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铮讨饶地向她拱了拱手,走到楼梯口,又从那里探出头来,像只偷腥的狐狸,笑眯眯地问:“感觉怎样,还不错吧?”
池以歌:“呸,糟糕透顶才对!”
她怎么会告诉他,她刚刚居然在分心想,他的唇有点干,明天去买盆栽的时候,要记得多给他带一只润唇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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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歌?你怎么脸那么红。”闻溪咬着筷子看她,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温度也很正常,没发烧啊。”
“没事儿,都是天太热了。”池以歌心尖一颤,忙岔开话题,“你啊,跟季铮都那么久没见,怎么还是这副针尖对麦芒的样子。”
一听“季铮”这个名字,闻溪瞬间就把刚才的疑惑抛诸脑后,咬牙切齿地道:“早知道就不该给你找这里的房子,你住在这里,简直就是羊入虎口!”
“你说说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闻溪恨铁不成钢地道,“这才过了多久,就让那小子登堂入室了?”
池以歌小声地道:“我没有……”
“从高中那会儿我就知道,季铮那小子不是个好东西,我当时就奇怪呢,季铮是个什么人呀,偏科偏得理直气壮,任凭老师怎么说他,还不是左耳进右耳出,怎么你一转学过来,他就知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还单逮着你一个人问问题,分明是心怀不轨!”
闻溪大口大口嚼着嘴里的肉,恨不能把它当成季铮给撕了:“你明明是为了跟我一起念书才转学过来的,结果到头来,居然被他给拐跑了。”
池以歌心虚地给她倒了杯水推过去,又给她夹了好几筷子菜:“慢慢吃,慢慢吃。”
闻溪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老佛爷般等着池以歌投喂。
她化悲愤为食欲,横扫整个餐桌,等池以歌整理完桌子出来,就看见她捧着个肚子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拿着平板不停地划拉,嘴里时不时发出古怪的笑声。
池以歌好奇地走过去:“你看什么呢?”
闻溪把平板递给她,池以歌接过来一看,那是一个包着头巾的中年男人,他正悲愤地盯着镜头,随后——
他竟然把面拿鼻子给吸起来了?!
闻溪道:“看看,这就是未来的你。”
池以歌那平板的手微微发颤,平静的表情一点点崩裂开来。
闻溪趴在沙发上笑嘻嘻地问她:“想清楚你喜欢什么样的面条了吗,是要宽面还是细面,热干面还是鸡蛋面啊?”
“不如每样来一种,先给你备上。”她小声嘀咕道,“反正我看这架势,过不了多久,估计也就能用上了。”
池以歌:“……”
第22章
次日清晨。
季铮站在电梯口,借着门的反光最后一遍检查自己的衣着,正当他捞起那根不老实的头发试图把它固定到它该去的地方时,电梯发出“叮”地一声,门在他面前徐徐打开。
门里一群上了年纪的阿姨穿着时髦,手里拿着把跳舞用的扇子,正你一言我一语地唠着家常,门一打开,一群人的目光齐齐聚焦在了季铮身上。
季铮:“……”
有位阿姨特意压低了嗓子跟旁边的老友嘀咕:“哟,现在的年轻小伙子,还挺爱俏的。”
这阿姨是个大嗓门,即使压着嗓子说话,声音还是清楚地传到了季铮的耳朵里。
季铮:一定是今天出门的方式不对。
“咚咚咚。”
三声过后,门就被吱呀一声打开,池以歌正手忙脚乱地把家里的钥匙塞进包里,同时从门口的鞋柜里拖出双鞋子换上,“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她说话声音轻轻的,还朝季铮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一点,溪溪还在睡,别吵醒她。”
季铮立刻抓住了重点:“你怎么知道她还在睡?”
“不是说让闻溪睡客房吗,难道你们两个昨晚睡在一起?”
池以歌哭笑不得,这种捉奸的口气到底算怎么回事啊。
她大力把他推出屋外,同时轻手轻脚地将门带上,“别看了,我们赶紧走吧。”
季铮犹在不满,从鼻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就知道敷衍他,他要让她知道,他也是有脾气的!
“诶,我做了三明治,你要不要吃啊?”
女孩子的声音从前边传来,季铮犹豫了不到三秒,就已经仗着腿长大步追了上去,接过她手里的小袋子。
“吃!”
—
花鸟市场离小区有二十分钟的车程,沿街的铺子摆着各式各样的花草,笼子里关着的猫猫狗狗应有尽有,季铮的滴水观音倒是好找,池以歌走进一家铺子,问了问老板,老板立马就从后边搬了一盆给她。
“小姑娘放心吧,这东西好养活,都不用你怎么浇水,最适合放在家里了,拿回去能活好久呢!”老板拍着胸脯跟她保证。
池以歌想起放在季铮办公室里那盆一戳就倒的滴水观音,对老板这番话在心底默默打了个大问号。
季铮倒是美滋滋地捧着这盆盆栽,转头认真地跟老板聊起了养这些花花草草的注意事项,还煞有介事地拿手机里的备忘录记了下来。
池以歌在店里转了一圈,看了看其他的花卉,让老板再包一些起来,回去能摆在店里。
老板拿计算机啪啪一按,给他们抹了个零头,又拿来袋子方便他们把花提回去。
老板的桌上摆了个鸟笼,里边停了只黑色的鹩哥,这只鸟被老板养得胖乎乎的,脖子那圈橘黄色的毛活像是给这鸟围了条围脖,老板将鸟笼打开,这鸟也不跑,乖乖地停在老板手上,小嘴巴一张,字正腔圆地念道:“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老板给鹩哥添了点鸟食,“有意思吧,这鸟儿可聪明。”
他说着轻轻在鸟屁股上弹了一下,鹩哥顺势飞向季铮,稳稳地停在他的小臂上,那双小黑豆眼却是直盯着他旁边的池以歌瞧,池以歌看它可爱,就伸手摸了摸鹩哥头顶柔软的毛。
鹩哥眼咕噜一转,突然张嘴道:“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池以歌:“……”
老板抚着将军肚大笑道:“我怎么说来着,我这鸟儿有眼光吧。”
池以歌:“老板你误会了,我跟他不是……”
“是有眼光!”季铮诚恳地看着老板,“这鸟,您看能割爱给我吗?”
鹩哥:“在一起,在一起!”
季铮看这只鸟的目光越发柔和,大有要将它揣进兜里抱回家的意思。
池以歌:不是,你还想听几遍?
一想到这人把鹩哥牌复读机带回家后的场景,池以歌顿觉眼前一黑。
好在这鸟是老板辛辛苦苦一手教大的,对它很有感情,任季铮把价提得再高,说不肯卖就是不肯卖。
没有买到心仪的鹩哥,季铮仍有些失望,时不时回头往店门的方向看两眼,看上去很期待老板能突然改变主意追出来。
池以歌:感谢老板立场坚定。
“那个,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吃点东西?”池以歌扯了扯他的袖子,很阔气地道:“想吃什么就说,我请客!”
季铮打开后备箱,将那盆滴水观音宝贝似的放好,他刚想开口,口袋里的手机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
季铮的动作一顿,不情不愿地接起电话问道:“喂,什么事。”
“喂,老季,你昨天是跟我说,你在花鸟市场那边,对吧?”宋锋急切地道,“太好了,就你离那儿最近,你赶紧去临江路金门大厦看看,我们接到报警电话,说那儿有个人要跳楼!”
“老季,老季你听见没,你赶紧的啊,我这就带人过去了。”
季铮:“……”
他黑着一张脸挂断了电话。
今天果然不宜出门。
*********
临江路,金门大厦。
早前赶到的消防员已经布好了气垫,临近地区的警员有几个穿行在大厦间,隔了楼顶的小年轻一段距离,小心翼翼地盯着他,企图找准时机把人扑下来。
警戒线外围了一堆看热闹的人,他们高举着手机对准了楼顶摇摇欲坠的男人,有人还在人群中高声喊着“跳不跳啊,不跳就下来,跳就赶紧,别浪费咱们时间么不是”。
季铮从人群中挤进去,把随身携带的证件给楼下的警察看过,快步冲进了大厦。
楼顶,男人站在呼啸的冷风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他一只脚已经垮了出去,一边声嘶力竭地冲后面喊:“别过来,都她妈的别过来,再过来老子现在就跳下去!”
小民警苦口婆心地在那儿劝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到了对方的雷区:“我说大哥,你这没必要啊,为了一个女人,真不值得你这样,你先下来,下来我们再好好说话。”
“你晓得个屁啊!”男人嚎得凄惨,“那是一个女人的事吗,啊!”
“我辛辛苦苦工作那么多年,一毕业起就在那儿工作了,结果呢,说裁就给裁了,我刚付了买房的首付啊,还房贷的钱还没着落呢,亏我他妈还觉得对不起我老婆,她有了孩子,我还想着挑个好日子就跟她领证结婚的。”
男人吸了吸鼻子,“结果呢,那娘们拍拍屁股跑了,还告诉我,她肚里的孩子压根不是我的,我还跟个傻子似的高高兴兴把要结婚了的消息亲戚朋友传了个遍,现在是个人都知道老子绿得发光了!”
小民警呐呐道:“好像是挺惨的哈……”
他话音刚落,人就被扯着领子提溜到了后面,“还想刺激刺激他,嫌他跳楼的心不够坚决?”
小民警瞪大了眼睛:“季先生?”
季铮回头看了他一眼。
小民警激动地道:“季先生,我知道你,你特别厉害,我之前在警校考刑侦的时候,考试前每次都要摆上你的照片出来,贡上零食拜拜,第二天考试准过!”
要不是时机不对,他保不齐还要掏出小本本找季铮要个签名。
季铮:“……谢谢,但我还没死呢,拜就不必了。”
“这位先生,在你要跳下去之前,我得先告诉你一声,以这个高度,再加上底下垫的气垫,你跳下去,不一定会死,反倒很有可能落得个终身残疾,没准下半辈子都得在床上度过,连动都不能动,无论想做什么,哪怕是吃饭喝水这种事都得人帮你,寻死都寻不了。”
季铮很有礼貌地询问他:“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男人在风中抖得像个筛糠:“你别想吓我,老子不怕!”
“这怎么能是吓你呢,这叫阐明厉害才对。”季铮话风一转,“哎,就说你身上这档子事,谁还没遇上过呢,要谁都跟你这么要死要活的,我现在就该把你拉下来,自己搁那儿站上去!”
旁听的小民警:“什么?!季先生您别呀,我我我拉不住你们两个啊!”
季铮苦大仇深地叹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向男人靠近:“你当我容易啊,我心上人从前跟我谈得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跑出国六年,我跟个望妻石似的等她回来,好容易把人等到了,她还不爱搭理我,就昨天,当着我的面跟别人搂搂抱抱亲亲我我,还把那人留在房间里过了一夜!”
男人大为触动:“老弟啊,做男人不容易呐。”
季铮:“可不是,难啊。”
小民警喃喃自语:“万万没想到,像季先生这样的人,也会被绿啊。”
匆匆跑上楼的宋大队长:“……”
被顺带着带上来的池以歌:“……”
宋锋拍了拍池以歌的肩膀,复杂地看着她:“小池啊,咱老季是个痴心人,你看,你也不好太,太……”
“欸,我这笨嘴拙舌的也说不明白,你心里懂就成,咱不能那么欺负老实人呐。”
莫名多了个负心人渣头衔的池以歌:“……我知道了。”
季铮把手背到身后,朝周围的消防员比了个手势,他们快速冲上去,趁男人不备,一把将他从边沿处拽了下来。
宋锋走上前,什么也没说,老大哥般拍了拍季铮的肩膀,“兄弟,下次哥带你喝酒。”
季铮:“不是,你误会……”
“季铮。”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季铮后背一僵,“以歌,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来的不久。”池以歌微笑补充,“刚够把望妻石那段给听完。”
第23章
“以歌姐,你快来看看,我这样打包行不行。”方晓楠小心翼翼地把做好的小点心取出来放进包装盒里,生怕一不留神就给碰坏了。
这款大福被做成了寿桃的形状,粉嫩的底子和乳白的尖尖相连,还有添了抹茶粉做的冰皮在底下捏成两片绿叶的形状,又好看又新鲜。池以歌给她尝了一个,手擀的皮子又香又糯,入口Q弹,里边的淡奶油像冰淇淋一样细腻润滑,再加上多汁甜美的时令水果,一整个吃下去都不会觉得腻,每一口都是满满的幸福感。
“没关系,一会儿送过去的时候当心一点就成了。”池以歌把打包好的镜面蛋糕递给她,“还记得地址吧?”
“放心吧以歌姐,保证完成任务。”方晓楠趴在桌子上,隔着透明的包装盒欣赏里边的星空镜面蛋糕。
一层层不同颜色的涂层被均匀地淋到蛋糕的表面上,直到把整个蛋糕都完整地包裹住,再拿刮刀将它们均匀地抹开,撒上细碎的金粉,蛋糕表面光滑透亮,足以照出人脸,上面的涂层像是波光粼粼的星河,美得让人舍不得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