欢,一时陆陈的几个朋友都附和起来,纷纷调侃起许鹿鸣的好。
  对面丁丽低着头,刘海遮住眼帘,和邻座的女生讨论着美甲,仿佛置身其外浅笑。
  陆陈顿了下说:“以前过去的老提做什么?那时候谁都不懂事,在一起不开心就散了呗。”说着坦荡地揽了揽许鹿鸣的肩膀。
  许鹿鸣本意就没想追究他,谁计较过去了,看现在。叉了颗花枝丸噎他嘴里。
  视线抬起,却看到对面马路上一道已然算是熟悉的颀长身影。
  ——那个“衍”。
  之前每次遇见他,不是穿干净讲究的衬衣搭长裤,就是一袭跆拳道服,高大身躯健瘦而英挺,仿佛英伦城堡里一个不沾烟尘气的高贵王子。今晚他换了件深灰的T恤,手腕上落两个黑色护腕,休闲短裤,黑面白底鞋,倒别有一番贴地气的隽逸。
  却异常的冷。
  有如刀削玉凿般的五官,浓眉下眼帘半眯,正在抽着烟,茫望远处的天空,又忽而垂下来。
  竟然看出一种孤寂的味道,那种孤寂,就仿佛他未曾触及过温暖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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