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听写本后，原本表情还好好的江易然一下就变了脸。自己的本子上一片鲜红醒目的叉叉还有划破的痕迹，不管对错反正都是叉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江易然：“……”
他没忍住瞅方晴一眼。
后者若无其事，悠哉悠哉哼着歌儿。
江易然微微敛眸，目光变得有点危险，舌尖用力顶了顶腮帮子，从肺部里呼出一口浊气。像是在极力克制着某种汹涌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江易然把宋煜丞拽过来，语气冰冷：“问方晴，为什么故意在我本子上划叉。”
宋煜丞一句“你自己怎么不问”被江易然凶恶的眼神堵在喉咙里，乖乖地把话传达给了方晴。
方晴：“因为看不惯他。”
方晴的声音江易然能听见，却偏偏假装没听见，等宋煜丞把话传过来，他才咬牙切齿道，“那你告诉她，从今天开始不要超过桌子中间这条线，要不要我见一次打一次。”
“你告诉他，让他把他的零食全部拿走，要不然我就要扔进垃圾桶。”
“你告诉她，让她扔进垃圾桶，我喂垃圾都不给她吃。”
林霂沐已经受够了：“你们两个有完没完？”
两人气咻咻地别过脸：“哼！”
中午回寝室，林霂沐和方晴躲在被子里说悄悄话。林霂沐问方晴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晴便把那天的事一五一十对林霂沐说了。
方晴很失落：“我人生中第一次告白，居然就被这样拒绝了。”
林霂沐：“你别就这样气馁呀！你想想！你哪一次生病受伤江易然不是第一个跳出来紧张你的，这小子就是太作了，死要面子活受罪，就是不好意思！”
这句话突然提醒了方晴，当晚，方晴就做了个自己都觉得作死的举动。六月初寒气仍在，深夜她在水龙头下接了一桶生水，不管自己还在姨妈期，对着头顶就倒下去，冷得浑身瑟瑟发抖牙关发颤。
还想接第二桶时，林霂沐急急忙忙拦住她，气急败坏地骂她疯掉了。方晴笑着说没事，裹着毛巾和着湿头发躺进被窝里。
林霂沐知道方晴体质不太好，真害怕这样会出什么事。方晴却说没事，还求着让她替她保密，林霂沐答应了她才安心睡下。
第二天，不出意料的，方晴得了重感冒。
拖着头重脚轻的身体来了教室，十分钟打了二十几个喷嚏的方晴成功换来江易然的注目。
林霂沐有点做作地对方晴道，“你怎么感冒了？让我摸下，哇！额头这么烫！你有感冒药吗？”
方晴：“没有。”
林霂沐对江易然：“赶快去给方晴买点感冒药！”
江易然有点不耐：“又不是我感冒，叫我买什么？”
方晴趴在桌上，上下眼皮子打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心里难过得让她想哭。
林霂沐：“你怎么这么说啊，同学之间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
江易然态度很坚决：“我说了，我不去。”
短暂的课间时间过去，方晴病恹恹地趴着，浑身开始发烫了，脸颊和耳根都变得通红。江易然看着少女身上滑下去的外套，下意识想伸手替她拉上来，想到什么，又缩回手，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
这时林霂沐忽然转过来，将一只黑色马克杯放在方晴桌上，里面还冒着热气：“晴晴，这是陈岩刚刚泡的板蓝根，你先喝一点。”
方晴艰难地支撑着坐起来，刚好看到前排陈岩也正看着自己。她心里有点动容，终于挤出一丝笑容，对陈岩点了点头。
捧着热腾腾的被子，方晴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褐色的药汤。
英语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王八念经，江易然却一点入睡的欲望都没有。满脑子都是刚才两人相视一笑的画面，满脑子都是方晴的嘴唇触碰陈岩杯子的画面。
一股无名怒火窜了上来，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江易然突然抢过方晴手里的杯子，狠狠往地上一砸。
“砰——”
破碎的声响令全班都安静下来，包括英语老师，都望着江易然和方晴的方向。
方晴完全没有料到江易然会有这样的举动，错愕地瞪着他。
江易然面色阴沉沉的，浑身透着一股子戾气。
英语老师推了推眼镜：“江易然同学，请你出去。”
江易然倏地起身，大步冲出了教室。
所幸方晴的感冒不是很严重，陈岩定时定量给她冲了板蓝根，很快就好起来了。陈岩照顾人无微不至，体贴关怀，哪怕方晴这种寒冰腊月的性格碰到他的春风阳光，都无法不被消融。
很快，陈岩成为这个班级里，第四个能和方晴算得上朋友的人。班级里渐渐有有了闲言碎语，说方晴正在和学习委员谈恋爱。
陈岩倒不在意，中午下课，主动喊方晴和他一起去吃饭。
方晴本来不想去，但是见江易然在，便一口应了下来。
午饭期间，陈岩一个劲把排骨往方晴碗里夹：“你太瘦了，应该多吃一点，正在长身体呢。”
方晴不习惯接受陌生人的好意，问他：“你自己不吃吗？”
陈岩说：“我每天都在吃钙片，而且，我本身也不太喜欢吃肉。”
方晴若有所思：“噢。”
面对陈岩方晴没有太多想说的，陈岩却总能自然而不尴尬地挑起话题：“下周就要期中考试了，迷做好准备了吗？”
“诶？”方晴：“这么快，你知道的，我成绩不好。”
陈岩笑了笑：“其实我可以给你辅导的。”
方晴想也不想摇摇头：“不用了，让我学习还不如要了我的命，你放过我吧，就当放过你自己。”
陈岩也没有执意，只是课后又拿了一叠的笔记教材给她，让她自己有时间多看看。
陈岩对方晴好的太明显，以至于同学们都一致认为，方晴和他在交往。方晴也很莫名其妙地和陈岩的名字联系在一起，只要有人提到陈岩，大家就开始“嘿嘿嘿”地笑起来。
期中考试前一天。
吃完饭方晴回到教室，准备临时抱佛脚看看陈岩给她的课堂笔记，谁知道翻遍了课桌连本子的影子都没有。
方晴看了眼隔壁的空位，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冷着脸坐在座位上，觉得这件事不能再教室里闹大，于是气冲冲地出了教室，直奔篮球场。
这个时间点江易然果然在，看到方晴火冒三丈来找他，一点儿也不意外。和旁边几个男生嬉皮笑脸的样子更让方晴怒急攻心。
方晴二话不说，“噔噔噔”冲上去，从江易然手里抢过篮球，随手一扔，篮球飞出去很远。
江易然脸上笑容消失得彻底，目光阴郁盯着她：“干嘛？”
“我干嘛？”方晴冷笑：“江易然？你幼稚吗？你当我是什么？既然你对我说了那样的话，你就没有权利干涉我和谁在一起！你这样的行为真的很low！”
斜阳照在少年的面颊上，他鼻梁的阴影很深，声音很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方晴冷冷道，“把笔记本还给我。”
江易然勾了勾唇，眼底浮出戏谑的笑意：“什么笔记本，我不知道。”
有人在一旁调侃：“哟，易哥，又有妹子表白啊。”
“易哥，当初说好的一起单身你可不能背叛我们呐！”
江易然站在她跟前，球服显得他手长脚长，身上一股子吊儿郎当的味道。他忽然笑了，语气轻挑没个正形：“听到没有小姑娘，我不喜欢你。”
方晴：“本子还给我！”
江易然嘴角弧度更深，眼底却没有一丁点笑意，转身就走。方晴脑子一热，大步上前一手拽住了他的肩膀一手拽住手臂，只听“噗通”一声巨响，人高马大的江易然被方晴一瘦瘦弱弱的妹子，直接过肩摔倒在地上。
直到方晴走了，所有男生都还处在极度震惊的状态。
不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
很快，江易然被方晴过肩摔的消息传遍全校，传到方晴耳朵里时，事实已经添油加醋变成了方晴告白失败一气之下对江易然大打出手。
以至于后来，在学校里碰到方晴，大家都是避而远之，谈之色变。
期中考试过后，成绩公布。林霂沐学霸的名号当之无愧，拿下了全年级的第一名，陈岩仅次其后。江易然和宋煜丞不用说，常年稳定在倒数一二三。
大家的卷子都发了，方晴却一张都没有，她正纳闷，突然宋煜丞惊慌失措地跑教室，嘴里还喊着不好了不好了。
林霂沐责备地看着他：“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宋煜丞看着方晴，气愤地道，“晴姐，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把你的卷子全部贴在公布栏上，四科鸭蛋，好多人在下面围观呢！”
“啊！不是吧！谁这么缺德啊！！”林霂沐难以置信道。
江易然目光盯住宋煜丞，抿紧嘴唇。
方晴一句话都没说，起身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第15章 星星14
市一中建校几十年来，以卓越的教学质量和优质的升学率名扬四海。再不济，也从来没有出现出学生四科把鸭蛋拿满贯的现象。
所以方晴的卷子被粘贴到学校公布栏上，四道红晃晃的零蛋把全校都给轰动了。
方晴来的时候，公布栏处人满为患，有不少人都认识她，顿时一片窃窃私语。
发生这种事无疑就是给学校蒙羞，教导主任当时气得脸都发紫，一见到方晴就把零分试卷劈头盖脸砸过去，一嘴唾沫星子乱飞。
“你就是四班那个方晴是吧！我想问问你是怎么对待期中考试的！四科都交白卷！你这种学习态度就不好！再怎么样也不能交白卷啊！”
方晴站在那一动不动接受批评，看着卷子轻飘飘地落下，周围都是苍蝇在嘤嘤嗡嗡。她听不太清那些人究竟在说什么，只知道轻蔑嘲笑的目光像潮水将她淹没。
教导主任给她做着深刻的长篇大论思想教训，话说到一半才发现方晴根本就没有在听，抱着手一副“我带有自动屏蔽噪音”的不厌烦表情。教导主任威严受到了挑战，气不过吼了一句，成功让方晴注意力转移回来。
“方晴同学，你太不像个样子了！作为一个学生！你不尊重你的老师不听老师的教诲，不论怎么样，你成绩也好成绩优秀也好，对老师要有起码的尊重，这是作为一个学生的基本素质……”
教导主任的长篇大论讲完，方晴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您说完了吗？”
那个“您”字在方晴嘴里绝对不像是尊称的意思，讽刺意味十足。
教导主任脸色变了变：“你太不像话了！”
方晴冷不丁笑了声：“那作为教导主任，您就像话吗？”
教导主任错愕：“你说什么！”
方晴双手环抱在胸前，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意，目光冷淡地扫视一圈所有围观人群。那些面孔陌生漠然，作为事不关己的旁观者。而很多时候大家都不知道，旁观者的冷漠，就等于鼓励犯罪的帮凶。
“发生了这种事，作为教导主任第一件事并不是查到使坏的学生是谁，而且来指责那个被害者，连基本审题都不能精准，不能就事论事，我不知道教导主任的水准到底是有多差，还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当上教导主任。”
这话一说出口，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凉气，震惊地看着方晴，不敢相信一个学生敢在教导主任面前说出这种大不敬的话。
教导主任第一次被人说水准差，还是一个学习成绩差的要死的破学生，还是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就好像当众被“啪啪啪”打了几个耳光，脸都涨红了。
教导主任气得牙痒痒地瞪着方晴，指着她鼻子手指都在发颤，“你怎么和长辈说话的！有没有一点尊重人的意识！”
方晴笑得很是无所谓：“我只是实事求是，就事论事。”
“你放屁！”教导主任破口大骂：“我见过差生但是没见过你这种没教养的差生，学习成绩不好就算了态度还这么不端正，你的零分卷子被贴出来是你活该你知道吗！就应该让每个班级的同学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
意识到自己和教导主任难以沟通，方晴笑了笑，便不说话了。教导主任以为自己的话让她觉得羞愧了，于是又给她做了一通冗长的思想教育。
回去后，整个下午，方晴都在睡觉。
第三节 课下课，谭美人突然出现在教室，一脸凝重把方晴喊了出去。
在谭美人面前方晴的锋芒不自觉就收敛起来：“老师，有事吗？”
见谭美人脸色不好看，方晴就开始做心里建设，可谭美人的话还是让她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方晴，你做好准备，你爸爸来学校了。”
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方晴脚步一顿，却觉得背脊起了一股寒意。她手不自觉握拢，发现掌心冒了一层虚汗。
谭美人拍了拍方晴的肩膀，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你放心，我会在旁边的，不会让你爸爸打你的，但是你待会要配合我，至少不能耍小脾气，这件事本身就是教导主任不对，我一定会帮你的，你放心。”
方晴轻松地笑了笑，看似好像不在意了，实际上谭美人的话并没有让方晴放松，心里始终像悬着一块石头，提心吊胆。
在教导主任办公室，方晴看到方思成对教导主任点头哈腰的，对方盛气凌人不管说什么，方思成只是一个劲地赔礼道歉，将尊严都仍在地上任人踩踏。
方晴站在门口，冷眼看着方思成的行为。
教导主任见方晴来了立马招呼她进来，那笑容不管怎么看都让人觉得虚伪。
方思成第一句话就是：“方晴，道歉。”
方晴：“我没有错。”
方思成抓起那一叠零分卷子砸在方晴的脸上，因为愤怒额角上的青筋暴起，笑得面目狰狞：“交白卷！你还说你没有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