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攻略——九斛珠
时间:2019-11-01 09:09:45

  先前因陈文毅的身份踏足贵女圈时,受过赞许,也听过奚落。
  后来陈文毅落难,有人落井下石,也有人施以援手。
  这种地方,刚进去时先敬罗衣后敬人,往后日久自能看清人心。一时间的言语无关紧要,她如今在乎的唯有戴庭安母子的态度。
  好在婆母慈和,戴庭安也渐渐撤走了最初的防备。
  这日天阴,晨起时便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也无应酬的琐事。青姈前晌无事,吩咐小厨房做了几样糕点来尝,谁知那新调来的厨娘手艺倒是极好,香喷喷的几屉糕点端进来,诱得人胃口大开。
  戴庭安晌午回来时碰见,忍不住多吃了两块。
  青姈觉得喜欢,特地让小厨房又做了些,打算送去给周氏尝。恰好戴庭安也有事跟周氏商量,于是夫妻一道,撑伞去了猗竹居。到那边,一家人就着糕点闲聊了会儿,青姈自去找雪奴,戴庭安跟周氏慢慢商议。
  等母子俩从里间出来时,外面雨势稍停。
  青姈听见脚步声,转头就见周氏款款走来,戴庭安跟在她身后,眉间亦有笑意。
  天色渐晚,夫妻俩没耽搁,辞别出了猗竹居。
  东院里宽敞僻静,雨后路滑,戴庭安撑伞挡着树上水滴,青姈提起裙角,走得小心翼翼。微凉的风声里,戴庭安闲庭信步似的,瞥着她,忽然开口,“方才说话,母亲又夸你。”
  “是吗?”青姈眼底忍不住浮起笑意,“怎么夸的?”
  “说你懂事。”
  还说青姈长得漂亮,性子温和而不失柔韧,嫁进府里的这阵子做事贴心,应酬女眷们的时候也进退得宜,是个好姑娘。
  不过这些话戴庭安说不出来,他喉结动了动,欲言又止。
  青姈哪知道他的心思,只眼巴巴望着,笑吟吟道:“还夸我什么啦?”
  清澈眼底映出他的倒影,晚风里如山泉脉脉,戴庭安有点不可自拔地陷在里面,缓声道:“说你很适合当少夫人。”惯常清冷的语调,眼底却是温热的,他注视着她,颇有深意。
  青姈心念微动,脚下踩到甬道边沿,打了个滑。
  戴庭安眼疾手快,迅速伸手揽住她肩膀,而后勾到伞下。
  雨停后只撑了一把伞,就那么点地方,青姈贴在他身上,隔着单薄的衣衫,他手掌的温热清晰传来。照顾起居数月,两人并不是头一此这般紧密相贴,但此刻并肩而行,戴庭安揽着她时,气氛却与寻常稍有不同。
  青姈心里鹿撞似的,鼓着勇气瞥他,正好撞上戴庭安的目光。
  泓邃幽深,意味深长。
  他唇角微微勾着,在她看过来时,轻轻收紧勾在腰上的力道。
  这样的戴庭安,跟她前世见过的阴鸷男人截然不同,跟此生初识时散漫不经却暗藏防备的男人也迥然不同。青姈心跳微疾,也没挣扎,靠在他身上,两只手颇拘谨地握在身前,低头时,唇边却渐渐漾卡微笑。
  两人便这般慢慢走回铁山堂。
  当晚的饭菜颇为丰盛,待戌时过半,夜空里云散月开,清辉如泄。
  戴庭安晚间无事,命人烫了壶酒,颇有兴致地到西跨院的凉台上赏月。青姈自然不能偷懒,陪着他登上凉台,只是她不敢喝酒,遂带上水果蜜饯磨牙。
  对坐默然,青姈望着月下楼台,问其来历。
  戴庭安难得耐心,跟她说这座府邸的身世,经了哪些重臣之手,熬过哪些风雨,最后落到靖远侯的手里。后来不知怎么的,提起了死在北边的戴毅和那场惨烈震动京城的鏖战,戴庭安没提太多,倒是问起她在北边的经历。
  青姈也没隐瞒,讲生父谢冬阳是如何从大头兵,一步步往前闯,立下那些并没多少人知晓,却令他几位骄傲的战功。讲她在北地时,如何缠着父亲去逛集市,被带着骑马撒野,跟冯元娥调皮添乱。
  关于边塞的记忆,两人有很多相似之处。
  后来戴庭安似叹了口气,道:“谢将军为国捐躯,着实值得敬佩。”
  然后便沉默了下去。
  青姈抱膝坐在楼台上,想着故去的爹娘,戴庭安则慢慢喝酒,也不知是怀念北地的时光,还是筹谋京城里的风雨。夏夜清朗,她渐渐睡了过去,窈窕身姿缩在短榻上,单薄的夏衫勾勒出起伏的身段,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戴庭安收回了目光,静静看着她。
  这是他生平头一回认真地看姑娘,从眼角眉梢到唇腮胸脯,那是独属于少女的曼妙。
  最初娶她进门时,他没想到会有今日。
  彼时腹背受敌,他需要有人名正言顺地应付访客,而她身在府外受尽委屈,且她做事机灵性子沉静,又牵扯着陈文毅的官司,是最适合的人选。那时他留意过她的美貌,却没想过据为己有。
  而如今……
  戴庭安不由想起上回魏鸣提醒的事。
  陈文毅的案子很快就会有消息,届时他答应的事兑现,难道真要将她送走?
  他皱了皱眉,看到青姈哼哼了声,眼皮轻动,赶紧挪开目光。好在她没想过来,蹭了蹭铺在短榻上的锦褥,接着睡。
  酒壶已然见底,戴庭安搁在身旁,起身理了理衣袖,将她抱起回屋。
  两个丫鬟都还没睡,在门口恭敬伺候,里头却已铺好了被褥,熏得甜香。
  戴庭安将青姈抱到次间,屈膝跪在床榻,轻轻将她放上去。床榻柔软,她的两只胳膊不知何时搭在他颈上,比起上回小心维持着的距离,这次她睡得熟忽然不觉,将他抱得挺紧,因戴庭安屈身相就,也没松开。
  抱在她腿弯的手臂收回,另一只手臂却仍被她枕着。
  戴庭安躬身俯首,离她不过咫尺距离。
  温热的鼻息落在脸颊,她兴许是做美梦,红唇微动。
  他忍不住抬手,指腹落在她的脸颊,温软得诱人。
  向来冷硬的心像被温水漫过,戴庭安迟疑了下,试探着凑得更近,而后,轻轻吻在她的脸颊。闭上眼时,周遭昏暗,像是数回沉溺的梦境,梦里她被困在角落红唇微启,他将她困在怀里,被交织的呼吸牵引着凑近,她曾躲闪,也曾迎合。
  如今真的碰触,比梦境真实而柔软,从脸颊挪到唇瓣,令人沉溺流连。
  酒意阵阵涌上来,戴庭安忍不住将另一条腿也跨上床榻。
  怀里的人却动了动,似乎觉得枕着手臂不舒服,挪了挪脑袋。这动静却跟鼓声雷动似的,惊得戴庭安瞬间醒神,他微微后仰,生平头一次胸腔里狂跳,做贼心虚似的,见她没醒才松了口气,而后取下她环在颈间的手臂,塞进被窝里。
  作者有话要说:蟹蟹charloline的地雷呀,mua!
 
 
第38章 赴宴
  靖远侯府里,自陈氏受责沉寂后,便安生了很多。
  朝堂之上却仍风波迭起。
  因元和帝盛怒之下动用了皇城司,肃王自禁足之后,王府周遭便看管得格外严密。肃王纵有心遮掩证据,有无数双眼睛在外盯着,也是力所不及,而皇城司的耳目遍布四方,韩起亲自盯着这件事,证据便一件件送到了京城。
  似宿州蔡隐那样的笼络还是小事,皇城司一通猛查,还挖出了肃王与廖通勾结,贪污军资,往京城安插人手等诸多罪行。元和帝闻讯大怒,拼着拿下重将后可能招致的朝政不稳,将廖通问罪下狱。
  而后便轮到了肃王。
  雷霆之怒加身,有皇城司的铁证摆正,肃王半分抵赖不得,便只能将长史孙温推出去顶罪,连带王府司诸官都受了牵累,陆续问罪。这些处置虽能分掉些罪责,却不能平息元和帝的怒火——勾结武将并往京城安插人手,那是他的大忌!
  定论之日,元和帝便将肃王召进宫里,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而后便招来梁勋和礼部尚书,要以此罪削了肃王的爵位,令其闭门思过。
  肃王闻言大惊,梁勋虽心中暗喜,却不敢流露太过,只意思着求求情。倒是顾皇后不知怎么得知了消息,匆匆赶来求情,端庄温婉、母仪天下的皇后,头一次当着大臣的面跪求皇帝,元和帝面子上过不去,让梁勋和礼部尚书先行离开。
  而后,镇国公、肃王妃皆请旨求见,跪在殿外整个日夜,叩首求情。
  如此轮番哭求,总算令元和帝怒气稍解,见肃王战战兢兢,将手里的东西几乎都交了出来,忌惮之心才算压下去,收回了削爵的念头,另行重惩。
  顾皇后受此事牵累,后位几乎不保,镇国公府也没少受惩,被夺了好几位男丁的官职。
  肃王虽侥幸保住爵位,却被禁足府中看管,只等哪天元和帝气消了才可出府。
  一通天翻地覆,从炙手可热的皇子到被拘禁看管的罪臣,肃王眼见夺储之路险些断送,地位一落千丈,恨不得将皇城司统领韩起大卸八块,却又怕被人瞧见后传到元和帝耳中,不敢大肆发作。
  肃王妃来来回回地劝,也只能宽慰说,留得爵位在,往后定能有翻身之日。
  身在困境,肃王也只能寄希望于此。
  ……
  靖远侯府里,戴庭安却没打算再让他翻身。
  事不过三的道理,妇孺皆知。
  肃王头一回触霉头便落了个闭门思过的惩罚,这回栽跟头,更是差点把身家赔得精光,只消再往他身上烧把火,趁着元和帝余怒未消,还能给他往泥潭里推一把。
  而这把火,自然是陈文毅了。
  先前皇城司动手时,肃王被禁足府中,能施展的些许手段都拿来对付韩起,难免露出破绽。戴庭安趁机谋事,摸到线索后,便暗里透露给了梁相——他蛰居京城,有皇城司的眼线四处盯梢,不宜太过招摇,梁勋跟肃王有旧仇,恨不得踩死此人以绝后患,自然乐意给肃王府雪上加霜。
  戴庭安则仍在府里休养。
  青姈虽不知外头暗潮云涌,瞧戴庭安那云淡风轻的模样,也觉心安。
  这日她去看窦姨妈,回府时瞧见有陈家的仆从在门房跟人闲谈,心中诧异,让随行的夏嫂问了声,才知道是陈未霜来了,心中不免诧异。
  东院里,此刻的陈未霜正坐在陈氏的病榻前,满面愁容。
  论起亲近来,陈氏其实是她的堂姑姑,不过因她倾慕戴庭安,时常借故往这里跑,加之陈氏有意借娘家和陈贵妃来当倚仗,对她颇为热心,感情便格外亲厚。前些天陈氏卧病的消息传来,陈家曾来探望过,由周氏带着董氏迎入厅中招待,再一道去西院。
  陈氏禁足思过,出不得府门,又不敢袒露实情,只能说身体不适,应付过去。
  陈未霜听得消息,忍不住又单独跑来。
  ——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
  关怀过姑母的病情,得知她只是失于调养,陈未霜放了心,见屋里只有个陈氏的心腹徐嬷嬷在,话锋一转,便道:“听母亲说,上回她来时,是二夫人带着谢青姈招待的,二夫人还满口夸她。姑母这一病,可真是便宜了他!”
  这话口没遮拦,陈氏忍不住皱眉。
  出了朱嬷嬷的事后,她身边的仆妇丫鬟,皆被老侯爷叫到跟前申饬过,要紧的几位又被戴儒拎出去单独叮嘱。这徐嬷嬷有亲眷在京城,嫁了戴儒的长随,又有老侯爷亲自震慑,虽说是照顾起居,暗里恐怕也有奉命盯梢的意思。
  陈氏哪还敢再出纰漏?
  听见这话,便微微变色,“她如今是庭安的少夫人,自然很好。”
  “姑母——”
  “好了!”陈氏打断她,懒得再管着闲事,又怕这鲁莽侄女添乱,只肃容道:“谢氏在铁山堂待着很好,你既称庭安是表哥,也该叫声表嫂,怎可这样直呼大名。”
  语气里藏着不悦,暗藏几分责备。
  陈未霜从来都被她好言好语地哄着,何曾被如此堵着,面色微僵。
  陈氏也没理会她,只慢慢拨弄腕间一只玉镯。
  从前和颜悦色,不过是看着陈贵妃的面子,而今陈贵妃既已卖了她,陈氏自是心意难平。且先前东院不宁,她差点被戴儒休出府去,如今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这样的事,只淡声道:“我这儿病着,不宜劳神,你若没旁的事,就先回吧。”
  这话等同逐客令,陈未霜讪讪的,也有些不满,拉着张脸告辞走了。
  马车出府,辘辘而行,随行的丫鬟见她满脸不悦,小心试探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白白受了场气。”陈未霜揪着手帕,恨声道:“从前就推三阻四地不肯帮我,如今竟然还夸谢青姈,枉我当她是亲姑母似的亲热,原来也只是骗人的!”
  小丫鬟知她心事,愁眉苦脸,“那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呢?府里不许她乱来,唯一肯帮衬她几分的陈氏都撒手不管,原先的满腔心事也只能落空,她站在案边,看着那条船愈来愈远,却苦无对策。
  车厢里始终沉默,穿过喧闹街市,走过狭长巷子。
  直到府门将近,小丫鬟才低声道:“要不就算了吧?我听夫人身边的枫红说,前些天有人来说亲,夫人还挺满意的,那位公子姑娘或许听说过,是……”
  “我不甘心!”陈未霜忽然开口,“我得听他亲自告诉我。若他是真心跟谢青姈过下去,对我无意,我就此罢休,听从安排。否则,便是拼着爹娘训斥,也不能就这样错过。不管他如何看我,都得问个明白。”
  她暗自在心里鼓气,态度颇为坚决,看得小丫鬟都害怕起来,“姑娘听奴婢一句劝吧,上回的事,夫人是如何教训的,姑娘难道忘了?靖远侯府里不好随便进去,若还像上回似的,奴婢的命可就要没了。”
  说着话蹲起身,就差跪下恳求了。
  陈未霜也知道母亲的手段,管不住她,便拿贴身丫鬟的性命来威胁,便只低声道:“你放心,我只是求个心安。登门让他休妻另娶当然不妥,会有机会见着的。”
  而这个机会,竟真叫陈未霜等到了。
  ……
  端午的时候,京城里赛龙舟,倾城出动,少有的热闹。
  龙舟行经的那段河水一侧是开阔原野,一侧是颇缓的山坡。站在高处看龙舟,自有其地势之利,是以有人在山坡建了别苑,依山势有小径蜿蜒,屋宇错落,又在开阔处建个观景台,赏景的位置绝佳。
  京城里的高门贵户,每年都早早去订,好在端午之日设宴招待,图个热闹体面。
  今年抢到别苑的是越国公府。
  自打肃王受责禁足,险些被削爵的消息传开后,元和帝膝下仅剩的皇子恭王便成了香饽饽,除了有梁勋暗里帮忙,别家也多瞅着风向,有意亲近。越国公府这回不但下帖亲自去请了恭王,连带跟恭王沾亲带故的都请了,陈家和靖远侯府自然在请帖之列。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