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姝拿起一块糖霜小米糕,见糖粉磨得均匀细腻,拿在手里软乎,因改用了糯米来做,捏起来还有些弹性,块头也小小的,极是精致小巧,让人直想在手中把玩,都不忍放进嘴里了。
苏姝颇为满意,脸上露出了一抹淡笑,抬手将小米糕放进了嘴里,结果入口一嚼——粘牙。
苏姝摇头,这米糕若是她来做,既可以保持糯米的软糯,又能让其嚼起来不粘牙,若非有糖粉包裹,这米糕她怕是吐都吐不出来。
见她用手帕将嘴里的米糕吐了出来,小全子心头一紧,提着嗓子眼看她又端起莲心薄荷汤喝了一口。
这道连心薄荷汤还算不错,入口清甜爽口,莲子味甘微涩,而薄荷的清爽恰好去了这涩味,不愧是司膳房的大厨做出来的,薄荷的量放得恰到好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去涩而留香,饮下一勺,口里久留余香。
苏姝比较满意,不过若是这道菜都做不好,这厨子便没必要留在司膳房了。
瞧她面上再次带上微笑,小全子悬着的一颗心才又落了下去,结果在接下来的一刻时间里,苏姝在尝其他早点时,时而蹙眉,时而展眉,时而抿唇,时而淡笑,直叫小全子的一颗心跌跌宕宕,起起伏伏,此种折磨堪比受刑,不如直接赏他两板子的痛快。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她吃完,小全子都快哭了。
宫里人惯会掩饰,尽管心中已是暴风雨式哭泣,面上还能笑得花开般灿烂,小全子努力的扯开脸皮,哆嗦地张开口,“娘娘——用的可还满意?”
苏姝拭了拭唇角抬起头来,见面前的太监弓着身子,满面堆笑却是皮笑肉不笑,那战战兢兢的小眼神儿看得她忍不住想笑,不禁同情起这宫里头服侍主子的宫人来,宫中人命如蝼蚁,做主子的一句话一个表情就能要了他们的小命。
方才她表情如此丰富,怕是吓坏了这小太监,遂让立夏打赏了他几锭碎银,以作安慰。
让小全子退下后,苏姝招来常嬷嬷,问她,“这凤栖宫里当是有个小灶房吧。”
“是,娘娘。”
苏姝嫣然一笑,“那你叫人收拾收拾,置些菜来。”
常嬷嬷心底一惊,这凤栖宫里的小灶房虽平时都有人清扫打整,但怕是都有好几十年都没用了,素来只有那些妃子会亲自下厨做些吃食来讨皇上欢心,都说君子远庖厨,更别说堂堂皇后了,这凤栖宫里的灶房也不过是别宫有,凤栖宫作为皇后宫殿不好也缺了才置下的,却只充当摆设而已。
虽是如此,常嬷嬷也不敢多言,领命下去了。
“娘娘您是要?”立夏也微微有些吃惊。
苏姝扬唇笑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对了,这会儿前殿的嫔妃们该都到齐了吧?”苏姝问。
今日该她这个正宫皇后面去见皇上的小老婆们了。
她从出生到现在连自家的妹妹都见得甚少,别说是其他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了,今日她终于可以涨涨见识了。
彼时,前殿众妃云集,颇为热闹,都急着想见一见传闻里貌若天仙的皇后,不免有些心浮气躁,见皇后还没到便三两聚头的八卦起来:
周美人:“听说皇后刚一生下来就比旁人好看百倍,先皇这才一眼相中。”
舒才人:“我听秀坊的嬷嬷说,皇后娘娘的腰只有一尺五呢!”
熹嫔惊叹:“一尺五的腰,绝了呀!”
殿中央几名嫔妃聊得火热,而这殿里位分最高的两位,淑妃惠妃两位娘娘只静静的端坐于大殿两旁,顾自饮茶,偶尔与对方目光相交,也只是淡淡一笑。
这两位都是簪缨世家出来的贵女,秉性娴雅,一举一动皆大方端庄,自然不会参与她们的八卦。
这两位的长相也十分符合大家闺秀的气质,惠妃生得容长脸,弯月眉,身着浅色烟笼对襟束腰罗裙,头上斜簪一支碧玉玲珑簪,玉色莹润如水,一派淡雅之气,端丽大方。
淑妃面庞较之惠妃稍稍圆润一些,显得更为温婉柔美,垂眸饮茶之时,长长的睫毛合下来,曲水流觞般静好,叫人单看着她,心底便一片宁静。
待淑妃放下手里茶盏,另一边的才人美人已经说到皇后是天上女仙转世,含玉而生,天降吉兆,见过之人无不惊叹乃天仙下凡。
有人嗟叹,同样都是女人,可与人家一比,她们这种只能算母的。
“你们也太妄自菲薄了,这世上哪儿来的天仙,不过是些凡夫俗子没见识罢了。”
一道语带讥讽的声音传入殿中,伴随而入的是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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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评论就掉红包哟
“你们也太妄自菲薄了,这世上哪儿来的天仙, 不过是些凡夫俗子没见识罢了。”
一道语带讥讽的声音传入殿中, 来人头戴红珠金冠,身着牡丹华服,端的盛气凛然, 明艳如火。
女子高高抬着下巴, 腕上细镯叮当, 顾盼间神色骄傲, 每行一步,颈间璎珞,耳珠玉环,金冠上垂下的金叶坠子也随着摇动,折射出一片金玉之光。
站在殿中央的几位妃嫔瞧见她,垂首向她福了福身,“荣妃娘娘安好。”
荣妃乃手持二十万兵权的常远大将军老来所得之女,宠爱至极, 头上还有三个嫡亲的哥哥, 至出生起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过着众星捧月的日子, 是以性子难免骄横泼辣,加之生得还极好,可以说走到哪儿都是艳压群芳,就连进了宫也没有一个人能压过她的风头,难免就有些目中无人。
她这样的性子本是不适合在宫里头生存的, 以常远大将军对她的宠爱程度应也不会愿意将她送进宫,叫她去与那么多后妃争宠,是她自个儿坚持要嫁这世上最尊贵的男人,她爹拦都拦不住。
宫中不论是宫人还是妃嫔都有些忌惮她,倒不是她有多蛮横无理,也不会对人动辄打骂,就是一张嘴从来不饶人,偏偏她又有个国之栋梁的老爹,还位列四妃,谁敢跟她对骂,惹不起啊。
而惹得起她的,又都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大家闺秀,怎会自损形象与她吵骂,就连之前的韦贵妃也甚少去招惹她。
荣妃仰着下巴,目带鄙薄的扫了一眼方才将苏姝都吹上了天的那几个小小妃嫔,唇角勾起一抹讥讽弧度,“瞧你们那点儿出息,丟死个人!”
几个嫔妃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却直瑟缩的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敢说。
瞧她们这模样,荣妃兴味索然,嘴角一撇,转目望向坐在两边的淑妃和惠妃,“姐姐们也不说管束管束,这儿可是凤栖宫,可是什么人都能任乱吠的?”
她这句话虽是在嘲弄那几个低位的嫔妃,惠妃却从中听到了一丝酸味,心中一哂。
淑妃见惠妃没有要搭理荣妃的意思,正欲开口缓缓气氛,大殿内侧门却传来一阵声音尖细地高喊,“皇后娘娘驾到——”
众妃闻声,皆屈膝行礼。
苏姝款款而来,坐于凤椅之上,双手微抬,“众位平身吧。”
大晁等级制度极严,嫔妃们对皇后的礼仪规矩是必须要做足的。
“谢娘娘。”
礼毕,众妃抬头,下巴却僵在原地。
倘若是哪个眼神不好的,怕还以为来的不是皇后,是尊金佛。
后宫嫔妃不能穿的太素静,不然人家还以为宫里头死了人,但她们也从来没见过谁穿戴得如此华贵!
苏姝光是凤袍上精致繁复的金丝刺绣拆下来怕是都能称上不少斤两,头上还戴了不下十只金簪,攒丝珠花,螺钿,宝钿更是多不胜数,华贵至极,偏偏她满身金玉珠宝,却并没有被喧宾夺主,让人忽视了她那张含光敛玉,喻日摛华的面庞,只叫人觉得雍容华美,贵极艳极,全然忘了她方满十六,适才及笄。
在瞧见苏姝的长相后,众妃即将脱落的下巴更合不上了,即便是神女降世,其貌怕也不过如此。
众妃之中单看容貌不说气质,荣妃应是这群人里最出众的一个,她也一直引以为傲,可今日瞧见苏姝,尽管她很不愿意承认,但她心底也是清楚的,她从此也无骄傲的资本。
那几个被荣妃羞辱的嫔妃,震惊过后,第一反应就是去瞧荣妃的脸色,果真见她圆睁着一双眼,满脸的不甘与愤恨,众人不禁心中冷笑,她不是一直以为自己美的很吗,这下看她还怎么得意。
别说是她,就是这一屋子的人加起来,怕也顶不过人家一个,人家只消坐在那上头,便生生屏退了这一殿的繁花似锦,柳夭桃艳。
但因为有荣妃的存在,众妃没有一丝妒忌,甚至还有些兴奋,都暗暗搓手等着看好戏。
此时的荣妃目光全被苏姝夺去,丝毫没有注意到旁人的眼光,就算知道旁人在看她的笑话,这时候她怕也懒得理会,现在她只想用眼神——把苏姝活剐了!
长得比她好就算了,她本以为今日戴了这么多金子至少能压她一筹,谁知道她戴得金子还比她还多!
在此之前,她可是走到哪儿都是最美的那一个,就连穿着打扮都是独一个!不说这区区后宫,就是整个大晁贵女之中,又有谁能活得如她这般肆意放纵,可以随心穿戴金饰,这也使她不论在什么场合都最为夺目。
结果现在半路杀出个苏姝,身份高她一等不说,还哪儿哪儿都压她一头!
她忍不了!
她怎么能被区区一个宁远侯府的黄毛丫头给夺去了风头!
宁远侯虽被封了爵位,却没什么根基,身为武将也从未立过什么大的军功,手下能调动的军马不足三千,不过是不知撞了什么狗屎运,救了先皇一命,而且仅仅一年先皇还就嗝屁了,也不知先皇瞧上了宁远侯哪一点,难道是看他长得好看?生得女儿也不会差?
大晁重美,这算是最说得过去的理由了。
众人也皆知,当年宁远侯就只是单凭着一张脸才节节高升,做了只有权贵子弟才能当的御前侍卫。只是,先皇是有男宠的,大家当时还以为宁远侯会被先皇收入后宫,结果竟然没有。
他这爵位也是先皇封赏的,气煞了一干为大晁在战场上浴血多年还未封侯的武将,若不是看在当时先皇已经半截身子入土,稍一刺激怕就能直接进棺材了,就是再刚烈的谏臣也担不起这个罪名,不然宁远侯这爵位他是受不起的,而之后众臣虽心中都甚为瞧不起他,可看苏姝已经板上钉钉会是未来皇后的份上,大家面子上装得还是很恭谨的。
只是真要比起来,别说那些个百年世家,她老爹的一个副将的家底都能完全能把宁远侯府比下去,再加上新婚头一夜皇上都没在这凤栖宫歇,想来皇上对她已经不是不喜,是非常厌恶了。
所以长得好看又有何用?皇上还不睡瞧不上。
一想到这些,荣妃心底气儿稍顺了些,一时觉得苏姝今日穿得这么华贵,怕也只是用来硬撑场面罢了。
自苏姝出现后,大殿内十分安静,众人都还不知道皇后是什么脾性是以不敢多言,苏姝也显得并不热络,甚至可以说是态度极冷,始终不苟言笑,众人就更不敢开口了,然而就在这时,殿内忽的响起一声突兀的轻笑,众人齐刷刷望向发出笑声的那人——荣妃。
苏姝在入宫前是听宫里出来的老嬷嬷说起过宫里头每位嫔妃的相貌秉性的,不用常嬷嬷提醒,苏姝也知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荣妃了。
只见荣妃轻笑一阵后,睁大一双眼睛,天真烂漫的道,“皇后娘娘别怪嫔妾说话直,您这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这辈子都没见过金子呢。”
说完她又咯咯笑了一阵,可众人却是瞠目结舌,虽然不喜荣妃,心底也敬荣妃是条汉子!
这可是凤栖宫,坐在上头的是六宫的主子,她们面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荣妃此话一出众妃更加惶恐了,不禁暗暗垂头。
苏姝看着笑魇如花的荣妃,觉得有些好笑,看来这荣妃是料定了她不敢动她,可她如此不敬,若是不惩治,她皇后的威严何在?
她不怪她说话直,那她也别怪她下手重哦。
见她一笑,荣妃面上立马染上几分倨傲得意之色,却掩面做惊讶状,“娘娘莫要误会,嫔妾断没有贬低娘娘的意思,但嫔妾口无遮拦,还请娘娘治罪。”
苏姝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她就不客气了。
“来人。”
闻声,荣妃面色大变,脑子里嗡嗡的响,她唤人来是几个意思?
荣妃还没回过神来,又听苏姝不疾不徐的声音缓缓响起,“荣妃口无遮拦,以下犯上,掌嘴二十,以儆效尤。”
苏姝骨子里其实是个懒人,能让别人替她动手的事,她绝不动嘴。
只见荣妃将眼睛瞪得巨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被唤进殿的太监见苏姝竟要他们打荣妃,也是吓了一大跳,一时有些不敢挪步,荣妃何等跋扈,掌掴了她,就算她不报复,只要消息一传出去,她那个将军老爹也不会放过他们,动不了皇后,还动不了他们几个小喽啰吗,但皇后就坐在上面,他们也不敢公然抗命,只得硬着头皮双腿打颤的靠近荣妃。
荣妃作为常远大将军的掌上明珠,从小到大何时受过此等羞辱,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掌掴,还不如叫她去死。
见宫人靠近,她当即尖叫一声,“我是皇上亲封的荣妃,我看你们谁敢!。”
几个太监被她这一吼,顿时不敢动弹了。
“啪——”
半晌,只听一记响亮的耳光在殿内响起,荣妃懵了,众妃呆了。
站在荣妃年前的,不是别人,正是立夏。
方才立夏见那几个太监畏畏缩缩的,心生不耐,直接一个健步过去,扬手就甩了荣妃一巴掌。
见立夏站在荣妃面前却毫无惧色,众嫔妃心想:本以为荣妃就够彪悍的了,不料这皇后身边的,更是狠人呐!
立夏打了荣妃巴掌好半晌后,荣妃才捂着半边麻木的脸不敢置信的转过头来,“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立夏下颌微抬,面露冷笑,“一个区区的妃子,也配在凤栖宫逞威风?荣妃可别忘了,皇后娘娘才是皇上的正妻!”
立夏言下之意很是清楚,不管她家族有多少权势,在这宫里头,在苏姝面前,她也不过就是个妾罢了。
“你……”荣妃气得发抖,“你这个贱婢!”
荣妃扬手想扇回去,却被立夏一把抓住,“荣妃娘娘请你自重,奴婢已经提醒过你了,这里——是凤栖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