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暴君当药引——绿药
时间:2019-11-07 08:25:48

  卫瞻将她从身后拉出来,拉住她的手腕,发现她在发抖。卫瞻深吸一口气,下令折回去。
  霍澜音这个样子,今日定然是不能强硬带她出宫了,只能明天再哄她回霍府。
  霍澜音一双瞳子滴溜溜地转着,望着下方的路。嘴里呢呢喃喃数着:“一二三四五……”
  卫瞻侧耳,凑过去,温柔地问她:“音音在数什么?”
  霍澜音捏着兜帽的沿儿,动作缓慢地一点一点往上掀,直到望见卫瞻的眼睛。她的眼睛一下子弯起来,开开心心地说:“回去啦!”
  她认了出来,这是回去的路。
  “嗯,回去。”卫瞻将她的手拉过来,拢在手心里。她的手很凉,要给她暖着。
  回了殿内,霍澜音没了刚刚的害怕,提着裙角跑进去。这让守在门口的宫女准备为她脱下斗篷的宫女措手不及。
  殿内很暖和很暖和,没有讨厌的风。热气拂面,霍澜音开心地笑了。
  厅中正中央的地方摆着一方圆桌。霍澜音扯着斗篷的两襟,像只小蝴蝶似得绕着圆桌跑了一圈又一圈。
  整个厅内伴着她咯咯的笑声。
  宫女们低下头。素星一个眼色,令殿内的宫女全部退了下去。
  霍澜音跑了几圈,终于累了,脚步慢下来,慢悠悠的样子像踩在棉花上。
  晕……
  桌子那么近,霍澜音伸出双手想要去摸,可怎么就摸不到呢?而且越来越远了。她急了,眉头揪起来,又哼唧了两声。
  脚步一歪,她倒在卫瞻的怀里。她在卫瞻的怀里仰起脸来望着卫瞻,笑了笑,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瓜。
  “晕……”
  “不怪你,是桌子的错。抬出去烧了。”
  素星领命,转身出去吩咐小太监进来搬桌子,她无奈地轻叹了一声。
  霍澜音歪着头,看着几个太监进来把桌子搬出去。她眨了眨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想什么?”卫瞻弯下腰来,让自己与霍澜音平视。
  他不舍得霍澜音抬起头来看他,所以他尽量弯下腰与她平时。
  霍澜音张大嘴,打了个哈欠,然后冲卫瞻笑。
  自从那以后,她总是喜欢笑,一直一直笑。简单的、单纯的、真心的笑容。
  曾经让卫瞻无数次渴望的——她没有目的纯粹开心。
  卫瞻忽然想,她这样简简单单每日都能开心的笑……也挺好的。
  ……就是有点傻乎乎的。
  她以前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什么都心里明镜似的。如果将来他知道自己这么傻过,也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得了。
  这般想着,卫瞻不由笑了。
  霍澜音好奇地打量着卫瞻,用手指头去戳卫瞻的嘴角。
  “睡回笼觉。”
  为了今日带她回家,她起得比往常早了点。也就这么一点点,闹了一早上脾气。
  “嗯嗯!”霍澜音使劲儿点头,嘴角翘得不能再翘。她主动去拉卫瞻的手腕,拽着他往寝殿跑去。
  她跑呀跑,一回头发现卫瞻慢悠悠地走在后面。她歪着头,苦恼地望着卫瞻。
  “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呢?”霍澜音又嘟囔了一遍。她想不明白,干脆不走了,蹲在地上使劲儿想。
  卫瞻弯腰,问:“音音,说出来,让让帮你想。”
  霍澜音揪着眉头,慢吞吞地抬起头去看卫瞻。然后她揪着的眉头一点一点舒展开。她伸出手来,去量卫瞻的腿。
  “长!”她忽然笑出声来,一下子蹦起来。
  “走走!”她想通了,就拉着卫瞻的手继续往寝殿跑去。
  进了寝殿内殿的门,她松开卫瞻的手,提着裙子快步跑向床,一屁股坐在床边,张开双臂,连双腿也抬起来。
  卫瞻走过去,捏了捏她的鼻子,笑话她:“连脱衣服都不会了。”
  霍澜音声音又软又甜:“音音乖乖——”
  她这是在学卫瞻前几日哄她要听话时的口气。
  卫瞻有意逗上她一逗,问:“怎么个乖法?”
  霍澜音歪着头,迷茫地望着卫瞻。
  卫瞻顿了顿,换了个问法:“音音有多乖?”
  霍澜音眨眨眼,使劲儿想。
  想呀想。
  “唔。玉、香……养让让!”
  卫瞻刚抬起的手僵在那里,猛地转头望向她。
  霍澜音被卫瞻的反应吓到了,抬起的双腿耷拉下去,双臂也放了下去,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卫瞻的脸。
  卫瞻抬手,掌心抚着霍澜音的脸,隔着一层湿,凝望着她的眼睛。
  “以前骂你是满心算计的小狐狸,总想着要你乖乖听话。如今……”卫瞻的手在发颤,“如果时间倒流,我宁愿不带你回京,给你自由。”
  “不哭,让让不哭哦!”霍澜音吓坏了,她伸出手,用手心去接卫瞻的眼泪。
 
 
第154章 
  泪水落在她的手心,沿着她的掌纹晕开。她低着头看了看,好奇地舔了舔手心的泪。她的眉头很快揪起来,望着卫瞻抱怨:“苦!”
  如果是以前,只要她皱眉,卫瞻立刻就会来哄她,可是这一次,卫瞻没有来哄她。霍澜音茫然地等着,后来等了好久好久,也没有等到卫瞻来哄她。
  而且卫瞻的目光让霍澜音觉得害怕。
  他怎么了?
  霍澜音将双手背在身后,两只手的手心相贴,蹭了蹭手心里的湿意。
  “别哭了,别哭了……”霍澜音的声音小小的。
  卫瞻的眼神让她不敢看,让她想要逃避,可是她又忍不住抬起眼睛偷偷去看卫瞻脸上的表情,看了一眼,立刻匆匆别开脸,然后再偷偷看一眼。她做错事情了吗?是因为她做错事情才惹他不高兴吗?可是霍澜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
  她茫然无措,不知道要怎么办好,只好凑过去,身子微微前倾,去舔卫瞻脸上的眼泪。
  “苦,眼睛会苦,不要眼睛苦。舔干净不苦……”
  她难得说这样长的句子。
  明明觉得苦,可是她怕他的眼睛苦。
  卫瞻握住她的手腕,向后退了退,轻轻合眼,压下眼底的惊涛骇浪。他再转过头来的时候,除了眼角还有些湿,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儒雅温柔的浅笑。
  “好了。音音要乖乖脱了衣服睡觉。”
  “嗯嗯!”霍澜音使劲儿点头。
  她乖乖坐好,等着卫瞻给她脱了外衣,乖乖躺下来,乖乖抱着枕头,乖乖眨巴着眼睛望向卫瞻。
  卫瞻揉了揉她的头,轻声哄着她:“睡吧。”
  霍澜音仔细看了一眼卫瞻的眼角,确定他没有再哭,才翘着唇角闭上眼睛睡觉。
  卫瞻坐在床边,安静地凝望着霍澜音酣眠的睡颜。他无数次这样安静地长久地望着她。
  只有将视线放在她的身上,才觉得安心。
  他怕再一个不注意,就弄丢了她,就伤了她。
  情长岁短,余生都不够承载。
  许久之后,卫瞻在床外侧侧躺着,近距离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霍澜音。
  莺时轻手轻脚地关了门,走出寝殿。她迈步走进庭院,微微仰起头,任由细小的雪粒落在她的脸上。
  心里酸酸的,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来。她慢慢蹲下来,抱着自己,任由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砖石上。
  她心疼啊!
  她不管旁人怎么说,说霍澜音舍身救人也好,说霍澜音命好就算傻了也能被卫瞻捧在手心里也好……她只想她的主子好起来!
  偌大的东宫一点温度都没有,今年冬天比去年冬天还要寒冷。彻骨的寒,寒到了心里,寒得她心口插了一柄冰刃。
  卫瞭下了早朝,低着头,垂头丧气的,脸色也不甚好。他没有乘銮,直接走回去。宦官跟在后面,小心等着伺候。
  卫瞭很心烦。
  他不想回去,他去了东宫找卫瞻。可是卫瞻早就有交代,霍澜音睡着的时候任何人来找,皆不见。
  卫瞭更是心烦。他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去栖凤宫找皇后。
  “我儿何事?”皇后握着笔,正在红木长案上练书法。
  卫瞭犹豫了,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终于狠心问出来:“母后,那些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
  “什么传闻?”皇后随口问。
  “他们说……他们说……”卫瞭又吞吞吐吐起来,那些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又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去。
  皇后今日心情不错,也不催,继续兴趣十足地练习书法。
  “他们说……母后毒害父皇和皇兄,有意扶儿臣上位,暗中指使大臣令儿臣代理朝政。儿、儿臣愚笨……更容易受钳制,这样……这样……”卫瞭盯着皇后脸上的表情,“这样您就可以垂帘听政!”
  皇后的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听了卫瞭的话也没什么意外。如今宫中多变,不管是朝堂还是乡野间各种传闻五花八门,能够传到卫瞭耳中没什么好意外的。
  “给你父皇下毒的人不是本宫,若你不信这结果尽管自己去查。你皇兄修炼的功法的确是本宫给他的。至于扶植你上位,本宫垂帘听政……”
  皇后轻笑了一声,写完最后一笔,将毛笔递给身旁的宫女。她好笑地轻飘飘看了卫瞭一眼,然后收回视线,在跪地小宫女举过头顶的盆中洗手。
  她说:“本宫没这个兴趣。”
  卫瞭怀疑地看着皇后。
  “母后……”
  皇后重新将目光落在刚刚写完的大字上,忽觉得不甚满意,随手揉了扔掉,语气中也略有了几分不耐烦:“敏之,让你代理朝政是大臣的意思,你若怀疑那些大臣是本宫指使……”
  皇后顿了顿,因为卫瞭的不够聪慧而有些心烦。她喜欢聪明人,说话不会累。可卫瞭是她的儿子,她还要勉为其难地给他解释。
  “你父兄出事,让你代理朝政还需要旁人暗中指使?”皇后反问。
  卫瞭怔了怔,仔细琢磨了一下。这样的发展好像的确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并不需要旁人暗中指使。
  “可、可是……”卫瞭又疑惑了。那些来前想了多日的事情,好像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皇后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她略带嘲意的轻笑了一声,道:“垂帘听政?躲在帘子后面不能见人?那也太委屈本宫这容貌了。”
  皇后爱美,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卫瞭明显没想到皇后会这样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你若想你父皇早日康复,就多督促太医院。你若想你皇兄管那些朝堂烂摊子,就去找你皇兄。你若想为你父兄分担,就自己争点气。别永远像个小孩子似的,只长个子不长脑子。马上十三了,你皇兄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出入军营,比你年长一岁时已经带兵打胜仗立了军功。而你,听了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就连自己的判断都没有了!”皇后说着说着,语气里的斥责让卫瞭的脸不由涨红。
  自小,他就怕母后。不仅是他,甚至连卫瞻小时候也极怕皇后。
  卫瞭使劲儿低着头,羞愧得无地自容。他自小就知道自己不如兄长,所有先生都说皇兄天赋惊人,而他不过资质平平。没有人会用皇兄的标准要求他,因为他永远追不上。
  “可是……”卫瞭终究是抬起头,鼓起勇气质问皇后,“母后,您为什么要害皇兄!您做这些究竟是为了支持谁掌权?外祖父?舅舅?还是哪个王爷?”
  皇后厌烦至极。
  信任这个东西一旦失去了,就再也缝补不了。纵使她今日对卫瞭说的话都是真话,可他又能信几分。
  “本宫倦了,退下罢。”皇后拂袖转身,不急不缓的步子往内殿去。
  卫瞭神色黯然,纵使没有得到答案,也只好行礼。
  “母后康安,敏之告退。”
  皇后绕进内殿,坐在窗下,望着桌角的一瓶红梅,若有所思。许久之前,她慢慢勾唇,挽出一道似有似无的笑意来。
  “娘娘。”红风走进来,“太子殿下求见。”
  “哦?”皇后惊讶地挑眉。
  红风瞧着皇后的脸色询问:“娘娘,您见还是不见?”
  “见啊,当然见。本宫这宝贝儿子这个时候求见,倒是出乎意料。本宫倒想知道他所为何事。”
  皇后也没出去,直接在内殿见卫瞻。
  卫瞻迈步走进来,也不行礼,开门见山:“我需要你的懿旨,需要你主婚。”
  皇后眸中闪过一丝错愕,她直接笑出来,问:“让之,你莫不是开玩笑吧?你当真要立那个傻姑娘做太子妃?也不怕被满朝文武乡野市井嘲笑?落在史书中,也是个骂名。”
  卫瞻出来一趟,心里惦念着霍澜音。不知道她睡醒了没有,不知道她有没有找他,不知道她有没有无聊发闷。他不想和皇后多说,直接随口道:“那就先立了太子妃,再废了这太子罢,贬为庶民都成。”
  他曾答应过给她太子妃的位子。所以他一定要给,即使她已经不记得了。即使做一天的太子妃。
  他当然可以直接下令操办大婚事宜,可是他要给她封立太子妃的完成流程,这需要皇后。
  皇后收了笑,正色起来。
  卫瞻的视线落在床角的一个拨浪鼓上。翠风看见了,赶忙将它捡了起来,跪地领罪:“硕婉公主早上过来玩时落下的,奴未能及时收拾。”
  “把它给我。”卫瞻伸手。
  翠风愣了一下,赶忙起身将拨浪鼓递给卫瞻。
  卫瞻转了转手柄,拨浪鼓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来。卫瞻阴沉的脸色忽然柔和下来。这个拨浪鼓可以拿回去给音音玩。说不定她会喜欢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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