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舍得吃啊……”方晓楠感叹道,“现在的小孩子,真是不一样了,才上幼儿园吧,过生日居然还能有专门的甜品桌送到家里去,我长那么大都没这待遇。”
“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也做一桌送给你,就当是员工福利,好不好?”听出方晓楠话里的羡慕,池以歌笑着提议。
方晓楠除开上课,时间几乎都放在了店里,做事认真负责,跟池以歌也相处得很好,她当然愿意费一点完成对方的这个小小心愿。
“真的?”方晓楠兴奋地跳起来,不顾男友频频投来的目光,快活地揽住了池以歌的肩膀,蹭了蹭她的脸,“谢谢以歌姐,你最好了!”
她说着,又往窗外望了望:“说起来,那个经常来我们店里的小哥哥,这两天怎么没来啊。”
“就是那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小哥哥。”见池以歌还在装傻,方晓楠揶揄地看着她,“我们都说,他明着是来买店里的甜品,其实啊,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买的是我们心灵手巧的漂亮老板才对!”
“晓楠。”池以歌微笑道,“再多问一句,扣五十块的工资。”
“……知道了老板。”
金钱的压力打垮了方晓楠眼底的八卦之光,她蔫头蔫脑地提着打包盒走出了甜品屋的大门。
不过说起来,自打那天从花鸟市场回来起,也是有好几天没有碰见过季铮了。
他们楼上楼下地住着,晚上池以歌回家,站在楼下往上看的时候,季铮家里的灯也总是黑的,就连阳台上晾晒的衣物都没被主人收回去。
看得出来,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去过了。
连家都没空回,是出了什么事吗?
池以歌打开手机通讯录,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播出了那个号码。
作为老同学和同住一栋楼的邻居,她关心一下……也没什么的吧,池以歌自欺欺人地想。
嘟、嘟——
电话长久地没人接听,机械的声音听得池以歌莫名心慌,她的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拳头,指甲都要掐进肉里。
上一个像这样突然消失不见,又久久打不通的电话,是她的爸爸。
那个时候,爸爸也是好几天没回家,妈妈告诉她,爸爸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忙,现在不可以打扰他,等爸爸忙完了回来,就能有时间好好陪陪她了。
那几天,妈妈生病感冒,年幼的她独自在医院陪着池妈妈的时候,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爸爸,想让那个高大的男人能陪在她们身边。
那天晚上,池以歌趁着妈妈不注意,光着脚偷偷溜出了房间,按下了爸爸的电话号码。
她等了很久,电话始终没有人接听,耳边响着的,一直是声声的忙音。
没有关系,少女蜷缩着靠在沙发上,她强压着内心突如其来的慌乱,一遍遍地跟自己讲,没有关系,没准爸爸现在在忙,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爸爸看到来电提示,一定会回电话给以歌的。
当时的池以歌并不知道,很多事情,即使你对自己说再多遍,也不会变成现实。
就像她年少时没等到的那个电话,终其一生,她也不会再等到了。
那么季铮呢?
他和爸爸一样,都在警局工作……
不会的!池以歌猛得摇了摇头,试图把脑袋里所有不吉利的想法通通抽出去。
胡思乱想什么,都说祸害遗千年,像季铮这样的大祸害,肯定是寿命最长的那一个!
就在池以歌以为电话不会被接起,正准备挂断的时候,电话那头的嘟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低沉的声音——
“以歌。”
男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清晰地传入她耳朵里:“这是你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
他的嗓子沙沙的,那股心满意足的笑意却怎么遮也遮不住地发散开来,钻过小小的听筒,流淌进池以歌心里:“我很高兴。”
池以歌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去,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有什么东西穿破了层层障碍,从顶上埋着的坚硬土壤间倔强地探出头来,有温暖的风吹过,那一点幼苗迎着风,颤颤巍巍地在主人心上舒展着叶子。
而她现在只在想一件事——
他没事。
真是,太好了。
池以歌坐在高脚凳上,指尖缠绕着耳机线,她这个电话打得实在没什么由头,只好干巴巴地问他:“我就是看你晾在外面的衣服都没收进来,一直晾着也不好,所以想问问你,需不需要帮你把那些收起来。”
她刚说完这话,就恨不得把自己按进冷水里好好醒醒脑子。
他的衣服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你帮他收个什么劲儿,还帮忙,你有他家的钥匙吗,你想怎么帮他收,是要学蜘蛛侠吐根丝缠上去,顺着墙壁往上爬吗?
且不说会不会爬到半道摔下来的问题,单是小区里的安保,都会把她当个小贼拘起来送进警局的吧。
池以歌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幕画面,她脑袋上笼着个黑咕隆咚的头套,手里挥舞着季铮晾在屋外的衣物跟气势汹汹的安保对峙,嘴里还不停高声大喊着“我是良民!别抓我,我是来做好人好事的!”
她捂住了额头,无力地趴在桌上,这样猎奇的场景绝对能上社会新闻的头版头条。
……她暂时还没有通过这种方式成名的打算。
另一边,躺在病床上的季铮一只脚被高高吊起,他夹着个手机笑得满面春风,跟先前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判若两人。
被指派来照顾他的小警察坐在板凳上瑟瑟发抖,刚才的季博士分明还凶得活像头史前巨龙,恨不得张嘴把他的脑袋一口给吞下去,怎么才一眨眼的功夫,就突变成了只花枝招展的大孔雀。
“你愿意帮忙当然好,钥匙我上次塞在你家鞋柜靠墙的缝隙里了。”仿佛是猜到池以歌要说出反悔的话来,季铮立马开口。
池以歌:“等等,你的钥匙为什么会在我家,你什么时候放的?”
“就来你家做饭的那次,不小心掉了。”季铮难得心虚,他含糊地答,并机智地把原本是打算将钥匙丢在那儿,方便下次拿找钥匙做借口再去池以歌家里一回这点默默吞进了肚子里。
池以歌:“你这话听起来,怎么也不像是不小心的样子啊!”
季铮眨眨眼:“不要在意这种细节。”
“衣服挂进衣柜里就好,至于其他的东西,就随他晾着吧。”季铮一本正经地道,“尤其是内裤,就不用帮我收了。”
池以歌:“谁要帮你收内裤啊!”说得好像她对那种兴趣很感兴趣的样子!
果然,之前担心他会不会出意外,根本就是她自己吃饱了撑的想多了吧!
小警察的脸越听越红,一听见有人敲门,立刻就起身过去把门打开,推着小推车过来准备给季铮换药的护士见到小警察这个脸色,还愣了一下,心说这人脸这么红,难不成是发烧了?
等下还是让他去量个体温吧。
“季博士,有护士来给您换药了。”小警察站在床脚,小声与季铮道。
季铮正沉溺于池以歌“爱的关怀”中,一个字也没能听进去。
“季博士?”
小警察又呐呐地喊了一声,见季铮仍没什么反应,索性把心一横,上前两步,双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季博士!护士来给您换药了!”
他声音洪亮,这一回,不仅是季铮,就连听筒那边的池以歌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季铮的目光瞬时如刀锋般凌厉得刺了过来。
小警察汗如雨下。
一个女孩子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里源源不断地传来:“季铮,刚才那是什么意思,你受伤了对不对?”
“怎么回事啊,伤得重不重,你在哪间医院,我现在就过来看你!”
小警察想,是季博士的女朋友吗,她听上去,像是急坏了。
季铮瞪了小警察一眼,对上池以歌时,口气却温和得不像话,绞尽脑汁想把这件事掩盖过去,无奈在对方的哭腔下节节败退,兵败如山倒,只能好声好气地奉上自己所在医院的地址和病房号。
答案一出口,池以歌就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季铮拿着只有嘟嘟声在响的手机:……
荒原上的头狼脱下来只在心爱的伴侣面前才会穿上的羊皮,嗖嗖地朝小警察冒着冷气。
小警察无辜地倒退了两步,缩成一团躲在了护士姐姐的身后。
第24章
池以歌一挂断电话就立马从手机软件上叫了车,一路上催了司机不下八百次,成功让一辆普通轿车开出了跑车的气势,惹得司机还在心里琢磨,这小姑娘急得,怎么跟他昨晚载的那个急着送老婆去医院生孩子的男人有得一拼了啊。
池以歌在路上总算让自己一颗疯狂乱跳以至于快蹦出喉管的心稍微平静了一点儿,季铮刚才还有心思跟她东拉西扯地聊天,怎么也不像是重伤垂危的样子,就算是受伤,应该也不会伤得太严重吧。
她默默把刚才惊吓过度的反应推到了那声嘶吼的换药声上。
小警察缩在病房的角落里,拼命捂着嘴巴压抑着打喷嚏的欲望,企图让季铮忽略自己的存在。
既然是去探病,空手上门总归不太好意思,还好医院附近总不缺买东西的地方。池以歌下了车,走进住院部旁边的一家水果店里,等她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果篮。
住院部里常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让人很不舒服,季铮的病房在六楼,季家家大业大的,唯一的公子受了伤,当然不会让他跟别人挤一间病房,以免影响他休息。池以歌出了电梯,问过护士台的护士,就径直向季铮的病房走去。
病房的门没有关上,而是虚虚地掩着,仿佛是在等什么人。
池以歌推开门走了进去。
病房的窗帘没有拉上,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懒懒地照在病床上,床边的柜子上摆着一大束香水百合,窗下的地面更是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慰问品,几乎让人没有下脚的地方。
季铮的病床被摇高,他半躺在床上,朝池以歌招了招手。
池以歌看了他两眼,默默撇开了头。
这厮即使进了医院也不肯老老实实地换上病号服,而是穿着一件乳白色的v领针织衫,外边套了件咖啡色的风衣外套,要不是他那条被高高吊起的腿,池以歌没准会以为,他根本就不是在住院,而是正准备要去参加什么精英会谈。
尤其是他那件针织衫,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从肩线的位置可以看出,这衣服分明是被他刻意扯成这样,来方便露出他的锁骨。
池以歌漫无边际地想,这个人要是以后转行去开什么说出来会被和谐掉的会所之类的,一定能赚大钱。
“不是来看我的吗,离那么远,你怎么看得清。”季铮眼尖地落在池以歌的手上,“你这水果是从楼下的水果店买的?”
“你怎么知道。”池以歌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顺便把果篮放在了地上,提了提他的被子。
怎么就不能坐到他床上来呢,季铮在心底扼腕,早知道就该让小警察走的时候把病房里的椅子通通丢到外面去。
“对面的柜子,你打开看看。”季铮道。
池以歌闻言走过去,打开柜子一看,里边摆着八个一模一样的果篮,和她刚带来的那个简直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连顶上缠着的纸抽花都没变个颜色。
池以歌:“……那个老板明明跟我说,她是现挑的最适合病人吃的好水果,认认真真帮我包好的。”还说什么保证绝无仅有!
季铮道:“很显然,你被骗了。”
池以歌由衷感叹:“这年头的水果店老板真是一点儿都不友好。”就这样居然还能开出288的高价!
独门生意果然让人有恃无恐。
季铮的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池以歌轻轻地碰了一下,又很快把手收了回去,“疼不疼啊?”
季铮点了点头,他直起腰伸长了手臂去够池以歌的手,无比委屈地跟她讲:“疼。”
“每天都很疼,疼得我好几天都没睡好。”
把包忘在病房里,踮着脚尖偷偷摸摸溜进来拿东西的小警察:???
那个今天早上还再跟我说这么点小伤一点都不疼,打个石膏根本就是小题大做,强烈要求出院回家的男人是谁?
您把他吃了吗?
池以歌信以为真,更不敢去碰他的那条腿了,她蹙着眉头坐在旁边,声音里透出掩不住的焦急来:“那怎么办啊,休息不好的话伤口好得不是更慢了,医生没有说办法吗,可不可以吃止痛药啊。”
这么严重,以后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眼看着池以歌就要出去找值班医生了解情况了,季铮赶紧拉住她的手,厚着脸皮把整张脸都贴了过去:“没关系的,你不用担心。”
池以歌用力把他的大脑袋推开:“你别闹了,腿很重要的知不知道。”
“真的没关系。”季铮无奈道,早知道就不那么说了。
看她的样子,是真被他吓到了啊。
“我已经问过医生了,医生说这都是正常现象,过两天就好了。”季铮勾勾她的小指,“你要是担心我,就多说些好听的哄哄我吧,我听完就不痛了。”
池以歌:“你想听什么?”
季铮想了想:“比如说答应跟我复合啦,最爱我了啊,每天都很想我之类的……”
池以歌:……
冷静,他是伤患,不可以在这种时候对他动粗。
她冷漠无情地把手抽了出来,撕开果篮的外包装,在里面翻了翻,摸出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等着,我去给你削个苹果。”
季先生表示他完全不想吃什么苹果,只想继续牵一牵池小姐柔软的小手。
奈何池小姐显然没有在征求他意见的意思。
算了,苹果就苹果吧,起码是以歌亲自动手给他削的。
今天的季先生,依然很好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