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公主“啊”了一声,惊道:“太后怎么会病重?”
她当即道:“皇兄,你先回宫吧,阿嫣这里我看着,太后的病可马虎不得,你还是将周游带走,这里我盯着,叫他们继续做法。”
崇庆帝将怀里的楚嫣轻轻放下,不舍地看了一眼,“朕先回宫看望太后,这里的情况,要飞马向朕禀报。”
崇庆帝很快离去,没有看到他身后的楚嫣目光微微浮动了一下,复又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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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崇庆帝骑马直入宫门,长乐宫果然气氛低迷, 各色宫人太监行色匆匆。
杜仲坐在外殿的椅子上, 见到崇庆帝也不行礼,反而冷笑一声:“皇上舍得从安乐乡回来了?”
崇庆帝面不改色道:“舅舅这话是怎么说的?”
“你母后病重,你却不在宫闱, 缇骑四出找你, 才知道你连日在温泉宫行乐, ”杜仲道:“若不是你母后发了病, 你还不舍得回来吧!”
“舅舅想岔了,”崇庆帝道:“温泉宫也是行政之地,当年先帝一年之中,常有半年都驻跸行宫,政事也都在行宫办理。何况朕也没有忘记母后,前几日还回宫探望,彼时母后还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皇帝真的关心着太后呢?”杜仲道:“长乐宫里的宫人说,太后从七八日前, 就一直身体不适, 皇帝看出来了吗?”
崇庆帝望向宫人,道:“尔等是怎么伺候太后的?太后身体不适, 怎么不向朕禀报?”
宫人跪了一地,都道:“太后娘娘说自己只是小病,休养一阵便好了,不许奴婢们惊动皇上。”
杜仲鼻孔里哼了一声,崇庆帝也没有计较, 见太医周游起身,问道:“太后病情如何?”
周游神色局促:“……向来臣为太后诊脉,都是个肝气郁结,中气不足之症,这是老人常有的病,刚才诊脉,太后的这老病也没有复发,应该是有其他病机。”
“庸医,”杜仲骂道:“连什么病都诊断不出来!”
周游心中其实纳闷更甚,盖因他不久之前才为长平侯夫人诊脉,竟同太后一模一样,都没有任何病兆,也看不出任何问题。
崇庆帝盯着杜太后略苍白的脸,一时没有说话。
杜太后年纪已经六十余,但因保养得宜,竟是四十岁中人的样子,仍能看出年轻时候的姿容,当然如果这姿容不妙丽的话,不会叫先帝钟爱一辈子,她本人也不会从一个小吏之女,一步步坐到贵妃,再正位中宫。
却见杜太后忽然面色痛苦,挣扎扭动起来。
“好痛啊,”她伸手乱挥着,叫起来:“有人扎我,有人拿针扎我!”
长长的指甲差一点就从崇庆帝脸上划过去,被崇庆帝握住了:“母后,母后?”
杜太后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一张脸憋得有些发青,呻、吟扭动更甚。
崇庆帝只听她连声呼痛,不由得道:“太后说有人扎她,怎么回事?”
两个医女上前,为杜太后更衣之后,对周游道:“太后病痛之处不定,一会儿在背上,一会儿在脐下,头、足并痛,仿佛针扎,痛苦难忍。”
周游真的是竭尽毕生所学,也完全没弄懂杜太后到底发了什么病,一时之间汗如雨下,完全呆住。
“……太后的病,如此蹊跷,”却听杜仲阴沉沉道:“连太医都束手无策,老臣怀疑有人在暗害太后。”
崇庆帝面色上什么也看不出来:“暗害太后?”
“如果没有小人暗害,”杜仲道:“怎么解释太后病来如山倒?又怎么解释太后说有人扎她?老臣只怕这宫闱之内,有人欲行不轨。”
“什么人,欲行不轨?”崇庆帝道。
“老臣从何而知?”杜仲道:“太后素来宽仁,从来没有结怨于人,是谁黑了心肝,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崇庆帝这时候一反常态地镇定:“……那依丞相的意思,该当如何呢?”
“翻一翻史书,后宫掖庭巫蛊镇魇之案屡生,这妇人媚道,手段幽微,只怕防也防不住。” 杜仲看上去十分郑重:“太后病得古怪,怎能不信这些事情?”
“巫蛊镇魇?”崇庆帝道:“这可不能轻易就认定啊。”
听到这几个字,吓得宫人和太监瑟瑟发抖,抖如筛糠。
“皇上不相信,难道就眼看着太后病势沉重?”杜仲怒道:“现在这情形,如果不大搜六宫,搜查镇物,还有什么办法?”
见崇庆帝不语,就见杜仲呼地一下站起来,厉声道:“宫中有人镇魇,掘地三尺,也要把元凶抓出来!”
角落里,马全猛地抬头,烛光映照地他的脸,苍白如纸。
宫闱之中,开始了地毯式的搜检,每个妃嫔的宫里,全都翻得稀巴烂,甚至包括人去楼空的椒房。
鉴于太后病势奇怪、昏迷不醒,杜仲指明在宫中搜查任何与木俑、桐人、符纸有关的东西,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然而六宫甚至三大殿全部搜检一遍,除了搜检出一些宫女和太监有伤风化的秽物之外,其余疑似镇物的东西,一无所获。
“按丞相的意思,宫闱之中,连朕的寝宫,甚至太子的读书之所,都仔细搜查过了,”崇庆帝道:“甚至宫中的地砖,都挨个敲过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
杜仲道:“这宫掖之中,算是清查干净了。但还有一处地方,没有搜查。”
“什么地方?”崇庆帝道。
“温泉行宫。”杜仲一字一顿道。
“温泉行宫?”崇庆帝目光冷下来:“温泉行宫只有百余名宫人伺候,平常只有朕和临川过去洗浴,难道丞相觉得,朕和临川是咒诅太后的人?”
“老臣不是这个意思,”杜仲面不改色道:“但温泉行宫也是宫掖,自然也应该搜查,若是一日不将此人找出,太后便一日昏睡不醒,皇上难道不忧心?”
崇庆帝掩下一双冷峻的眼睛:“太后的病,朕自然忧心……朕也想知道,到底谁真的心怀不轨?”
温泉行宫外,忽然涌来一队人马,牢牢封锁住了行宫,自称是奉皇命来搜查行宫的。
然而这群人肆无忌惮地闯入行宫,迅速占领了各个角落,还要往后面冲的架势。
白芷也没被吓住,上前一步道:“行宫之内乃是女眷所在,尔等甲胄之士,狼奔豕突,是要惊了贵人吗?”
为首的人斜眼看了一眼她,冷笑道:“我们奉了皇上的口谕,要暂时封锁行宫,搜检查抄,擒拿可疑之人——”
他态度强硬,所幸临川公主在,急匆匆走出来:“皇上口谕中,可说了要连女眷一并擒拿了?”
这回这人支支吾吾了:“那倒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临川公主怒道:“皇上只让你搜查,看你这架势,好像早已预备了要拿人似的,你有什么预备?你准备拿谁?”
这人面上无光,但态度却不改:“公主恕罪,如今太后病势沉重,疑似镇魇,皇上命我搜查行宫,如果的确搜查到了东西,那自然不管是什么人,一并要锁拿的。”
“好好好,”临川公主哼一声道:“你要搜也可以,只是搜完要是搜不出个什么,等太后娘娘醒来,我就卷席子跪在长乐宫门前,请太后给我们做主,好好治一治你这个目无法纪、罔体上意的奸邪小人!”
这些人搜查似乎很有目的,几处宫苑、池塘全都略过,连样子都不做一下,却重兵来搜查楚嫣的屋子,楚嫣被白芨白芷扶出去,站在庭院之中,看着他们翻箱倒柜。
这些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把箱柜一齐拖出到众人眼前,将楚嫣的镜奁、妆盒、衾袱、衣包若大若小之物一齐打开,一样一样翻看着。
甚至还有楚嫣换洗的汗衫、暑袜、睡鞋一并亮出来,一件件过问,嬉皮笑脸,指指点点,又往楚嫣的脸上看去。
临川公主越发愤怒,白芷几个气得浑身发抖。
“末将只看证据,不认人。”这为首之人由着手下如此行径,却道:“既然皇上吩咐搜检,自然要搜检个干干净净。”
却听“咣”一声响,小红抱着的一个红酸木匣子落在了地上,见他们看过来,面露惊惶。
“把这个木匣打开!”这些人发现了木匣,一拥而上。
小红只作不敌的样子,摔在地上,低垂的脸上,却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白芷的手不由得一颤,却被楚嫣轻轻握住了,安抚地拍了拍。
这匣子一打开,人群就惊呼一声:“大人,搜到了!”
只见一个巴掌大的小木人被绫绢裹着,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为首的人就举着这东西道,哈哈一笑:“长平侯夫人的居所,搜出了镇魇之物!”
“公主,您可是眼睁睁看着这东西被搜出来的,”这人嘲讽道:“是不是镇魇,是不是巫蛊?”
临川公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嫣,你、这是怎么回事?”
楚嫣默不作声。
“长平侯夫人,”这人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楚嫣:“长平侯夫人?”
楚嫣抬头去看他。
这人被楚嫣的容光炫了眼睛,贪婪又垂涎道:“长平侯夫人,你说就你这容色,服侍陛下,怎么也算得上三千宠爱在一身了吧,怎么还这么不知足,镇魇到太后娘娘身上,这下……就是皇上,也保不住你了!”
楚嫣被押进车里,马车一路上载着她,以及从她屋里搜出的“镇物”,疾驰入宫。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啦,各色粽子吃起来O(∩_∩)O哈哈~
第五十五章
长乐宫内,从温泉行宫回来的龙骧军统领禀报道:“陛下, 温泉宫长平侯夫人居所内, 发现镇物。”
他呈上来的托盘内,就是一个布满符文的偶人。
阖宫惊骇,连王怀恩都不由自主倒吸了口气, 唯有崇庆帝一动不动, 目光只看着伏拜在地的楚嫣。
“皇帝!”杜仲的声音又危险又压迫, 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得意:“长平侯夫人挟妇人媚道, 用巫蛊施法诅咒太后娘娘,证物俱在,无可抵赖,该怎么处置?”
“依丞相的意思,”崇庆帝的口气什么也听不出来:“该怎么处置?”
“历朝巫蛊,罪不容诛,”杜仲哼了一声,看楚嫣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个死人:“皇帝总不会被美色迷了心窍, 还要替她求情吧?祖宗家法尚在, 皇帝还不能逞心恣欲!”
“或者……皇帝还想知道原因,还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诅咒太后娘娘, ”偌大的宫殿只剩杜仲尖利而高亢的声音:“老臣倒是知道,因为她与皇上苟且,有了孽种,便想要挟子求位,想要逼迫太后娘娘承认!”
“太后娘娘自然不会答应, ”杜仲冷笑道:“玉牒是什么东西?玉牒的存在,就是让那些意图攀附、希求媚幸的人望而却步,知道这宫掖不是随意进出的地方。”
“以为肚子里揣了个孩子,就能麻雀变凤凰,飞上枝头了?”杜仲扫过楚嫣,面露不屑:“玉牒不记名,这孽种就永远是上不得台面、见不得人的孽种,跟皇室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想想这舆情会怎么说,长平侯夫人在长平侯离世四年之后,居然生下一子,耸人听闻啊!”
“到时候真成了满长安城的笑话,”杜仲哈哈大笑道:“茶余饭后的谈资,说不得那戏班子也能谱出曲儿来,到时候老夫我可一定要好好听听!”
“朕的子嗣,被丞相一口一个孽种的叫着,”崇庆帝神色冷地像一块寒冰,这冰山之上仿佛又孕育着雪暴:“丞相不觉得自己太过僭越,而失了人臣之礼了吗?”
“老臣失礼?”杜仲嘲笑道:“老臣是皇帝的亲舅舅,是先帝托孤的大臣!不论是于情于理,老臣都有教训天子的资格吧!何况天子也没有个天子的样子,如果有,怎么会同臣妻苟且,不计较昏君的名声,妄图混淆皇室的血脉——”
他指着内室:“还任由这贱人诅咒太后,不想处置呢?”
“朕没说不想处置,朕处置之前,也要弄清所有的真相。”崇庆帝道:“如今当事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全都是丞相一人喋喋,叫嚣着要处置。”
“好好好,”杜仲道:“那就给这贱人一个分辩机会,看她能说出个什么来!”
崇庆帝只见楚嫣低着头跪在地上已经三刻,身躯不由自主地摇晃,目光就有了痛色:“……朕只问你一句,是你做的吗?”
楚嫣抬起头来,“不是我。”
两人的目光交缠在一起,又碰撞出千万种眷恋和抚慰来。他心疼她无端遭受如此蓄意设计,而她更怜惜他所承受的一切。
“任谁到这个地步,都会抵赖,”杜仲大步上前,从王怀恩手中夺走木偶:“但这证据还能容你狡辩?”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杜仲抖开木偶身上的绢帛,就见一个口鼻俱在的木偶,身上扎着十几根绣花针,这木偶做得栩栩如生,而且头上还有青丝,背后刻着人名以及生辰八字。
“壬申、癸亥、辛丑……”杜仲的声音由高到低,渐渐染上了惊骇。
“启禀陛下,”王怀恩检查之后,压下了惊讶道:“上面刻着长平侯夫人的名字,以及夫人的生辰八字。”
在场的不论宫人还是太监神色各异,目瞪口呆,相互用眼神交流着,从长平侯夫人居所搜出来的偶人,上面居然刻着她自己的生辰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