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没有要结束的意思,宋祁深开了床前一盏暖灯。
小小地晕开一片。
“你回来的时候,雨停了吗?”
“还没有。”
“那你觉得现在停了吗?”千栀继续问道。
“应该没有。”
千栀扭头望向窗,那儿被窗帘紧紧地压着,看不见窗外的景色,周围都是一片昏暗。
女孩的心里浮现出一个想法,“可我觉得,现在应该是停了。”
“嗯。”宋祁深用鼻音出声,轻哼着回应。
千栀拨开他的手,心中那股子冥冥,愈发强烈。
“你继续睡,我想去床边看看。”
说着,她直接从他的怀里钻出来,赤脚踩在华美柔软的地毯上,直接半掀开窗帘。
“好像是真的停了。”千栀喃喃自语。
过了半晌,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来,宋祁深正半撑起身子,单手往后撑着,眼皮半敛,就这么望着她。
“宋祁深!”
小姑娘的嗓音中带着愉悦。
宋祁深之前慵懒的神色在此刻悄然褪去。
他眼神清明,桃花眼上勾着,直直地望了过来。
这是千栀,第一次这么喊他。
心神俱震。
“雨是真的停了。”
千栀笑的很开心,两眼都勾成弯弯的小月牙儿。
“你知道吗,鄞城,下雪了。”
她复又转过身去,看窗外小雪花纷扬,层层叠叠缀下来。
宋祁深也跟着下了床,来到她身旁。
两人并肩看着,看雪花靠近在稍亮的窗侧,而后尽数湮没在黑暗之中。
楼下南苑的树尽是一片黑影,花园里墨色起伏。
雪都尽数飘到那里去了。
千栀自从第一次天气预报,就开始等,但等了这么久,等到希望都破灭,也不再抱有期待的时候。
雪真的就来了。
“不知道第二天一早起来,能不能看到积雪。”她径自缓缓出声。
“积雪应该不会有,今天刚下过雨,路面潮湿。”
宋祁深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南方的雪轻盈薄透,多半是碰到地面就融化了。
更何况,鄞城还下过雨。
“那什么时候会有?”
宋祁深挑眉看了过来。
“就这么喜欢积雪?”
“嗯,因为没见过几次,但记忆中,好像只有小时候才会有。”千栀说到这儿,回忆追溯,而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抬眸望了他一眼,“今年会有吗?”
往年连雪都没下过,今年好歹有了雪。
也算是有了希冀。
“你好好睡觉,今年就会有了。”宋祁深打横抱起她,径自将千栀扔回床,而后不容拒绝地将她塞进被褥里,“小怪兽再怎么亢奋,也需要休息。”
千栀换了套新睡衣,虽然不是毛绒款,但还是小怪兽的图案,只不过颜色很浅,不容易被辨认出来。
宋祁深连这都看出来了,真的是,什么都不放过啊。
·
一夜安眠。
或许是前夜千栀说了下雪,有了心理上的暗示,第二天宋祁深暖玉在怀,也就没有早起,而是紧搂着她,一起安睡。
睡着睡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她喊的那声名字太过于突然,他想起来便觉得心中带着烈,所以,宋祁深早上又拆了个包装。
将还没有醒的小姑娘给弄醒了。
千栀半梦半醒之间承着,最后勾着他的肩,又睡了过去。
主要还是昨晚休息得晚,千栀接下来肯定是要赖床的。
心满意足之余,宋祁深捞过她继续躺着。
但扰人清梦的时刻,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南苑一层的门铃被摁响,发出长长的如同鸣笛一样的声音。
也绝不放弃,频率也拿捏的很好,间隔固定的一段时间,就响起一次。
以往有指纹的,肯定直接就进来了。
这房子刚刚重新修缮完毕,因此指纹录入,目前只有他,千栀,还有夏助理,而平日里过来的收纳师和家政另有密码。
所以,目前门外面的人,应该是没有来过南苑的人。
但最近也没有谁说要来拜访,还是在这个时间段。
宋祁深本不想理会,但谁曾想到,楼下门外的人锲而不舍。
他不去开门,就绝不善罢甘休似的。
千栀也听到了,秀眉轻轻地拧着,明显是被吵到了,咕哝道,“这是谁呀。”
而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小爪子挥着,带着力道,挠了他脖子一把。
宋祁深痛嘶了声,而后稳稳心神,随意地套了下睡衣,将怀里的千栀拨好,这才下了楼。
美好清晨被打破,宋祁深自然而然便带了些以往从容之中没有过的情绪。
略微戾气中带着强烈的不爽。
因此,在他开了门的时候,语气虽然还是很淡,但很冷,“谁?”
木门掀开的那一瞬间,宋母笑吟吟地迎了上来,“儿子!惊喜不!!”
宋祁深额前眉心一跳,朝着玄关之外看过去。
雨露沉重着,门前杵着两道人影。
宋母开心地喊完,目光停留在自家儿子的脖子上。
而后,顿了顿。
第50章 Gardenia
虽然华重的实木门还只是半掩着,宋祁深也只露了半个身,但他漂亮的颈线上,有一道浅浅的抓痕。
看起来抓的不重,但细长的一条却是梗在了上面。
宋祁深皮肤冷白,已经开始冒着微微的红,明显到,宋母只是这么一眼,就能觑见其中的弯弯绕绕来。
这么细的指甲印儿,总归不是他自己的手笔。
再看他松松垮垮的睡衣,上衣的尾摆都翻了起来,露出半截窄劲的腰。
一看就是匆匆忙忙穿上的。
外加——脸色还这么臭。
空气凝滞一瞬。
而后宋母很是配合地抬起双手,直接捂住自己的眼睛,“妈妈的眼睛好像要瞎了!”
宋祁深这时候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下来,喊了声,“妈。”
又对着宋母身后那道瘦高的中年男子喊了声,“爸。”
宋青庭点点头,“还下着小雪呢,让我们进去吧。”
雪虽小,但似乎是下了整整一夜的缘故,还是攒了薄薄的一层。
微寒的风从门缝里泄进来,渗着点清透的凉意。
说着,他挽过顾绾绾的臂膀,语气颇为无奈,“你还要在外面待多久?”
宋母这才感觉到了冷,小声抱怨,“还不是你儿子,就这么杵在门口,也不说个体己话,看起来一点也不惊喜。”
非但不是惊喜,几乎称得上是惊吓了。
宋祁深这么个贵公子,头一回涌上来些颇为无力,近似于束手无策的感觉。
但不是对于父母突然袭击的“无力”,而是那种竟然反驳不回去的“无力”。
不过父母能来总归是好的。
就是怎么也没打个招呼,其他的不说,这个时间点宋父宋母也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比起之前宋母电话中所说的时间,硬生生提前了一个礼拜。
宋父宋母进了玄关,宋祁深才把门阖上。
“你们怎么今天就过来了?”
之前说要见面,宋祁深也没想着是把地点定在南苑,反而定在了宋宅。
老宅那边大家都熟悉,这样还正式点。
宋母换了鞋,“你刚刚有没有在听妈妈说,我都说了是惊喜啊。”
宋祁深一噎,双眸低垂着,也没再说话。
“哈哈好了,是我怕你不放在心上,就刻意说晚了一周,这么喜庆的事,你别淡着张脸嘛。”宋母看宋祁深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死样子,连忙解释了一番。
而后,宋母顿了顿,疑惑道。
“还是说你不欢迎?”
宋青庭靠了过来,看向顾绾绾,“你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让祁深怎么回?也总得让他回神缓缓,先休息休息吧。”
宋父之前的主张就是提前通知一下宋祁深,然后让小两口一起来接个机,再弄个接风洗尘宴,这样总归很体面。
但宋母见人心切,也并不准备在外面设宴,直接就将宋父的这个提议给否决了。
她就想着提前回来见自家儿子,而后偷摸中,想吓他一下。
休息休息?
宋母意味深长地看向自家儿子,目光定格之处,还是脖颈儿那块。
眼下进了室内,视野要比刚刚匆匆一瞥来得个更为清晰。
宋母这才注意到,那条细长划痕一旁,还有几颗淡淡的小草莓。
要么是嘬的,要么是啾的。
宋母懒得和不怎么解风情的宋父解释了,毕竟这也没法解释和暗示。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不过啊,我还以为你在公司呢,我和你爸特地早起跑了趟宋氏,结果连人影都没瞧见。”
宋青庭和顾绾绾昨天晚上的飞机,落地以后在宋宅歇了一夜,这才在早上去了趟公司找他。
但并没有找到人,听他特助的意思是,宋祁深昨晚就回到南苑这边来了。
乍一听到助理所说,两个长辈都有所惊讶,因为这并不是周末,以宋祁深那个性,即使是周末,八成也是个工作狂。
接手宋氏后,旁人对他盛赞有多么多,那么相应的,他背后付出的,就会有多么多。
这样以来,在工作日这样的日子里,宋祁深竟然不在公司,倒是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不仅如此,看着宋祁深眼下连床都没起的睡眼惺忪模样,宋母总觉得自家儿子哪儿变了。
他从不赖床,有早起的习惯,哪儿曾想到,从公司辗转来到南苑,宋祁深压根居然还没醒。
早上十点是个什么概念。
是对于之前的宋祁深来说,完全不可能还完全潇洒地躺着的概念。
而现在的宋祁深,亲手将这个概念撕毁了。
不过也不难理解,毕竟还算新婚,总归是要蜜里调油的。
听助理的意思,是千栀到南苑来了,宋祁深不放心她一个人待着,就跑回来看看。
之前冷热不贴心,如今他和千栀,不说具体怎样,起码表面看起来,还是让人满意的。
这人,还懂得回来看看。
-
因为外面连续下了一夜的细雪,南苑庭院花园里的树皆被覆上了层霜降一般的白。
一楼的窗帘皆是大剌剌地敞开,不曾拉上。
趁着清晨光线初初披露的时候,那层雪色便透过落地窗映射进来,亮堂一片。
即使室内恒温,但经过一夜骤降的温度洗礼,四周细缝里蔓延的,都是抵挡不出的寒意。
宋父和宋母冒雪而来,在外面敲门敲了有点久,还是需要煨煨。
宋祁深蹲下来,燃了一楼客厅里的壁炉,好让坐在沙发上的宋父宋母暖和点儿。
“栀栀还在楼上.........睡呢?”宋母看着动作不紧不慢的宋祁深,试探着来了这么句。
“嗯,还在楼上。”宋祁深伸手,隔远探了探壁炉温度,而后缓缓起身。
宋母了然地点点头,继而细细地打量自家儿子。
还真是提问什么都不动如山啊。
“好了你还真打算穿件睡衣就陪我们聊天啊,再怎么不怕冷,也得穿严实点。”
宋祁深听了以后看了自家老妈一眼,她穿的还是裙子,还是半身的。
他挑了挑眉,“您不也是。”
然而宋母压根就没在意宋祁深的视线,嗔了他一眼以后,继续说道,“赶紧换件衣服去,到时候感冒了不说传染给你爸或者是我,你总不能说传给栀栀吧。”
-
千栀正睡得沉,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的脑袋被薅了下。
她懒得理。
而后又被薅了下。
来来去去,反反复复了这么五六下,薅她的人没烦,她算是先烦了。
早上宋祁深拥着她一起躺着的时候,千栀能够感受得到,刚刚楼下门铃响,宋祁深便走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算是清静了会儿。
但好像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又回来了,却是不再继续睡,一定要不依不饶地烦她。
如此这般,千栀倒还希望那个门铃不要响。
千栀紧闭的双眼掀都没掀起,而是卷起一旁的被子,径自裹了裹,轻轻一扭,就滚到了床的另一侧。
她裹得跟个毛毛虫似的,哼了声以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宋祁深也就跟着绕到床沿,“还很困?”
“毛毛虫”静默三秒,点了点头,这般幅度在被褥里藏着,荡起来的弧度也小。
怎么看都跟个小可怜儿似的。
其实不仅困,千栀还很累。
因为早上她莫名其妙又被拉着烙了次馅饼儿,那种感觉和尾韵,还是之后才慢慢泛上来的。
宋祁深动作比之前放开很多,确切的说是,度过最初的那几次,他后面在技巧有所提升的基础之上,还外加了点自己独有的探索。
今早她半梦半醒之间竟是主动逢迎了上去,这般后果,就是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
总归不会太风平浪静就是了。
反正千栀就连睡觉,都刻意避开了没来得及收拾的那片床单。
“起床吧,不早了,已经十点了。”宋祁深刚刚被宋母催着上楼换衣服,出来的时候瞧了眼墙上的石英挂钟,予他来说,是很晚了。
“我不吃早饭。”千栀来了这么句,伸出一条臂膀来胡乱地挥了挥。
她这是在明确拒绝,表示自己不吃早饭只吃个午饭就够了。
“不吃早饭也起床。”
“我不。”
啧。
“你脾气渐长啊?”
宋祁深说着应该是坐到了床侧,在那之后,凑得越来越近。
她脾气一直这样,他是第一天认识她吗。
千栀不吭声了,她还真就耍起小脾性了!
“先起来,以后随便哪天,你想睡多久都可以,但今天不行,我妈来了。”
千栀本来对于宋祁深的话便是单边进,单边出,这次依然是这样。
她只抓住了最后的那句话,那句重点。
“哦,你没骗我?”
千栀从鼻子里“哼”了声,宋祁深为了让她起床,还真的是竭尽所能,锲而不舍地找理由和借口。
之前虽然他没再拉着她晨跑,但真的放任她睡到中午还不吃早饭,好像也没几次。
有次为了让她起床,用的也是同样的借口。
不过不是他妈,而是他爸。
千栀那时候只觉得宋祁深大部分时间还是很正经的,也一直当他是可信赖的大哥哥,自然而然就相信了。
思绪再转回来——
宋祁深是以为她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