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是我早到了。”
服务生拿了餐牌过来，郑嘉仁顺手推给宁小星。
宁小星又推回去：“你来吧，我不挑食，都可以。”
郑嘉仁挑眉一笑，拿起餐牌瞅了一眼，熟练地点好餐，将餐牌交回服务生手里。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堪称赏心悦目。
待服务生离开后，他淡淡一笑。
“不挑食，好养活。”
宁小星笑了笑，接下了这个玩笑。
看得出来，潘琳没说谎，郑嘉仁的条件真的很好，无论外形谈吐都和沈沉很像，却比沈沉更亲和一点。是属于如果不是假相亲，应该不会和她产生交集的那一种。
她的手机忽然响了。
宁小星：“抱歉，我接个电话。”
郑嘉仁做了个“随意”的动作，就将视线投向窗外。
电话接通，潘琳在那边笑：“虽然多余，不过我想再确认下，沈沉知道你在这里对吧。”
宁小星期期艾艾：“我……我没告诉他。”
“什么？！”潘琳一下子跳起来，“他不知道我们相个屁的亲？你相给谁看？！”
宁小星压低声音，试图解释：“我有告诉他，我今晚有事……”
“他是能掐会算是吧？”潘琳吼，“别啰嗦，快点儿，把他的手机号码给我，我想办法……”
餐厅门口走进来三个人，正往宁小星这边走，为首的是一个穿穿黑色西装的男人。
宁小星的目光和那人不经意撞上，立即呆了。
“不……不用了。我看到他了。”
第13章
沈沉径直走过来，停下。
宁小星心都快要跳出来，很有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
沈沉的目光却很温和：“宁宁，怎么在这儿？”
“我……”相亲？见朋友？
“沈沉，这么巧。”意外的，郑嘉仁笑着站起来，率先伸出手，“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
沈沉偏过头，似才看到郑嘉仁，伸手相迎。
两只手简单握了下，松开。
郑嘉仁笑着瞥一眼宁小星：“怎么，你也认识小星？”
沈沉微微笑着：“认识很多年了。”
郑嘉仁一挑眉，看着宁小星，是一种询问的眼神。
宁小星尴尬不已，勉强笑了笑：“是，高中同学。”
郑嘉仁惊讶到，连连感叹缘份。
站在沈沉身后的祈真真忽然笑着插了一句：“小星，好久不见。这位……”看一眼郑嘉仁，暧昧一笑，“是你男朋友？”
突如其来的安静。
宁小星在点头和否认间飞速横跳了好几次，轻轻摇头。
郑嘉仁解嘲般一笑：“现在的确还不是。不过以后可以是。”
他神色坦然，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儿似的。宁小星心中发慌，垂着眼皮，谁都不敢看。
祈真真笑得更暧昧，她旁边的章越岭这时才跟宁小星打上招呼。
“小星，好久不见了。我特别想念你做的东西。”
这话让人轻松。
宁小星抬头，冲着章越岭笑了笑：“好啊，以后有机会再做。”
因是看着章越岭，他又和沈沉站一块儿，宁小星的余光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沈沉。
沈沉并没有露出任何不悦，语气甚至算得上亲昵。
“我们订的位子在那边，你吃完了过去找我。”又偏头看郑嘉仁，“那我们先过去了。帮我照顾好宁宁。”
宁小星：……
沈沉身后，祈真真变了脸色。
郑嘉仁仍是笑眯眯的：“好。”
三人离开。宁小星心不在焉，魂随着沈沉跑了。
沈沉刚才最后一句，简直就是在宣告主权。他以前，可从来不会这样的。
郑嘉仁双肘支在桌上，双手交叉着撑着下巴。
“想不到这么巧，你跟我小舅是旧识。”
宁小星稍微回魂。
“小舅？”
“嗯。我母亲姓沈，沈至礼的堂妹，也是沈沉的堂姐。按辈份我得叫他小舅，不过年纪差不多，我跟他也不熟，不是在家里，还真叫不出来。”
没想到还有这种渊源。
不过沈沉在沈载厚的葬礼上才算被正名，没想到沈家内部的人对他倒不忌讳，愿意承认他的身份。
“我看外界都在说，我这个小舅城府很深，你们很早认识，你觉得呢？”
宁小星一惊，郑嘉仁倒很坦然随意，好似完全只是多嘴一问。
“随口问问，不想答就不答。对了，潘琳说你是她爸的关门弟子？”
宁小星稍微松口气，绷紧的弦缓了一点。
“承蒙师父错爱。”
郑嘉仁微微笑：“名师出高徒。潘师傅名气这么响，小星你的厨艺肯定了不得。”
宁小星双手捧着玻璃杯，很自然地客套了一下。
“也没有。很怕学艺不精，辜负师父的期望，辱没他的名声。”
“太谦虚了。”
不一会儿，菜上了桌。两人都不再说话，只郑嘉仁会偶尔帮她夹一筷子菜。中途郑嘉仁去了趟洗手间，宁小星也没在意，后来吃完饭去结账时，才被告之已经结过。
“应该我来请的。”宁小星挺不好意思的。
郑嘉仁双眼含笑：“初次和美女吃饭却不买单，让我那帮朋友知道，要被笑死的。”
他看着亲和，骨子里却有那种出身良好之人的骄矜。
宁小星想到很早前的自己，也是不会在乎这样一顿饭钱的。
“那，谢了，有机会下次我请你。”
“肯定有机会。”郑嘉仁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她往门那边让，“怎么过来的？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宁小星想到沈沉，摇了摇头。
“不用了，谢谢。对了，我跟沈沉打个招呼。”
她没打算去那边找他，只给沈沉打了个电话。
“我先走了。”
“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出来。”
宁小星不想等，可是郑嘉仁就在旁边，沈沉已经拿着外套匆匆往这边走，她只好等在原地。
沈沉走过来，冲两人点了点头，随手结了账，又看宁小星：“回去吧。”
郑嘉仁看完宁小星又看沈沉，笑问：“住一起的？”
他这言言话也可以理解为两人住在同一个地方，但宁小星就是感觉郑嘉仁的意思是“同居”。
“嗯。”沈沉点头，一只手揽上宁小星的腰，“我们先走了。下次我们请你。”
郑嘉仁风度翩翩地往旁边让了半步。
“好说，下次再约。”
被沈沉握着的腰都快麻痹了，宁小星全身僵硬地随着他出了门。
精心策划的一场“相亲”大戏，感觉完全成了沈沉的主场，他不动声色的，就将一切危机瓦解。
宁小星有种很重的挫败感，挫败到她自揭疮疤。
“刚才我是在相亲。”她本就无意欲擒故纵，很显然这样做也根本刺激不到沈沉，反而让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沈沉点头：“我出现得不是时候。”
宁小星停下脚步，仰着头，鼻头一阵阵发酸：“你很得意是吧？”
“没有。”街上的霓虹闪烁，沈沉的眼里很静，“我只关心，你开不开心。不管真假，这么做，你会开心吗？”
一般巨大的酸涩从胸腔冲到鼻端，冲到眼里。
宁小星紧咬着嘴唇，眸中闪着泪光，狠狠地瞪着他。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聪明？把我看得透透的，对不对？”
晚风吹动她的裙摆，单薄的针织衫根本挡不住寒意。
她抖得厉害，眼泪无声地大颗大颗滚落。
沈沉默默地用外套将她裹住，把吹到脸边的乱发拢到耳后，大拇指温柔地帮她抹眼下的泪，却徒劳无功。
他干脆放弃，一把将她摁到胸口。
“不是。是因为你对我，从来是毫无保留。你把自己清清楚楚摊开给我看，从高中到现在都是。”他亲她的头发，混着胸腔的震动，他的声音有点颤，“你是对我最真心的人。”
她小声呜咽着，手紧攥着他衬衣的前襟。
沈沉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
“我说过我不想对你撒谎，有些事我真的无法解释。可是，我看得清，不止是你，还有我自己。”手指扣进她的指间，他把她抱得更紧，“我从来不会在感情上勉强自己，我知道我自己在想什么。你不是我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在我心里，你是第一位的。”
街上车水马龙，行人不时与他们擦身而过。晚饭吹过裸漏在外的小腿，凉凉的，沈沉在她耳边的低语却滚烫。
“宁宁，我爱你！”
第14章
宁小星回到家后给潘琳汇报成果，她提到郑嘉仁要叫沈沉小舅的事。
“我擦，出师不利，首先辈份上就矮了一截。”潘琳懊悔，“是我一时没考虑周到，选错了人。我现在想起来了，我们老板娘的确姓沈。”
宁小星倒没想到这一茬，只是觉得挺巧的。
她大致跟潘琳讲了一下刚才的情况，最后提到沈沉的示爱。
“骗子！绝以对是骗子！小星，你千万别信。明明前几天还对你爱理不理的，忽然就说爱你，你能信吗？”
宁小星怔忡了一下。
床头柜上，摆着她高中时代的全家福。爸爸妈妈坐在草坪上的白色长椅内，手牵着手，温柔地笑着。她从背后揽着两人的肩，脸挤在他们中间。灿烂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笑得见牙不见眼。
那时候，真幸福啊。
“琳姐，我现在，也没什么能给他骗的。钱，我没有；身体和心，本来就给他了，他还能骗我什么呢？”她缓缓笑着，“我从十五岁就对他一见钟情，这么多年了，不论什么时候，发生过什么事，都没有变过。他以前从来不屑于骗我。真的，我其实多多少少也有点儿了解他，毕竟这么多年了是不是。沈沉不是坏人，他救过我，帮过我，他以前，只是不喜欢我，才对我冷淡而已，不能因此把那些好的方面全抹杀了。就算他真的想骗……至少他肯花心思骗我了，对不对？”
沈沉说“幻象”，就算真是幻象，她也希望可以维持久一点。
“你没救了！”潘琳感叹，“这个不是真正的爱情你知道吗。”
宁小星仍然笑着，略带一点儿落寞。
“我知道啊，我见过最美好的。可是我自己，从来没有体会过……”
沈沉或许是不习惯她忽然离开，或许仅仅是喜欢有人一直这样追着他的感觉，最好的情况是，他终于日久生情，对她有那么一点点感觉，但是于宁小星来说，都不太重要了。
“琳姐，我这一次如果不试一下，我以后，尤其是过得不如意的时候，我肯定会后悔，后悔没和他试一次，所以无论最后怎么样都好，我都……”宁小星抿唇笑：“不是，是不会再有更坏的情况了，你明白吗？”
已经到了谷底，以后每一步，最多只是原地踏步，不可能再低。
－－
那次从医院里醒来，沈沉坐在床边，说：“宁小星，你别做傻事。”
宁小星从来没有问过沈沉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因为绝不可能是为了她。宁小星将沈沉的意外出现，视作是上天的安排，而吓到他，她感到很抱歉。
她全身到处都疼，人很累，声音很哑，几乎说不出话，却还是强撑着开了口。
“我就是有点累，想歇一下。”没想做傻事。
沈沉眼睛红红的，神情却很平静，平静到接近冷漠。他说：“宁小星，不会再有更坏的情况了，你活下去，会越来越好的。”
她太累，实在不想说话，只能尽力笑了笑：“好。”
那之后，她认真地跟着师父学做菜，跟身边的人和气相处，也会为未来好好做规划，看着一切正常，只是宁小星自己很清楚，内心里，她已经失去盼头，随遇而安，得过且过，而且害怕社交。
她再不是以前的那个宁小星了。
－－
手机响，沈沉打过来的。
他的声音平淡中透出一点温柔：“睡了吗？”
宁小星侧卧着，手机贴在耳上：“还没有。”
时间其实并不晚。
“刚才一直忘了说，你今晚很漂亮。”
她心中一荡，一只手不自觉攥紧被子。
回来后下了车，在电梯里，沈沉一直握着她的手。宁小星偷偷看过，她的眼睛哭肿了，很丑。
可是被沈沉夸，很开心。
“你有事吗？”她不自觉微笑。
“嗯。我觉得应该主动让你了解我。比如说，谈一下我妈妈，还有沈载厚。”顿了顿，他轻声问，“有兴趣听吗？”
宁小星笑了笑：“方便吗？”
这是沈沉第一次主动谈他的事，还是这种隐私，她不确定沈沉是不是一时冲动，后面会不会后悔。
“方便。那，你想怎么听？电话中，还是面对面？”他的声音里有笑意，“要是选面对面，就来开门。”
又是一个意外。
宁小星下床，刚往前走几步，折回去，穿上拖鞋，又在睡裙外加了件薄外套，理了下头发，这才去开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