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选秀, 采屏不过五岁,自然没法参选,”杜仲却道:“为了从楚辟光手中争来皇后的位置, 才挑选了姻亲, 可姻亲怎么比得上咱们自家的女儿?如今采屏长大了, 皇后的位置又空缺下来, 这不是上天安排的好机会吗?”
杜太后显然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采屏十三岁,跟皇帝相差二十岁,哪里是什么好姻缘?”
“相差二十岁怎么了,那可是皇后的位置,”杜仲道:“皇帝壮年不可能不立后,是立兰芷宫那个丽嫔,还是楚家那个余孽?!”
杜太后狠狠一握念珠:“那个贱人休想!”
“皇帝现在大了,心思也多了, ”杜仲道:“早晚有一天翅膀会硬的, 我看他现在一桩桩、一件件都要跟我反着来,你当他是真的贪图楚氏的容貌?”
“我看他是故意要跟我掰腕子, ”杜仲冷冷道:“就跟绕过门下省宣谕百越一样,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收回大权,移开我这座压在他头上的大山了。”
杜太后的额头就像被文火细细烤了一遍。
杜仲道:“他跟咱们不是一条心,采屏难道不是一条心?说来说去只有自家人可靠……只有采屏做了皇后,生下皇子, 血脉里才有咱们杜家的血液……”
杜太后的神色一变:“既如此,又何必逼着皇帝立太子?”
“这太子也没有立错,”杜仲道:“太子这个坑,先占着最好……”
“娘娘,”长乐宫中的宫女奉茶之后,又低头道:“实录送了过来。”
杜太后略略翻了几页,顿时怒火高涨,将纸页狠狠摔在地上:“这个郑安国,早晚杀他的头!”
杜仲扫了几眼,也皱起眉头:“不是叫他重写了吗?怎么还留着这几处?”
“他当着我的面承诺会改写,”杜太后愤怒道:“其实虚与委蛇,还留着这几处史料,只不过换了一种模棱两可的说法,但细读之下就能发现破绽!他是根本不想改!”
“那就换个人写。”杜仲道。
杜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先帝指明要他修实录,非他不能修撰。”
“这老东西跟我作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是指着这实录中能透出什么东西来,那真是痴心妄想,”杜仲冷冷道:“早晚有一天叫他好看!”
兰芷宫中。
丽嫔气得脸色铁青:“太后逼皇上立了太子,还打算要把娘家的侄女接进宫来,立做皇后!”
张夫人闻言捏紧了帕子:“太后真是这么打算的?”
“太后娘娘多会算计,”丽嫔道:“让刘皇后占了皇后的位置七年,然后顺顺当当交给侄女儿,这皇后是他们家的,太子是他们家的,天下都是他们家的!”
张夫人紧张地东张西望了一下,确定无人才道:“这话别乱说……你还能顶撞地了太后?”
丽嫔脸色扭曲:“也不看看她家那女儿才十三岁,就往龙床上送,就算当得了皇后,也要看看有没有生儿子的命!”
张夫人眼皮一跳:“你打算……”
丽嫔点点头:“娘,那么好用的东西,为什么不用?”
“那东西已经绝迹了,”张夫人道:“我再没有剩余……”
“我还有一点剩余,”丽嫔镇定道:“用给新皇后是够用了。”
张夫人也明白过来了:“只要新皇后不生儿子,那咱们路上的绊脚石只有一个太子……”
“人人都当我没指望了,”丽嫔展颜一笑,鲜红的胭脂越发刺目:“其实他们根本不了解咱们的皇上,他最讨厌被人逼迫了,这个母舅压了他多少时间,最后就有多大的反弹……什么太子,不过是给咱们宽儿提前占着位置罢了,早晚有一天,还得让出来!”
丽嫔是自有打算,不过张夫人却要提醒她:“你光想着新皇后,殊不知楚家那个贱人,我看才是当务之急,太后派去赐白绫的使者居然被拦在山脚下不得进入……皇帝为了她违逆太后,看来这贱人手段非凡,你怎么不想着对付她?”
“那贱人不会入宫,有什么可担忧的?”丽嫔不屑道。
“可她要是生了孩子,难道不是皇帝的种?”张夫人道。
丽嫔神色一沉:“她还想生孩子?做梦去吧!她还有新皇后,一个都别想生!”
联璧阁中。
楚嫣已经沉沉睡下,却被身后的响动惊醒。
“嘘——是朕。”崇庆帝一头扎进被子里,跟楚嫣挤着被窝。
楚嫣只觉得背后一片冰凉贴了上来,拥住被子坐了起来:“你干嘛?”
她一坐起来,被子里仅有的一点热气也没了。崇庆帝不满地把被子压了压:“快睡觉。”
“你把我的汤婆子踢下去了!”楚嫣怒道。
如今天气寒凉,楚嫣晚上都要加一个汤婆子塞在脚下。
崇庆帝也没注意,伸手把楚嫣揽在胸膛:“朕就是最大的汤婆子。”
“你不是汤婆子,你是汤公公。”楚嫣乐了。
崇庆帝本来把被子往她那里堆过去,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一个饿虎扑食把她压在身下:“说朕是公公?看来今晚上是不准备睡了,正好!咱们做点有趣的事,准保你睡三天还不够!”
楚嫣裹在被子里扭来扭去,只觉得崇庆帝的呼声越来越重,到最后居然闷声睡着了。
第二天反倒是崇庆帝醒来地早,只不过他略略一动,就发现楚嫣手脚并用地缠着他,越动缠地越紧。
崇庆帝低头一看,就见她嫣红的小脸睡得香甜,不一会儿张开了嘴巴,蠕动了两下。
崇庆帝正看得有趣,不妨楚嫣一口银牙咬在了他的臂膀上,不知道是腱子嚼不动,还是不好吃,总之小猫似的啮了几口,又呼呼睡去了。
崇庆帝见她懒洋洋的,不由自主也盹了起来,不一会儿居然又沉沉睡下了。
楚嫣感觉身下之人呼吸平缓,才轻轻抽身坐了起来。
她一早就醒来了,想闹一番却看到崇庆帝发黑的眼窝,知道他应该是忙于军情,很长时间没有睡觉了,才故意缠着他又睡了一场。
如今战事如火如荼,云阳王的叛军和朝廷的军队在雒阳陷入了一城一地之争。
梁国,汴梁。
刘符生看着装傻充愣的梁王,道:“我说梁王殿下,按辈分您是咱的舅爷爷,您说您在我这个小辈面前,装傻充愣,好意思吗?”
梁王是先帝的弟弟,他们那一辈中,永穆大长公主年纪最大,其次是先帝,最小的就是梁王。
梁王呵呵道:“你奶奶是我长姐,二十年前我就藩梁国就不曾见过了,不知道身体怎么样啊?”
“好着呢,”刘符生道:“这一次我来梁国,她说道了好几次,叫我好好打仗,也叫您替咱们皇上守好梁国,别叫叛军给攻下了!”
“梁国是我的国家,我给自己守着呢,可没给你们皇上守着。”梁王莫名其妙道:“我说,云阳王传檄天下,说你们皇上任用奸臣,宠信妖女,不配做皇帝。怎么你还为他效劳?”
刘符生神色严肃:“这都是一派胡言,王爷您和皇上是骨肉至亲,怎么也会相信这种污蔑?”
“骨肉至亲?骨肉至亲!”梁王忽然哈哈大笑道:“真是可笑,可笑!”
刘符生皱起眉头:“王爷,你笑什么?”
“我兄长是我亲兄长,但我侄子不一定是我亲侄子,”梁王冷冷道:“我们李家也有荒唐人,可从来没出过君夺臣妻的子孙,我看云阳王起兵造反,根本没反倒点子上,不过他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当今皇帝,根本不是李氏血脉呢?”
刘符生神色大变:“梁王,你糊涂了不成?!”
“糊涂的是先帝!”梁王怒道:“为了不让我继承皇位,居然能混淆李氏血脉!鸠占鹊巢,这假冒的皇帝,就是坐不稳江山!”
刘符生也不管他是不是在胡言乱语,只是朝着身后使了个眼色,就见羽林卫心有灵犀地点点头,然后一拥而上,将梁王的护卫全都制服。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梁王大惊。
“梁王恕罪了,你一直不肯发兵救援雒阳,”刘符生道:“雒阳危殆,我奉命见机行事,多有得罪,你有什么话,留着去长安分辩,我如今要守卫雒阳,没功夫跟你多说了。”
他一挥手,羽林卫就将梁王五花大绑起来,刘符生解下他腰下的兵符,仔细勘验之后,点了点头。
“走,调梁国兵马,解救雒阳!”刘符生道。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小天使评论说黄桑是渣男,应该是看到黄桑对刘皇后和在立太子的态度上,其实不然,太子的人选是需要好好考虑的,而崇庆帝是在太后的逼迫下立太子,而这个太子又和太后母族有关系,他就要考虑将来留存的比他现在还要严峻的外戚专权的问题。
太子一旦立了,说废就不是轻易废除的了,而太后和丞相并不是为了刘皇后着想才立太子的,他们的本质还是要争取更大的权力。
崇庆帝无情吗?不然,年少夫妻怎么没有情分?但刘皇后对他的情分比不上对儿子未来的考虑,死前记挂的是儿子从皇帝那里获得的名分和承诺。而在杜太后和皇帝之间,她更宁愿伺候太后而得到太后的欢心,她对待崇庆帝,永远当做一个帝王来服侍,而不是丈夫。这在前文都有描写。
p.s.我爱我的小天使们,欢迎讨论情节,看过的小天使们多留言呀,作者君乐意解答的哟。
揣上小心心和炮弹,对你们发射啦O(∩_∩)O~~
第四十一章
联璧阁中。
楚嫣看着眼前的人,只见含霜乖巧地坐在椅子上, 任白芷给她擦着嘴。经过这些时日的调养, 总算将人养了回来,而且神志也恢复了一些,不复呆滞。
“还要再吃一点吗?”楚嫣问道:“一个金丝小馒头?”
含霜似乎想了想, 然后摇了摇头。
“不吃了, ”楚嫣道:“要出去玩吗?跳大绳还是踢毽子?”
含霜又想了想, 比划了一个踢毽子的动作。
“含霜姐姐现在不仅能记住东西, 而且能认人了,”白芨道:“夫人,你说她什么时候能彻底清醒啊?”
楚嫣道:“太医说含霜的大部分记忆都受到了损伤,只保留着少部分的记忆,而这些记忆只要提起来,对她都是刺激。”
“夫人,宫里的丽嫔派人送东西过来,”小红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道:“被拦在外头, 羽林卫问您见不见, 不见就把人轰走。”
“丽嫔?”楚嫣神色一动:“让人进来吧。”
丽嫔派来了一个大宫女,这宫女跟她的主子一样, 看起来就很精明。一双眼睛不住地转动着,不仅略放肆地打量楚嫣,而且连阁子里的陈设用具,也看了个遍。
“给长平侯夫人请安。”这宫女落落大方地行了个礼,态度说不上恭敬, 却也无可指摘。
“请起,”楚嫣也温声细语道:“你是兰芷宫的人?”
“是,”这宫女道:“我们娘娘派我来给夫人奉上礼物。”
说着就将东西清点了一遍,“黄杨木连三抽屉桌二对、酸枝木细琇插屏二对、五彩十二月花卉盅一套、掐丝珐琅双耳活环瓶、青花渔家乐方棒槌瓶三件、掐丝珐琅连蝠长方手炉、填珐琅勾莲桶式花盆一对、香炉两个、熏香球一对,纱帐一顶、锦帐一顶。”
她一口气说完又一招手,又有人抬了个紫檀雕花箱子上来,她笑道:“这里是一点软货,”上前打开了箱子,一样样道:“彩缎十五匹,折枝锦缎二十匹,云锦、蜀锦共三十匹。”
这些锦缎裁地整整齐齐的,上面还有一个小匣子。里头就是宫里的匠人打做的首饰,什么金玉寿字耳坠成对、金厢猫睛耳坠成对、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等等,金光灿灿,虽比不得在宝月阁的各式珠宝精致玲珑,却也是宫里的庄重式样,并不是随意应付的。
楚嫣看过之后,只道:“谢过丽嫔娘娘赏赐。”
“还有呢,”这宫女又掏出一个匣子:“一些寻常的药材,都是我们娘娘一点心意。”
只见这寻常药材竟然是牛黄、龟甲、虫草和人参,俱都价值不菲。
这宫女笑道:“我们娘娘在小佛堂为先皇后念经,已有月余不曾出来,娘娘说了,礼物简慢了,过不得几日就请夫人入宫,到时候大家聚在一起亲亲热热地说话。”
楚嫣就笑道:“娘娘一片赤忱,只可惜我素来体弱多病,上山下山有如登天之难,实在不能进宫,叫你家娘娘的好意落空了。”
这宫女倒也不生气,反而笑道:“娘娘说了,她的娘家兄长,娶了夫人的大姊姊,本就是相连的姻亲,如今又有福分姐妹相称,共同服侍皇上,更是要好生亲近才是。”
楚嫣道:“如今皇后仙逝,宫闱空虚,听闻太后娘娘欲要挑选秀女,充实宫闱。我不过是孀居寡妇,蒙受恩泽不过一时,不能长久。倒是你家娘娘,本就深受宠爱,又有子傍身,定能更上一层楼。”
这宫女只是勉强一笑:“夫人说笑了,我们娘娘性子平淡,也不敢希求其他。”
等这宫女走后,白芷才皱着眉头道:“夫人,丽嫔忽然派人来,说这些云山雾罩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皇上封了太子,丽嫔和二皇子的野心落了空,”楚嫣道:“不过如果仅仅如此,丽嫔不会急吼吼给我送东西,我看是太后有意选定新皇后,丽嫔坐不住了,要联合我,对付新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