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长悠果然来了兴趣:“既然缘分断了,这人就跟你无关了,可你这么心不在焉,是还念着他,想去看看?”
青檀见公主不用引导就自动走到了这条路上,没说话,默认了。
步长悠笑:“这有什么为难的,你既想去,咱们就走一趟,反正马车是现成的,应该很快。”
“可那地方哪里是女子能去的?”青檀摇摇头。
步长悠过去摸摸她的脸:“看来这个旧相好在你心里的分量还挺重,你忘了,咱们出来的时候,为了出行方便,把男装都捎来了?”
可还有一个问题,她们没人会赶马车,后来找看店的小二,小二说今天街上人多,赶车还没走路快呢,这离百花巷没多远,走两步就过去了。
两人觉得也对,就给紫苏留了口信,问着路到了百花巷。
燕春楼花魁大选,里头正热闹呢。
不过花魁大选不在燕春楼的主楼进行,而在后头的小楼,而小楼不是谁都能进去的,进得起的人才能进。
什么叫进得起,姑娘初夜起步价二十两。
二十两相当于普通四口之家一年的花销,掏得起这个进门费的,不是大富大贵,手里也应该有些闲钱,是能玩的主子,那就请您进去。
这对步长悠来说不难,她身上拽块玉佩,能把里头最顶尖的姑娘买下来,倒不至于进不去。不过二十两进去,只能坐下头,二楼雅间更贵,而且最重要的,雅间没坐席了,青檀和步长悠就先在下头坐了。
大堂的高台上,此刻正有个女子在舞剑,木剑左右挥动,有剑的干净利落,也有舞的柔软妩媚,真是看得人神清气爽又心神荡漾。
只不过坐在下头的人,得微仰着头看台子,不太舒服。不过没关系,这台子很明显是为了让二楼的雅客们舒服。
舞剑的姑娘下去后,台上换了一个抱琴的女子,女子一曲清音,也是出手不凡。
抱琴的女子表演后却没下去,而是又上来四个女子,其中就有那个舞剑的姑娘。
五个妙龄女子在台子中间站好,燕春楼的老鸨上去重新介绍了一下五位女子的籍贯和名字。
舞剑的来自苦寒之地的虞国,弹琴的来自钟灵毓秀的夏国。其他三人,一个沛国、一个卫国、一个鄢国。五人五国,风情各有不同,力图满足有各种喜好的有钱人。
老鸨介绍完后,开始竞价,最开始是一楼的先叫,等一楼没人叫了,二楼才在一楼的价上往上叫。
步长悠问青檀哪个是她的相好,青檀当然不知道,她搪塞道:“二楼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会自己叫,估计是跟班,我还没听到那人的声音。”
虽这么说,可青檀一直在竖着耳朵听有没有相城的声音,前面四个都没动静,一直到了最后夏国的抱琴女子,她听到了,不过不是相城的声音,而是李玮的声音。
那日去看梅花,回城时李玮没跟相城和步长悠的车,而是跟在青檀、紫苏和相宓坐的车上,青檀跟李玮打过交道,认得他的声音。
很显然,这五个里头,夏国女子是最抢手的。
鄢女高挑纤细,夏女丰腴玲珑,想必是二楼的诸位看腻了本国风情,都想试一试别国风情。
步长悠本来没怎么在意听,可李玮的声音来来回回出现了好几次,叫她没办法忽略。
青檀见步长悠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小声道:“公主,你也听出来了,对不对?”
夏女的叫价已破八百两。八百两什么概念?二百多两就能在琮安城买一座占地三亩的豪宅,这八百两能买下三个豪宅了,可那价还在一直往上涨。
价破千两后,就剩下两个声音。一个是李玮的声音,一个是另外的声音。
一楼看热闹的人纷纷说起来,今晚这俩爷是杠上了。
青檀问哪俩爷,人说细嗓子是忠信侯府的公子,低嗓音的是丞相府的公子,加上现在这一回,两人今晚已杠三次了。
被人这么一说,青檀倒能理解了。忠信侯府的小姐嫁给了太子做太子妃,丞相府的小姐嫁给了鄢春君。太子和鄢春君表面融洽,私下是竞争关系。两府的公子私下自然也要争一争,不为别的,就是要赢。
青檀问前两次谁拿下了。一楼这些人都是琮安城里的小富小贵人,多少知道一些上层权贵的关系,他分析的跟青檀分析的差不多,说是两府公子顶着太子和鄢春君在杠。头次叫到一千八百两,老鸨就吓破胆了,怕出事,赶紧叫停,让姑娘自己选。第一局肯定先给太子面子,第二局给鄢春君。现在这局,估计还得给太子,怎么着都是太子势力大。
青檀回头来看步长悠。
步长悠将自己腰间的玉佩拽下来,放在桌子上,面无表情道:“你叫,叫两千两。”
青檀愣住了。
周边的人听到她这句话,纷纷看过来。
青檀很快就反应过来,她试图劝阻,因为两千两不是个小数,最主要是买下来一个姑娘,她们也用不着,她轻声道:“公......公子,咱们只是来看看,何必趟这趟浑水。”
步长悠想了想,道:“你不行,你嗓门太小。”顿了顿,看了一圈,立刻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自告奋勇,步长悠点点头,“多谢了,请吧。”
那人站起来,有替人出头的兴奋,嗓门特别大,一嗓子嚎出去:“二千两——”
正热闹的小楼,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便静了下来,二楼有几个雅间里出来了人,朝楼下这方向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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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生气
老鸨走到台沿来看, 一看喊价的穿着,知道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 就以为是开玩笑的泼皮, 不过来者是客,伸手不打笑脸人人,于是道:“这位爷, 咱们这可是正经生意, 不兴开玩笑。”
那人摆手表示不是自己,又指了指步长悠。
步长悠抬眼看台子上的老鸨。
老鸨看她的衣着,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 只是这坐姿和派头有点意思,叫她想起了接待过的几位大有来头的客人。
她忙下来, 想试探一番,还没开口, 就看到了桌上的玉佩, 于是她觉得不用试探了。
二楼,李玮从雅间出来,朝老鸨示意, 叫她把人带上来。
老鸨心领神会,躬身对步长悠道:“公子,二楼有人请,还请您高抬贵脚,上楼一叙。”
步长悠奇怪的看了老鸨一眼:“他想跟我叙,难道不应该他下来?”
老鸨附耳过去:“请您的是丞相府的公子。”
步长悠点头表示知道, 道:“你让他下来吧。”
老鸨:“......”
老鸨只好对二楼的李玮摆摆手,表示请不动。
李玮颐指气使惯了,头次遇到这种情况,就亲自下楼来,要好好看看是哪位爷这么难请,结果看到竟是步长悠,顿时头皮一麻。
他很想灰溜溜甚至是夹着尾巴上楼去报给自己的主子,可楼上楼下这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若请不上去,实在丢公子的面子,可请上去......李玮硬着头皮道,“公......公子怎么来了?”
步长悠看了他一眼,波澜不惊的恍然大悟:“是你,怎么,你们公子也在这?”
李玮皮笑肉不笑:“可不,真是巧了,刚才主子还说哪位爷如此豪爽阔绰,正想结识一番,原来是自家人。”躬身比了一个手势,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道,“公子,请您楼上一叙。”
步长悠看了他一眼。
李玮笑得近乎讨好,因为他知道公主是他主子的宝贝疙瘩。
步长悠站起来,对老鸨道:“那姑娘现在是我的人了,你把她叫下来。”
老鸨瞧了眼李玮,李玮没任何指示,老鸨就赶紧朝台子上招手,抱琴的夏国女子匆匆下来了。
步长悠上下打量一番,年轻又肉多,摸起来应该感觉很好,她点点头,很满意,道:“跟我走,一步都别拉。”
夏国女子不知什么情况,但她知道自己今晚属于这位公子,就点了点头。
李玮在前头引路,青檀扶着步长悠,夏国女子跟在后面,一行四人上了二楼。
他们一上去,一楼又重新热闹起来。
雅间不小,里头的人也不少,李玮打起帘子时,他主子正执着刚才送进来的美人的手转扇花呢,他心中一阵哀叹。
步长悠到了雅间门口,一身男装的相宓抬眼来看,见到是她,有些吃惊。
相宓旁边坐着钟离家的公子,钟离公子也看到了她,有点面熟......他仔细回忆起来。
相宓拿手指戳相城。
相城抬眼看,看到步长悠,愣了一下,接着松了美人的手,上下将她的男装打量一番,公主真是别有风情,他懒洋洋望着她,语声还是自然亲昵的:“怎么来这种地方?”
桌上杯盘交错,步长悠走进去,拿起满了酒的杯子,朝他脸上泼了过去。
相宓和钟离公子瞪大了眼睛。
酒到脸上时,相城下意识的闭了一下眼,酒顺着高挺的鼻梁滑下来,他脸上的笑意一下就掉没了。
他瞅着她,死瞅着,不想错过她脸上的最细微的表情。公主一向刀枪不入,这会是裂缝了吗?他能顺着这个裂缝进去窥探一番么?
他看着她,眼睛在问,为什么。他或许知道,又或许不知道,他现在想听她说。
步长悠读懂了这个眼神,原来他不懂,她就抬手拿起另一杯,又泼了上去。
泼完不再停留,转身就走,相城立刻起身,几乎跑出来追上,一把抓住手腕,还在问,执着的问为什么。
步长悠抬起另外一只手,啪的一声,给了他一巴掌,又响亮又结实,巴掌声落下,楼里似乎又静了下来。
步长悠平静的看着他:“为什么,你不知道?”
白玉似的脸颊上浮起一个鲜明的掌印,他攥着她的手不放:“就是因为不知道才要问,为什么?”
步长悠漠然道:“你要是不知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放手。”
相城没见过步长悠真生气时的模样,就以为她好像不会生气,或者生气就是沉默。现在他看到了,原来她生气时是这样的,懒得再看你,懒得跟你废话,并且也不容你废话,你要是枉顾她的意志,不仅于事无补,只会叫她更讨厌。
步长悠见他非但不放,反而攥得更紧了,重申一遍,近乎厉声:“相城,放手。”
这样的公主真让人害怕,相城几乎是下意识的放开了手。
步长悠将那位夏国女子一把推到他身上,声音是划清界限的干净利落:“抽个时间,把你的画拿走。”
相城的一颗心直直坠了下去。
没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青檀突然不知道今天把公主弄到这里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她没想到公主这么绝对,她原本只是叫公主不要太相信他。
两人回到客栈,已是深夜。
紫苏见她俩的脸色有些怪,问怎么了,青檀什么都没说,只叫她别问。
步长悠到现在还觉得手疼,打人是个双向事,他越疼,你就越疼。
她有些累,想烫一烫,叫青檀和紫苏弄热水来,紫苏就下楼去找小二了。
无论什么时候,热水澡都是最有用的解乏法子。步长悠靠在桶沿上,闭上眼,什么都不想。
青檀给她捏肩颈,捏了很久,外面街道上的喧嚣声渐渐散去了。
青檀觉得她的情绪稍微好了些后,便试探性的问:“公主之前不是知道他是里头的常客么,今儿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声音合着热气,已没有燕春楼里的疾言厉色,但更让青檀怵:“青檀,以后别跟我提这事,我不想听。”
青檀低声道了一声诺。
服侍步长悠歇下后,姐俩将房间收拾一番,打开房间门,正要回自己的房间去,却发现相城在门外站着。
他看上去非常不好,见两人出来,问公主怎么样了。
青檀说刚躺下,他就问能进去看看吗?青檀摇摇头,说现在怕不是好时机。等过两天气消了再说吧,现在只会火上浇油。
他垂了眼,像个犯错的人,主审官还没来呢,自己就招供了:“我只是去凑热闹,什么都没打算做。”声音有些低声下气,好像姐妹俩就是公主本人似的。
青檀不知他说得真假,只道:“公子先回吧,等公主气消了,我们会跟她说的。”
他没动,默了一下,声音有些委屈:“可是姐姐,我真的很想见她。”
不见得她们姐俩就比他大,可这一声姐姐真叫的人心颤。以前觉得就是个骄骄傲傲的小公子,哪里想得到这么会委曲求全?
紫苏本来想借机呲打他,这会儿倒不忍心了,温声道:“公子,你要真想进去,我们肯定拦不住,但惹恼了她,以后怕是更难哄。”
他知道,只是忍不住,但还是点点头:“那我就先不进去了。”又问, “你们明天回山里,还是一直待在这里?”
青檀摇摇头,得看明天起来是什么状况。
他也没说什么,一个人下楼走了。
次日早上,公主和姐俩用了早膳,叫人过来收拾,之后问:“公主想回去,还是想在城里逛一逛?”
步长悠道:“出去转转吧,想在城里买个院子,有时间可以回来住两天,你们说呢?”
说干就干,仨人穿戴严实,去柜台跟掌柜的打听。
掌柜听说她们想买院子,推荐她们到掮客行去,那里头有专门做这个的。还推荐她们到赵钱孙掮客行去,说那里头能人多,估计能替她们找到合心意的院子。
赵钱孙掮客行里的赵掌柜是主要做房屋租赁买卖的,听步长悠详细说了要求后,觉得她们又不长期在城里生活,不用买,可以租,什么时候不住了,退租就行了。
步长悠想买,买下来,她怎么处理怎么翻修都可以,不需经过任何人的许可,最主要的是她有钱,趁着有钱,赶紧买一个,等有一天落魄了,至少还有个地方住。就算有一天她真的一点用不着这院子,青檀和紫苏的根都在这里,送给她们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