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沈知行也不停。
长沁把他写的那些,一一排开,平铺在了地上。
沈怀忧背着手,走来走去,把他写的都看过后,感慨道:“是知行,没错……字虽不成形,骨还在,这文章,知意那小子可写不出来。”
长沁就道:“沈大人,您老要是这般火眼金睛,怎么当初不然公子做篇文章看看?您要早这么用心看,帝君还能平白受这份委屈?”
沈怀忧神色讪讪。
沈知行写辞别书时,班曦正把手中的茶杯往茶青方的身上砸,被子擦着茶青方的胳膊飞出去,磕在紧闭的殿门上,摔了个响。
秦乙顿了一顿,继续念朱砂的口供。
茶青方不躲,依然听着。
秦乙念完,收好退后。
班曦缓了口气,平静道:“朕知你恨沈知意……只是恨错了人。他不是沈知意。”
“皇上确定?”茶青方道,听不出是何语气。
“嗯,确定了。”班曦接过新送来的茶,抿了一口,道,“宫里陪着朕的,一直都是知行。”
茶青方轻笑一声。
“早知是他,我就不会大费周章做这些无用之事。”
班曦无奈一叹,刚要责骂他现在才后悔吗?就听茶青方接着说道:“当初押他去司礼监,我就有此怀疑……早知今日,我就应该在怀疑时,杀了他。”
班曦一惊,茶杯差点没拿稳。
她抬起头,满目惊愕。
“茶青方?”
茶青方道:“反正,我说实话还是假话,陛下今日都不会放过我。是我太天真,没曾想过,陛下要除的,是我们关家。既如此,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茶青方一字一句道:“我最恨的,并非沈知意,而是沈知行!”
作者有话要说: 10.15留:因为腰伤,实在没办法长时间站着或坐着,我只能断断续续一点点码。晚上尝试躺着用手机码字试试,等更新的读者朋友们请再等待一下。
渣渣曦你可真作!!还跳湖!!瞧把你能的 (渣渣:不感动吗?他要不是沈知行,不会水,朕就死了。)
临了了还是不相信……非要跳水试探……渣渣曦啊该怎么骂你啊,要知道自作孽不可活 (渣渣曦:帝王多疑嘛。)
别理她!!! (渣渣曦:不理也要理,朕命令!)
尤其又不是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女主真的渣 这里渣得我有点不适 (渣渣曦:我曦字前头那俩字,总得配得上。)
前面一章明明自己都告诉自己是知行了,这里还让他下水救人 太渣了吧 (加个保险,除除心病。)
一点小火哪里够!我要给这把火添煤添柴,让它烧的更猛烈一些!好好虐虐渣渣曦才行! (哈哈哈哈哈你准备好孜然)
知行哥哥:心冷,要茶茶才能烫熟 (茶茶:咋不把你烫出水泡呢!)
这小火不够旺啊!!给我使劲烧!(看热闹不嫌火大)
那啥,百万把我们放出来嘛?
行行康康我!我可以给你捂心!!我比渣渣曦温柔(?) (行行今晚就歇你那里!)
虐虐女主吧球球了 (虐,不到她痛哭流涕下跪不叫火葬场!)
我突然觉得班曦还是很聪明的!发现的很快啊!!!茶茶终于可以被虐了!哈哈哈哈 (茶茶心寒,没人来暖)
【甩开百万的怀抱】我我我,我一直都在知行崽崽身边 (知行别过脸,闭上眼。)
好想看这两天的评论 (来了!)
我能说我不想要他们在一起了吗,我家知行那么好呜呜呜 (不行!他俩天造地设【?】)
我是火葬场!我出场了! (再烧旺一点!)
谢谢阿紫和小院子的雷~么么哒
第49章 怨恨
不得不说, 班曦惊讶了好久。
她在见到茶青方前, 还想开心地告诉他, 活着的并不是毁了他脸的沈知意, 而是沈知行。
她甚至想, 既然是恨错了人,等她告诉茶青方真相后,一切的错误都将得到修正, 双方一个不再恨,一个原谅过错, 皆大欢喜。
听到茶青方说,他真正忌恨的是沈知行时,班曦在怔愣中, 悟了。
原来,做了皇帝,无法掌控的,也不计其数。
她无法掌控每一个人的心。
她甚至看不到他们真实的内心。
班曦愣愣道:“为什么呢?”
“为什么?”茶青方声音缥缈。
班曦依旧怔愣:“他从没伤害过你,也没有捉弄过你……”
“时至今日, 陛下还不知道为什么吗?”茶青方问得苦,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良久, 茶青方苦笑一声,落寞道,“罢了,若是论恨, 今时今日的陛下,才最让人恨。”
班曦愣愣看着他。
她印象里,茶青方从不会说这种话。
“你因何怨恨朕?关家?还是说……是朕罚了你?”
“陛下没有心罢了。”茶青方笑道,“陛下从没有对谁上过心,陛下冷漠无情,对我们的那些好,无非都是做给人看。”
班曦轻声一笑,又是诧异又是迷惑。
“茶青方?”
“现在,我是在怨自己。”茶青方道,“我没什么说的,陛下从前为了他抛下我,今日,也会为了他弃我。关家家大业大,人多了,未免会有几个不讨喜的,碍了皇上的眼。弄权的落得如今这个下场,我并不会替他们多言半句。可我呢,陛下?青方可有负陛下,背叛陛下?”
“你又何尝不是弄权者。”班曦的声音沉了下来。
她比刚刚多了份沉着,不紧不慢道:“你六岁时,就离府进宫,陪在朕左右。我们一同读书,近二十年了,青方,朕对你很是信任,信任到把前朝后宫都交由你打理,可你又是如何对朕?你目无国法为所欲为,三番五次来欺骗朕,从那枷锁,到那次祈福,再到这次公然□□,茶青方,你自己说说看!你,辜负了朕对你的信任,朕掏心窝对你的信任!是朕想得太完美,自古以来,储君的书伴,哪一个不是国主的左膀右臂呢?是朕看错了你,害得知行受了这么多的苦……”
“可自古以来,储君的书伴,真正得主信任的,哪一个不是皇后帝君?!”茶青方道,“陛下曾说过,心疼我受过的苦……然而陛下之后是怎么做的?你把身边的位置给死人,给伤过我的人,你都不会给我!”
班曦瞪大了眼,新中美满是惊愕。
“是因为脸吗?”茶青方声音变了。
班曦叹气:“青方啊……”
“原来还真的是。”茶青方哼笑一声,摘了面具。
班曦换了姿势,正襟危坐,变了语气:“茶青方,华清宫宫女半荷腹中,是谁的骨肉?”
“陛下的那些眼线,没能查到吗?”茶青方僵硬的嘴角挑起。
班曦冷漠道:“朕只是想听你说。”
“陛下以为呢?”
班曦想发怒,但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站起身,垂眼道:“你打算一直与朕这么说话?”
“对于我而言,都已无意义了。”茶青方说道,“当我错失机会,没能当机立断杀了他时,我就注定只能得到最坏的结局。茶青方恭喜陛下,失而复得。”
班曦径直走了出去,对左右说道:“押回去,案宗交由河阳。”
茶青方道:“皇上不处死我吗?”
班曦没有回答,她一步跨出去,并踢翻了一旁的木架,玉瓶摔在地上,清脆一声响,碎片飞溅。
长沁听见声音,连忙跑来,嘴里念叨着:“您可当心着手……皇上要出气,打谁不成,何必去碰这些物什……”
“滚……”班曦滚说了一半,瞥见跪在门外的沈知行,立刻软了声音,颠颠跑过去,一边跑一边骂道:“你们都瞎了吗?!杵在一旁也不知道把帝君扶起来!”
长沁心道,你俩哪个脾气不倔?谁敢啊!
班曦上前去,眼里也看不见别人了,抓着沈知行的手,就要拉他起来:“哥哥不要跪着……你那腿……你干脆拿刀捅朕的心吧!”
沈知行想挣脱她的手,他把一沓辞别信塞给了班曦。
班曦看见抬头那行字,直接扬了去,双手抓住他,拽得更紧:“不可能,你哪都不能去。”
沈知行皱眉,欲要挣脱,班曦软着声说:“哥哥手这么暖和……好想一辈子也不松开。”
沈知行这才察觉到她的双手冰得很,愣了愣,他不舍得再挣动,慢慢垂下眼去。
班曦见他妥协,拉着他起来,轻轻说道:“朕饿了。”
沈知行纠结不已。
沈怀忧讪讪站在一旁,不知应该什么时候出现最妥。
班曦看也没看,说道:“沈大人先回府吧,过几日朕自会传你。”
沈怀忧告退,离了宫,大舒口气:“得速速告诉母亲才是。”
往后昭阳宫这边,就不必忧心了,不是知意,而是知行,这是天大的好事。
只是……
沈怀忧也在琢磨:“什么时候弄错的?”
沈知行郁郁坐着,班曦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只是脸上没有半点生气,一副木然的样子,活像是没了盼头的冷宫白头妃。
班曦就轻声细语问他:“为什么不理我呢?”
沈知行说不出,但也庆幸自己发不出声音,不必回答。
班曦就说:“是因为哥哥受委屈的时候,朕没在身边吗?”
沈知行淡淡看了她一眼,表情更加的了无生气。
班曦挽着他的胳膊,扯着他的衣袖问:“是怨朕没能认出哥哥吗?这的确是朕的不好,可也并不全怪朕……你父亲当初好生坚定,沈府当年来报,也是一口一个大公子病逝……都是那群庸医!当年竟没诊出那是沈知意吗?!”
沈知行缓缓把胳膊抽离,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班曦追着,拉住他道:“哥哥去哪?”
你哪都不准去。
她心想。
沈知行挣开她的手,回身无声说道:“回稷山。”
班曦:“……稷山路远,以后你想去,朕陪你一起。”
沈知行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想哭却又哭不出。
他再次开口,说了三个字,可班曦不知道他说的什么。
长沁轻咳一声,以袖掩口,小声道:“银钱……刑部说是择日下葬,皇上看……是葬到皇陵哪他处合适?”
班曦这才记起银钱,她就说自己恍惚中好像忘了什么,原来如此。
她心中清楚自己犯了个错,刚刚与沈知行说了那么多,却没能提到银钱,但与此同时,她也松了口气。
原来他是因为银钱才伤心。
班曦缓了缓神色,重新拉住沈知行,低声道:“朕问过河阳姑姑了,银钱已经入殓了,朕会挑个日子,把他葬到帝陵西。”
沈知行没有反应,依然看着她,还是那副表情。
班曦愣了愣,又道:“半荷腹中的孩子,是华清宫一个侍卫的,他也算是关家的门生,茶青方对他有知遇之恩……茶青方设此毒计,本是想直接用在你身上,只是没机会,银钱代你常出入跑动,自然与半荷也有来往……可怜了银钱。”
沈知行目光空洞。
“对不起……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朕没在你身边。”
沈知行轻轻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班曦:“若不是你身子……”
说了一半,班曦想起,他腿脚不便,不宜长途跋涉,因而不能带他出宫,也是因为她。
而且,就算他身体康健,她当时也不会带他到凉州去。
她本就打算留他在宫里,借此打压茶青方和关家啊!
班曦眸光黯淡了一瞬,忽然紧紧抱住了沈知行。
“差一点……”班曦喃喃道,“差一点,朕就害了你。”
沈知行僵硬一瞬,目光慢慢变得无奈。
抱着他的年轻国主正在发抖,他感觉得到。
终究是自己心软,不是吗?
沈知行微微叹了口气,拉住了班曦的手。
班曦心中雀跃不已,眼睛蓦然发亮,拉着他说道:“夜里风大,你需要静养,不能久站,长沁!长沁!朕的寝宫收拾了吗?车辇呢?!愣着干什么!”
沈知行放弃了内心的挣扎,垂下了眼,对着班曦说了华清宫三个字。
班曦认出来了,可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说道:“哥哥说什么?先回寝宫里,哥哥该喝药了……哥哥身上那些伤还没上药,朕来。”
沈知行皱着眉,更是忧郁。
车辇直送入寝宫,班曦把他按坐下来,轻轻拆了他的头发,拿起梳子轻轻梳理他的长发。
“待天好,朕与哥哥要再结发……”
沈知行垂下的手微微一颤。
他想起,自己还未与她真正的结发。
他想起了,他无名无分,在这里度过的每一个屈辱又无奈的夜晚。
沈知行轻轻推开班曦,茫然起身,又茫然坐下,目光再次放空。
他不知道自己因何纠结,他怨班曦,又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何怨她。背叛吗?还是她对“沈知意”的不信任和冷漠?
是因为看到了她的另一个面目吗?
可……可最了解她的人,就是他。他早该知道的,不是吗?她只是个孩子,没有人教她爱,她没有兄弟姐妹,她本就是个公主,生来就只懂得到不懂表达的公主,她心里只应该装着她自己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