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离闭上眼,不想再听下去了。
如果不是当年那种痛太刻骨铭心,她真的要被洗脑以为自己是个抛弃男友的人渣了。
这天夜里,楚安离早早就睡下了,半梦半醒间,手腕处一阵不容忽视的温热之感陡然蔓延至全身。她睁开眼,打开床头灯,坐起身来,抬起左手,盯着那串光华流转的手链看。
祁墨刚好回来了,她推门而入,脱下外套,坐到她身侧,“怎么不吃晚饭?没胃口?”
楚安离重新躺下,不理睬他。
祁墨注意到她刚才看的东西,捉住她的手腕好奇道:“我早就想问了,你这戴的什么手链?半夜里还会发光。”说话间,手指在那几颗色彩各异的珠子上轻轻蹭了蹭。
不过很快,他嘶了一声,收回手,手指竟然流血了。
珠子都是圆润无棱角的,可他刚才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了一下,并不是错觉。
虽然伤口并不大,只有一颗血珠渗出,但还是令人费解。
楚安离因为已经闭上了眼睛,没有注意到他受伤。听他刚才问的话,思索片刻,才睁开眼告诉他,“这是我弟弟送我的,他们家族里的人都有很神秘的力量,这串手链会守护我。像你这样对我的人,很快就会受到应有的教训。”
她一脸严肃,煞有介事,祁墨微微附身,很自然地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弟弟叫哈利波特?”
楚安离推开他的手,“你以为我在开玩笑么?”
祁墨眸光幽深了一些,道:“这串手链真这么灵,应该也是为我叫屈吧。要是它真的不开眼对我做了什么,那么你该对我负责一辈子。”
楚安离冷笑一声,无话可说,拉过被子盖住自己,脑袋也缩进去了,不想看到他。
祁墨隔着被子,摸了摸她的脑袋。
楚安离这天晚上做了个梦。说是梦,也不对。
因为这是真实发生过的。
场景是在他们以前租的屋子里,两人未着寸履的身体交叠在一起,在床上亲热。她就像漂浮在床边旁观者,看着自己咬着唇,面颊绯红在他身下发出忍耐的低吟。
楚安离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种梦,只觉得这里的热度蒸腾得她快要爆炸了。
她想脱离,可是梦境不受她控制,一直在持续。
漫长的一段时间过去之后,场景倏地一转,两个人倒是端端正正穿好了衣服,依偎在一起。
这原本没什么,让楚安离悚然的是,祁墨他竟然——大着个肚子!
祁墨抚着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股母性的光辉,嗓音低柔地对在身侧笑得满脸幸福的“她”说道:“阿离,你就快当爸爸了,给我们的孩子起个名字吧。”
楚安离身子一抖,吓醒了。
睁开眼睛后,她足足用了三分钟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诡异的梦。
与此同时,她身旁的男人也醒了,不言不语,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空气中的某一点,俊脸上表情有些古怪。
楚安离手指插/入发丝间,猛地坐起身来。从她来这里后,他都是打地铺睡在地上的。这时突然出现在了床上,她必然是认定这人是半夜故意爬上来的。
只是下一瞬间,她就无暇再顾忌这个了。
祁墨掀开被子,撩开上衣,在看自己的小腹。那里紧实平坦,线条流畅,有漂亮的腹肌。
“艹,还好只是个梦。”他低骂了一句。
他声音不大,楚安离却听得一清二楚,像是被牵动的某根神经,默然几秒,不由问他:“你做什么梦了?”
祁墨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憋了半晌,还是对那个过于奇怪且羞耻的梦境只字未提,只是含糊道:“做了个噩梦。”
他起身换衣去了。楚安离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抱着双膝在床上又呆坐了会儿,直到不经意扫到空落落的手腕,这才察觉,手链不知道什么时候脱落了。
她在床上摸索找了一圈无果,欠身一看,床边的珠子滚了一地。
大概是她睡觉的时候,手链散了,都掉地上去了。
楚安离感到奇怪,这串手链她戴很久了,一直都挺结实,没想到会散成这样。
她赤脚跳下床,将大小不一的珠子一颗颗的拾起来,放在手心。她打算过后找家首饰店,让人家帮忙重新串起来。
可让她纳闷的是,她最终只捡到了十一颗。
第十二颗珠子,她翻遍了整个卧室,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
第5章
祁墨也陪楚安离找了,还让人把床给搬开,可那最后一颗珠子真的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毫无踪迹。
祁墨见她挺看重这串弟弟送的手链,知道是别的东西代替不了了,开车带她去找人把那散掉的珠子给重新串起来了。
只是,再戴到手上时,楚安离总觉得珠子仿佛失了光华,瞧着比之前暗淡了不少。
她觉得怪异,正举手在凝神细看,耳旁突然听到闷哼声,抬起眸子。刚在落地窗前接完电话的祁墨弯着腰,一手捂着肚子,走过来在她身侧坐下。
他额头上有冷汗,唇色泛白,看上去很不好受。
江亚说他这些年酗酒总是进医院,胃肯定出了毛病。可是他捂着的地方不是胃,而是小腹。
楚安离本不打算管他,过了片刻,发现他面色愈发苍白,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你怎么了?”
祁墨身体朝着她歪靠,把头枕在了她的腿上。楚安离下意识里就要将他推开,祁墨微微翻身,将脸贴住她的身体,双臂环住她的腰身,低哑道:“难受,让我抱一下。”
楚安离语气很生硬:“难受去看医生,抱有用吗?”
“用。”祁墨低喃:“阿离,你就是我的药。”
“是吗?”楚安离不为所动,语气冷冰:“我要是你的药,也是毒你的药。”
祁墨没话了,因为他没精力说话了。他在她怀里痛到满头大汗,一米八五的大个子,都快蜷缩成一团。
祁墨感觉有一把锋利的刀在他肚子里用力地剜着绞着,他额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最终实在忍不住,痛苦地叫出声来。
他身体难耐的翻动着,差点滚下去,楚安离眼疾手快,一把将他给搂住。
他这个人很能扛,如果只是普通的肚子疼,不至于这样。
楚安离看情况不对,脸色也不由有些变了。刚好刘子明给祁墨送文件过来,他一进门,楚安离忙对他道:“刘助理,祁墨病了,麻烦把他送去医院。”
刘子明先是一愣,加快步伐走过来,“祁总,你还好吧?”他伸手搀扶住他,祁墨借着他的手劲儿,好容易才挣扎着坐起来。
刘子明被他惨白毫无血色的脸,和如水一般流淌的汗吓到了。
祁墨仍旧捂着肚子,闭着眼,勉力吩咐:“打电话……联系钟医生,说我会过去一趟。”
刘子明依言赶紧打了电话,跟楚安离合力将他弄上了车。
车子开出了一段距离,祁墨咬紧牙关忍着痛,又叮嘱了刘子明:“先别告诉我爸妈。”
之后他就靠在楚安离身上不做声了。
楚安离不知道他这到底是怎么了,一时心乱如麻,就任由他靠着。
她侧眸注视身侧的人,他双眸紧闭,长睫还在轻颤着,呼吸也很沉,明显还是极不舒服。
楚安离逼迫自己收回视线,不再看了。
她花了六年时间来忘记,可是不过转瞬间又被打回原型,轻易被他影响了心绪。她唾弃且痛恨这样的自己。
到了医院,无需排队等待,钟医生已经等待多时,带着祁墨去检查。
到了检查室门口,楚安离准备就在外面,祁墨却死死的抓住了她的手不放。也不知道他现在哪里还来这么大的力气。
“你……”祁墨眸子盯着她,虚弱却又执拗道:“跟我一起进来。”
他病成这样,楚安离暂时不与他计较,只好随他一起进去。
结果,折腾了大半天,浑身都查了个遍,各项指标都是正常,非常健康,钟医生也挺疑惑。
在做检查的途中,祁墨的状况就已经缓解了不少,痛得没那么厉害了,但为了安全起见,钟医生提议让他留院观察一晚。
VIP病房宽敞明亮,祁墨躺在大床上闭目养神。
他没脱衣服,黑发有些凌乱,一只手臂搭在额头上静静地躺着,嘴唇恢复了些血色。阳光从窗子透进来,洒落在他身上,宛若一幅静谧美好的画报。
端坐在床边的楚安离却没心思欣赏,她眼珠子转动了几下,微微侧身,朝着门那边的方向瞥去,她按捺不住想趁机离开的心思。
“又在动什么小心思?”祁墨突然出声:“这边的病房有门禁,你出不去的。”
楚安离对上他睁开的眼睛,“祁墨,你打算这样到什么时候?”
祁墨道:“什么时候……等你自愿留下来的时候。”
楚安离脸色紧绷了半晌,直接问道:“你现在做这些,是想让我重新跟你在一起?”
祁墨扯了扯嘴角,“不然呢?你以为我是变态啊,真愿意天天把你关在家里?”
楚安离强忍着心口的剧烈翻滚,嗤笑一声,“那我告诉你,绝无可能。”
不管他跟程雪梨这些年是怎么回事,也不管顾廷均又在打什么算盘,她都不想再搀和进来了。
还嫌她不够可怜吗?
楚安离起身去洗手间了。洗手间就在病房内,祁墨脸色变幻不定,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也没拦她。
这时刘子明敲门进来:“祁总,顾先生也在医院,听说你在这儿,要过来看你。”
顾廷均??祁墨垂死病中惊坐起,眼中迸出愤怒的火光:“让他滚!谁让他看。”
他头发睡乱了,支楞着,陪着他愤怒的模样颇有些炸毛的意思。刘子明迟疑了一番才继续道,“他让我一定转告,说你不见他的话,至少把女朋友还给他。”
“女朋友?”祁墨冷哼:“我那天是一时怒火上头才信了他的鬼话,他们应该早分手了,他还有脸上门找我要人?”
刘子明道:“他还说……”
祁墨声音沉下来,“你是我的助理,应该知道什么话不用来转告我。”
“是。”刘子明汗颜地转身出去,关上了门。
过了十分钟,刘子明又进来了。祁墨的手机在他那儿,他会帮着接听电话,处理一些公事,免得打扰他休息。
“祁总,雪梨小姐打电话来说,待会儿来医院看你。”这个不是公事,而且跟程雪梨有关,他必然是要来报备一下。
楚安离正无聊的削苹果,听到他的话,动作很明显的顿了一下,好不容易连成一气的苹果皮也断掉了。
祁墨皱眉:“她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刘子明道:“好像是听顾先生说的。”
祁墨扫了一眼坐在床边低垂着眼帘,默默削苹果的楚安离。他并不想让程雪梨过来,对刘子明道:“你给她回电话,就说我没事,不用她特地跑一趟……算了,手机拿来,我来给她打。”
第6章
祁墨知道,如果不是他亲自说,程雪梨多半是不会听。
可一连打了几遍电话都没人接,他又给程雪梨的助理打电话,却被告知此时两人不在一块。
助理道:“祁总,雪梨姐已经去医院看你了,待会儿就能见到的。”
就是不想见才打的电话。祁墨将手机扔在一边,楚安离还在旁边削苹果,一言不发,这时候已经是第四个了。
祁墨跟她搭腔,“阿离,你削这么多苹果做什么?”
楚安离抬起眼帘,语气毫无起伏道:“我不削苹果,削你好不好?”
“……”祁墨瞥了眼她手中明晃晃的水果刀,心里有点毛毛的,选择噤声了。这些天一直关着她,他知道她心情不佳,憋着火呢,这时候明显是不能招惹的,他还是暂时消停点。
约莫半小时后,程雪梨来了。
她捧着一束鲜花,带着满身花香轻轻推门进来,她穿着格纹西装内搭浅色T恤,配着黑色短裙,头上戴着一顶贝雷帽,白净秀丽的面容,秋水盈盈的眸,很有气质。十月的天气,温度并不算高了,她却光着细直漂亮的双腿,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神情自如。
楚安离一眼望过去,也不知该夸人更美,还是花更娇。
祁墨刚才又开始难受了,侧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到她进来的动静,眼皮挣了挣才睁开眼。
程雪梨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楚安离的存在,她一进来,眼里只有祁墨。放下花捧,加快了步子地走到床边,忧心忡忡的问:“你还好吧?怎么脸色难看成这样?”
她伸手去碰祁墨,被他不着痕迹的避开,她指尖微颤,神态自若缓缓握住收回来。
祁墨道:“我根本没什么事,你没必要跑这么一趟。”
“没事怎么进医院了,我都问钟医生了,你来的时候,很吓人。”
祁墨不想说这个。他不想她来,可不能她一来就赶她走,转移话题,“刚才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程雪梨道:“啊,我在开车,没太注意。”她浅浅笑了一下,“你不是叮嘱过,开车接电话不安全嘛,我一直都记着。”
此时此刻,祁墨根本没心思听她说什么了,因为他余光一直注意着的人突然站起身朝外面走去。
他神色一变,免力撑起身体,“你去哪儿?!”
楚安离脚步顿住,片刻后转过身,“出去透透气。”
程雪梨这才把视线落在楚安离身上。她的第一反应是诧异,继而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笑,“楚安离?差点没认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也是来看祁墨的吗?顾大哥跟你一起来的?怎么没看到他呀?”
楚安离看她一眼,没做声。
祁墨想起身,却又疼得狼狈跌到在地,他咬牙道:“透什么气,这里没空气吗?!”
程雪梨慌忙搀扶他:“你当心,当心!”
楚安离道:“你们慢慢聊。”迈开步子转身出去了。
祁墨推开程雪梨,呼吸粗重,一手扶着床沿,拿过手机给刘子明打电话,“她出去了,给我好好盯着,人不见了我拿你是问!”
他一副生怕人跑了的模样,程雪梨咬了咬唇,脸上的表情有点挂不住了。
不过很快的她努力调整自己,仿佛没听到刚才的话,关心地问她:“怎么会肚子痛呢?是不是没有按时吃饭?还是又喝酒了?你总是这样,叔叔阿姨该多担心啊。”
祁墨眉头紧蹙坐在床边,眼睛不时瞥向门的方向,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程雪梨也不再继续烦他,沉默了半晌,在刚才楚安离坐过的地方坐下,开始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