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屿衡吞吞吐吐:“我、我……”
“砰!”
薛安阳将手中的茶杯猛地放在桌面上,有几滴茶水震了出来,洒在了桌面上。
薛安阳:“妈?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妈?是不是得家破人亡了你才能舍得回来看一眼?”
薛安阳显然是舍不得对自己儿子发太大的火,此刻看见谢知影,将满肚子怒火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谢知影习以为常,反而笑嘻嘻地叠起腿,语气娇嗔:“我不过是在公寓住了两天,如果妈觉得孤单的话,明天我就回来陪你。何苦为了这么件事伤身体?”
薛安阳看着谢知影一张笑吟吟的脸,明知道面前的人只是和自己虚与委蛇,但却一口气堵在胸口,无处可说。
薛安阳冷哼一声,扫了谢屿衡一眼:“你和你姐姐说说,你干了什么?”
谢屿衡听到这句话,缩了缩脖子,然后抬起头悄悄看了谢知影一眼,继而咬了下唇,缓慢开口:“我前几天借了唐少一的跑车,然后一不小心……撞坏了。”
撞坏了?
那辆车不仅仅价格不菲,还是按照唐少一的要求专门定制的,就算要花钱,也买不到第二辆。
谢屿衡急吼吼解释道:“我肯定是被陷害的!别人开都没问题,就我开的时候发现刹车失灵,可是唐少一他死不认……”
薛安阳冷声打断:“既然是要陷害你,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动的手。”
谢屿衡突然丧气地缩回了肩:“唐少一说让我一个月内还钱,但是……”
他看了眼薛安阳,欲言又止。
谢屿衡虽然是个富家公子,但从小活在薛安阳的威严之下,十分害怕自己这个母亲。
让他朝薛安阳开口要钱,无异于比登天还难。
谢知影隐隐约约猜到的大概:“所以谢屿衡,你不会去赌钱了吧?”
谢屿衡将头低得更下:“唐少一介绍的赌场,还说可以先借我笔钱,等一个月后再一起还回去,还说不会收我利息……”
薛安阳气得浑身发抖:“别人说你就信,真的想帮你会让你去赌钱?你就跟你那个废物爹一个德行!”
谢知影:“你欠了多少。”
谢屿衡犹豫了一下,然后抬起一个手指头。
谢知影眸色微沉:“一个亿?”
谢屿衡没说话,将手指头收了回去,声音压得更低:“赌债欠了这么多,但是加上赔车的钱,和唐少一借我的,加起来差不多有将近……两个亿。”
谢知影将身体往后一靠,兀自笑了起来:“谢屿衡,我是不是还得夸你一下?”
谢屿衡咬牙切齿:“都怪唐少一,他肯定是处心积虑想要害我!”
“唐少一害你干什么?”
薛安阳冷笑了声,抬起头,目光落在谢知影身上,然后缓慢道:“知影,你觉不觉得奇怪。这唐少一和我们素来无冤无仇,怎么突然这么坑害阿衡?”
“而且,唐家也知道我们谢氏最近财务方面出了些问题,大不如从前。这种时候用这么一招,无异于雪上加霜。”
薛安阳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谢知影的脸。
谢知影是个聪明人,薛安阳眼神望过来的时候,谢知影就知道她想说什么:“顾之烽和这件事无关。”
“怎么会无关?你说他顾之烽为什么要屈尊降贵,去和远远不如自己的唐氏交好?”薛安阳嘲讽似的勾起唇角,“唐氏的确和我们无恩无缘,但是顾之烽不是。”
谢知影抬眼,看着薛安阳,然后唇角一勾,笑了起来:“所以你叫我来,是为了什么?”
薛安阳:“你年纪还轻,我知道你有多喜欢顾之烽。所以那天才会和我吵那么一架,因为你觉得对不起他,不想再利用他。”
薛安阳语气缓慢,每一个字都拖得很长,她伸出手,从身后掏出一摞照片,丢在了谢知影面前:“但是,顾之烽可不是像你这么重感情的。”
照片在桌面上摊开。
一张一张,全是谢知影在公寓时候的生活照,一看就是被人长期监视拍摄下的。
甚至有穿着浴袍之类的,较为隐私化的照片。
谢知影瞳孔缩了缩,指尖微微颤抖了下。
薛安阳抽出两张纸,一张轻轻擦干桌面上的水渍,一张递到了谢知影的面前:“来,拿着。”
“我前几天发现有人在跟踪你,所以就留了个心眼,找人问了问。”薛安阳叹了口气,道:“是你那个不成器的父亲,他染了毒瘾,还欠了巨额的赌债,所以想要让那伙人去找你还这笔钱。”
谢知影伸出手,拿起其中一张照片,手指微微用力,捏出无数道褶皱。
薛安阳继续说:“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是顾之烽借了你父亲这笔钱,你说,他的意图是什么呢?”
谢知影将照片放下:“我为什么要信你?”
薛安阳轻轻笑了起来:“你不相信我,但是可以去问问顾之烽身边那个周助理。你就问他,顾之烽有没有给你父亲这么大一笔钱。”
薛安阳的样子看上去很坦荡,似乎丝毫不怕谢知影去对峙。
谢知影垂下眼,在沉默片刻后,突地轻笑了声。她开口,声音里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沙哑:“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薛安阳看着面前的谢知影,唇角微翘,勾起些许弧度。
她伸出手,无比温柔的抚摸着谢知影头发,然后开口:“十年前,的确是妈妈做错了。但是这几天我听说,顾之烽对你的态度还是比较温和的。说明他对你还是有些感情,这就代表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你去求求他,好不好?”
什么叫做求呢?
在薛安阳的字典里,这只有一种意思。
第015章
又开始下雨了。
顾之烽慵懒地靠在旋转椅上, 白色衬衣前的两颗扣子没扣上, 鼻梁上架着副金丝边框的眼睛,头发凌乱。
他拿支钢笔支着自己的太阳穴, 眉头拧起,薄唇抿成一条线, 另一只手一张张翻看着昨晚从那伙人手里拿来的照片。
然后,目光在其中的一张上停留。
照片上的谢知影正在换衣服, 露出一截雪白的背, 以及那对精巧的蝴蝶骨。
她微微侧过头,半缕头发搭在自己的唇边,衬得红唇越发妩媚勾人。
精致的眉眼, 就算是无比拙劣的拍摄, 都能给人几分酷似写.真的感觉。
然后,挑拨起人最原始的欲望。
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占有她,在她身上一寸寸地印下自己的痕迹和气息。
顾之烽眼底有几分愠色。
他不能容许有任何一个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再去染指。
他手腕一抬,将照片摔在了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将椅子旋转,身体正对着面前的落地窗,朝窗外望去。
他手中把玩着钢笔,指腹捏着笔帽处的金属条,微微用力, 笔帽合紧,发出清晰地咬合声。
周助拎着塑料袋走了进来,似乎是觉察到顾之烽浑身的低气压, 他弓着身体,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面上:“顾董,药我都买回来了,真的不喊杨医生来看看吗?”
“不用。”
顾之烽没转身,语气寡冷:“你可以回去了。”
顾之烽今天有些感冒。
或许是还因为刚回国不久,行程都堆积在一起,加上要同各式各样的人应酬,所以在这种高频率的工作下产生了临时反应。
雨越下越大,敲打在窗户上,然后淌下一穿穿弯曲的水痕,扭曲了窗外的景色,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远处车灯闪烁了下,然后有辆黑色的轿车驶来,在公寓楼下停住。
紧接着,车门打开,有人从车上下来。
从这个角度看,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影子。
但却隐隐约约能从那妙曼的身形,和举手投足间的风情看出些熟悉。
顾之烽转过椅子,将钢笔放进笔筒。
本来准备离开的周助去而复返,眉头紧皱,神色复杂地开口说道:“顾董,有人来拜访,是……”
顾之烽眸色如墨,声音如常:“让她进来。”
*
周助理打开门,目光试探打量了谢知影一眼,然后说:“谢大小姐,您可以进去了。”
周助理觉得,今天的谢大小姐看上去,和以往都不太一样。
她一双好看的眼眸里平静如水,神色如常。但是却带着几分莫名的压抑和冷淡,与平时那副巧笑嫣然的样子截然不同。
谢知影语气平静地说了句谢谢,然后擦过周助理的肩,进了屋。
周助理下意识地向后看了眼,心中虽然疑惑谢知影为何突然上门,但却还是很有职业素养的不去多问。
他看了下手表,正准备离开时,冷不丁被叫住。
谢知影将头微偏,眼里宛若隔了层薄雾:“周助理,顾之烽是不是借了我父亲一笔钱。”
她还是想问问。
周助理的步子一顿,立刻就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然后他立刻反应过来,八成是谢大小姐得到了风声,想要上来核实一下这件事。
脸色这么难看,可能也是因为知道自己父亲做的那些龌龊事之后,所以才失落吧。
周助理叹了口气,然后点了下头:“的确有这回事,不过——”
“我知道了。”
谢知影眼帘轻垂,从喉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哂笑,带着些许讽刺:“多谢。”
说完,将头转回,迈开步子朝着顾之烽所在的房间走去。
周助愣在原地。
怎么感觉,和自己预想中的情况不太一样。
周围很安静,将书房里秒针转动的声音衬托的格外突出。
谢知影推门进去。
顾之烽背对着她而立,面前是一大片落地窗,从这个角度可以无比清晰地朝下俯瞰,高楼大厦,川流不息的车辆。
顾之烽:“有什么事吗?”
谢知影倚门而立,她耷拉下眼皮,眼睫在脸上打出清晰的倒影。许久后,轻轻开口:“顾先生,昨晚,你遇到我时,说是去拜访朋友。”
“所以,那位朋友是谁?”
她想给顾之烽解释这一切的机会。
只要他说,自己就愿意相信。
顾之烽顿了下,他转过头,眼神寡漠:“所以谢大小姐特地来这里找我,只是为了问这个?”
谢知影掀起眼皮:“我只是想要个答案。”
顾之烽淡声:“你不认识。”
谢知影的心蓦地颤了下,从胸口处反反复复的传来一股仿佛被撕裂般的疼痛,她深吸一口气:“没有这个人,对吗?”
她其实早就应该猜到。
这么多次偶遇,并不是巧合。北市这么大,顾之烽凭什么能每一次都恰好出现在自己出现的地方。
顾之烽眉头微皱,将身体转了过来,面对着谢知影,凝视着她。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她有些微微发红的眼角。
顾之烽的眸中闪过一丝不用于平常冷静的薄愠,迈开步子,朝着谢知影的方向走去。
他在离谢知影只有半米的地方停下步子,将头微低,暗色的影子笼罩在谢知影的身躯之上。
顾之烽:“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谢知影抬眼,目光清冷。
秒针挪动,发出无比清晰的齿轮转动声。
她的目光微挪,然后被桌子上的一小摞照片所吸引。
从这个距离,能够无比清晰地看到最面上的那张,以及自己的样子。
刚好,就是薛安阳拿给自己的那摞照片。
谢知影鼻尖酸涩,心脏宛若被针扎了个圆孔,然后无数道裂痕从这道缝隙为原点,蔓延着爬开。
她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就连胸腔都在微微震动。
顾之烽眉头微皱,正准备开口,面前的谢知影却突地动了。
她抬起胳膊,两条纤细而又雪白的臂膀搭住顾之烽的肩膀,然后用力地将他朝着自己的方向一拉。
两人几乎是在一瞬间,严丝合缝地贴紧在了一起。
此时恰逢整点,挂钟响起了沉闷的声音,仿佛在敲击着耳膜。
旖旎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之中。
谢知影昂首,咬上了顾之烽的薄唇,手指穿过他细碎的头发。
炽热的气息蔓延开来,温度一点点的向上爬升,带着那么点低烧引起的晕眩,宛若跌落在一片虚无的空白当中。
血液顿时充斥了身体,无比清晰地在脉搏中涌动着。
顾之烽下意识地回扣住谢知影的后脑,将这个吻压得更深。
醉生梦死,抵死交错。
有什么东西抓紧,又松开。点燃了心底那从未吐露过的隐秘,烧开了一片燎原之火。
屋外突然响过一声惊雷。
顾之烽的理智在这一刻被拉回,眼神中恢复了一点清明。他伸出手按住谢知影的肩膀,将她拉开。
“你做什么?”顾之烽的声音带着点低沉和沙哑。
谢知影眼底噙着点笑,她伸出食指,轻按住自己的唇,摩擦着残留的那点湿润。眸光里有万千风情:“你看,如果你想羞辱我,和我说一声就好了,不用费这么多心思。”
顾之烽眸色沉沉,眼瞳中覆着层寒霜。
方才还是暧昧和情愫涌动的气氛,在这一刻宛若浇下一潼冰水,刺的就连骨髓都在锐痛。
顾之烽:“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谢知影不答,只是松开了搭在顾之烽肩上的手,方才踮起的鞋跟落在地上,发出无比清脆的声响。
她不可觉察般的低笑了下,然后仿佛是踩在火上,一步步朝着办公桌走去,接着伸出手,拿出最表面上那张照片。
顾之烽转身,看见谢知影的动作,眉头微皱。
“雇人去拍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