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骊珠自然知晓赵轶为什么在她面前卖这个惨。真把她当成一勾搭就会上头的小姑娘了。
叶骊珠虽然没有见过太多人,没有遇过太多事,但她能认得清局面。
她心底觉得讽刺,但表面上仍旧淡淡的:“可能伤到了心口,心底难受让太医看看。二皇子,皇后那边还等着,臣女就失陪了。”
赵轶见自己言语间流露的意思都如此明显了,叶骊珠还是不冷不热的,他面子上也有些过不去。
赵轶上前一步:“叶姑娘,改日……”
叶骊珠后退两步:“二皇子,请自重。”
她眉眼间的柔和少了几分。
明明是年龄很小的小姑娘,看起来弱不禁风,柔软得能被人一手捏坏,此时却冷冷清清的看向赵轶。
叶骊珠信佛,虽然做不到六根清净,七情六欲都在,但她看起来却像是不沾染情和爱的人:“男女授受不亲,您逾线了。”
赵轶心头的不甘和恼怒也淡了。
他再度看了叶骊珠。
先前只觉得美人倾城,佳人难得,但再美的女人,也要倾倒于权势,依附他这样的男人而活,更何况,叶骊珠乡野寺庙里长大,定然没见识且眼皮子浅。
但当下,她气质冷淡,如神女一般洁净,眼中没有欲望,没有机心。
赵轶拱了拱手:“是我失礼了。”
既然叶骊珠自重,他也必须给她尊重。
叶骊珠轻轻摇了摇头,离开了。
等叶骊珠离开后,赵轶的脸色才冷了,道:“出来吧。”
近处枝繁叶茂的枝藤中居然出来了一位身着云锦华服的少女。
少女是宣威将军府的大小姐郑茵儿。
宣威将军出身低,得了皇帝的提拔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因此,他对皇帝忠心耿耿。皇帝偏爱二皇子,宣威将军便成了二皇子的人,但赵轶担心宣威将军哪天不再忠心,一直想着用什么去笼络他,所以对宣威将军身边的人都很温和。
只是郑茵儿误会了赵轶,一直以为赵轶态度好是喜欢她。赵轶知道郑茵儿不是善茬,贸然解释只会让她恼羞成怒,就一直让她误会着。
在叶骊珠回来之前,郑茵儿一直以为自己是特殊的,如今见赵轶居然凑到了叶骊珠的面前,而且比在她面前还要关切,郑茵儿脸色顿时铁青。
哪怕她吊着赵轶,并没有给赵轶一个明确答复,也不要赵轶对别的女人示好。
方才练武场上,郑茵儿首次见到提骁,提骁尊贵非凡,和一般男子不同,郑茵儿一见倾心,打听到提骁来了这边,就赶紧过来了,没想到撞见叶骊珠和赵轶说话。
赵轶道:“郑小姐,你在偷听?”
郑茵儿道:“只是无意中碰上了,并没有偷听,刚刚那个是叶府千金?”
赵轶知晓郑茵儿的性子。郑茵儿虚荣又冷血,嫉妒心强盛。不管是谁,她都要打压一番,平时赵轶对郑茵儿好,不过是给宣威将军一个面子。
赵轶心生一计。
他倒是想要利用郑茵儿。
郑茵儿最是受不了听说别的人比她好,她城府深,和她身份地位差不多的贵女都被她打压过。
倘若利用郑茵儿去打压叶骊珠,他来个英雄救美……
赵轶道:“确实是叶府小姐,唤作叶骊珠,为人倒是庄重,比京城中多数贵女都要规矩。贵妃和皇后都很喜爱她。”
郑茵儿顿时不悦,因为赵轶从来没有这般夸过她。
她冷笑一声,道:“怪不得殿下那么温和的和她讲话,平时谁有脸面能得二皇子的好脸色呢。”
郑茵儿阴阳怪调惯了,赵轶就讨厌她这一点。不过眼下,赵轶也没有什么表示。
这时,郑茵儿眼风一扫,神色再度变了。
隔着几丛草木,郑茵儿看到了提骁带着手下走了过去。
她蓦然红了脸,却要在赵轶面前遮掩一下:“二皇子殿下,时候不早了,臣女先告退了。”
第19章
赵轶是何等聪明的人,他在皇后和太子的逼迫下夹缝求生,但凡蠢笨一点,就被提皇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杀害了。
一看郑茵儿的脸色,赵轶就知道有鬼。
赵轶没能看到提骁过去,他不动声色,缓了缓,才道:“郑小姐路上小心。”
因为身上带了轻伤,提骁这个祸害还在宫里,赵轶也要先去休息,再换一次药。今天他的坐骑无故发狂,想必是皇后动的手脚,赵轶也要派人去查探一番。
郑茵儿等赵轶掉头走了,这才提着裙子,匆匆绕小道去追提骁。
她出身名门,父亲是将军,格外偏爱那些武力高强的男子。现在京城中的男子多文雅随和,郑茵儿就喜欢提骁这种身形高大,面容俊朗的,这种男人,看着就有安全感。
而且,提骁的身份多尊贵啊……见了天子都不必行礼的秦王。
异姓王中,数提骁最厉害。
郑茵儿性情大胆活泼,她知道,只有自己这样聪明泼辣的女人才能配得上提骁。京城中这群只知道算计的高门贵女,哪里能比得上她大方热情。像提骁这样有魄力有野心的男人,身边就应该配她这样的贤内助。
她绕了路,很快就和提骁迎面对上了。
今天场合很正式,皇后和贵妃都在场,郑茵儿穿了一身胭脂红,鲜艳夺目,加上她眉眼生动,顾盼神飞,着实吸引人的眼球。
郑茵儿本以为两人迎面对上时,提骁会留意到自己。
毕竟郑茵儿的容貌拔尖儿,京城贵女,再也没有比她更夺目的了。
但是,提骁连停顿都没有,继续往前走。
郑茵儿心有不甘,喊了一声:“见过秦王殿下。”
提骁冷淡的“嗯”了一声,也不理会她,继续往前。
郑茵儿跟了上去:“秦王殿下,家父是宣威将军,他一直很仰慕您,这次您来京城,不知有没有时间来寒舍做客?”
“宣威将军?”提骁停了下来,看了郑茵儿一眼。
是个女的,黄毛丫头。
郑茵儿面上泛了淡淡的红晕:“我是将军府中嫡女,常常听父亲和兄长提起您。”
宣威将军郑洪是二皇子的人,对皇帝和赵轶忠心耿耿,在家中时时提起提骁?
怕不是时时想要对付提骁。
提骁道:“若有要事,本王自会去将军府中拜访。”
郑茵儿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提骁已经往前走了,她还未上前,提骁身后两个侍卫碰了碰腰间的佩剑,阻碍了她上前。
剑声铿然,吓得郑茵儿眼皮一跳,她后退了两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王远去。
郑茵儿怅然若失,可也只是一瞬间。
她算是看出来了,提骁这么多年未成亲未娶妻,不近女色,怕是分辨不出女人好看不好看。
她听说过提骁的种种事迹,这个男人,最出色的不是样貌。
当初翟戎犯燕朝边境,翟戎兵强马壮,黄胡子蓝眼睛,个个英勇野蛮,骚扰燕朝多年,杀燕朝的百姓,夺燕朝的女人,最可恶的是抢边境数白年幼孩童挖心祭祀。
朝中武将都拿他们没有办法。提骁少年时就带兵打仗,最出名的一次战役,提骁火烧翟戎十三城,屠杀数万翟戎,一雪前耻,为无数丧命的燕朝人报仇,这让翟戎闻风丧胆,送了求和书来割地赔款讨饶。
这样的男子,郑茵儿怎么可能不倾心。
眼下吸引不到提骁,郑茵儿也不急,像她这般艳绝京城的,提骁都懒得多看一眼,更不要提别人了。
郑茵儿到了昭阳宫的时候,所有人差不多坐好了,叶骊珠坐在皇后的身边,另一旁坐着二公主、三公主、四公主和五公主,六公主年幼,还在襁褓中,就没有抱过来。
叶骊珠距离郑茵儿太远,她连问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郑茵儿心里仍旧膈应着,觉得是叶骊珠引诱了赵轶。
哪怕郑茵儿如今倾心于提骁,也不希望曾经倾心于自己的人变了心。
她看向叶骊珠,笑道:“头一次看见叶姑娘,倒是眼生得很,先前我听说叶姑娘是在寺庙里长大的,不知叶姑娘有没有读过书?”
郑茵儿知晓,盛贵妃一向提倡女子无才便是德,皇后偏爱聪慧有才气的,不管叶骊珠怎么说,总要让其中一个人不喜欢。
叶骊珠道:“寺庙主持每日会讲学,我身子弱不能长时间学,偶尔听听,只记得一些罢了。”
她这句话似真似假,像是谦虚,也像是说自己不太懂这些。盛贵妃和提皇后都没有觉得反感。
郑茵儿听了叶骊珠的话,已经起了警戒,把叶骊珠当成了大敌。
叶骊珠容貌在她之上,说话滴水不漏,不是那种蠢笨好对付的。
郑茵儿事事都想压人一头,自然想要风头盖过叶骊珠。
叶骊珠倒是没怎么把郑茵儿放在心上。
她一直都心不在焉的。
自从提骁离开了,叶骊珠的身子就和先前一样疲乏劳累,她的手轻轻触碰了自己的指腹,那是被提骁触碰过的地方。
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再次在心头萦绕,叶骊珠知道,自己迷恋上了这种感觉。
虽然那个男人不是好男人。
但男人带来的感觉,却是极好的感觉。
唔,什么时候能再见他一面呢?
郑茵儿一直都偷偷打量着叶骊珠,她看到叶骊珠微微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得越久,郑茵儿发觉叶骊珠越是漂亮。
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叶骊珠娇媚的面庞,纤细的腰肢,少女的胸部也已经很美了,弧度柔软且丰润。
郑茵儿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
叶骊珠肤色比她白,腰肢比她细,年龄比她小,偏偏胸也比她大。
注意到了不友善的目光,叶骊珠回过神,抬眸看了郑茵儿一眼。
郑茵儿冷着脸和她对视,叶骊珠手中托着茶盏,她低头抿了一口茶,唇瓣湿润且饱满,清澈茶水上漂浮着碧绿茶叶,见郑茵儿久久不收回视线,叶骊珠心中不悦,蹙着眉头再望了郑茵儿一眼。
郑茵儿这才收回了视线。
叶骊珠吃完了这顿饭,和叶嘉佑回了家。
回家后,叶骊珠已经很累了,她躺在了床上,抱着枕头翻了一个滚,贝齿咬着枕头的一角。
总是忍不住回味那个男人靠近自己的感觉。
那种感觉真的是……太美妙了。
假如整个人都跌到了他的怀里,又会是怎样的感觉?
叶骊珠想到这些,心里觉得羞耻。
可她总是忍不住去想。
若是整个人都到了男人的怀里,怕是骨头都会酥掉的吧?
叶骊珠的脑海中逐渐浮现了男人俊朗又冷冽的面容,回想起男人看她时可怕的目光。
她细细的手指握着枕头边,软枕是暖黄色,越发衬得她的手指莹白如玉。
叶骊珠想了想,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寒噤。
假如她倒在了男人的怀里,那个男人肯定一脸冷漠又嫌弃的把她给推开,然后不耐烦的说一句“男女授受不亲”。
可是……
她真的好想再靠近这个高冷的男人。
好想好想。
叶骊珠就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猫儿,一旦尝了血的滋味儿,就再也不想吃素了。
她脑海中乱糟糟的,最终,叶骊珠把粉扑扑的脸埋进了被子里。她觉得自己异想天开,已经无药可救了。
第20章
叶骊珠晚上也没有吃什么东西,邬氏那边特意派了杏儿过来关心她的身体。
已经傍晚了,天气又热,叶骊珠的住处虽然是叶府最好的院子,房间阴凉,但房间里没有用冰,仍旧有几分燥气。
杏儿是邬氏身边最得力的丫鬟了,她长得也讨喜,一双眸子黑闪闪的,进来之后,杏儿先给叶骊珠请安:“奴婢见过大小姐,太太的院子离这边远,现在又有杂事缠身,不方便过来,就派了奴婢来给您问好。您累了一天了,身子还撑得住吗?若是感觉不好,就叫大夫来给您开些药。”
叶骊珠穿着淡红的衫子,慵懒无力的靠在软枕上,她墨发一大把,自然的散了下来,黑漆漆的,带着很柔和的光亮。
一层纱帘飘啊飘,隔着这层纱帘,杏儿只能看到里面娇弱无力的身影,看不清人的脸。
叶骊珠的心思恍恍惚惚,一觉睡醒,没有怎么吃东西,她精神气不好,格外懒散。小丫头来请安,叶骊珠也没有多加理会。
缓了一会儿,杏儿才听到大小姐冷淡的声音:“劳太太费心了,记得代我向太太问好。玉沙,送这位姐姐回去。”
杏儿笑着道:“大小姐,多少让奴婢看一下您,奴婢知道了您气色好不好,才能回去向太太交差。若您累了一天,身子特别不好,太太肯定会担忧您,她会担心到吃不下去饭呢。”
叶骊珠玉手托着下巴:“把帘子挑开。”
一道茜红纱帘被分开,杏儿不敢上前,远远看到了软榻上侧卧着的女子。
叶骊珠墨发雪肤,一双桃花眸沁着淡淡的水泽,泛滥着千种情意,哪怕冷冷淡淡的瞧人,也给人温情脉脉的感觉。
毕竟是叶家的大小姐,就算是在那种冷清清不见人烟的地方长大,从小缺少照顾,也自带着别样的气质。
杏儿不敢多看,忙道:“小姐气色还好,太太知道了肯定高兴。您每日不要忘了吃药,有什么需要就告诉太太,太太都会帮您。奴婢先退下了。”
等人走了,叶骊珠才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一点都不给人清净,她才不喜欢什么太太什么姨娘的人过来打扰。
玉沙送了人回来,跪在叶骊珠的身边,拿了美人捶轻轻为叶骊珠捶腿,叶骊珠伸了个懒腰,玉沙道:“小姐,皇后娘娘昨日送来的冬虫夏草,奴婢吩咐人和上好的粳米一起炖了粥,您多少吃两口,吃了之后再休息。”
叶骊珠闭着眼睛:“送到嘉佑那边吧,我实在没胃口。”
玉沙道:“公子已经用过晚膳了。您身子虚损,多少吃点药粥,吃了东西晚上才睡得香甜。”
一说起睡觉,叶骊珠才想起昨天晚上自己看到的那些东西了。
既像是一场梦,又像是真实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