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事情她记不太清楚了,气息乱了,一切都乱了,最后的归宿是这张床,床单上的红痕说明了一切。
她咬着牙,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两百五,这年头鲜少用现金,这点钱还是前几天张淼和她换钱,她随手塞口袋里的。
也罢,这数字应景,看了一眼浴室玻璃上的影影绰绰的影子,初壹把钱压在了床头的水杯下,想了想又觉得不够解气,干脆又报复心极重的写了一张纸条一并压着,做完这一切,屁滚尿流地跑了。
房门“砰”地一声关上的同时,浴室里的水声停了。
顾景澜穿浴衣出来,身上还带着些许水汽。
水珠顺着他的黑发凌乱的滴下,滑过脸颊,无声地淌进浴衣里,偌大的房间里寂静无声,他黑沉的眼眸扫过空无一人的房间。
床上凌乱一片,全是昨夜战斗过的痕迹。
而始作俑者已经在他洗澡期间跑了,只余一室芬芳。
他的目光渐渐落在了床头柜上,水杯下面压着一小沓现金和一张纸。
男人的眼眸倏的一暗,周身的气息乍冷。
……
入秋的洛城,梧桐树叶落了一地。
车子平缓的驶出酒店,秘书许让忍不住一直偷偷从后视镜里偷看顾总的表情,也怪不得他八卦,主要是做顾总秘书三年,还是第一次看到顾总的脸上出现类似生气的表情——哪怕创业初期,惨遭商业间谍,公司机密泄露,顾总都永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而此时此刻,后座的男人眉头紧紧地锁着,神情冷漠,正垂眼看着手里的一张纸条。
显然是匆忙写下的,少女的字迹龙飞凤舞:
「服务一般,看在你那么卖力的份上勉强给个中评吧。」
任凭哪个男人在这种地方被女人看低,心情都愉悦不起来,再加上那可笑的两百五现金,某种讽刺的意味愈发的明显。
昨夜她喝醉,他本意想带她回家,可她喝得烂醉,根本说不清话,偏手还不老实,在车上扯开他的领带,手脚并用地想要爬到驾驶座吻他。
他无法,最终带她到了酒店,本意只是想要让她好好睡觉,可她跟个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偏力气还大,难以拖拽,动作间她在他怀里又香又软,磨得他理智全无。
高中时她就总是喜欢撩拨他,而那时他自觉自己无法回应她的感情,总是冷冷对待,可她却出现在他每一晚的梦里。
而他压抑了那么多年,心底的那团火疯狂地叫嚣着要拥有她。看她娇声喊他的名字,内心是这辈子都没有体会过的快乐与满足。
只是一夜过后,撩人的小猫跑了,还不忘记嘲笑他。
他面无表情的把纸折好,放进衣服口袋里。唯有紧紧绷着的下颌线昭示着他的不悦。
——哪怕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能轻而易举地挑起他各种各样的情绪。
-
初壹回家后洗了个澡,吹完头发后往床上一倒,蒙头就睡。竟一觉睡到天黑,万幸的是她的睡眠质量依旧很不错,没有噩梦,也没有不安宁。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晚上五点的时候丁宁打来电话,和她敲定伴娘礼服的事情,两人选好伴娘裙,丁宁说到倪光,初壹轻描淡写地回:“分了。”
电话那头的丁宁声音拔高了好几个度:“分了,怎么又分了?!”
虽然有些见怪不怪,可得知这个消息时,丁宁还是忍不住惊讶。
这些年初壹也谈恋爱,多是男人追求得疯狂,初壹怕麻烦,干脆就答应下来。
可那些在追求时锲而不舍的男人,却总是在和初壹恋爱后飞快的分手。
初壹自卧室走到客厅沙发边,手机开扩音,从茶几上拿了个橘子在手里剥,轻描淡写地回:“不然呢,绿帽子都扣脑袋上了。不分留着过年么。”
丁宁立刻义愤填膺,“这人怎么这样啊!是该分了,这种男人还好没和他有亲密接触,否则得恶心半年!”
初壹不在意,和丁宁扯其他的话题,快要到挂电话之际,丁宁犹豫了一会儿,忽然有些郑重地说道:“壹壹,有个事我得告诉你一下。你不准生气。”
初壹问:“什么事?”
丁宁说:“顾景澜回来了。”
顾景澜这三个字,像是带着魔力,无论何时何地,这三个字都能叫她心头突突一跳。
初壹心跳得飞快,手一松,橘子掉在茶几上,溅起几滴汁水,她面无表情地把橘子捡起来,佯装淡定地往嘴里塞,“我知道。”
丁宁忐忑极了:“我老公和他是大学同学,婚礼也会给他发请帖,我是昨天看到写宾客名单的时候才知道的……你可以吗,壹壹。”
初壹不以为意:“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丁宁:“我怕你见到他情绪崩溃。”
“大概吧。”橘子很甜,化开在唇齿之间,初壹又伸手去剥第二个,“不过我们已经见过了。”
丁宁惊了:“见过了?!那……你还好吗?”
初壹含含糊糊咽下第二个橘子:“电话里说不清,明天见面说吧。”
挂了电话,她没了睡意,彻底醒了。饥肠辘辘,家里没东西吃,干脆点了外卖。做完这一切后,她才有心情打开消息99+的微信。
张淼:「初壹姐,你今天不来店里吗?」
张淼:「今天有个大单子啊!老板你在哪里!速回速回!」
纪子轩:「怎么不接电话?」
夏秋雪:「《学会这碗养生汤,舒舒服服过秋天》」
除开这些,多半是问她分手消息和新男朋友状况的。昨晚冲动之下发的那条朋友圈里的迈巴赫太过劲爆,激起不少八卦群众们的好奇心。
初壹一条一条地扫过消息,最后目光落在了一个陌生的微信头像上,没有备注,点开朋友圈,也是一片空白,一切都很陌生,却叫她心脏跳得飞快。
L:「壹壹,在哪。」
是早上发的,时间恰好在她走后。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加上的。
她在心中读出这句话,莫名添上几分熟稔语气,心中万分笃定:这人一定是顾景澜!
大脑“嗡”的一声,像是有一根弦断开,手机在这一刻变得万分烫手,初壹两眼一闭,干脆把他删了。
很久以前她也想过和顾景澜再遇,那时候她特别没骨气地想,只要他一个眼神,她还是能轻而易举地沦陷,屁颠颠地跟在他身后,每天问他什么时候会喜欢她,他之于她是一见钟情,更是此生难忘。
可时间又匆匆过了这么些年,年岁渐长,她早已没有了当年脸比城墙厚的孤勇。
可即便硬下心肠做了决定,当晚睡觉时,在一片黑暗里,初壹忽的又想起那一年秋天。
那一年他们十七岁,市一中门口的香樟树郁郁葱葱,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风中混杂着街角小摊贩的叫卖声,纪子轩摩托车轰隆隆的响声,还有无数学生聊着天从他们身边走过。
她坐在纪子轩的摩托车上,远远看见顾景澜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那一刻,万物俱静,所有背景都失去色彩,唯有眉眼冷冽的少年,一步步地向着门口的方向走来,落日的余晖落在他身上。
她万分嫉妒,心想阳光、微风,都能拥住他。
而她笑得比夏花还灿烂,扬声喊他的名字,他却只淡淡分她一眼目光,眸光冰冷,毫无温度。
一眨眼,七年过去了。
-
初壹不过没在店里一天,店门玻璃就叫几个高中生砸出一个窟窿,呼呼地往里漏气,好在并没有其他损失。
张淼畏畏缩缩地给她倒茶:“初壹姐……我可是谨遵你的教诲,绝不给未成年人纹身。哪想到那帮小兔崽子脾气这么大,趁着晚上没人来砸店呢……早上我看到的时候都懵了……”
初壹抿一口茶,倒是没多大情绪,“你找出监控,给洛城职高都发一份,除了要赔偿,还要一份检讨书。”
张淼不明所以:“哈?这……这怎么发?”
初壹翻抽屉拿出张纸,递给张淼。张淼低头一看,那纸上竟然写满洛城的初高中学校教导主任的邮箱,不由自主地感叹一句:“初壹姐……牛逼啊!”
初壹指了指对面墙上一排的检讨书,自信地扬眉:“咱可是社会主义刺青店!”
张淼:“……”
话说到这,张淼忽的记起来昨天的大单子,“初壹姐,说起来,昨天来了个好帅好帅的男人。出手也阔绰,不过他点名要你纹,全款都付了。”
初壹睁大眼,“纹什么图都没说,怎么就付全款了?”
“他说多退少补——你猜给了多少?”张淼神秘地眨了眨眼,想吊胃口,又架不住想炫耀,伸出五个手指,“五万啊!!!”
初壹跳起来:“什么要求都没说你就收人钱?那人留电话了吗?赶紧给他打电话道歉,约好时间让人来说要求!”
张淼炫耀不成反被骂,有点不服气,但毕竟初壹是老板娘,只好恹恹地应了,转身去给那人打电话。
时间近中午,初壹和丁宁约了饭,等吃完饭后陪丁宁试婚纱,交代了张淼几句后拦了辆的士走了。
张淼目送着她出去后,万分不情愿地给那大方客户打电话道歉。
电话被接起时,店门也恰好被人推开,门上的风铃叮叮当当响起来。
张淼应声看过去,男人个子很高,穿一身合体的白衬衫和黑西裤,眼睛上方架一副金丝边眼镜,衬衫的扣字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方,表情淡漠。
气质与纹身店格格不入。
张淼在纹身店里也见了不少人,大多数纹纹身的人,性格都比较外放粗狂。
而面前的这位,气质内敛又冷漠。
张淼在心里偷想,讲不定人家禁欲的外表下有颗狂野的内心呢?
她挂掉电话,站起来给他道歉,“不好意思啊先生,昨天你什么要求都没说,我就收了你全款,今天被我老板骂了一顿,还是得走程序哈,我把您的钱退给您,只收定金,您把要求描述一遍,我老板好画设计稿哈。”
顾景澜不动声色地扫过门上的那个窟窿,“她人呢?”
张淼客客气气地答:“不好意思啊,我们老板今天有事出去了哈。您可以在这里写一下要求。然后在这里留个名字和号码就可以了。后续的问题我老板会联系您的。”
顾景澜坐下,在名字处写了一个字后,又重重划掉。
他站起身,“我希望等她在店里当面谈,你方便通知一下么。”
张淼点头如捣蒜,“理解理解!那等我老板回来我给您打电话!”
顾景澜礼貌点点头,走出去。
张淼这才后知后觉地对着他的背影花痴,唔,好帅啊,声音也好好听!
直到男人走道马路对面,打开了车门坐进车内,车子缓缓发动后驶开。
只是……
这辆车怎么有点眼熟?
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九岁'30瓶;黑猪啊5瓶;故人3瓶;杰尼杰尼2瓶;迷你曼1瓶;
第3章
初壹和丁宁足有一月没见,刚见面自然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她捏着丁宁的腰夸张地喊:“亲爱的,你现在这身材去走时装秀都没问题啊。”
丁宁之前让未婚夫赵今宠胖了二十斤,为了结婚疯狂减肥,现在又是个条顺盘靓的大美人。
丁宁笑弯了眼,把礼物递给她,“H市那边没什么特产,倒是看到了一条丝巾,觉得特别衬你,别嫌礼物轻。”
那礼盒里装一条浅米色的花纹丝巾,初壹当场就围上了,臭美地冲丁宁做了个wink,“我好看吗?”
她皮肤白,脖颈又细,与她今天的裙子也很搭,气质瞬间变得高雅不少。
秋天已过半,大部分人都穿上长袖,丁宁怕冷,衬衫外又搭了件外套。可初壹只穿一件深橘红色的无袖长裙,雪白的双臂露在空气里,漂亮是漂亮,但看着就觉着冷。丁宁忍不住念叨:“天气冷下来了,你别老穿这么少。”
说话的时候侍者端着冰激淋上桌,初壹的注意力早被拐跑,舀一勺冰激淋含在嘴里,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丁宁无奈地摇了摇头。
吃饭席间交谈甚欢,到了选婚纱的时候,两人还是无可避免地聊到了顾景澜。
初壹漫不经心地看着婚纱,面无表情地说:“睡了。”
“睡了?!”
丁宁吃惊地睁大眼,捂住了嘴巴,看初壹跟没事人一样,又鬼鬼祟祟地拉着她到一边小声地问:“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和男人肢体接触会觉得恶心吗?”
初壹不以为意地说:“和他不会有。”
确切来说,不仅不会觉得恶心,还觉得亲昵。
像是年少时的缺失,被完整的弥补上。
丁宁沉默了一会儿,脸色有些不太好,又问:“他什么态度。”
“不知道。”初壹心大地挥挥手,“我把他删了。”
“删了?”
“嗯,以后不会再有交集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破不立!”
她不想去猜顾景澜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也许只是觉得她熟稔罢了,毕竟他那样的冷淡性子,做生不如做熟咯。
丁宁叹气,“他现在似乎挺不错的。上市公司总裁,咱们学校的所有人,包括我老公的所有同学里,就他混的最好。听说前几天还登上财富杂志了,壹壹……”
丁宁欲言又止。
初壹装没听见,指着一件婚纱,转移了话题,“宁宁,这件好看!你快试试!”
丁宁又叫:“壹壹!”
初壹推她:“快去试试,今天的女主人公是你,你要做最美的新娘子!”
婚纱选得差不多的时候,赵今总算迟迟赶到,初壹不再打扰他们,率先离开。
拿出手机才看见纪子轩打来好几个电话,她给纪子轩回过去,那边一阵鬼哭狼嚎,显然在某个KTV包厢里,纪子轩扯着喉咙问:“丁宁结婚我去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