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来——十二春
时间:2019-11-07 08:21:51

  紫苏笑:“他可真有瘾,画在哪不能画,非跑到公主这里来?”
  青檀也笑:“公主说想要一个帮手,现在好了,帮手来了,让他画,这样公主就能歇歇了。”
  茶泡好后,步长悠让青檀送一盏去西间,并让她出来时,把棋盘捎出来。
  青檀端着棋盘出来后,一脸的讶异,问紫苏怎么不是公子渊而是那个画师?
  紫苏更讶异,问哪个画师?
  青檀说,就是送十二分景图的那个。
  紫苏当时不在场,对这事没印象,两人都看向了步长悠。
  步长悠从棋罐里摸出一粒白子,摩挲着,斟酌着,漫不经心道:“我可从来没说他是公子渊。”
  青檀一向多聪明的人,这会儿也一头的雾水:“可送信来的分明是……”
  步长悠点点头:“在林子遇到的,他在那赏景,正好撞见。”
  “八成是跟刚才门外那三位一块来的吧。” 青檀恍然大悟。
  而紫苏诧异的是别的事:“他为何无缘无故咬公主?”
  紫苏这次说到正点上,青檀也纳闷,她先被误导了,一直以为是恒渊咬的。恒渊咬公主,她能想通,但画师咬公主,她不太能理解。难道公主与画师有什么爱恨情仇?不能啊。自入音书台以来,她跟公主算寸步不离,她没见过公主跟画师私下交往。还是说他们之前有什么交往?更不可能,虽说画署的画师常在内廷走动,可一般是传诏才能来,而祁夫人和公主一直待在桐叶宫,两人根本没机会接触。
  步长悠将棋子落下:“他到桐叶宫给太后绘像,在湖边撞见过一次。”
  青檀和紫苏听她语声,似乎不太想说这事,便自觉的闭了嘴,不再追问。
  青檀的棋艺不太行,步长悠跟她下,纯粹是打发时间,生不出棋逢对手的乐趣。一局完了,就没兴致了,她站起来回西里间。
  案头搁着青檀送进来的茶,她捏起盖子,茶也未动。
  步长悠端起来,到槛窗下的圈椅里坐着喝。
  抿一口看一阵,抿一口,再看一阵。
  后来他停下笔,直起身子。
  作画是个耗费体力的活,他勾得时间太久,肩背些发硬,于是伸展着活动了一下,这才坐在椅子里,将手肘支在案上托着下颌,发现她的装扮已经变了,脸上还长出了许多麻子,他笑:“公主看什么?”
  步长悠听他发话,将茶碗放在手边的几上,言简意赅道:“看你。”
  他的嘴角牵起来,问:“看臣做什么?”
  步长悠继续言简意赅:“看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似乎非常讶异这个答案,也似乎非常满意这个答案,人从椅子里站起来,走到她跟前,用手托起她的下颌,迫使她仰起脸。
  这样一来,她的背就抵在了椅靠上,他低眼对上她向上的目光,问:“公主看出臣想做什么了吗?”
  步长悠诚恳道:“我不太擅长猜测人心,不如你告诉我。”
  他另外的那只手抚上她的半边脸颊,手指无限缠绵,声口也缠绵:“公主不知道,臣有多羡慕恒渊,他的名字自此跟公主彻底连在一块了,说不定史官撰史,都会留下这一笔。”顿了顿,“臣也想要这殊荣。”
  作者有话要说:  仙女们,明天文上夹,就不更文了,今天两更,下面还有一更,请继续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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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春天
  “殊荣?”步长悠重复这字眼, 觉得有意思,她握住他的手腕, 将其牵走, 把下颌从他指间取下来,站起来看着他,“你可真会说话。”
  相城将手松松搭在她腰上, 步长悠察觉到了, 但没动,随他去。他低着声儿道: “臣有件事,想请教公主, 公主衣裳都脱了,恒渊怎么走了, 吵架了?”
  他低着声儿时有乖巧的况味,也有温柔的况味, 还有缠绵和旖旎的况味, 不过野蛮时,也全是凶狠的况味。想不到看上去无害的小青年会猛不丁的蛰你一下,叫你想起来就心惊胆战。
  步长悠别开眼, 她其实不太想说这事,只道:“大约觉得我太坏,不想跟我为伍。”
  他嗤笑:“臣就说公主看男人的眼光奇差,怎么瞧上他了,他看着人模狗样儿的,就是个无能的主, 配不上公主,公主这么离经叛道,得找个棋逢对手的才有趣儿。”
  “你是说下棋?单是住持我就下不过她。”步长悠走到窗边,拿过窗台上的撑杆,将槛窗撑起。
  秋风涌进来,廊下有几盆菊花,菊花冷香被带进来,她似能看到满山坳的菊花盛开。
  她斜站在窗边,他去到她身后,从那个角度能看到院子里那棵老枣树,枣树没有枣,也没有叶,光秃秃的。
  虽然现在还能捕捉到菊花的幽冷,可那是这个秋天最后一丝了,菊花凋零完,马上进入冬天,百木萧瑟,万物蛰伏。
  他低声道:“公主,不是棋友,是情人,公主需要棋逢对手的情人,这样才能把自己发挥的淋漓尽致。”
  他比她高出足足一头,两人往那一站,天生一对璧人似的。
  她没接这句话,而是问:“鄢王这会儿是不是已经回琮安宫了?”
  他摇头说还没,估计十月中就回了。
  “我想快点把那副画弄完,好交了这个差。”她道,“整个冬天估计就要耗在画上了,春天吧,春天的时候你再来,兴许我们可以探讨一下棋艺。”
  他不愿意,贴着她的耳廓,逼问道:“公主知道冬天多漫长吗?万一春天到了,臣把公主忘了,或者公主把臣忘了,怎么办?”
  步长悠完全不担心这个问题:“你不是咬了我一下么,忘不了,即便忘了,看见就能想起来了。”
  相城觉得这话很好听,便有些得寸进尺,从后面扶住了她的腰。
  腰肢可真细,掐住她的腰,根本用不了两只手,他把双手交叠在她腰前,紧紧的贴着她的耳廓:“臣忙得很,忘性也大,要是臣把公主忘了怎么办?”
  有些痒,步长悠不耐痒,往边上躲了一下,道:“六月、七月、八月、九月……四个月你都没忘,一个冬天,忘不了。”
  他笑了,公主可真会调情,但他肯定不能承认:“那是因为公主跟裴炎和恒渊闹得满城风雨,臣去茶楼喝茶,能听到说书的讲,去会个友,他们也谈,若没这些人的推波助澜,臣早就忘干净了。”
  步长悠转身来看他:“那怎么办?你要忘了谁,我也拦不住。”
  他抬起她的下巴颌,这样一来,就大眼对小眼了:“不如公主给臣一点甜头,臣记住这点甜,人有了念想,过起日子来就不觉得漫长,别说冬天了,四季都能捱过去。”
  眼睛真好看,步长悠每次近看,心里都会生出这种感叹。不是好看在眼形,她见过很多相似的眼,会觉得好看,但从未生出这样的感叹。他的眼好看在里头,瞳仁黑而清澈,望人的时候,像是有水,水溢出来,把人整个淹没。这样的眼,到底是什么样的水土养出来的,她实在很奇怪。她问:“比如?”
  相城觉得这是明知故问,但同时觉得这是邀约,他从腰上抽出一只手,正要握住她的脸颊,亲上去,天人交战一番,叫她记住自己的滋味,叫她一个冬天都要念着,叫她一年四季都念着。
  步长悠看到他的手过来,却往后退了一下。
  相城的手顿了一下,随之放下,有些失落:“公主,你什么都不愿意给,还叫人等一整个冬天。”
  步长悠瞅着他,忽然有了主意,这个主意既能报仇雪恨,还能解了他的刁难。
  她道:“那你闭上眼睛。”
  他的眼睛亮了,就着话就闭上眼:“公主喜欢故弄玄虚,臣也喜欢,来吧。”
  步长悠勾住他的颈儿,低声道:“你太高了,低一点,我不方便。”
  他便听话的低了一点,步长悠俯身上去,在他颈上咬了下去。
  相城猛地握住她的腰,这下算彻底体会了一下牙尖嘴利。
  他的脸本就白,跟涂粉了似的,现在更白了,疼得他额头都冒出了汗珠。
  步长悠松开牙齿,相城抬手摸颈上的伤口,一摸就疼,他抬眼来看她。
  步长悠看他脸色发白,莫名觉得痛快,人要是受委屈了,还是得发泄出来。她道:“这是你教的,我没生气,你也不能生气。”
  相城被咬得有些上头,又被这么激了一下,眼里都冒火光了。
  步长悠看着他,就在等他发作。她的本事是,你生气,她就不生气,你若生气了,她不会想抚顺你,而是要再气气你,看能不能把你气得两眼翻白,死过去。
  相城看懂了,好,他眼里的凶狠尽数散去,忽然笑了,道:“公主,臣不喜欢跟人争东西,公主既然让臣等,就别在碰别人。”
  入冬后,宫里果然来人了,是太后派过来的,在住持的陪同下,到步长悠清修的小院看了看,步长悠将手抄的佛经交给她,让她带回宫。
  太后的人走后没几天,祁夫人和刘氏也来了。
  鄢王的大驾离开桐叶宫之前,祁夫人硬着头皮去给自己求了道手谕,让她可以时不时的出宫来看看步长悠。鄢王没准她时不时,只准她一年探望一次,但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祁夫人说,现在音书台的人手都撤了,只剩下她、刘氏和流云三个人,很清净。让步长悠不用担心,好好修行,但也别只顾修行,等这事渐渐淡下去,多出去走走,若遇到合适的人,也别怵。那人若是有身份,就让他自己去跟鄢王求婚,倘若是个小老百姓,就由她写封信,让人递到宫里去,大大方方的,请求婚配,上头不会为难一个在外修行的公主的。步长悠点点头,说知道。
  祁夫人走时,给步长悠留了一笔钱,那是步长悠受封文庄公主后,食邑所得。
  鄢国关于爵位的封赏,有实封和虚封两种。实封是给予土地,受封者拥有土地的全部租税。虚封则没有土地,但会给受封人相当于封户数量的钱财物资。实封过多会削弱君权,所以鄢国的实封很少,除王室宗亲外,功再高,都只虚封。步长悠食邑千户,就是虚封,但对步长悠来说,这就够了。只不过因为步长悠在清修,食邑就先转移到了祁夫人身上。祁夫人在深宫里也用不到什么大钱,就带出来给步长悠,以防不时之需。
  捏着这沓票子,步长悠有种踏实感。
  虽然清修用不到什么大钱,无非就是买买菜之类的,但长久下去,坐吃山空,挺令人心慌。她本来打算若带来的那钱用完后,就开始卖字画养活她们仨,冷不丁来了一笔意外之财,她忍不住感慨起来,跟裴炎这桩婚事虽闹得很难堪,让她失去了很多东西,但同时也得到了不少实际好处,挺划算的。裴炎也很划算,这么一闹,婚事暂时搁置,他爹娘就没办法逼他娶什么名门正派的妻了,他可以跟星河灿烂过自己的小日子。
  祁夫人没留下用膳,步长悠送她们下山。
  一路上,祁夫人几度欲言又止,步长悠一直没问,再等她把那句话说出来,可一直到山脚下,要分手了,祁夫人都没说出来。
  祁夫人说不出来,步长悠心里也放不下,于是找了个借口,把流云揪出车厢,问她最近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么。
  流云便偷偷跟她说,她哥哥来鄢国了。步长悠没听懂,流云小声补充,祁国那个。步长悠立刻懂了。流云掩唇道:“十月初,鄢春君归国,穆太子一行人来送聘礼,王上在桐叶宫设宴招待,公主的哥哥就是穆太子的随行使臣之一。他中途从宴会上出来,可能早打听好了,找到了音书台,给夫人磕了三个头,之后就立刻走了,夫人都快哭死了。”又道,“公主若是得空,去看看吧,听说还没走,在悬泉官驿里头呢。”
  步长悠很少见祁夫人哭。这么多年,她一直平静,像没有过往一样,平静的近乎强悍。步长悠想,这次大约是真的触痛了她。
  祁国灭亡,夫君殉国,骨肉分离,那时她还不到三十岁吧,疏忽之间,什么都没了,她成了俘虏,被带到异国,生了女儿,与女儿相依为命,整日忧心女儿的将来,好不容易为她博出一条出路,偏偏女儿还是个不听话的,把她苦心安排的坦顺人生搞砸了,非要去吃苦。只不过她是个通情达理的母亲,理解女儿的任性,可还是会觉得委屈吧,但也没有谁能分担她的委屈。分离多年的儿子来看她,这是一个出口吧,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第36章 喝茶
  步长悠决定去看看自己的哥哥。
  虽然鄢春君说她像太子, 她的母亲也表达过类似的意思,可步长悠心里仍有疑虑。因为并没有人言之凿凿的告诉她, 大家都含糊, 模棱两可,闪烁其词。再加上鄢王对她长达十几年的不闻不问。步长悠想,倘若她真是祁王的女儿, 那这个哥哥就跟她同父同母了, 说不定他俩长得很像呢。
  次日做了早课,吃了早膳后,步长悠拿了青檀一身衣裳, 给自己化了一个麻子妆,仨人一道进城去了。
  青檀和紫苏自进宫后, 没出来过。之后跟着步长悠到清平寺清修,走动的范围也在山上。这乍一进城, 都兴致盎然, 东瞧瞧西瞧瞧的,见什么都稀奇。步长悠答应她们,倘若此行顺利, 天色尚早,就跟她们逛逛去。
  清平寺在琮安城南郊,她们下了山,一路走着,走了没多久,在进城的道上遇到赶毛驴进城的老夫妻, 青檀给了老夫妻几枚铜钱,求他们捎一程。
  老夫妻欢欢喜喜的接了钱,让她们做到板车上。
  可能是还没进城就挣了钱,心情好,赶毛驴的老汉唱起了歌儿。
  紫苏听词里有吃饺子,哎呀一声,道:“咱们在山里都过糊涂了,公……小姐,咱们午膳去吃饺子吧,城里有家店的饺子特好吃,尤其立冬这天,人特别多,我和青檀老不爱在家吃,就愿意上那排队去。”
  紫苏这么一说,青檀也想起了那饺子的香味,她罕见了加入了劝说的队伍。
  步长悠被她们俩弄得也有点心动,说那就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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