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站在门外，还穿着刚才那身衣服。
“已经睡下了吗？”他问，“吵到你了？”
“没有。刚刚和琳姐讲完电话。”她往后退几步，把他让进来，“你还没洗澡休息啊。”
“处理了一点事情。又想和你说说话。”
她又笑，忍不住地笑，为了沈沉的这些主动。
“那，进去坐着说。”她偏了下头，示意去沙发那边。
沈沉说：“好。”人却未动，她刚要转身，手腕被握紧。
“有些事想确认一下。”
宁小星有点懵：“嗯？”
沈沉的手从腕上滑过手背，手心贴上手心，握紧。
“我是想问，你是想先谈恋爱，或者，直接结婚？”
宁小星倏地睁大眼睛，嘴唇圆张，呆看着他。
沈沉好像觉得她这个表情有趣，笑了笑，微躬下腰，亲了亲她的额头。
“傻了吗？我是想问，我们是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从牵手开始，按部就班谈恋爱，还是你想快一点，跳过这些，直接结婚？沈载厚才去世不久，我现在筹备的话，年底应该可以。嗯，或许可以提前备孕－－你想不想现在就生宝宝？”
宁小星已经完全成了木头人。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在她这里，还在等着幻象破灭，她被打回原形。
结果沈沉已经开始考虑孩子的事。
她和沈沉的孩子……？
宁小星呼吸不自觉加快。
她在心里说，宁小星，你要冷静。
可是声音却禁不住发颤：“你呢？你怎么想？”
沈沉眼里略有笑意：“我不恐婚，也不害怕小孩子。我们两个都已经过了法定年龄。”
可能是被沈沉冷淡惯了，现在这样的沈沉，宁小星竟然觉得害怕。
她无意识地摇头，自己也搞不清自己在恐惧什么。
或许是，假如沈沉表现出来的是一点点接受她，大概更像真的。
现在这样……
沈沉仍然很温和：“没事，你要是不想这么早就要宝宝，也随你的。”
宁小星仍是摇头。
沈沉笑里多了一点无奈：“刚才那不是求婚，要不然也太随意了。或者，你想一步一步来？”
宁小星终于缓过神：“我……我还没谈过恋爱。”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沈沉却好像听懂了。
“我也没有。”沈沉的声音低沉温柔，“那我们一步步来。嗯，我会努力，希望以后你回忆起来的，都是美好的事。”
明明已经有过最亲密的关系，又要倒回去，从牵手开始，宁小星觉得有点诡异。
沈沉倒是接受度良好，甚至很有将决定坚决贯彻下去的意思。
“给你讲讲我小时候的事吧。”他说，“从我妈妈开始说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飞喵环游记”，“小周周”两位小可爱灌溉营养液
第15章
沈沉是在沈载厚57岁那年出生的。如果去查阅以前的资料，就会发现，当时年近花甲的沈载厚并不老态龙钟，反而看起来十分风度翩翩，加上阅历丰富，格外显得成熟睿智。
沈沉母亲和沈载厚之间，就是那种最常见的涉世未深的年轻美人和成熟富有的成功男士之间的俗套故事。
假如沈沉母亲只是贪恋沈载厚的财富和地位，那么她会过得很不错，因为沈载厚对待历任情人都算大方。
可是偏偏她最开始会和沈载厚在一起，是出于对他的崇拜和倾慕，进而产生爱意。
大概在某个阶段，她以为自己会是特别的那一个。
可惜沈载厚不止她一个女人，除了陈姨太，还有其他人。沈沉母亲既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更不是唯一的那一个。
沈沉母亲最终选择离开，然后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我妈妈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她跟沈载厚在一起时，就应该知道他不是专一的人，可是后面又因为不能容忍沈载厚的风流选择离开。发现有了我，其实她可以选择放弃，偏偏她又未婚先孕生下了我。没有人逼她，她自愿让我随沈载厚姓，但是她从来没有去找过沈载厚，没有向他要过一分钱抚养费。”
“有点儿像纪晓芙。”宁小星说。
沈沉：“嗯？”
宁小星笑：“金庸小说啊，杨不悔，知道吧？”
沈沉也跟着轻笑：“想象力真丰富。不过……”他轻声叹息，“不一样的。只论男女情爱，沈载厚对不起我妈妈。”
后来沈载厚发现了沈沉的存在，要求做亲子鉴定。沈沉母亲觉得受到了侮辱，她不肯做，也不肯承认沈沉是沈载厚的孩子。
当然，在沈载厚面前，沈沉母亲的那点儿反抗毫无用处。
沈载厚看重血缘，确认了沈沉的身份后，他提出接母子二人回去。
沈沉母亲再次拒绝，甚至以死相逼，沈载厚不为所动。
当时沈沉五岁，已经开始懂事，他坚决地站在妈妈这边，沈载厚才不得不放弃，只按月拿生活费过来，却一次次被拒绝。
沈沉七岁那年，沈沉母亲出意外过世。
沈载厚派人过来接沈沉，被沈沉拒绝。
“啊，为什么？”
宁小星知道沈沉没在沈载厚身边长大，没想到是他自己不肯。
“原因－－一半为了我妈妈，另一半，是我觉得沈载厚不是我心中所想的爸爸。”
不管什么理由，七岁的沈沉拒绝沈载厚都十分大胆。
后来梁爷爷看沈沉小小年纪就一个人，很可怜，就收留他在身边。
梁爷爷是拾荒老人，小屋子里堆了很多废品。一开始，沈沉经常被其他小朋友嘲身上臭，所以沈沉学会了自己洗衣服，做家务。他比其他调皮的小男孩更爱干净。
沈沉一直拒绝沈载厚的抚养费，固执地和沈家划清界线。
沈沉成绩好，时不时有点小奖品，他转手就将奖品卖掉。小学时，他就已经学会“卖”作业给同学抄来赚钱，初中时拿着奖学金入学，高中时却为更高的奖学金报了另一所学校－－当地所谓最好的“贵族”学校。
然后遇到了宁小星。
同样是坐在一个班级里的俩同桌，宁小星交了大笔赞助费，而沈沉却在拿奖学金。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很快，宁小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你有奖学金－－一年好像也有两三万－－你以前怎么感觉特别缺钱？是因为梁爷爷的病吗？”
沈沉很坦然地点头。
“是。手术费太多，我拿不出来。最后还是从沈载厚那里借了钱。”
他自嘲般笑了笑：“沈载厚说得没错，我其实也是个很矛盾的人。我其实很想要爸爸，可是却一次次拒绝他的示好。高中时，我觉得只要以后我把借的那些钱都还给沈载厚，就能继续和他撇清关系。”
所以高中时，沈沉一直在攒钱。
难怪他那么爱财如命。
——
高中时，沈沉是出了名的爱财。
因为成绩好，有人想问沈沉问题，结果他一脸冷漠的说：“我的时间很宝贵。如果想辅导，先交钱。”
喜欢他的女生送他礼物，沈沉也是直接说告诉对方：“我从来不相信‘礼轻情意重’这句话，懂吗？”
有女生脸皮和宁小星一样厚，听了这样的话也没退缩。
沈沉贵重的礼物拿在手，脸上似笑非笑。
“东西我收了，会不会转头拿去卖钱，我可不敢保证。”这不是玩笑话，那些礼物，多半都是转手就被卖了。
沈沉渣得令人发指，却又渣得明明白白。
当时有不少人骂他，却也有很多人维护他，觉得是那些女生自己蠢，沈沉又没有欺骗过她们。
宁小星也是维护他的人之一。
她想得简单，送给沈沉的东西，就是沈沉的，他爱卖了换钱，还是砸了听响都是他的自由，反正对她来说，送东西给沈沉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她已经享受到，就不亏。
不过，很显然，能这样想得开的人并不多，到最后，还一直坚持追沈沉的人，只剩下宁小星一个。
“如果以前知道你这么缺钱，我……”
沈沉的手忽然抚上她的脸。
宁小星呆了一下，下一秒，整张脸都烧起来。
沈沉的手指在她唇上摩挲了一遍，收回手，浅笑着摇了摇头。
“撇不清的。高中时努力攒钱，大学时拼命赚钱，自己创业－－我以为等我越来越好时，就完全不用和他们扯上关系。可是不是这样的，从我拿了沈家的手术费开始，我就跟他们撇不清了。他们犯的错，也有我的一份。”
宁小星本能地问：“什么错？”
沈沉沉默。
宁小星却在他眼中看到瞬间闪过的痛苦。
她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是一定要得到答案。
她忙想办法转移话题。
“所以那次救我，也是请了你……沈载厚帮忙吗？”应该是，当时还在读大学的沈沉，应该没有能力让会所老板亲自出面帮她。
“嗯。我给沈载厚打了个电话。”
宁小星忽然觉得难过：“对不起。”
在沈沉极力扯开和沈家的距离时，却因为她，让他不得不主动向沈载厚低头。
沈沉淡淡一笑：“不用说对不起。你的安全更重要。”
宁小星意识到哪里不太对，还未理清，沈沉忽然站起来。
“很晚了，你早点休息。”
宁小星：……
她送他到门口，沈沉走出门，转身。
“晚安。”
“晚安。”宁小星一只手把着门，习惯性地问，“你明早想吃什么？”
沈沉抿了下嘴角，却是一个很浅的笑。
“你是以哪种身份问我？”
第16章
这分明是调戏的语气。
沈沉竟然也会开玩笑？！
宁小星觉得新奇。自从说要重新开始，沈沉向她展示了很不一样的一面。
宁小星噘了下嘴唇，轻笑着问：“有不同吗？”
沈沉黑漆漆的眼里微有笑意：“嗯，有不同。以前都是你拿主意，要是……”他牵起她一只手，虚握着，“要是我女朋友的话，我很乐意亲自下厨。”
－－
宁小星这一夜没睡好，本来红肿未消的双眼又多了道黑眼圈。
上了楼，她有意没用钥匙，而是摁响门铃。
沈沉过来开门，见到她，先就笑了。
“没睡好？”
“没有。”宁小星死鸭子嘴硬。
沈沉未再多问，把她让进来。
他穿着家居服，一手拿着锅铲，腰上还系着围裙－－平时宁小星系的粉色带碎花的那个。
宁小星想笑，咬着嘴唇忍着，没忍住。
“笑什么？”
宁小星顾左右而言其他：“你做什么吃啊？”
“鸡蛋饼。我小时候最会摊鸡蛋饼了。”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话，宁小星就是觉得特别好听，忍不住笑。
“还有呢？不会没了吧？”
沈沉带着她去厨房。
“排骨粥。”
“排骨粥？”宁小星又笑，“早晨就吃这么丰富啊。”
“我小时候，每次一生病，梁爷爷就说……”
厨房内，流理台上，透明玻璃碗里装着混了面粉的鸡蛋液。平底锅烧热，刷上油，一个又薄又圆的鸡蛋饼煎好了一面。
“说什么？”
“他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沈沉手法熟练地将饼翻了个身，“小孩子生了病，就要多吃肉。”
宁小星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谁生病了啊？没人在长身体吧？”
“你。”沈沉很认真地看她，“这么瘦。别人做厨师，长得胖乎乎的，你怎么这么瘦？”
宁小星：……她才不想成为大胖子呢。
宁小星吃了两碗粥，一个饼，小肚子吃得鼓鼓的。
沈沉：“吃饱了吗？”
她用力点头：“嗯！好饱啊！我帮你收拾－－”
沈沉拦住她。
“不用，我来就行了。”
宁小星还想坚持：“没事，我习惯了。”
沈沉单手扶在桌面上，低头看着她，嘴角微翘。
“那你以后在家里，需要习惯看着别人做。”见她不明白，他进一步解释，“既然把做饭当成职业，总不能天天让你在家里加班。”
宁小星：……？？？
她感觉沈沉好像哪里不太一样了。
当然，表面上看他还是以前那个沈沉，话不算多，为人清冷，就连开玩笑时，语气也是淡淡的，可是宁小星觉得他……他身上那种冷峭不见了，整个人像春风一般，柔和了很多。
宁小星发了片刻呆，跟着去了厨房。
沈沉低着头，在哗哗的水声中清洗碗筷。卷起的衣袖下面，露出的一小截手臂紧实有力。
“前几天我试了最后一道菜，应该很快就要安排出师宴。”
沈沉偏过头，脸上有淡淡的愉悦：“要出师了？”
“嗯。”
“定了日子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