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暴君的炮灰阿姊——玉骨伞
时间:2019-11-11 09:12:09

  “抬头。”
  姜黎顺从的抬起头。
  然而只和他对视了一眼,她就吃不消的垂下眼来。
  心里发苦:他就不能不吓唬她了?她给他赚了那么多钱,以前还对他那么好,他便是不对她好点,也不该日日吓唬她!
  她甚至想着,若有一天自己翻身了,也要让他尝尝被吓唬的滋味呢。
  迅先生走到阚老后面的席位坐下,他伸着头,小声和阚老说了一句。老者满是褶皱的眼皮抬了抬,目光再次落到姜黎身上,然后,老者憨厚的笑了起来。
  上首的俊美青年侧头,微笑着问:“阚老何笑?”
  阚老道:“殿下,此女有算数之才,您可不可以让她起来说话?”
  当下,俊美青年便道:“赐座。”
  他给了阚老面子,不仅让她起身,还给她安置了个席位。
  姜黎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在位子上坐下。
  这时,她又想:我明明是来打探消息的,怎么就成了这席间一员了?
  也罢,走一步算一步。
  这时,阚老抬手,朝着姜黎摇了两下,笑容温和,充满着长辈的关怀,并道:“孩子,你靠近点。”
  姜黎看着他,竟然想到了远在南疆,对自己特别好的舅爷,也不知道他好不好,战事紧不紧。于是,她抿着唇,快步过去,在老者的身侧,恭敬的跪坐下来。
  她这一坐,倒是把众人都惊的说不出话来。
  就连上首的宗阙,看着她,暗沉的眸子里也越来越深,到最后,他垂下眸,饮了口酒。
  迅先生急忙冲她低声道:“你无礼,快退回来!”
  原来,大夏有礼仪,能与阚老坐的这般近,除了他家中的小辈,就只有徒弟。而姜黎,两者都不属于,却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坐在阚老的旁边。
  被迅先生呵斥后,姜黎先是迷茫了一会儿,等她清醒过来,听到的就是阚老和蔼的声音:
  “无妨,她又不懂这些。”阚老看向宗阙,替她求情:“殿下,你也别怪罪她。我看到她这副模样,倒是回忆起了往事,若我那小孙女还在世,也该有她这般大了。”
  迅先生在旁边道:“老师,她已有十七。”
  阚老怔了一下,仔细打量姜黎两眼,责怪的看向徒弟,瞪眼道:“真的?你可别诓骗我这老儿。”
  迅先生当众被斥,非但不觉得羞辱,反而体谅家师年事已高,解释道:“她确实已有十七,只是还未嫁人,所以样貌打扮皆是少女的样式。”
  阚老担忧道:“十七啊,该出嫁了。”
  姜黎听着他俩讨论自己的年纪和婚事,饶是她脸皮再厚,此时也有点红。
  她倒不觉得阚老是当众给她难堪,因为这老者的眼神和语气都是真挚的,好像真的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昔日病故的孙女,其中的怜爱之态,让家中有老人的姜黎十分肯定。
  所以,她思及自己的舅爷,便更恭顺的给老者倒了杯茶。
  阚老从迅先生那里得知了姜黎的家世和处境,他惋惜的看了姜黎一眼。
  这一眼,姜黎还读出了些别的意思。
  当下,她心里纳闷。
  她却不知,阚老当初在江东听徒弟徒孙提起她在算术上的才能,便有意收她为弟子,岂料,他派人一打听,有关此女品行上的劣迹便也传进了他的耳里,诸如她在男女之事上,不加检点。
  虽然阚老境界远超这世人,可到底无法接受一个品行上有污点的弟子。
  是以,阚老十分可惜。
  姜黎越表现的聪明乖巧,他的叹息声便越大。
  最后,阚老摆摆手,让邓池带着她离开。
  姜黎下楼的时候,迎面正遇上一名穿着素色裙裳的女郎,她的打扮低调,走近一看,姜黎便能看出来她那件衣服的布料是上好的江南云缎,能穿得起这样的衣裳,此女的家世一定不简单。
  在姜黎暗自思索的时候,高怡也打量了她几眼。
  初时,她就觉得此女极美,再一细看,高怡倒是想起来了,她去见长乐郡主的时候,在那群贵女里见过她。
  于是,高怡友好的朝她笑了笑。
  姜黎回以一笑。
  等到离开阁楼,她故意走的很慢,轻声问邓池:“刚才的女子,是何人?”
  邓池毫无防备道:“她啊,是江东高氏的嫡女,名叫高怡。”说到高怡,邓池颇为钦佩,兴冲冲的与她道:“说不定再过不久,她就成了阚老的弟子,成了我师叔呢。”
  高怡?
  是她了!
  她果然出现了。
  姜黎笑了笑:“我看那女子比我年纪还小,你却要叫她师叔,好玩呢。”
  她笑起来,眼眸弯弯,娇美如一轮皎月。邓池心跳骤快,他移开视线,给她解释道:“阚老的名气绝非你想的那么简单,能当他的弟子,就算是面对皇亲国戚,你亦可不用行跪礼。”
  闻言,姜黎突然沉默了。。
  她歪着头,细细的思虑着邓池的这番话。
  彼时,长乐郡主见姜黎迟迟未归,正要发火,这时,便见她姗姗来迟。长乐郡主压着火气,道:“说吧,都听见什么了?”
  姜黎如实道:“四殿下在和阚老对弈,期间两人的沟通甚少。至于别的,民女便不懂了。”
  长乐郡主观察她许久,见她表情呆滞,像是个傻得,于是不耐烦的挥手,让她回去。
  姜黎暗松一口气,回了自己的位子。
  她坐在角落,看着这群颐指气使的贵女,突然觉得她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就算她以后有钱了,依旧要对权势低头。再有,她便是成了男主后宫中的一员,她的头还是无法真正的抬起来。
  这是她身世的缘故,也是这个世道的缘故。
  她垂下眸,忽然想起方才邓池说的,再过不久,阚老要收一名女弟子。
  她想着,万一,她要是成了阚老的徒弟呢。
  ——
  那日之后,姜黎回去便让人去查了阚老的所有资料。
  她没有动用宗阙给她的那些人,而是花钱雇了人去搜集。只是这些人到底不如训练过的探子,隔了两日,她才拿到了一份完整的资料。
  姜黎通过资料,了解到阚老的一些事。
  包括他门下弟子百人,却从无女性,还有他明年便要编撰一本关于算数的书籍,他有意收江东高氏的嫡女为弟子,一方面与当地的豪族高氏交好,以达到某种共赢的目的,另一方面,他出书需要个精通算数的小弟子在旁记录,而这个人,目前看来最合适的就是高怡。
  姜黎合上资料,在烛台前闭上眼。
  她揉着眼睛,想到:小说里,高怡好像也拜过一名大儒为师,具体这人是谁,她印象真的不深。
  目前看来,多半就是阚老了。
  一晚上,姜黎都在桌前回忆小说里的剧情。
  她认真的回忆有关高怡的一些事,可是直到天亮,宣纸上,也只是记录了寥寥几笔。
  姜黎看着上面的字,忽然将纸放在烛台上,等上面的字都化为了灰烬,她起身,喊来小桃。
  小桃知道姑娘一夜未睡,这会儿她端了杯醒神的茶来。
  姜黎道:“走,跟我去一品楼。”
  “是。”
  姜黎让马车停在一品楼的后院门口,她进去后,便这一日也没再出来。就这么早出晚归了两日,终于,她看着桌上的这一叠写满了字的宣纸,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然后,姜黎马不停蹄的就去了别苑。
  门口的宫中守卫照例拦住了她,姜黎低着头,十分恭敬的恳求道:“麻烦你,帮我告知一下阚老,就说姜黎有要事求见。”
  她今年已有十七,如她这般大的姑娘普遍嫁了人,成为了人妇。她还是处子身,五官却已长开,少了些少女的青涩,倒是更有倾国美人的韵味。
  守卫说什么也不肯不让她进,姜黎无法,突然从袖里掏出一块玉牌来。
  当看清玉牌上的“阙”字,那两名守卫当即跪地。
  姜黎冷声道:“这样,我能进了吧?”
  当下,守卫让开一条路。
  姜黎垂了垂眸,她拿着玉牌的手都是颤抖的。她叹息:终于还是用了,这样一来,她就必须快点行事了。想着,姜黎把玉牌匆匆收进怀里,然后迈开步子,往不远处那座宫殿走去。
  ————
  晚间,京都下了一场雨。
  宗阙从宫中出来,便直接回了府邸。
  他回府后便要沐浴,早有宫女备好了热水,在四周都是大理石铺就的浴室内,宗阙解开金冠,长发瞬间倾斜而下,这时,他暗沉的眸子瞥向门外。
  外面,黑鹰道:“主公,姜氏她.....”
  宗阙表情微微一凛,问:“她如何?”
  “她已在别苑的殿外跪了三个时辰,现在又下了雨……”黑鹰没有继续说下去,殿内寂寂无声,他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寒意慢慢的从殿内渗透了出来。
  这时,门突然被打开,宗阙立于门口,面无表情的问:“怎么回事?”
  黑鹰不敢抬头,一五一十道:“是姜氏拿着自己写了好几张的算术解法去找阚老,结果言语无状,惹恼了阚老,她也真是胆子大,非要赖着,也不走,就跪在殿外。”
  “还有,”黑鹰迟疑了一下。
  他侧眸,沉声:“说!”
  黑鹰立刻跪地,道:“她是用了主公您的令牌,守卫才放她进去的。属下担心,主公筹划许久才请来了阚老,她这么一闹,会否令阚老对您心生不满?”
  他说完,悄悄抬头,看了眼主公的表情。
  这一看,却是把他也给吓住了。
  宗阙闭上眼,转过身,顿了顿,他扬手,声音冷厉:“备车。”
  黑鹰应道:“是。”
  听主公的语气,这是太生气了。
  黑鹰几乎可以想见,她被主公抓回来后,怕是怎么求饶都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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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别苑的殿外, 姜黎已经跪了数个时辰。
  秋雨寒凉, 她已是冻得唇色发白。
  她固执的低着头, 整个人仿佛都化成了雨中的雕塑, 一动不动。
  殿内, 阚老闭目坐在案几后, 忽明忽暗的烛光里,他的表情不甚清晰。
  阚老的学生曹迅面容焦急的站在窗前望着外面跪着的姜黎, 过会儿, 他吩咐宫婢过来, 小声询问:“她跪了多久了?”
  宫婢轻声道:“回先生, 已有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了.....
  她也真是胆大包天!就连当今天子,也不敢这么逼迫他的恩师。
  曹迅挥退宫婢,他捡起地上散落的一页页宣纸,无意间瞥到上面的字, 他细细一看,再略略嚼味, 顿时心下大惊!他猛地抬头, 朝老师看去。
  这时,阚老缓缓睁开了眼, 他苍老却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困惑。
  他望着殿外那个跪着的人影, 叹一口气:“阿迅, 此女令为师惋惜,你说,为师该如何做?”
  曹迅走到恩师一旁, 想了想,严肃道:“姜姑娘在算术上的造诣,实在令学生汗颜,可她今日在殿前言语狂妄无状,多番顶撞老师,且目的未知。学生认为,她便再有才,也不可姑息。”
  提起姜黎,曹迅也惋惜。
  她怕是不知,拜师之事怎可强求,况且老师已经内定了高氏的嫡女高怡为他的关门弟子。
  “她确实让我大为恼火。”
  阚老侧头,迟疑道:“她是拿着四殿下的令牌入内的?”
  曹迅点头。
  阚老再次合上双目。
  哗啦啦——
  这时,外面的雨声骤急,风也变得喧嚣了不少,呼啦啦的把窗子都吹开了。顿时,一股肃杀的凉意扑面而来,殿内的整排烛火被吹得明明灭灭。疾风夹杂着雨滴噼里啪啦的落到殿内,打湿了宫殿一角。
  曹迅见状,慌忙走到窗前,废了好些功夫将窗户合上。
  他的衣裳已经被风雨淋湿了大片。
  便在这时,他听到老师叹息一声:“风雨骤来,迟了迟了……”
  “老师这是何意?”
  曹迅不解,匆忙转头。
  阚老已经走下了玉阶,他虽年迈到苍老佝偻,可每一步都走的稳健大气,只见他走到殿门前,迎着风雨将门打开。
  殿外,听见响动的姜黎,缓缓的抬起淋满了雨水的脸。
  她这时,已经跪的有些意识模糊。
  但她在看到阚老后,她的眼睛里就亮起了一簇火。
  她浑身已经被冷雨淋透,偏生一双乌亮的眼睛大大的睁开,就这么坚定不移的望着他。
  倾盆大雨中,阚老双目威严,掷地有声的问:
  “姜黎,你且回答老夫一个问题。”
  听到这一声,姜黎眼眸里的火焰愈大,她提起所有的力气,喊道:“您说!”
  “若有一日,奸佞当道,使得天下百姓流离失所,城池血流遍地,你该当如何?”
  雨里,姜黎因着这个问题垂下头。
  阚老的这个问题是在问她,将来有一日,国难临头,百姓面临着血染城池的危机,她要怎么做?
  姜黎有些迷茫。
  阚老为何问她这种问题?当今天下,虽有边疆不安,可大夏朝底蕴丰厚,国祚未衰,怎么可能会出现国难!
  在她迟疑着时,阚老突然瞪起了眼,大喝:“为何犹豫!”
  姜黎被这一声怒吼给震慑住了。
  她忽然直起腰,抬起双手,弯下腰去,额头贴着手背,手心盖住冰冷的地面,她行了个大礼,缓缓而郑重的道:“真到那日,民女必不苟活!”
  她说的,是当世文人的一股傲气。
  她话音一落,阚老便大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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