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溪从厨房角落里翻出一根尖头的木条递到路涛面前,路涛一脸懵地接在手里,疑惑地看向她。
闻溪诚恳道:“钻木取火,了解一下。”
路涛:“……”小姐姐你认真的吗?
为今之计,也只有到村子里四处转转,大超市他们是不指望了,也就想着能不能找个小卖部或者村民借个打火机什么的。
路涛被留在家里继续钻木取火的大事以便二手准备,其他几人捧着从屋里找到的唯一的手电筒,踏出了院门。
明月高悬,山间吹来阴凉的风,把白日里的燥热一点点拂去。
现在才不过七八点,村里房子的门却已经关得严严实实的,连光都没有,看上去黑漆漆的一片,泥泞的小路上就只有他们一行人沿着微弱的光亮在往前走,沈颜抱着闻溪的胳膊,往她身边缩了缩:“还好有你们在,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打死我也不敢出来。”
她小声道:“我老觉得会有个阿飘突然吐着舌头冒出来,抓一个幸运的小孩儿回去煲汤。”
靳南程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随及放慢了脚步,无声靠近了光源点。
他们沿着整个村子绕了一圈,最后才在村口往西看见了一个小卖部,有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大爷正准备把店门关上,几人心里一急,忙快步跑了过去,总算赶在老大爷关门之前把人拦了下来。
老大爷年纪大了,耳朵不大好使,说话又带着一股浓浓的乡音,他防备地看着眼前这几个陌生人:“鸡?什么鸡?想吃鸡我这儿没有,都是自家养来下蛋的,哪能随便卖给你们。”
靳南程提高了音量,靠近了老人一字顿一句地喊:“不是这个鸡,我们要打火机!”
老大爷满头雾水,同样大声地回他:“你说啥,打什么鸡?”
靳南程:“……”您老人家别是节目组派来整我们的吧。
连说带笔划试了几次,老大爷总算明白了他们的意思,老人颤巍巍地走进店里,摸索着从底下的小盒子里掏出一个老式的打火机拍在玻璃柜上,“早说是要打火机啊,年轻人做事那么不爽利,磨磨唧唧的,这么个小事还拖了我老汉那么久。”
众人:“……”
负责管钱的秦铵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从兜里摸出他们那点生活基金拿钱给他。
老大爷关门回家的路跟他们恰好是一条道儿,闻溪趁势走到老人身边,打听起村子的情况,老爷子虽说听力欠佳,但只要听懂了你在问他什么,还是很乐意给你解答的。
村子地方偏僻,有本事出去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去了,全村上下就剩些老人小孩,老的精神不好,又得一大早起来到地里务农,小孩儿为了不迟到,还得天不亮爬起来下山上学,大家伙儿入了夜大多都睡了,没几个会在外头闲逛的。
走到一个岔口出,老大爷要跟几人分路了,临行前,他拍拍闻溪的手,道:“还是跟你这个囡囡好说话,刚才那个男的啊,我老头一见他那面相就觉得,他长得俊是俊,就是怪凶的,我还真不乐意搭理他。”
闻溪憋着笑在那边点头:“嗯嗯,我知道了。”
“你可别不信啊。”老头执拗地道,“我年纪一大把,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我看人就没有不准的,你们这样的小姑娘,不要给那些个后生的一张脸给骗到!”
被认定为超凶的靳·不是好人·南程:“……”
他一张脸黑如锅底,完美得融入了夜色中。
闻溪悄咪咪瞥了他一眼,心说就你现在的脸色,任谁都会觉得人老爷子说得好有道理啊。
她想了想,往边上挪了几步,移到他身边,小心拽了拽他的衣摆。
男人偏过头来看她。
闻溪小声道:“你不要介意老爷子说的话,其实……”
她眼神忽闪了两下,昧着良心道:“你长得也没有很凶的。”
靳南程:“……”
见他的表情看上去也没好转多少,闻溪脑袋一抽,她张嘴哄道:“其实我就觉得你特别好看。”
好像有什么甜滋滋的东西无声地涌进了他心底,靳南程虽然没有说什么,闻溪却觉得他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好了不少。
你当然会觉得我好看,靳南程心道,你是我的粉丝么。
他嘴角上扬,突然抬手在她脑袋上大力揉了一把,大步向前走去。
闻溪:“……”顺,顺毛撸那么有效的吗。
—
几人走到院子门口,还没进门,路涛就风风火火地举着个什么东西跑了出来,见到他们眼前一亮,献宝似的把冒着火星的木柴往前一举:“你们看,成了!”
他话音刚落,一阵风吹过,原本微弱的火光在风中闪了两下,彻底暗了下去。
路涛:“……”
他悲痛欲绝:“不,这不是真的!”
闻溪宽慰地拿出打火机:“不怕不怕,我们还有这个。”
抛开过程的种种艰辛不说,几人终于在一个小时后吃上了他们进这个村子以来的第一顿饭。
大家习惯了做一只快乐的夜猫子,就算没有手机,除了秦铵这个习惯了早睡早起的,其他人这个时间点也是睡不着,一行人端着小凳子坐到庭院里,索性找出一副扑克牌开始打发时间,由输的人中任选一个给大家随便表演个节目娱乐一下。
二十分钟后——
路涛盯着手里剩下的纸牌,他砰得一声把头磕在桌上,垂头丧气地道:“你们有钱人连算牌都那么厉害的吗?”
三把啊,都说事不过三,这都连着足足三把了,他居然从头输到尾,连一把都没赢过!
靳南程勾唇一笑,他将手里的最后一张牌潇洒地扔到桌上,颇有上个年代港片里赌王的感觉,他双手交叠看向路涛:“还要继续吗?”
路涛顿时就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他戳了戳闻溪的胳膊,道:“上上轮是我的冷笑话,上轮是颜颜的女团舞,这次轮到你去接受惩罚了,不许赖啊。”
闻溪:“……”
糟,光顾着看笑话了,差点忘了还有这一茬。
她犹豫着站到院子中央,沈颜已经开始给她鼓掌,就连靳南程也抬眼看向她,像是在期待她表演出什么新鲜的东西。
闻溪想了想,道:“好多年没跳了,也不知道还能记得多少,我就给大家来一小段吧。”
她说着,开始僵硬地挥动手臂。
在三人的注视下,她给大家表演了一套特别青春阳光,散发着满满正能量的——
全国中小学生广播体操!
第10章
闻溪无奈地看着旁边那坨不停颤抖着的被子,伸手过去在鼓起来的那一块上拍了一下,她长叹一口气,道:“别忍了,想笑就笑吧。”
“哈哈哈哈哈。”沈颜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长发从被窝里钻出来,她笑得趴在被子上,歪着头朝闻溪竖了个大拇指:“广播体操……溪溪,你可真是个人才。”
闻溪木着一张脸看她,面无表情地活动了一下手腕,骨节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颜果断做了个给嘴上拉链的动作,只是肩膀仍旧一抖一抖的,连带着表情看上去都有些扭曲。
闻溪:“……”
她捂着脸长叹一口气,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她还不如老老实实给他们打套军体拳。
一顿饭过去后,厨房里原本剩下的食物已经消耗殆尽,靠剩下那点钱过日子几乎是不可能的,晚饭后几人围坐在一起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等天亮了再去村里打听一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让他们打零工赚点饭钱。
闻溪抱着被子翻了个身,明天还要早起,她得催眠自己赶紧睡着才行。
另一间屋子里,靳南程臭着一张脸睁着眼躺在床上,两边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和磨牙声穿透耳塞清晰地跑进他耳朵里,让他恨不得把这两个人一起打包扔到外面。
他抬起脚,第七次把一脚甩到他身上的那条大腿用力蹬了下去。
—
靳南程这一夜都没怎么睡,他第二天起的很早,本以为他会是最早起的那个,不想他掀开门帘出去的时候,院子里已经站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闻溪穿着淡灰色的运动服,她刚从外面跑步回来,正弯腰拍打着小腿。女生梳着高马尾,一张脸干净清爽,见到靳南程出来,她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早啊。”
靳南程走过去,道:“起得那么早?”
闻溪点点头,笑道:“嗯,早上听见外面有响动,反正也醒了,索性出去跑两圈,活动活动筋骨。”
“不过你昨晚睡得不好吗?”闻溪说着,指了指他眼下那片老大的黑眼圈。
靳南程揉了揉太阳穴,他头疼地道:“我那两个室友,睡相不太好,动静有点儿大。”
闻溪一下子就明白了。
“你等我一下啊。”她丢下这句话,就匆匆跑进屋里,没过一会儿就拿着一副耳塞跑了出来,“我读大学的时候,我室友的呼声那叫一个震天响,怎么叫都叫不醒她,我们当时用的就是这款耳塞,不是什么大牌子,但隔音效果可厉害了,你拿着今晚试试吧。”
她怕他误会,又补充道:“你放心,这个是全新的,我没有用过。”
靳南程接在手里,他耸了耸肩膀,露出一个轻松的表情:“谢谢,要是管用的话,你可真是救了我的命了。”
看样子,他昨晚的确被吵得不行。
闻溪把昨晚锅里剩下的米饭加水熬了个稀粥,等大家醒来也好垫垫肚子。眼下粥还在锅里煮着,闻溪的晨练还没有结束,反正自打上过热搜之后,谁不知道她是个能空手夺白刃的怪力少女,她索性放弃挣扎地在院子里练起了军体拳。
她出拳的力道干脆利落,抬腿时小腿绷得笔直,看上去飒得不行,与她平时安静坐在那里时的样子不同,整个人都透出一种英气的漂亮。
有汗珠顺着她光滑的脖颈淌下来,在她颈间粘着的乌黑长发间滑过,继续向下流动。
靳南程深深唾弃了一下他脑海中瞬间出现的想法,他不自然地把视线偏了过去。
闻溪打完一套拳,她做了几个拉伸,见靳南程仍旧站在树下,就朝他走了过去,她道:“你怎么不进屋。”
“哦,正好站在这儿吹吹风,凉快。”
是吗?闻溪疑惑地看了他两眼,可是你好像连脸都被热红了啊。
“你别动。”闻溪神色一变,她突然开口,随及慢慢向他靠近,她没有化妆,加上刚运动过的关系,小脸白里透红,睫毛忽闪忽闪的,身上散发着好闻的橘子花水味儿。
靳南程知道他现在应该马上推开她,而不是被她简单的三个字弄得像是被下了什么咒一样,跟个木头似的站在那里,甚至于……还期待着她等会儿要做点什么。
“好了。”
闻溪一下子退开一段距离,若即若离的气味瞬间从他鼻尖散去,她指了指他身后的位置,有些后怕的道:“以后还是告诉大家都离这些树远一点吧,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虫子。”
靳南程还没来得及品出他心中那点若有若无的失望到底是从何而来,下一秒,就被闻溪“虫子”两个字打得僵在了原地,浑身上下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他僵硬地回头,在他脚边那块空地上,有只灰黑色的大蜈蚣正趴在地上蠕动。
靳南程:“……”
他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男人紧紧盯着地上那条虫子,仿佛眼前出现的不是一条巴掌大的蜈蚣,而是什么丛林里的天敌。
闻溪拿起一根竹竿把虫子远远地挑开,她将竹竿往边上一扔,拍了拍手,再回头时,就看见靳南程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她刚刚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闻溪:“???”
她确定就是她上回力揍抢小孩的人贩子的时候,都没见他用这种……钦佩的眼神看过她。
闻溪回忆了一下她刚刚所做的事,她迟疑地看向靳南程:“你……是怕那些小虫子吗?”
靳南程:“没有。”
男人毫不犹豫地否认,他的语速越来越快:“胡说八道,我怎么会怕虫子,这么丁点大的东西有什么好怕的,刚刚要是我先看到那条虫的话,我现在肯定……”
闻溪哦了一声,她紧盯着他的眼睛,幽幽来了句:“忘了提醒你,你现在后面也趴着一条虫。”
“比刚刚那条还要大哟。”
靳南程:“……”
他瞳孔巨震,额间沁出一滴冷汗,迎着女孩子戏谑的目光,男人控制住拔腿就跑的冲动,发挥出他生平最好的演技,假装若无其事地把头扭了过去。
闻溪眉眼一弯,她快走两步上去:“哪有那么多虫子,我逗你的。”
靳南程:“……真没有?”
闻溪忙不迭地点头。
靳南程垂下头,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在小粉丝面前英明神武的形象居然毁在一条小小的虫子上,简直是人生一个巨大的滑铁卢。
“我保证再也不逗你了。”闻溪以为他真生气了,她心虚地后退一步,四指并拢发誓:“以后看见有虫子的话,我第一个帮你赶走,好不好?”
靳南程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以后每晚临睡前,在心里默念十遍‘靳南程不怕虫子’。”
闻溪:“……”
她诚恳地发问:“我能问一下,这是为什么吗?”毕竟这样听上去似乎有些……沙雕。
靳南程冷漠道:“为了加深你某项正确的印象。”
还不赶紧把他怕虫子这件事从记忆里删掉!
闻溪憋着笑,从善如流地做出茫然的表情:“你在说什么,我刚刚什么都没有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