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星垂着头,小声提醒:“你让一下。”
手腕被他握住。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沈沉的另一只手想去摸她的脸,宁小星忙往后躲,被他握住的手腕禁锢住她,没能躲远。
沈沉上前一步,身体几乎贴上她的。
“怎么了?”
宁小星猛地抬起头,双眼红通通地瞪着他。
“什么怎么了?我就是哭过行了吧?我想我爸妈了不行吗?”
说话间眼泪就滚了下来。
提到“爸妈”两个字,沈沉神色微不可察地一僵,目光游移开一瞬,同时抿直了嘴唇。
宁小星又推他,想挣开,被沈沉死死摁在怀里。
“好,我不问。”沈沉声音有点哑,显得异常温柔,“你要心里不痛快,想咬我,就尽管咬;要是想哭,也别偷着哭。”他拍着她的后背,哄夜哭的孩子似的,“你在我面前哭,要不然我怎么哄你?”
宁小星哭得更厉害。
当初被下药,沈沉救了她之后,说:“那种地方太复杂,你再洁身自好,也难保别人有坏心,最好别做了。”
宁小星其实也没打算继续做下去。她不肯陪酒,只做服务生,赚到的钱十分有限。
沈沉又问她喜欢做什么。
宁小星说:“做饭。”
她的本意就只是做饭。
爸爸妈妈一起做饭时的那些恩爱场面,是她少女时代最向往的。遇到沈沉后,宁小星曾经无数次把他们两个代入进去。
结果沈沉将她的话理解成想做厨师,并让她拜到潘庆祥门下。
宁小星误打误撞,成了潘庆祥的关门弟子。
宁小星随遇而安,一直勤勤勉勉地学,结果发现自己其实也挺喜欢这一行,而且做得不错,马上就要出师了。
只是,妈妈说的那种,在食物里赋予爱的体验,她永远都感受不到了。
她给沈沉做的每道菜,每顿饭,都只是明码标价的商品。
她这辈子都没办法像妈妈那样被人爱着,宠着,她以后人生里做的每一餐,都不会有她一心喜欢的那个人来参与。
——
沈沉把宁小星抱到床上,拿了枕头给她靠着。
宁小星哭得眼皮鼻头红肿,声音也哑了。
“沈沉,我……我没想对你……”她抽噎了一下,“对你欲擒故纵。”我是真的坚持不下去,想放弃了。
沈沉坐在床边,虚虚地握着她一只手。
“我知道。”
“你其实,也不是真的,留念我。”宁小星闭了下眼睛,吸了吸鼻子,“你只是,不习惯。不习惯身边少了一个人。等到……等到你碰到……真正爱的人,你就不会记着我了。”
她低着头,不想看他,也不想让沈沉看她现在狼狈的样子。
在她最青春,最活泼,最漂亮,最可爱的时候,都没能让沈沉爱上她,以后的机会只会越来越渺茫。
“我不这样想。”沈沉骨节分明的手稍稍握紧她的,“我心里想什么,我一直都非常清楚。”
——
对于楼下那套房子,宁小星懒得花心思。
“你的房子,你自己做主比较好。我只要一张床就够了。呃……厨房里的那些——”顿了顿,“你反正不会用厨房,如果不想浪费的话,把那些东西搬下来就行了。”
沈沉不置可否,只说那我来安排吧。
沈沉的办事效率非常高,加上本就是二手房,买些家具就能入住,这个星期尾,宁小星就带着她的行李箱搬到楼下。
她是趁沈沉去公司时搬下去的。搬好后,又随意收拾了一下,之后宁小星睡了一个午觉。
这一觉睡得实在有点久,宁小星还是被门铃吵醒的。
迷迷糊糊打开门,沈沉站在门外。
糟了,没有替他准备晚饭!
不是,是她忘了提前问……不对,平时他如果晚上回来吃,是会提前打招呼的。
宁小星几秒内,脑中已经转了好几圈,脸上看起来还呆呆的。
沈沉微微笑:“这是……还没睡醒吗?”
宁小星摸了摸头发,尴尬地讪笑了一下,后退一步,把沈沉让进来。
“你是不是很饿?我现在就去做饭。”
“不饿。”他握住她手腕,飞快地扫了四周,“怎么不等我回来再搬。”
睡裙的一边肩掉下去,露出一截雪白的肩颈,宁小星假借整理头发,顺势飞快地提了一把。
“东西不多,很快的。要不你先忙你的,我马上做饭,好了我叫你?”
想挣开,沈沉的手握得很紧。
宁小星的手机在卧室里响起来。沈沉终于放了手。
宁小星得了救星,迫不及待跑回卧室,接通手机。
潘琳的笑声灌入耳中:“小星星,人我给你物色好了。”
第12章
宁小星一时忘了,有点懵:“什么人?”
潘琳:“你说什么人?相亲的人,记得吧?”
潘琳在那边介绍对方的情况。那人是她公司的顶头上司,也是公司的太子爷。因为人好,她才斗胆请对方帮了这个忙。潘琳又说,这是她能够到的最好最适合的了,英俊,多金,单身,绝对不会给宁小星丢面子,绝对可以气死沈沉。
不是真的相亲,宁小星并不在意对方条件,而且她真的没想对沈沉欲擒故纵。
“琳姐,我不……”
“不准拒绝!”潘琳凶得跟什么似的,“我连我爸都卖了,答应请他来我家吃我爸亲手煮的菜。你敢拒绝我打死你。”
宁小星无奈笑:“好吧。”
潘琳:“我把他的微信推送给你,你加他,先随便聊两句,熟悉一下。”
宁小星又惊了:“还要加微信?”又不是真相亲,没必要吧?!
话音落,余光里卧室门口处有一道阴影,宁小星一偏头,正好对上沈沉的视线。
沈沉双手抄兜站在不远处,静看着她,眸光沉沉。
宁小星莫名心慌,移开视线,不敢和他对视。
潘琳开始在那边“训话”。
“美女,人好歹是我的小BOSS,我们又是有求于他,主动打个招呼,说几句好话不是应该的。”
的确应该。
宁小星苦着脸,压低声音:“琳姐,我社恐。”
“那就更应该多出来见见人。你啊,就是交际圈子太小,井底之蛙一样,才只知道盯着沈沉那棵歪脖子树。”
宁小星唯唯诺诺,点头认错:“好,我主动一点,行了吧?”
收了线,转过身,沈沉仍站在门边。
视线一撞上,宁小星又莫名一慌。再一想,她没应承过沈沉什么,就算真去相亲,也是她的自由。
她握着手机,手背到身后:“对不起,接了个电话。那……”她将头向厨房那个方向歪了歪,“我现在去做饭。”
沈沉点头:“好。去楼上。”
宁小星微微瞪圆眼睛。
之前她想把上面的厨具搬下来,以后她在楼下做饭,免得吵到他,沈沉说不用。宁小星只当他是有钱人,懒得搬,干脆买一整套回来。
“会吵到你。”
“没事。我在家里,你去楼上,我不在家,你在这里。”
好吧,他是顾主,他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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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小星有意划开界线,可是架不住沈沉的坚持,他在家时,两人依然一起吃饭。
吃完饭,宁小星去厨房收拾碗筷。
她在这里只负责做饭洗碗,其他的有专门的家政人员来做。其实有洗碗机,不过宁小星觉得才那么点碗筷,完全没必要用机器。
从厨房出来,沈沉还在客厅里。投影仪上,放着一部外国电影。
沈沉听到脚步声,回头,冲她招了招手。
“陪我看一会儿。”
宁小星以前陪沈沉看过这部电影,没看完,因为看到中途,她就被沈沉压到身下,从沙发滚到地毯,折腾得死去活来。
沈沉性子冷,情.事上虽然很宠宁小星,可是主动的次数并不多,克制且温柔,像那种要吃掉她一般的体验很少。宁小星曾经偷看过他,明昧不定的光线里,沈沉的神色完全不像是在享受,而是蕴藏着巨大的痛苦。
那次他甚至没有做保护措施,结束后,他的脸埋在她颈间,含糊地说了一句“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那天沈沉的喝了酒,宁小星想他应该是醉糊涂了,所以第二天,她自己去买了药吃。
宁小星有时候会想,假如那天她不吃药,真怀了,沈沉会不会为了孩子,跟她在一起。
她没有把握,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信心,所以不会拿一个无辜的生命去赌。
终归是很特殊的一次经历,所以记忆深刻。
两人无声地并肩靠在沙发上,光影不断变幻,四下很静,电影也很闷。宁小星查过电影的名字,叫《沉静如海》,同样带了个“沉”字,也和沈沉一样沉闷。
电影里,依然是爱在心头口难开。
如果时光倒退回高中时,那时的宁小星一定会觉得里面的男女主是神经病。一句“我爱你”有这么难说吗?
时至今日,她已经明白,爱有时候并不能随心所欲。
“你希望他们在一起吗?”
突然的发问,屏幕上正好由明变暗,沈沉神色晦暗不清,只坐姿仍透着随意。
宁小星咽了口口水,措辞有点艰难。
“国家大义是政治正确,可是……可是个人,其实很渺小。战争,并不是他发动的,罪责,也不应该由个人来承担。”她轻抿下唇,“我希望他们能在一起。”
一瞬间的明亮里,沈沉好像笑了。
宁小星有点心虚,不自觉舔了下嘴唇:“说错话了吗?是不是三观不正?”
“没有。”沈沉声音低沉,仿佛带着笑意。停了停,他又问:“假如不是国仇呢?假如不是国家间的侵略,而是他的家人,直接害死她的家人,你还希望他们在一起吗?比如,我家人,害死了你爸妈?”
“啊?”宁小星瞬间寒毛直竖,不由往后退,紧贴上沙发靠背。
国仇太大太空,所谓切肤之痛,是要伤害真正落到自己身上,才能更清晰的感知。
假如她家的不幸是人为造成,她……她肯定死也不会原谅那些仇人。
“开个玩笑。”沈沉忽然笑了,“所以他们怎么选择都不算错。我们,只是看戏之人。”
那种无形的压迫解除,宁小星长吁一口气。缓了缓,她不由好奇沈沉的答案。
“如果是你呢?”
“我?”沈沉斜靠在沙发上,翘着腿,单手撑着头。屏幕上的冷光映得他的脸更加清冷,宁小星却觉得他的神态里透着一种形容不出的轻松。
对,是轻松,好像丢下什么重荷似的,完全不像上次看这部影片时那么紧绷。
“宁宁,做违心的事,很痛苦。所以--我选择遵从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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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小星也赞成沈沉所说,做违心的事并不快乐,只是假相亲这件事,她现在已经是被逼上梁山,不得不做。
她主动去加潘琳介绍的那人的微信,过了约十分钟,加好友的请求终于通过。
对方的头像是个篮球,用的本名。
小星星:你好。
郑嘉仁:你好。
小星星:我是潘琳的妹妹。
郑嘉仁:嗯。
小星星:琳姐说请你帮忙的事……
郑嘉仁:嗯。
小星星:谢谢[笑脸]。
郑嘉仁:客气。
宁小星感觉到对方的冷淡,其实想直接说再见,无奈事情未办完。
正想着如何开口,对方忽然甩了个时间和地点过来。
郑嘉仁:上面这个方便吗?
宁小星忙回了个“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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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亲”时间定在明晚,正好是周末。地点是一家中档餐厅,宁小星在网上查过,环境口碑都不错,消费也不算太高。这一顿肯定宁小星来请,看来对方算得上是个体贴的人,迁就了她的消费能力。
毕竟是请人帮忙,虽然是假相亲,宁小星还是稍微拾掇了一下自己。从为数不多的裙子里翻了条出来,还化了个淡妆。
宁小星不常化妆,在厨房里,油烟就够糊一脸了,实在没心情收拾。
她的头发半长,不拉不烫不染,梳理好后柔柔的披在肩上,宁小星从镜子中看到了过世的妈妈。
读书时她整天蹦蹦跳跳的,还没觉得,这两年话少了,性子稳了,就越来越像妈妈靠拢,让人不得不感叹基因的强大。
约的车到了,宁小星下楼坐车,并提前十分钟到了餐厅。
报上郑嘉仁的名号,她被服务生领到大堂最偏的一个角落的卡座。
服务生给她上了杯水后离开。
差不多是饭点,大堂里坐了不少客人,但不觉得吵,大家都很安静。
大堂里摆了不少绿值,整体灯光偏暗,有舒缓的音乐从某处倾泻出来,很好地缓解了宁小星的了紧张。她盯着装了热水玻璃杯,渐渐地入了神。
有道人影出现在桌边,桌面被轻敲两下。
宁小星抬头,看到一张微微笑着的脸。
“宁小姐?”
宁小星慌地站起来,水杯被带得晃了一下。
“郑先生?”
“对。”郑嘉仁在她对面的长沙发上坐下来,顺手将臂弯处的西装搭到沙发背上,“不好意思,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