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燃禁区——昭乱
时间:2019-10-31 08:28:35

  顾之烽是生病了?
  书房内的空调温度很低, 让穿着有些单薄的谢知影经不住打了个哈欠。
  都生病了空调还打得这么低。
  谢知影拿起一旁的遥控器,一边烦躁地打低温度,一边在心底恨恨的念叨:都生病了还这么不懂事,出国十年就没有人教他照顾自己吗?
  然而就在这时,谢知影用余光,看见桌面上有个白色的纸条被自己的动作带动,飘落在了地面上。
  这张白色的纸条,似乎是夹杂在那堆照片里的。
  她弯腰去捡,在眸光无意间触及到上面文字时,有了细微的停顿。
  纸条上面是一行黑色的印刷:
  承诺书:
  今日收取顾之烽先生人民币壹仟万元整,用于偿还谢志盛所欠高利贷,承诺从即日起再不因此笔债务打扰谢志盛及其家人。
  落款是个谢知影并不熟悉的名字,而上面的日期,则刚好是昨天。
  在落款的上面,印着一枚指纹,红色的印泥还抹处一道不规则的痕迹。
  谢知影攥着那张纸条的手握紧,揉出了无数道折痕。
  她抬眼,漆黑的眼仁中宛若覆着一层冰霜,许久之后冷笑一声,将纸条放下,然后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拨通了薛安阳的电话。
  真是好手段。
  昨天刚得到顾之烽替自己父亲还债的消息,今天就迫不及待的开始玩弄起那些老把戏。
  电话没有接通,那头是一片忙音。
  这场雨似乎是准备下一整夜,天边云层是不是闪过闪电的亮光,雨声一阵强一阵弱,吵的人心里毛毛躁躁的。
  谢知影闭眼,将手机放下。
  许久之后,她才将眼缓缓睁开,挪了挪步子,望着这满地散落着的照片,眸光中全是黯淡。
  这一片狼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谢知影伸出手,按住自己的眼睛。
  看看,自己刚才到底对顾之烽做了什么啊。
  谢知影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了手机,然后大拇指轻抬,按下了那个自从加过以后,就再也没有聊过一次天的漆黑头像。
  【谢知影】:对不起。
  没等多久,手机振动——
  【顾之烽】:等我回来。
  *
  顾之烽熄灭屏幕,然后再慢条斯理地将手机放回桌面,他抬眼,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如果没有其它想解释的,那我就先回去了。”
  末了,他轻飘飘地补了句:“我赶时间。”
  薛安阳方才刚组织好的一段欲盖弥彰的说辞,此刻全被顾之烽的动作给打断。
  她咬了下牙,故作平静地开口道:“我知道顾先生年轻气盛,也有旁人不可企及的成就,可是我们谢家虽然大不如从前,也并非好得罪的。顾先生这么目中无人,就不怕我——”
  顾之烽轻哂,然后抬手,把玩着手上的茶杯:“薛女士觉得,谢家明明一直发展的如日中天,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无缘无故的四处碰壁,大不如从前的。”
  薛安阳一愣,背后僵直,从后颈处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她的脸色在刹那间苍白,下意识抬手指着顾之烽:“你!”
  顾之烽这十年里,倒是额外分了些神关注国内的情况。
  为的,就是给薛安阳设局。
  一点点蚕食着谢家公司所占领的市场,操控着谢家所有对外的工程与合作。
  别看现在的谢家即使是大不如从前,却还能撑起一片领域。
  但其实,早就被顾之烽把控于掌心之中。
  薛安阳对上顾之烽,毫无胜算。
  顾之烽俯身,将茶杯放在薛安阳面前,发出一声干脆的瓷器碰撞声,却硬生生砸出了拍卖场上一锤定音般的气势。
  他将身体回靠在沙发上,神色如常的整理了下衣领:“如果薛女士没有其它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
  薛安阳在顾之烽即将起身时,再次开了口:“既然你都为了那丫头做到这种地步,我让她嫁给你,对你来说不是件好事吗?”
  顾之烽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神色微沉,方才还噙着些笑意的瞳孔里,染上了一层冷意:“薛女士,谢知影她不是货物,不能用来交换货币。”
  薛安阳似乎是没明白。
  顾之烽转头,看着薛安阳的眼睛,淡淡道:“我想让她,毫无背负的来到我身边。而不是被您当做一个筹码,来交换别人的大好光景。”
  薛安阳听到顾之烽这句话,眼帘微颤,许久后似乎是轻嗤了声,然后一边摇着头,一边伸出手拖住自己的太阳穴,眸中有些疲倦:“当年你出国的时候,我放你一马,是我这辈子唯一犯过的错误。”
  顾之烽:“看来您还是不明白——”
  顾之烽神色平静,但是语气里的温度却仿佛硬生生地用针扎进了薛安阳的骨头里。
  “看来您还是不明白。”
  “您现在,为什么还会活着。”
  薛安阳觉得如坐针毡,明明顾之烽是个小辈,可是在他的目光下,薛安阳觉得自己的浑身如同被蚂蚁啃噬一般,无处安放。
  薛安阳声音带着些颤抖:“你什么意思。”
  顾之烽笑了声:“我走了。”
  说完,他迈开步子,阔步朝着门口走去。
  “最后一件事!”
  薛安阳按着沙发的扶手站起身,喊住顾之烽:“既然你已经查出借给谢志盛高利贷的人是我了,为什么不告诉谢知影。”
  顾之烽步子一顿,似乎是微侧了下头。
  而下一秒,他却一言不发,径直离开了这里。
  为什么不告诉谢知影呢?
  顾之烽还记得当年,每次放学的时候,谢知影总会缠着自己,非要和他一道回家。
  “只有你和我顺路诶,我一个人回去会很害怕的。”
  “像我这样的年轻女高中生,万一被不法分子绑架该怎么办?”
  “而且我又不烦你,如果你介意,我就跟在你身后走好不好?”
  谢知影总是会毫不害羞的缠着顾之烽,一边用笔轻轻戳着他的后背,一边撒着娇:“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顾之烽会不耐地回头,漆黑的瞳仁望着她:“就这一次。”
  每一天都是就这一次。
  顾之烽偶尔会在学生会处理工作,能够回家的时候往往恰好是黄昏,太阳都快下山。
  他每次推开活动室的门出来时,总能看见谢知影。
  谢知影一边嚼着泡泡堂,一边靠着墙壁,用脚踢着地面上的灰尘,每当看到顾之烽时,脸上的表情会在一瞬间绚烂起来:“你来啦。”
  顾之烽:“你还没走。”
  谢知影:“一个人走的话太孤单了吧,所以我就勉强特意等着陪陪你。”
  那个时候,放学的路上总会有许多家长骑着自行车,后座上载着自己的孩子。
  有些家长会一边揪着顽劣孩子的耳朵,训斥着他们的成绩。
  有些家长则会嘘寒问暖,然后贴心的将孩子肩上的书包取下来,背在自己的身上。
  大街小巷,这样的人比比皆是。
  谢知影吹着泡泡,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然后说:“真好啊。”
  顾之烽转过头。
  谢知影看着从自己身边经过的人时,眼底都是带着笑的。
  全是憧憬。
  身在地狱的人会格外向往天堂。
  总是告诉别人无所谓,但是并不代表真的不在意。
  顾之烽知道,谢知影是憧憬着无比正常的家庭和亲情的。
  她曾经自杀过一次。
  在这种巨大的绝望之中,没有一点光亮的日子,实在是太过难熬。
  所以,顾之烽没有告诉谢知影,这一切都是她的母亲亲手策划的。
  他不想让谢知影绝望。
  其实顾之烽从来不是个善人,并不在乎所谓的道德和光明正义。从前他和薛安阳很像,只要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就无所谓是用什么手段去完成。
  可是谢知影是他所有的软肋。
  *
  顾之烽回到家,脱下自己被雨水打湿的西装,伸出手捏了捏眉骨,然后打开书房的门。
  似乎经过刚才那番折腾之后,原本的低烧愈演愈烈,就连太阳穴处都带着股锐痛。
  谢知影趴在桌子上,似乎是已经沉沉睡去。她的睡眼中带着些稀释后的疲倦,呼吸均匀。
  有张纸落在不远处的地板上。
  顾之烽上前,弯下腰,捡起那张纸。
  那张纸被揉的皱皱巴巴的——是昨天,那伙收高利贷的人留下的承诺书。
  顾之烽眸色微沉,走到办公桌前,将那张纸放下后,低头去看趴在桌上睡着的谢知影。
  此时的雨声逐渐变小了。
  她穿的很单薄。
  顾之烽俯下身,一只手揽住谢知影的肩膀,似乎是准备横打将抱起。
  谢知影感受到了顾之烽的动作,眉头微皱了下,梦呓了声,然后偏了偏头,脑海里逐渐恢复清醒。
  似乎是刚醒时的应激反应,加上发现有人碰到自己的肩膀,谢知影脑袋里一根弦被绷紧。
  紧接着,她抬起手,然后看也没看,一巴掌朝着来人的方向扇去。
  啪——
  顾之烽腾出只手,握住谢知影的手腕,狭长的眼微眯。
  “这是你新发明的道歉方式?”
 
 
第018章 
  气氛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谢知影心虚地垂下眼, 然后用力将手抽了出来, 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随口扯了个谎:“没有, 我看见你脸上有个虫子。”
  顾之烽偏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然后呢。”
  谢知影继续撒谎:“然后我就想帮你赶走。”
  顾之烽哂笑, 耐人寻味的“哦”了声:“谢谢。”
  谢知影将头压的更低,然后咬了咬牙:“…我这是条件反射啊!谁要你那么突然就靠过来。”
  顾之烽低笑了声, 然后低下头, 看着谢知影窝在自己的办公椅上。
  纤细的小腿交叠而坐,衬得她的肌肤更加雪白,加上那搭在她膝盖上的裙角——
  顾之烽觉得喉咙里有些酥酥麻麻的发痒, 不知道是高烧所引起的, 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他没说话,只是转过头,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照片,然后弯下腰,一张一张的捡起来,摞成一摞,递到谢知影面前:“我以为那群人没有备份。如果你介意的话,这一份可以拿去。”
  谢知影垂眼。
  谢知影:……
  因为巧合,面上那张照片, 还是之前自己看到的最为隐私,最挑起她心底怒火的那张。
  而此刻,顾之烽的拇指恰好按压在照片上, 自己雪白的背脊处。
  不知道为何,谢知影的背部也顿时有了个火烤般的温热感,一直蔓延开来,烧上自己的脸颊。
  谢知影咳嗽了声,然后推开顾之烽的手,偏过头:“我要这个干嘛!”
  顾之烽将照片窝成卷,在自己手心轻敲了下:“那我替你留着?”
  “你也不许留!”
  谢知影气结,她伸手一把抢过顾之烽手中的照片,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垃圾桶旁,干脆利落地丢了进去:“我走了!”
  顾之烽没拦他。
  他看着谢知影带着些娇嗔的动作,脸上的神情平静,他身体微微后退,将重心倚靠在桌角。
  很不对劲。
  顾之烽皱了下眉。
  那股高烧来得极其猛烈,让他的头脑在刚才闪过无数道白光,一阵阵的敲打着他的意识。
  但是他还是咬牙硬撑着,想等到谢知影离开。
  谢知影却在伸出手握住门把手的时候,突然顿住:“顾之烽,对不起。”
  顾之烽低笑了声:“如果是刚刚那件事,你已经道过谦了。”
  他手插着兜,眸光平静。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来,深厚而又沉稳:“没事。”
  谢知影的指尖微颤,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无比认真的看着顾之烽的眼睛:“其实,十年前我就想和你说。”
  “我好像做过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
  “但是十年前,我完全没有利用你的打算,一丁点也没有。”
  “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喜欢你。”
  末了,谢知影深吸一口气,她的语气带着些微微的颤抖和试探,缓慢问道:“你能相信我吗?”
  顾之烽没答话,脸上神色似乎和刚才没什么差别,一双深邃的瞳孔里看不到终点,也看不出情绪。
  谢知影垂眼,眼睫微颤。
  看来,顾之烽还是不相信她。
  她没有再说话,转过身拉开书房的门,准备离开。
  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紧接着,一股凌冽的气息袭来。
  然后,谢知影感到自己身上一沉,紧接着突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顾之烽从身后拥住她,炽热的体温无比清晰地从肌.肤接触的地方蔓延开来
  他闭着眼,像是脱力般的将头埋在谢知影的肩膀处。
  谢知影发间的气息萦绕在他的呼吸之中。
  带着醉生梦死的旖.旎。
  顾之烽从刚才,就在撑着自己头脑中的最后一点清明,完成与谢知影的对话。
  而在谢知影那一连串话说出时,就仿佛点燃了颅内的一根□□,有轰鸣声在耳边炸开。
  他没有余力去做多余的回答。
  只想走到谢知影面前,然后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然后他就这么做了。
  顾之烽从来不介意谢知影有没有利用自己的打算,甚至如果有一天,谢知影想要杀人,他都会一脸平静的递上一把刀。
  然后成为她的共犯。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