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时心稀巴烂——舒虞
时间:2019-11-12 09:03:37

  江汐靠回椅座里,抽了口烟后抬手降车窗通风。
  陆南渡胳膊搭车窗上, 夹着烟的指尖懒散垂下,他一直侧头看着她。
  某刻忽然出声:“挺熟练啊。”
  江汐转回头看他。
  陆南渡朝她手里的烟抬了抬下巴:“当年第一次抽烟骂我王八蛋的人是谁?”
  江汐瞥他:“哦,你也知道你王八蛋啊?”
  陆南渡笑得轻咳嗽了下, 下一秒又渐渐收回不正经模样,问她:“什么时候开始的?”
  江汐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抽烟变得这么熟练是什么时候。
  她看移开视线看向窗外,几秒后又收回来。
  “记不清了,”也不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她说,“好像哪天想抽就抽了。”
  她这么回答不是不记得,就是不想谈及这个问题。
  陆南渡也没再追问。
  江汐回过头来:“刚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
  陆南渡原本已经忘了,细思一下才想起来。
  当年确实是他折腾的任盛海。
  江汐问他:“为什么?”
  陆南渡指尖在车窗下敲了敲,磕掉烟灰,灰白的碎屑簌簌掉落在水泥地上。
  “没什么,”他说,“就是见不得任何人欺负你。”
  江汐:“就因为这个?”
  陆南渡视线从窗外那颗快被烟尘熏死的树上收回来。
  他侧过头看她,鼻梁高挺,狭长的眼睛笑弯成一条线。
  “要不然呢?”他吊儿郎当的,“姐姐,我是那种逮着谁就站出来为正义发声的人?”
  确实不是。
  陆南渡压根跟热心沾不上边,顶多事情捅到他面前,他会帮一把。
  但不是随时随地找事做的那种。
  他视线又再次透过挡风玻璃落到那个小超市上:“我也不管什么讲不讲理,只要谁敢动你一下。”
  他看向了江汐:“就算他是天皇老子我也给他抄了。”
  偏执的,疯狂的,不理智的。
  赌上命的那种。
  那时候任盛海还没走下坡路,名利双收,背景算得上强硬。
  好在陆南渡有的是资本和背景,收拾任盛海不过动动手指头的事,如果没有这些,江汐有种直觉,陆南渡拼了命也不会放过任盛海。
  孑然一身也疯魔。
  这个时候江汐莫名有些庆幸,庆幸命运当时没让陆南渡什么都没有,让他少受了些苦。
  江汐看着他笑了下:“你是流氓吗陆南渡?”
  “人是真没那么好,不过,”他顿了下,而后看向江汐,“也没那么差吧?”
  黑色的眼睛里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认真。
  江汐和他对视半晌,开口:“怎么会差?”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一点儿也不差。”
  你最棒了。
  陆南渡从小一直生活在被否定被抛弃的眼光里,而江汐是他生活里唯一一抹看见他的光。
  遇见她,曾经那些苦难他都不计较了。
  像是只要她肯定,他就能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所向披靡的人。
  “我知道了。”
  他笑了下,嚣张的,骨子里带着疯劲的。
  “我最牛逼了。”
  江汐也跟着笑了,她转头看了下窗外,又转回来。
  “是啊,”她说,“你最牛逼了。”
  她下意识想将指间的烟递到唇边,面前出现一只手,摘下她的烟。
  陆南渡将她烟掐灭在车上的烟灰缸里:“抽一两口得了,还真抽上瘾了?”
  江汐瞥他一眼。
  车窗开着,车里的烟味散了不少。
  陆南渡顺带把自己的烟也给掐了:“要真受不了,我嘴可以给你咬咬。”
  江汐升了车窗。
  车窗很快升阖,隔出一方两人的小天地。
  陆南渡凑了过来,他说:“烟草味的,尝不?”
  江汐背靠车窗,抬手环上陆南渡脖子。
  她笑了下:“尝啊。”
  /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
  江汐每天的日子大同小异,循规蹈矩,除了拍戏还是拍戏。
  只不过心境随着剧本中的人物变换。
  但生活虽是平淡无波,江汐心情却意外地没那么平静。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是有时候莫名其妙一阵烦躁,但又不至于失控,只是觉得闷烦,找不出理由。
  陆南渡大多数时候在京城那边,在一起进一步了解了陆南渡的生活后,江汐才知道他平时生活有多忙。
  但偶尔陆南渡还是会抽空过来。
  最近几天陆南渡在国外出差,拍戏以来最长一次两人没见面。
  江汐意外地有些不习惯。
  人就这样,一旦习惯了另一个人陪伴,很难改过来。
  陆南渡没过来的几天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不过忙碌让她没时间分心给这些小情绪,天天几乎奔走各个场地,用另一个人的身份活在镜头下。
  这天江汐早收工,到酒店洗了个澡后才下楼,准备去觅个食。
  这地方不在市区,酒店人流量不大,一趟电梯下来江汐没遇着一个人。
  从电梯出来后她穿过大厅。
  天气已经渐渐回暖,江汐身上只着一件单薄毛衣。
  可能天生警惕性比较强的原因,一处酒店门她便注意到蹲在对面花坛上的人。
  上身黑色皮衣,下身紧身牛仔裤,留一头齐耳短发,左耳上的耳钉有点亮。
  一个女孩儿。
  江汐一眼便认出了对方是谁,与此同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对面蹲在花坛上的陈欢听见铃声愣了下,抬头看见江汐后她将手机收了起来,笑:“真巧啊。”
  江汐下了楼梯朝她走过去。
  陈欢从花坛上站了起来,大概是蹲太久腿麻了,她蹦了几下。
  江汐停在她面前。
  陈欢:“我不是什么跟踪狂啊,你地址我从我大姨那里问来的?”
  江汐嗯了声:“怎么,找我有事?”
  “是啊。”
  夜空下,天幕稀零几点星,一轮弯月。
  陈欢笑了下:“我来跟你道别的。”
 
 
第81章 
  陈欢之前在江汐京城那边住过一阵, 没几天就被她妈抓回去。
  有的父母对孩子管教严, 有的干脆放养不管,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陈欢属于涝死的那种。
  过年江汐回家也没见到陈欢一面,听夏欣妍说是被她妈关起来了,吉他和手机没收, 出不了房间一步。
  而现在站在面前的女孩儿光彩夺目,气质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觉。
  像是什么在她面前都不算事儿。
  江汐没问她为什么道别,只说:“跟你妈断绝关系了?”
  陈欢看着她:“你真的不是算命神棍吗?”
  玩笑开完后,她说回正题,对此不是很在意:“是断绝了,以后我做什么都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江汐垂眸又抬眸,问:“怎么过来的?”
  “高铁。”
  “吃饭没?”江汐问。
  “没。”
  江汐瞥了眼附近:“正好要去找吃的, 一起去吧。”
  陈欢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行。”
  两人并肩走着,陈欢问江汐:“吃什么?”
  江汐找地儿吃跟逛街一样, 逮哪儿逛哪儿,她说:“不知道。”
  “哦, 所以这才叫找吃的。”
  “差不多吧。”
  陈欢无言以对。
  最后江汐找了家露天家常菜馆,点菜后她顺手跟老板要了两个酒杯。
  旁边街道上偶有人路过,摩托车轰然而过,或者慢吞吞骑着自行车, 四轮的反倒不多。
  她们坐在路边,面前摆着几样小菜。
  江汐倒了一小杯酒,放在陈欢面前:“以后不回去了?”
  陈欢拿起酒杯喝了口:“回去做什么, 断都断了。”
  “对我妈来说,她的女儿不学无术,不去参加高考,她的女儿就已经死了。”
  她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一意孤行,就算以后冠冕加身,对她母亲来说也是不学无术。
  “她根本就不是想要一个女儿,只是想要一个按照她要求去活的女儿,”陈欢语气里倒没多在意,“所以啊,血缘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不过我也没吃亏,她对我没感情,我也算不上对她有感情,顶多感谢她十几年来供我吃供我穿。”
  江汐看得出陈欢说的是真心话。
  她确实没多伤心,反倒看得出她心情不错。
  那种对未来跃跃欲试的期待。
  江汐往她那边递了下酒杯:“加油。”
  陈欢看了她一眼,拿起酒杯和她碰了下:“没有你这句我也会全力以赴。”
  江汐笑了下:“够嚣张啊小姑娘。”
  陈欢开玩笑:“跟亲妈断绝关系换来的路,当然要狂野到底了。”
  “可以,”江汐放下酒杯,“做音乐的,果然够狂野。”
  饭菜陆陆续续上桌,飘香四溢。
  陈欢忽然问:“你呢?”
  江汐没放心上,漫不经心道:“什么?”
  陈欢有着一双大眼睛,夜幕昏黄灯光下似乎很亮,她说:“你呢,一个搞画画的,也可以狂野到底,更何况你曾经在顶端站过。”
  江汐没想陈欢话说得这么直接,愣了下。
  但她脸上没多震惊,过一秒便恢复往常:“怎么忽然说这个?”
  昨晚下过雨,马路牙子边还滞留着水洼,整个世界倾倒在里头。
  酒杯太小,陈欢喝得不尽兴,直接开了一瓶啤酒。
  她对嘴喝了一口后,道:“我知道你们成年人比我们这些未成年成熟得多,经历的也多。”
  说完她顿了下,朝江汐扬了下唇,带着挑衅的:“可是你们比我们成熟又怎样,有时候你们还不如我们勇敢。”
  这个年纪永远热血,没经过社会折翼,带着一颗对未来毫不畏惧的心一腔孤勇。
  他们什么都不怕。
  眼下这刻江汐确实愣了下。
  陈欢继续说着:“还记不记得半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一眼就认出了你,压根没问你是谁。”
  准确来说不算第一次,毕竟陈欢小的时候江汐见过,应该说是多年后第一次见面。那段日子陈欢被陈母暂时交给夏欣妍照顾,当晚翻窗进江汐家,按理来说几年过去没见面,陈欢不太可能记得她,但她却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而且完全不用想。
  江汐嗯了声,示意她继续说。
  陈欢说:“其实那几年我一直关注着你的事。”
  当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可能只是小时候觉得这个画画的姐姐很厉害,然后就一直关注了。
  江汐有些意外,挑眉。
  陈欢说:“所以几年前你被诬蔑抄袭的事儿,我也算跟完了全程,但我当时没想你会因此再也不画画。”
  陈欢从小就叛逆,母亲的严厉成为她想挣脱的牢笼。
  而江汐和她不同,江汐从小是自由的,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以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随心所欲。
  长大些的陈欢后来才意识到这点,正是因为江汐所经历的正是她渴望的,又或者对她来说是某种意义的象征,所以她才会注意到江汐。
  而某天江汐忽然就从此销声匿迹了,再也没有拿起画笔。
  “我算是一路看过来的吧,”陈欢说,“所以今天来找你除了道别,还有别的事儿要说。”
  江汐端过酒杯小啜,没有说话的意思,示意她继续。
  陈欢和她对视:“我觉得吧,抄袭的人该死,但你不该死,抄袭的人活该一辈子没灵感,但你不是。那是别人的错误不是你的,该受这些影响而再也拿不起画笔的人是任盛海,而不是你。”
  说到这里陈欢突然想到什么,话头一顿。
  小孩儿果然还是小孩儿,江汐似乎就等着她这刻,看着她笑了下。
  她终于开口:“是不是想到曾经那些该骂别人的都骂到我身上了?”
  当年抄袭的人是任盛海,可所有人身攻击都是江汐的。
  人对另一个人使坏留下的恶意是不会变成无形的,它总会在另一个人的生命里留下痕迹。
  “我知道,”陈欢说,“但这些你也早释怀,让它过去了不是吗?”
  陈欢说对了,这些年过来江汐对以前那些漫天的恶意早就没什么感觉了。
  江汐没说话。
  陈欢像是要看进她眼睛里,有一股倔劲儿:“你就是在跟自己较劲。”
  江汐掀起眼皮看她。
  陈欢又喝了一口啤酒。
  两人对视半晌,江汐先笑了,她撇过头笑了声,又转回来,朝陈欢抬了下下巴:“继续。”
  陈欢:“那就长话短说,单刀直入吧。我就是想跟你说,在画画方面你有的是天赋,当然也没有说你演戏不好,你喜欢的东西你都可以发展,你别用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我算是你……”
  她歪下头,想了下措辞:“某方面来说应该算个粉丝吧,虽然我对画画什么的不感兴趣,但你的实力当年很多人都看得到,谁都知道你想画还是能画得出来。”
  江汐好像一直是淡淡的,也不知把话听进去了还是没有。
  陈欢一点也不给面子:“觉得你画不出来的人就是你自己。”
  江汐微垂着眸,弧度细巧的唇角夜色下格外温柔,她淡淡笑了下:“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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