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暴君的白月光——久岚
时间:2019-11-12 09:01:36

  张守义上来搀扶。
  连诚明靠在他身上,脚好像踩着棉花。
  他们从顺天府走出去。
  外面的风吹过来,连诚明眯着眼睛,仿佛闻到一阵淡淡的清香,他喃喃道:“悦娘,不用给我泡醒酒茶,我睡一会儿就行了。”
  张守义叹息。
  明明老爷很惦记夫人,却偏偏不肯低头。
  “老爷,是我。”他道。
  是谁?不是悦娘吗,连诚明心想,哪回他回家,不是悦娘来迎接的?
  “你是谁?”连诚明恼火,“滚开,把悦娘叫来。”
  “老爷,小的怕是请不了……”
  “悦娘……”连诚明一把推开他,往前面跌跌撞撞的走去,“悦娘。”
  张守义急忙追上去:“老爷,你别急,小的这就带你去见夫人。”
  他扶连诚明上马车。
  “去姜家。”张守义吩咐车夫。
  门房小厮看到张守义时,有些惊讶:“怎么是你?”
  “劳烦告诉夫人……不,姜掌柜,我们老爷想见他。”张守义觉得他必须要这么做,省得主子把自己给活活憋死。
  小厮迟疑。
  “哎呀,求你去通报一声吧,事关人命,”张守义塞给他碎银,“麻烦了!”
  小厮心想好歹也曾是夫妻,这张守义都急成这样了,便快步进去。
  连清此时正在姜悦娘那里,手里拿着一双鞋子笑:“娘的手艺真好,王爷瞧见这鞋子必定会不舍得换下来!我猜,要连着穿七天。”
  “你这孩子连王爷都敢取笑,”姜悦娘把鞋子抢回来,“当着他面可不能这么说。”
  “我又不傻,”连清撒娇,“娘做完了给我也做一双,我要淡青色荷花面的。”
  “好好好,”姜悦娘一口答应,又不忘教导,“你也该熟练下针线活了,以后嫁人也要做鞋子。”
  “我还不想嫁,”连清经受过后世的教育,有点排斥这里的婚姻制度,“我得好好挑,精挑细选,这个人,包括他的家庭,全无缺点我才会嫁。”
  姜悦娘的手一顿:“世上会有这般男子?”
  就算她那么喜欢连诚明,也必须得承认还是有缺点的,比如他的母亲连老夫人,她很挑剔,还有连诚明本人也有些她不太喜欢的地方。
  只是当初爱慕超越一切,全都能包容。
  连清沉思:“应该还是有的吧。”如果没有,她就稍微降低下要求,她是个会变通的人啊,但是在原则性的问题上,比如纳妾她绝对不能接受。
  “清儿,你只是还没遇上合意的,”姜悦娘是过来人,“到时便不会诸多挑剔。”
  正说着,有丫环来禀告:“连大人求见。”
  母女俩都愣住了。
  连清惊讶,连诚明居然会求见?不可能吧,早点的时候都不求,现在母亲要嫁了,他这会才来?没毛病吧?
  姜悦娘也很疑惑,但她站了起来。
  凭着她对连诚明的了解,他肯定不会来求自己回头,他只能是为了别的事情,重要的事情。
  连清好奇,跟在后面。
  天色晚,秋意浓,夜风已有凉意。
  路上两边的树叶发出沙沙之声,姜悦娘行到门口,并未见到连诚明,只有张守义。
  “他人呢?”姜悦娘问。
  张守义指指马车:“老爷一直在念叨你。”
  在车里?
  姜悦娘奇怪,撩开车帘往里看。
  有一丝亮光透进来,连诚明恍惚中看到姜悦娘的脸,轻唤道:“悦娘。”
  酒气浓重,姜悦娘很意外,他竟然把自己喝得那么醉!她坐进去:“连大人,你到底有何事?”不止喝醉,连姿势都如此懒散。
  以前在马车里他都是坐得笔直的,哪里像现在瘫了似的。
  熟悉的声音钻入耳朵,连诚明突然间心如刀绞,往前一倾将姜悦娘抱住:“悦娘,你为什么现在才出来,我喝醉了,你怎么不来扶我?你打发了什么人来,把我一个人留在车里。”
  姜悦娘一头雾水。
  “悦娘。”他把头埋入她脖颈。
  姜悦娘这才像被烫着了一般,用力推连诚明:“你干什么?连诚明,你怎么醉成这样?”
  是醉了吗?
  还是在梦里?
  连诚明不放手:“悦娘,我没醉,你扶我回去,帮我脱衣服,我想洗浴。”
  姜悦娘觉得他不可理喻了,叫道:“守义,你快进来。”
  张守义不动。
  他能为连诚明做得只有这些。
  倒是连清听到,急忙进入马车。
  见到眼前这一幕,她惊呆了。
  因为连诚明从来不在人前跟姜悦娘有这种亲密的举动,她的义父怕是疯了?连清去掰连诚明的手:“义父,你快放手,你跟娘已经和离了!”
  这是骚扰!
  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只是此时并不是那么甜,她叫他义父,再不是爹爹——再不是那个他手把手教她写字,教她知礼,教她弹琴的女儿。
  他的眼前一片混沌,以前他从来都不怀疑自己,从来不怀疑他做过的每一个决定,但这次他真的错了吗?连诚明的手紧紧箍住姜悦娘的腰。
  一滴泪忽然落入她脖颈,滚烫的吓人。
  “悦娘,你能否不嫁?”他低声说。
  连清的手松开了。
  义父脆弱的声音好像尖利的刀锋在她心口扎了一下。
  她是恨连诚明的无情,但不可否认,她这十几年是把连诚明当亲生父亲一样看待的。她敬佩他的为人,敬佩他的正直,喜欢他的才思敏捷,喜欢他教自己写字。
  正因为如此,她当时才会答应连诚明入宫,但同时也明白了,在义父心里,自己的命并不是最为珍贵的。
  可是现在……
  骄傲的父亲落下了泪。
  连清转过身,走下马车。
  她知道母亲的心情可能跟自己是一样的。
  有时候一个人未必是真的恨一个人,也许他们要的只不过是自己的放下。
  姜悦娘没有再挣扎,她任由连诚明抱着。
  连诚明也没有再说话。
  夜沉沉的覆盖下来,只有风在述说往事。
  她此时的安静是对他最后的温柔。
  因为一切都回不去了。
  连诚明的酒劲也慢慢散去,他一点点清醒过来。
  或许他从来也没有醉过,只是他的骄傲不让他清醒着去面对姜悦娘,去最后抱一抱她。
  他松开手:“守义也不知怎么回事,竟把马车停在这里。”抚平衣袍,“劳烦你了。”
  这才是她喜欢的连诚明,冷静自持,姜悦娘抬头看着他:“谈不上劳烦,连大人,往后请你保重。”
  无论如何,在她心里,他始终是一个为百姓着想的好官。
  “好,”连诚明凝视着她,“你也保重。”
  姜悦娘下了车。
  马车徐徐离开。
  车厢里仿佛还留着她身上的香,比之以前稍许浓些,却很好闻,连诚明忽然想起,有一次他看到姜悦娘在熏衣服,他便不悦,让她不要学那些官夫人的做派。
  后来姜悦娘再也没有熏过衣服……
  连诚明闭起眼睛,难受的厉害。
  但也只能这样了。
  他不可能真的去求姜悦娘,姜悦娘也不会回头,他只能放她走。
  还有连清,没有自己逼迫她学这学那,她会过得更加开心吧?
  看着马车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夜色里,连清说:“娘,我们回去吧。”
  姜悦娘没作声,但连清看到她擦拭了一下眼角。
  ……
  转眼就到成亲之日。
  一大早,连清就听到院子里闹哄哄的,起来一看,原来外祖父在使人把嫁妆抬出来,等到王府来接人,便跟着抬出去。
  好家伙,连清仔细数了数,得有一百多抬:“我娘有这么多嫁妆啊!”
  “算不得多,”姜老爷子摸摸胡须,“等你出嫁,准保比这个还多。”
  姜汉在后面听到了,叫道:“表姐要嫁人了。”
  神经,连清回头瞪他:“相公人影都没有呢,嫁什么嫁,别瞎起哄。”
  姜海帮弟弟:“你十六了,表姐,今年不嫁明年也得嫁。”
  两个讨厌鬼,连清就怕被催婚,追上去要拧他们的耳朵。
  兄弟俩跑得飞快。
  罗氏不怕添乱:“清儿,你最好今年就能出嫁,这样我们姜家就是双喜临门了。”
  连清:……
  没法待了,连清直接躲到母亲房里。
  看她气鼓鼓的,姜悦娘问:“怎么了,谁欺负你?”
  “一个个突然叫我嫁人,好似我是老姑娘一样。”
  姜悦娘笑,旁边的全福夫人也笑。
  这全服夫人是老夫人请来的,乃现任吏部尚书齐训的夫人,相公上进,儿女双全,福运不浅。
  齐夫人嘴也甜:“姑娘如天仙一般,怎么会沦为老姑娘?只怕马上门槛都要被踏破呢。”姜悦娘一嫁给谢峤,那富贵就注定了,别说连清容貌出众,便是姿色平平,求娶的公子也不会少。
  道理连清都懂,就是觉得催婚可怕,拉着姜悦娘的衣袖:“娘,你答应我,绝不要逼着我嫁人。”
  女儿的话很孩子气,但姜悦娘对着她就会心软,怎么可能去逼:“娘答应你,定让你嫁个心悦的。”
  连清高兴了:“娘最好!”
  看这母女俩亲亲密密的,齐夫人嘴角微翘,心里想得是谢府的另外两个孩子——当后母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这姜悦娘温柔可亲,既能得谢峤喜欢,应该也不傻。
  眼见接近傍晚,罗氏忙让姜悦娘穿嫁衣。
  她本来就好看,穿上正红色的嫁衣之后,被这颜色衬托的更为夺目,如同牡丹花一样。
  老太太高兴的掉眼泪,女儿又嫁出去了,还是这么好的姑爷!
  连清却是想,谢峤好福气啊。
  外面鞭炮声噼噼啪啪得响起来。
  罗氏叫道:“来了,来了,迎亲的来了。”
  骑在马背上的谢峤此刻心情激动,这感觉竟然比他第一次娶妻还要来的兴奋。
  姜悦娘始终是他初次喜欢上的姑娘,他曾无数次憧憬,然而所有的幻想在得知她定亲之后就被湮灭了,这成为了他一生中的遗憾。
  现在这遗憾终于要被填补。
  韩洛今日是御多,感觉到谢峤的情绪笑着道:“都督,等会我会替你多挡些酒!”
  “谢了,”谢峤拍拍他肩膀,问,“小枢在干什么?”
  韩洛回忆了一下:“我走的时候,皇上正让董公公给都督送贺礼。”
  贺礼他收到了,这外甥是要把皇宫里的宝贝都拿来,六个大箱子,他觉得太多了,打算以后返还一部分。
  他更期望戚星枢能亲自过来,这孩子答应是答应了,但现在还没有露面。
  “最近没有刺客吧?”谢峤又问。
  “没有,”韩洛低声道,“除了上回崇山侯沐璟行刺之后,风平浪静。我感觉皇上有点坐不住,恨不得找几个刺客来。”
  谢峤头疼。
  “你多注意禁宫防卫,小枢就交给你了。”
  “是,都督。”
  至于京都城内外,自然是有他来管的,谢峤想着,眉头忽然一拧,似乎最近是太过平静了,但据他了解,对戚星渊忠心耿耿的臣子并不少。
  到姜家院门,鞭炮声更响,将他思绪拉回。
  他马上要迎接姜悦娘回家了!
  谢峤下马。
  而姜悦娘此刻也被搀扶着出来,姜悟蹲下身:“妹妹,上来。”
  姜悦娘不肯,皱眉:“又不是第一次。”二嫁了还那么多讲究。
  “快上来!”姜悟催促。
  连清也推着母亲。
  姜悦娘只好趴上去。
  妹妹第一次出嫁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姜悟不免心痛:“上回你没嫁好,这次我希望你能跟王爷白头偕老。”
  被这句话忽地催出了泪。
  姜悦娘心头一闷,想到那日坐在轿中无限憧憬,到最后竟与连诚明分离,只觉如梦一场。
  她现在,还能再喜欢上谁吗?
  她也不知。
  行到门口,姜悟把她放下,交给谢峤:“王爷,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谢峤声音低沉:“放心。”他当然会珍惜姜悦娘。
  这么多年过去,他仍记得她的样子,世上还会有谁比姜悦娘更让他喜欢呢?
  “悦娘,跟我走吧。”谢峤对着盖了红盖头的新娘说。
  听不见姜悦娘的声音,但看到那红盖头动了下。
  连清在旁看着,心想,母亲一定是觉得谢峤太肉麻,迎亲就迎亲嘛,还“跟他走吧”。
  别浪费时间了,连清道:“王爷,快上马!”
  谢峤笑了。
  花轿抬起,小厮们撒了一地的喜钱,百姓们哄抢,嘴里说着贺喜的话。
  听说马上就迎回来了,老夫人笑容满面,唯独谢菡又恼又气。
  可恨他们回来的太晚,到京都的时候父亲就已经定亲,如此怎么来得及阻止?又投鼠忌器,不敢得罪父亲,她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办法,只好眼睁睁看父亲娶了姜悦娘,还有那连清,今日也要住过来。
  平白无故多了个妹妹,跟她抢爹。
  谢菡越想越气。
  现在这时候可不能犯傻,孟玉梅提醒她:“菡儿,你只要讨你爹爹喜欢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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