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女——两手空空的客人
时间:2019-11-13 09:41:51

  老仆人敛眉收目一直恭敬地将她送到大门。
  出大门的时候,苏世黎回头望,方才她走过的青石路,正是很久以前浸了张浊其生母血的青石路,不远处危危高楼,在碧蓝的天空下悠悠而立,一打眼有幻觉,似乎有什么从上头掉下来,让她猛地背后发寒。看清楚什么也没有才松了口气。
  杜家的水,可真深啊。但她来一趟,也不过做做样子给米家的人看。算是达到了目地。
  出了杜家门,小厮立刻迎上来,殷勤地去接四乐手里的东西“四乐姐姐,我帮你拿。”
  四乐得了苏世黎的指点,并不客气,直接把包就交到小厮手里。
  苏世黎上了轿,叫四乐也上去。但一路苏世黎面色凝重,一语不发。一直都若有所思。
  等轿子经过闹市,四乐才小声问她“您这是怎么了?”这样别人就听不见轿子里说话。
  苏世黎说“杜先生本来就知道张浊其是被冤枉的。”
  四乐啧道“他就这样宠爱张小姐吗?”
  苏世黎说:“我觉得不是宠爱张小姐。”
  四乐不懂“为什么呀?”
  苏世黎摇头。她也不懂。但她就是莫明地确定,绝不是宠爱张小姐的缘故,就当是女人的第六感吧。会色令智昏的人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心里什么都知道。
  可这些事是为什么呢?算了,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轿子到了米家,大奶奶正坐在堂屋里等,听到声音,连忙便迎了上来。先不看苏世黎,却看小厮,与小厮一对眼,心情立刻大好。
  苏世黎只说身子不舒服,也没有与她说话,让四乐扶自己上楼去。
  大奶奶到拦,还连忙嘱咐钱妈给煮点东西补补,说苏世黎这样总是不舒服,是体虚了以后要抓补药来吃,不然老来要吃亏的。无比体贴。
  苏世黎上去后,小厮又过了好一会儿才上楼。说是在下头给轿子结帐耽误了时候,四乐把小厮送上来的包接过来,便把他打发走了。关上门查看后,低声对苏世黎说“之前包裹不是这么系的。”他们在下头打开过。
  四乐紧张“她不会偷东西吧?”
  “也别太小看她。”苏世黎叫四乐打开。里头全是金子。
  四乐惊呆了。
  不一会儿大奶奶来敲门,说“世黎?世黎睡了没有?伯娘给你热了汤水。人不舒服,多少喝点热的。”
  四乐立刻想把桌上的金子收起来,苏世黎摇头,自己躺上了床,低声对四乐叮嘱了几句。才叫四乐开门。
  大奶奶进来,便见苏世黎病怏怏的。惊道“唉呀,这是怎么了?哪里不好了?”放下了碗,连忙去扶她的额头,当真比亲娘还亲,桌上的东西一眼都不看。
  却不知道 ,不看才是着相。若真心里没有,怎么也要说一句“东西不好这么放着,要收起来。”的话。
  苏世黎不动声色,只垂眸,说“也没有哪里不舒服。”却明明就是不高兴的样子。
  大奶奶却以为自己看得明白了,这分明是小情人儿面没见着,被杜家拿钱打发回来了。当先就笑起来,卖着关子问“其少爷叫你去的?却没见着他人?”
  苏世黎不说话。四乐却替她委屈“可不是没见着人吗。只说张小姐以后再不会上门。然后给了主家这些钱。”
  大奶奶嗔道“你啊。你不知道吗?其少爷人不在省城。”四乐这话虽然是实话,却叫听的人容易会错意。大奶奶还以为是杜家的假装其少爷哄苏世黎去,其实是叫去了打发她呢。
  苏世黎心里可真要笑,并不说其它的,脸上只莫明“我却不知道。他没有说。”
  大奶奶气道:“你们上回不是吵了架吗。我就说,你不要与他吵架!你偏不听。等他回来,你可再不要与他吵了。”
  苏世黎说“还有什么以后?他父亲那样跟我说的。我现在到不伤心,只是不知道以后可怎么办?我又没个本子,现在固然有些钱,却怕要坐吃山空。”
  大奶奶只是叹气“唉呀这可怎么好。”
  叹一叹,又突然得了个主意似地,不过不好开口的样子。
  苏世黎问她“什么事?”
  大奶奶说“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有人想要入股家里铺子你大伯不舍得的事?”又把铺子怎么赚钱吹了半天。道“就怕你多心,以为伯娘会哄你的钱。明明有心帮你一把,却要被人误会的。所以我不提。”
  苏世黎笑你不提?你怕没有说错嘴呢。嘴上道:“怎么会呢,大伯娘愿意帮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便找大伯娘问“须得多少能买下来三成股?”
  大奶奶为难了,又有点后悔的样子:“我一个妇道人家,其实也不懂许多。要不然这件事,我今天问问你大伯,明日再说?”想叫苏世黎以为真是个好事,这好事又未必能落在自己头上,心慌一慌,到时候更好上当。
  苏世黎免为其难“那伯娘要帮我说话呀。”
  大奶奶笑“那是。我把你当亲女儿似的。不帮你,帮哪个呢?”
  说话完大奶奶便下去了。
  四乐紧张,关了门,小声问苏世黎“真要给呀?”
  苏世黎说“你看吧,明天她还要涨价的。”
  四乐莫明“是因为今天我们得了黄金?”
  苏世黎摇头。
  四乐就不懂了。
  苏世黎好笑“是因为我们没了靠山呀。”
  大奶奶下去,便看到大爷在下头等。
  大爷拉着她走到街上,出去人多热闹的地方才停下,问“怎么样?”
  大奶奶恼火“张浊其不管她了。”自己这不就弄不到杜家的东西了吗。
  大爷问“便是不管,她自己还有钱呢。入股的事怎么说。”
  大奶奶说“她到是被我说动,想入的。”
  大爷想了想,说:“即杜先生叫那边不管她了,那也不是什么坏事。左右以后没人帮她撑腰了。”问大奶奶“她手里还有多少,你估摸着?”
  大奶奶比了个数“东西都折了,起码能拿五万出来。”
  大爷附耳给她说。
  等到第二天,大奶奶上来找苏世黎,便愁眉苦脸的“哎呀,昨日那个事却不好,因着铺子里头遭了张宝千的难,要周转的缺口大了些。足要让出五成,起码得四万五千两往上去。但这些钱,半年就能回来,还能赚一倍。抢着要入股的人多,你大伯却已经应了别人了。”
  苏世黎叹气“那便算了吧。原我还想着,能今天就把事情定了,自己以后有个依靠,好安心呢。”不打算再多提的样子。
  大奶奶到底没沉得住气连忙说“但我已然叫你大伯把那个人的钱退了。那都是外人,哪及自己人可靠。伯娘难道能不管你吗?”
  苏世黎笑:“还是伯娘疼我。”
  说好了第二天交手。等大奶奶走,苏世黎才收起笑容。只叫麻姑和四乐把东西都拿出来盘一盘。哪些是能卖的,哪些得留着。要卖的东西收一收,下午晌过了便找个可靠的地方典了。黄金也好,典回来的钱也好,都换成了记名的银票。她手里能兑出来的钱,比大奶奶想得要多。虽然大奶奶看到过物件,到底是个不懂货的人。
  四乐一件一件数着那些东西,紧张得很,这么一大笔钱,真要给出去吗?虽然剩下的也够吃用,但明明知道是有去无回的,小姐这是图什么呢?
  苏世黎这几天却打听得清楚,说:“布铺不是不赚,只是赚得少。她怕是觉得我不懂生意上的事,到时候不论生意好不好,只要跟我说不好,我又能如何?我一个女人家家的,还懂算帐不成?随便做个帐,也能糊弄我,毕竟我身边也没有个得力懂这些的人。到时候我能到哪里去凭理?”
  这边正点着东西,二奶奶却来。是来说借钱的事。现在三奶奶丧事办完事,事情一过,便按原先的说法要筹备买新屋。
  苏世黎却苦着脸说“哎呀,我要给伯娘赔礼,这件事是我的不是。”
  二奶奶心里一沉,她早前与苏世黎说定后便存了心,一直在外头寻摸,到处打听,真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呆,半夜醒来都在想,一家人住在一起多好。却不成了。只问“怎么呢?”
  苏世黎说“原我与大伯娘说过要借给二伯娘钱买屋子。计算得好好的,买大奶奶手里铺子三成股的还有闲钱,可昨日大奶奶又非说要么不买,要买就买四成,四成股要四五万呢,我到是拿得出来,可一下便没有闲钱了。”
  二奶奶说“即是这样,那也没办法。有个营生是要紧事。”唉气。只说“哪能怪你,你也是好心。不料有这样的变故。”
  下了楼,回头就到二爷那里哭诉,说“大嫂心也太独了,我不过想借几个钱能有个宽敞地方住,她可好,把人家手里半个毛丁都寻摸走。”
  又道“先前说定后我便四处找房子,亲戚朋友都晓得我们要搬,这话都放出去了,事却不成,人家要怎么笑话我们呢?”
  还说“你跟着你大哥做生意这些年,竟连个屋子也没落下。连三爷都有钱在外面养了大的小的一屋呢。你顾他,给他留几分面子,他顾你了吗?”
  哭得细细声,到有几分妇人的柔弱可怜,二爷与二奶奶情谊深,看不得她这样,在旁边陪了半天小心。心里经年对大房的怨言也不小这时候也不免得翻腾起来。
  二奶奶哭着,又细数之前大房面善心苦的种种。说“你别看大嫂这样,她这怕是存心的呢。大概是我又哪里得罪了她,她要叫我丢一回脸。”
  二爷平常看着不温不火,可是心里积得多,堵在那里,如今越想越生气。二奶奶调过头又劝他“算了,能怎么样呢,到底是你的哥嫂。忍一忍罢。你万万不要因为我一时的气愤,而伤了兄弟间的情谊。”对着他眼神也温柔“只要我们好,在哪里也都是一样住。便是有些苦,我也不觉得苦。有委屈,也不委屈。”
  二爷叹气,搂着二奶奶。
  外头小厮叫,说到时候要去铺子。二奶奶连忙服侍二爷起身,二爷穿好了衣裳,看着低眉顺眼的夫人,认真与她说“你放心。我心里是有成算的。他没有把我当兄弟,我也不必给他留情面。”
 
 
 
第36章 入股
 
  第二天,苏世黎的钱才备好,还没给出去,二爷就和大爷起了龌龊。
  两个人先是在一楼堂屋里吵,为的是在海城的事。二爷说往年都是大爷管着进货的事,今年大爷去搞药材铺子,换了他去进货,这才知道以往年年大爷都往家里抢了虚价,从中赚了一笔的。原想着,好歹兄弟间,也就算了,可大房现在越来越不像话。寒了他做兄弟的心。
  大爷却说,做批发洋货卖家多年没在自己手上讨到便宜,现在换了二爷去,见二爷耳根子软,便有心使坏,二爷听了外人的谗言就要与自己亲兄弟反目,中了别人的反间计,骂他脑壳里面不长东西。
  两个人一吵,圃齐便出来想劝个和的,与得玉得长、各玲、边蔓一道,去拉架,却不知道怎么,被推了一把,当场就惨叫一声,说使不上力了,半个手腕都吊在那儿晃荡,骨头断了似的。
  这下可好,大奶奶一下就疯了,骂二房二奶奶心眼坏,从中挑事,骂二房两个儿子心思恶毒,自己读书读不好,还要坏了堂兄弟的前程。
  要去撕扯二奶奶,二奶奶想脱身又脱不得,被扯得摔在地上,哭得要厥过去,只说大奶奶自己心思不正,便看什么人都是歪的。
  一家子简直鸡飞狗跳。
  四乐看得咂舌,回去跟在老太太那里关着房门不出去的苏世黎兴奋道“看着体体面面的人,一下就撕破了脸,那场面可好不难看!原来您说要借钱给二奶奶是这么个原由。”
  苏世黎正喂老太太吃水果,其实她也惊讶,怎么也没想到会发作得这么快。只说“想来是她们自己积怨已久,便是没有我,也是要发作的。只不过我推一推,叫时候早了许多。”不免觉得奇怪“怎么好好的,能摔得这么狠?”
  四乐小声说“我瞧见二姐儿撞他来着。”那可是用了好大的力气。圃齐本来就虚,她怕是吃奶的劲都使出来撞过去的,圃齐头差点磕在桌角上,躲过了桌角,倒地的时候偏拿右手撑地,那么大个人的重量,再加上那一撞的力道,何况他本来就瘦弱,骨头怕也不太康健,那可不断吗。
  苏世黎怔了一下,才说“她这样也不奇怪。”大房于她,都是害死母亲的仇人。
  四乐回来后,下头闹了一气。好容易邻居跑来劝架,两房的人才松开,大房顾不得别的,立马就带圃齐去看手了。
  等他们一走,二奶奶就跑上楼,跟苏世黎说大奶奶说叫她买股是骗她钱的。
  她脖子上有一道血印子,大约是被大奶奶抓的。说得直抹泪,怪自己没有知道得早一点,给苏世黎报信。委屈得趴在老太太膝盖上哭“母亲,母亲您看看呀。”
  老太太不懂得许多,被她吓着了只叫苏世黎“五哥儿,这是谁?”
  二奶奶哭得更伤心了。
  苏世黎把二奶奶扶出去,才想说话,便看到大奶奶衣角在楼梯那儿一闪,便一脸不信,说声“我瞧着,布店的生意也叫好,怎么能是骗我呢?您便是与大伯娘吵了架,也不好这样。”
  大奶奶出门忘记拿钱,转头回来就听见二奶奶与苏世黎说话。站在楼梯只是冷笑,钱也不拿,扭头下去了。
  二奶奶不想,自己竟然怎么也跟苏世黎说不明白,回去只对二爷气道“她竟是个糊涂蛋!也怪道被大嫂骗。”傻成这样,自己挑了半天也没挑起事来。
  等她一走,苏世黎便转念,立刻叫四乐去叫了轿子,让麻姑把钱都抱好了,跟自己出门。这么好的机会,不用岂不是可惜。
  上了轿 ,四乐在下 头问“住哪间铺子去?”
  米家还有二三家铺呢。
  “东城的。”苏世黎从钱妈嘴里早就听说过,东城大掌柜在布行这一块,很有些名头,是米家花了大价钱才请来做掌柜的。管着下头几个铺子的帐。
  一行人直接就到米家的布店里去了。
  她下了轿,伙计上来迎客,一问是来找大爷的觉得惊讶“大爷不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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