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颜睡了之后, 莫林在离开她的寝殿, 来到祭司院的藏书楼。
这里是血族典籍最多的地方, 还有很多前人的书信或者是日记,漫长的生命中, 总有一些记忆值得被留存。
灯火昏黄, 莫林穿过一排排沉木书架,来到最后一面墙上, 这里的东西大多有破损,纸张陈旧,仿佛一碰就会碎。
莫林找到一个信封,将里面的信纸又看了一遍,灯火下他面容一半明亮一半阴暗,俊美的面容像是被割裂。
如果不是今晚,可能这封信他永远都不会拿出来。
呆呆站了好久,他才离开。冰冷的石地上,他的影子越来越远。
……
莫桑没有想到莫林会来找他,也没有想到两个人会“心平气和”坐在一起说着事情。
“人是藏不住的,祭司院耳目这么多,后来我也就知道你在哪里了。”
能坐稳祭司的位置,说明莫林也是个有手腕的人,这样的人,的确不可能花两年多的时间才找到这里。
莫桑挑眉,嘴角冷冷勾起,嘲讽道:“怎么?她玩够了,你也控制不住要享用你迟到的食物了么?”
这里有李书颜的禁制,莫林闯进来她不可能不知道,只能说她明明知道却放纵了他。
莫林自然知道他的想法,想起可能要睡个几天的李书颜和那个不算吻的吻,他嘴角噙笑,莫桑看的心头火起。
莫林回神后将信件递给了莫桑,“这是第十二代祭司的,这位祭司是血族历史上第四位纯血双生祭司,因为早年流落在外没有被祭司院发现,所以与自己兄弟感情很好,他的兄弟也是主动愿意成为血包的,他们一直努力寻找解决的方法,直到弟弟死后千年,他才发现了这个办法,写在了这封给已亡弟弟的哀思信上……”等莫桑看完,他道,“我愿意融入你。”
莫桑皱眉定定看着自己所谓的这个弟弟,他两个人的面容像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如果血脉正常,他们也许是极好的一对兄弟,可惜了,斗争这么多年,到最后还是出了个结果。
因为,一个坏心肠的女人。
“你当真是爱她,连自己都不要了,看样子,从前至今,你也没有走进她心里。”
莫林低笑一声:“没有人可以,她不爱我,又何尝爱你?留你一条命,也许是愧疚,也许是不忍,”他抬头直视着莫桑:“你也没有比我好多少,比起漫长的未来,我更愿意让她记我念我。”
莫桑冷笑一声。
……
两百年后,议政大殿,以祭司院两位长老为代表的保守党和李书颜亲自扶植的新锐党正在展开一场激烈的争论。
新锐党中一名俊美的青年毫不客气道:“贪图享受,困守囚笼,我们一直遵守着几千年前的条约,将人类当成食物的来源,可你们可曾去他们的世界看看他们的变化有多大,以前他们的国王对血包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们现在连国王都没有了。人类生命短暂的,可与之相对的,他们的思想进步也极快,武器也是,血族岁生命漫长,可子嗣孕育极其艰难,如果真的人类用热武器与血族开战,这几乎是毁族的灾难!”
四长老吹胡子瞪眼:“几千年前,当时最伟大的的祭司亲自与人类达成的条约,你们如今竟然说毁就毁,你们这是对祭司院的不敬,欺负我祭司院无人,如果大祭司在的话……”
“你也知道,你说的是如果!”
忽然从上传来一个冰凉的声音。
王座上女王肌肤雪白,唇色嫣红,居高临下冷漠看着四长老。
刚刚还振振有词的四长老像声带断了一样,他愣了一下,一双苍老的眼睛里飞快划过一道恨意。
王座上的女王从来不轻易开口,在一些影响不大的事情上,她任由他们吵,哪方吵赢了事情便按他们的说的办,可若她开口,一切便成了定局。
有时候吵惯了的人就想和她吵,可对上王座上那冰凉淡漠的目光,自己的心脏就好像被掐住了一样。
与人类合作是必然的,俊美青年将计划书拿给李书颜看了,李书颜一页一页翻过,说了几点建议之后,才把计划书递给他。
俊美青年俯身,目光落到女王纤细白皙的指尖上,忍不住恍惚了一瞬。
肤白如玉,大红丹蔻,艳丽美丽至极。
四长老见大势已去,想到没有血包的悲惨生活和这些年祭司院的悲惨,手掌里忽然凝出了一道蓝色的光流飞快往李书颜而去。
众人惊愕之间,离王座最近的俊美青年下意识挡在女王面前,下一秒空间忽然便慢,时间都仿佛停滞,俊美青年好像听见一声冷笑,然后就是暗哑低沉的男性嗓音,“不自量力的东西,还想着找死。”
光流瞬间消散,俊美青年也被一股霸道的力量强硬推走,鸦雀无声之间,一道披着黑色斗篷,头戴兜帽的身影出现在王座身边,然后他掀开兜帽,容颜如天使般秀美动人,流光绚烂般的紫眸却冷冷看着四长老:“欺你祭司院无人,祭司院是你的么?”
四长老吃惊瞪大眼睛,没有回神间就化作一团飞灰。
所有人都吃惊看着四长老消失的地方,只有俊美青年朝高座上看了一眼。
他看见向来高岭之花般冷漠的女王捏断了自己好看的指甲,然后紫眸男人拿起她的手,带着责怪和关心说了一句:“你干什么?疼不疼?!”
男人挥袖之间,他们已经被送出大殿了,面前的门缓缓合上,从渐渐缩小的缝隙中,他看见男人走到女王面前俯身,然后女王的胳膊搂上了他的腰肢……
殿内,李书颜看着面前这张熟悉至极却又觉得古怪的面容恍然笑了,然后她问他:“你是谁?”
男人勾唇笑了,俯身贴在她耳边:“我是最爱你的那个人。”
很久很久之后,李书颜才知道真相。
虽说莫林是主动与莫桑融合,但当真正到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的意识忽然和莫桑开始争抢主动权,这是一场真正属于两个人的博弈,根本没有胜败,两百多年间,他们的意识互相纠缠,记忆与其他方面彻底融合,融合的最快最顺利的部分。
是他们对李书颜的爱。
……
李书颜回到虚白空间,仰面躺在床上狠狠呼出口气,她看着头顶上虚无的白,血族几千年漫长的时光如走马观花般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画面定格在那双浓紫发红带着泪水的眼睛。
最后,李书颜摸了摸他的脸才闭上了眼睛。
按照她的血脉,她本可以活得更长,但是几千年啊,活够了。
她手掌一动,一只美丽的紫色能量瓶便出现在手心,李书颜的表情也是平静下来。
将瓶子放好,系统面板出现在李书颜面前,冷漠扫过通讯要求,李书颜点了拒绝。
等她睡醒的时候,信息一栏出现了几百条荆长安的信息还有一封系统的通知——惩罚通知。
李书颜目光微冷,在面板上操作几下,输入一串很长很长的密码,然后虚白空间从最高处缓缓消失,李书颜原本以为会看见自家熟悉的蓝色的天花板,但是看见的却是一片沉黑。
待虚白彻底消失,李书颜踩在冰凉的地上,环顾这个摆放了各种长剑刀具的仿佛陈览室一样的房间,心里缓缓一紧。
就在这时候,有刀剑从大理石上划过的刺耳声音传来,李书颜微微侧身,看见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带着刀光。
向她而来。
第69章 基地(一)
狭长的刀身带着凌厉的锋芒, 瞬息之间,李书颜已经旋身躲开。
然后她飞快后退两步转身,看着眼前面容冷漠英俊的男人, 先是一瞬间的惊诧, 而后迅速站直,目光直视着他道:“教官好,我是基地H代快穿成员李书颜。”
少女身形灵动, 迅捷如狐狸, 可转过身来的时候那双漆黑幽邃的眼睛让男人有些出神。
她很美,基地里每一个女人的很美, 可那一双眼睛却是独一无二的, 比夜色更沉,比大海更平静,她惊讶的时候就像浪花翻起。
话音落下,李书颜余光看见男人握刀的手微微一侧, 刀锋雪白, 然后动作又是一顿,将刀锋收了回去。
男人穿着黑色睡袍, 仅仅在腰上系了一个结, 袒露出一块肌理分明的胸膛, 漆黑的发丝还在滴水, 水滴滑过锋利的侧脸, 下颌,脖颈, 最后没入胸膛。男人身子紧绷, 比猎豹还要强壮敏捷的身体是以前基地中无数快穿员想睡想抱的对象。
可李书颜是真正见过这位教官的凶残的,在一次他们那届的训练场上, 李书颜亲眼看见他将一个画皮女人身上的皮一块一块,完整又细致地割了下来,然后便是女人的肉,女人的骨。
半刻钟不到,地上只剩下女人的碎骨头。
男人撩起训练服的袖子,袖口干净整洁,半点血迹也无。
虽然训练是在全息环境中完成的,可是因为仿真度是百分之百,所以被投放进去的人记忆都会被封印,只留下潜意识中最本真的本我。
这样的本我,实在是太过可怕。
这位教官代号零,是快穿基地中地位最崇高的一位,后来他和李书颜还在一个任务世界见过。
他应当是出了什么事情失去所有记忆进入任务世界,只当自己是一位合格的霸总,和李书颜还有过一段纠缠。看他如今这模样,怕是任务世界里面的事情也忘了精光。
李书颜武力值不高,所以完成任务一般会优先选择走感情路线,以操控人心来完成任务,所以在男人面前,她并不敢保证自己的安全。
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攥成拳头,李书颜脑子里面飞快转动着。
如果说温权州冷漠矜贵,那么男人就是黑夜里面高贵冷傲的狼王,只要她稍不注意,就会成为他爪下被撕碎的猎物。
男人目光放在李书颜的眼睛上,他伸出右手凭空比划了下,然后他扬起嘴角。
一双比黑夜更黑,比狼眸更凶残的眼中带了丝笑意,声音如同暗夜里独自演奏的大提琴,优雅又中带着几分诡异:“你的眼睛很漂亮,留下来吧。”
话音落,他虚虚抬脚,下一瞬,身子就如一道残影,出现在李书颜面前。
手掌抬起,李书颜后退间被他轻轻松松捏住了脖子。
男人感受着手下温热软腻的肌肤,她的喉骨很细,只要他轻轻一动,这美丽的一张脸就会偏头闭上这双美丽的眼睛。
这双眼睛的目光很平静,在他看过来的时候眉眼竟然微微弯起。
一时间,男人感觉自己竟然有些无法下手。
就在这犹豫的瞬间,李书颜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然后身体凭空变一团白雾,然后消散在他掌心。
男人勾唇冷笑,想到曾经看见的一块金色徽章,白牙比这一屋子的刀光还要冰凉森寒:“H代,编号4487的女人,你逃不掉的。”
……
过了好久,回到虚白空间的李书颜才缓过来,在世界里面,她可以无所畏惧,因为就算他人怎么对她,她都有回到空间的机会,但是刚刚男人面前的,是她真正的身体。灵魂被绿江系统选定来到基地之后,她们每个人都会有一具躯体,可一旦这躯体死了,她们的灵魂便只剩下消亡这一条路。
系统通讯又响了起来,面板上李书颜看着荆长安——她的顶头上司,也是曾经的敌人,眉眼间冷意胜霜雪。
因为在前一个任务世界她杀了他,违反了系统规则所以她出去接受惩罚,可是一出现竟然是在那个男人的地盘,这是有人想让她死啊!
惩罚还没有完成,李书颜看着通知栏那鲜红的消息和荆长安都没有断过的通讯,进入到了下一个世界。
第70章 民国诛心(一)一更
泠城, 程公馆。
夜色如泼墨,先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而后越来越大, 远处汽车车灯亮, 两束光线中雨线密集。
李书颜撑着一把竹柄油纸伞站在铁栅栏前面,她,或者说是原主, 在这已经等了有些时候了, 廉价旗袍的布料被湿气侵染地已经有些潮了,贴在皮肤上有股子难受的潮湿粘腻感, 很不舒服。
记忆已经接收完毕, 李书颜睁开眼睛看着雨中越来越近的黄色光柱,即使知道自己所处被动,表情也分毫未变。
车子停到铁门前,按了几声喇叭, 里面门房值夜的下人连鞋都来不及换, 赶紧撑着纸伞从小房子里走了出来开门。
李书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缓缓上前几步, 敲响了后面的车窗。
她左手拿着伞, 右手纤细修长的手指半屈着, 如玉石般的指骨在窗上敲击着。
听见声音, 闭眼在车内假寐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他生了一副好相貌, 鼻梁挺直,浓眉长而入鬓, 可是有一道一寸长的疤从右眼角下直到眼尾, 便硬生生毁了这张脸的清隽来,多了几分刀口舔血般的煞气。
透过窗户去看, 一双眼睛有着鹰的锐利,外面漆黑,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道熟悉的女人的身影。
铁门已经开了,车子却没有发动,前面开车的司机道:“是李家大小姐,要放她进去么?”
程轩想起这个已经拒绝他一次的女人,当初他给了她机会,是她不要,直截了当告诉他:“人生当于世,立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李家虽然落败,但我也不愿意做这些令李家先辈蒙羞的事情。”
瞧瞧这话说的多好听,一个被迂腐秀才教出来的女儿,满口无用的大道理。
程轩草莽出身,向来听不惯这些东西,他看中李书颜那一张脸,愿意上门去请本就是给她机会,却被她拐着弯数落一通。
程轩可不懂什么大道理,他只知道她如今求到了他面前来。
黑色的瞳孔浮现出细碎的残忍的光芒,他扬了扬唇:“让她收了伞跟着汽车跑进去,要不然就别说我没给她机会。”
前面车窗降下,李书颜转眸看去,司机原样转达了,李书颜眯了眯眼,看着汽车从身前开过,沉默着将伞一收,就跟在汽车后面迈开了腿。
她现在的身份是破败李家的大小姐,李家往上几代都是当官的,最不济李书颜的爷爷也考了个秀才,后来局势动荡,王朝覆灭,李书颜的父亲认清局势开始从商,家中日子过得不错,再加上李父思想先进,家中只有一子一女,长姐李书颜,小儿子李随臻。
李母早亡,原主从小被爷爷带大,深受大道理影响,向往未来的夫婿是个君子,二人琴瑟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