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惜香近来为了修复那些小玩意儿,经常在暖阁坐着,今日也是因为处理宫务,这才来了书房。
听到暖阁走水,祁景乾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林惜香下意识的站了起来,赶忙道:“里面的东西搬出来了吗?”
见小太监一脸迷茫,林惜香急的跺跺脚,往暖阁方向小跑着过去,暖阁里藏着三箱子的东西,修复好的物件不过十分之一,更多还是在箱子里搁着。
想到这些失而复得的东西,又要毁在大火之中,林惜香就心急如焚,祁景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着林惜香走出去。
见暖阁的火烧的不大,但烟呛得厉害,林惜香急的几乎要哭出来,怎么也想不到竟然出了这样的意外,几乎想闯进去把东西救出来。
林惜香刚走两步,被祁景乾拦在怀里,皱眉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你去救?”
这会也不好跟祁景乾说明白,林惜香跺跺脚:“就是十分重要的物件,若是没了,那我怕是要心疼死。”
那三个箱子藏的严实,也只有林惜香跟前的人才知道放在哪,这会暖阁里面起着火,说什么也不能让人去救那些东西。
林惜香没办法,只能看着宫人先把火扑灭,只是暖阁多是用的棉布帘子,一烧起来麻烦的很,冬日里天干物燥,宫内确实容易起火。
林惜香趴在祁景乾的怀里,眼中的急切是十分少见,就算之前再受旁人指责,林惜香也少有焦急的表情。
祁景乾奇怪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惜香张张嘴,还是没说出来,只是急的有些上火,那些东西说不上贵重,却都是祁景乾一年一年送给她的,她原想着慢慢整理好,再拿给祁景乾看,如今看来,竟然是要毁了,更别说里面还有祁景乾母妃的亲笔信,若是就这么没了,林惜香心里总觉得对不起祁景乾。
暖阁内的东西祁景乾虽不知道是什么,但看的出林惜香的心急,随即再加派人手迅速去扑火,看着林惜香着急,祁景乾也心疼的很。
等火刚扑灭,林惜香便忍不住往已经烧得黝黑的暖阁里走,熟门熟路的找到藏箱子的地方,也不等别人动手,自己往里面看。
看见箱子的时候,林惜香下意识松口气,这些箱子外面是被熏的黑漆漆的,好在看着损伤并不大。
林惜香摸了一手的黑灰,祁景乾奇怪的很,想要看看箱子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没等祁景乾的手碰到箱子,林惜香赶忙拦着,紧张的眨眨眼。
祁景乾挑眉,拉开林惜香,让人把箱子打开。
除却林惜香身边的人,其余的宫人也好奇的很,刚刚皇后紧张的样子众人都看在眼里,这箱子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皇后这样重视。
要知道这暖阁里金银器玩不知凡几,为何偏偏重视这三个黑漆漆的箱子。
林惜香紧张的很,抱着祁景乾的胳膊小声撒娇道:“现在别看啊。”
“那什么时候看?”
林惜香咬咬唇:“搬回寝殿。”
听见这话,祁景乾下意识看了看脏兮兮的箱子,这样东西搬回寝殿?有那么宝贝吗?
但看着林惜香眼睛一眨一眨的,祁景乾还是点点头,让人不要打开箱子,搬到寝殿再说。
被烧的发黑的箱子,稍微一碰就掉下黑灰,宫人们将下面垫了厚厚的垫子,这才把箱子抬到寝殿里。
林惜香这会也分不出那封信到底放到了哪个箱子里,也不敢贸然打开,省的让祁景乾看出不对。
林惜香越是支支吾吾,祁景乾越是好奇,他的手刚伸出去就被林惜香拦着,拦了几下林惜香硬着头皮道:“我来打开。”
但看看这箱子,实在是无从下手,林惜香喜洁净,此时也只能挽起袖子,用帕子垫着,勉强打开一个箱子。
里面的物件难免沾染了许多黑灰,但祁景乾一眼看过去还是认出里面的东西,林惜香松口气,那封信她没有放在这个箱子里。
祁景乾看着林惜香手上难免沾了些黑色的灰尘,不由得动容:“你就是为这些东西,才那么着急?”
林惜香下意识的张张嘴,手碰到脸上,赶紧点头同意。
祁景乾定定的看了林惜香片刻,擦擦林惜香脸上沾着的灰尘:“最近神神秘秘的,就是把这些东西从林家搬过来?”
祁景乾这段时间把林惜香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并未细究,祁景乾相信林惜香的所作所为,却也没想到林惜香竟然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小时候送去的东西,祁景乾也估计着东西并未送到林惜香的手上,只是没想到林惜香又想方设法的把东西给要了回来。
怪不得林家倒的那样快,都是因为有个记仇的皇后在后面。
祁景乾碰了碰里面的小玩意儿,放在最上面的正巧是林惜香修好的鸟儿风筝。
祁景乾看着笑了:“这是给你的生辰礼物,那年见你玩了一会,就丢了给别人,朕还以为是你不喜欢。”
林惜香诧异的看向祁景乾,不由得喃喃道:“我的生辰礼物?”
“嗯,每年都会给你送个小东西,但也只见你玩过这一个。”
两人顿时沉默,同时咬牙切齿,觉得林家实在是可恶,林惜香更是心疼,搂着祁景乾的腰道:“对不起。”
祁景乾好笑:“你道什么歉,不是你的错。”
林惜香沉默不语,辜负了别人的心意,是要对不起的。
祁景乾哄了一阵,林惜香才没那么难过,春芝也端了温水过来,给林惜香洗手洁面。
这边刚不留神,林惜香匆匆擦了脸,才觉得不对,一转身果然祁景乾已经打开其余两个箱子。
那封原本应该被藏起来的信也被祁景乾看了个正着。
这世上的情感本就是奇怪的,若是有个路人过来对你说,你不应该有喜欢的人,然后硬是让你娶另一个人。
你可能会骂句神经病就走了。
但这个路人若是换成你的亲人,你最亲的亲人,抚着你的面庞温声道:“我都是为了你好,所以我要把你喜欢的人推远,让你们之间心怀误会,永远不能相见,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那你会如何想。
心凉如水。
林惜香不敢想,她看见祁景乾认出信封上的字迹,祁景乾的手稳的很,将那封信抽了出来。
林惜香下意识的走上前,从祁景乾手里拿走信,抿唇道:“别看了,不是什么好话,都是骂我的。”
祁景乾看了过去,眼神中带了些执拗,林惜香见此更不愿让祁景乾看。
只是箭在弦上,林惜香叹口气,让宫人们都退下,拉着祁景乾坐到软塌上,这才重新把信放在祁景乾的手里。
祁景乾翻来覆去看了一会:“信里都是骂你的?”
林惜香赶紧点头:“反正说我的不好。”
“那说谁好了?”
林惜香猛地一惊,看见祁景乾了然的神色,眼神看不清情绪:“怪不得。”
说话这句祁景乾有些沉默,只是看着这封信,并未打开,过了会反而笑了:“皇后不想让我看见信,是怕我难过?”
林惜香握紧祁景乾的手,点点头。
祁景乾的声音反而柔和了许多:“可惜了,这封信,我早就看过。”
“天底下也只有你,会想着挡在我身前了。”
第57章
烛火微暗,祁景乾并没有看信里面的内容,抬手把信放在烛火上直接点燃。
林惜香没有拦着,但忍不住问道:“乾哥哥就不好奇里面写的是什么?”
祁景乾看向林惜香反问道:“上次林惜蝶说对不起我,皇后猜是为了什么道歉?”
这话让林惜香瞬间提起精神,祁景乾反倒笑了,安抚道:“不用紧张。”
“肯定紧张啊,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林惜香追问道。
祁景乾摸着林惜香的后颈,冷声道:“林惜蝶当年拿着这封信来找我,异想天开想要进宫当妃子。”
林惜香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事,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林惜蝶明知道这封信里面,先皇妃字字句句都是在扎祁景乾的心,可还是拿着信去施压。
“当时她拿的也是誊抄出来的,但朕一看就知道,那是母妃的口吻,也是母妃能做出的事。”祁景乾摩挲着林惜香的肌肤,像是在汲取些许温暖。
林惜香叹口气,她没想到自己千方百计要瞒着祁景乾的事,这么快就被发现,而且祁景乾早就看过这封信。
只是这封信正在被火舌吞噬,火光印在祁景乾的眸子里,看得出他并不是完全不在意。
等信烧的只剩灰烬,林惜香才忍不住抱着祁景乾:“对不起,要是我能早点发现林家的不对,那也不会让你等这么久。”
听见林惜香的道歉,祁景乾反倒笑了:“你倒是会揽事,哪里是你的错了,若是朕能多问你几句,说不定也不是这样的光景。”
两人都不是沉湎过去的人,等信彻底烧完,两人也都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剩下的三箱子小玩意儿,也终于能放出来。
祁景乾看着也觉得有趣,没想到送着送着,竟然送了这么多东西,有些他都不记得什么时候送的,估计就是在宫里看见了有趣的东西,就忍不住送给林惜香也送一份过去。
好在现在物归原主,也不算辜负了当年的心意。
这段时间看林惜香神神秘秘的,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却没想到是在偷偷藏着这些东西,这些小玩意儿在年幼时期,可能还算珍贵,但如今皇宫的东西二库皆在林惜香的掌握之中,跟金银器玩相对格外珍惜这些小物件,让祁景乾不知该说她傻,还是说她聪明。
林惜香摸了摸祁景乾的手,目光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
暖阁失火查到最后,是偏殿的宫女没将炭火熄灭,这才烧着了暖阁,不管是林惜香还是祁景乾查着,都表明是场意外。
不过冬日里天干物燥,暖阁更是如此,失火虽不说是常有的事,但也确实有出现过。
这事倒是无意间把三个箱子暴露在祁景乾的面前,林惜香叹口气,她在祁景乾面前,还真是藏不住秘密。
嫁给祁景乾之后过的第一个年,竟然是无比舒心,早些时候在扬州,她已经习惯曾姨娘不在,她跟金妈妈还有巧儿守着小火炉,烤着花生,做些针线活。
但是想想那些日子也是快活的,若是巧儿现在还在,不知道会多开心。
林惜香看着忙忙碌碌的春芝等人,像是看到了巧儿的影子,也不知道巧儿泉下有知,会不会知道自己已经替她报了仇,不管是康氏还是林亦云都再无翻身的可能。
他们日日夜夜都要活在有她在的恐惧当中,只要稍有动作,不用她出手,就有林亦清料理干净。
林惜香双手合十,默念了巧儿的名字,刚闭上眼,就被走过来的祁景乾握住手道:“在想什么,这么专注。”
“你不是去垂拱殿了,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回来。”林惜香没回答,奇怪问道。
祁景乾道:“过年谁都没什么事,朕想着外面热闹的很,要不要出宫玩?”
原本祁景乾已经走到垂拱殿,这是他每日的习惯,不管大事小事,总要以政务为紧。
但看着宫人们各个都盼着去延福宫看折子戏,倒是想到林惜香在慈元宫怕是也没什么事,不如一起出宫走走。
祁景乾去而复返,让林惜香有些惊喜。
大年初一,确实是个难得清闲的好日子。
城郊白马寺的庙会正热闹,林惜香小时候极爱凑这种热闹,但凡是京城里人多的地方,就爱让父亲带她一同前往。
林惜香的父亲没法子,自幼宠出来的女儿,自然一切应允,这京城的白马寺庙会,除却去了扬州那几年,以往是从未错过的。
祁景乾显然也知道这些,故而并未多说什么,两人轻装简车,换了寻常百姓的衣裳,就从皇宫往白马寺走。
林惜香一头青丝绾成如意髻,脸上稍施粉黛,朱唇不点则红,俏脸秀美绝伦,身披明红色披风,身穿浅蓝色袄裙,一身衣裳颜色艳丽,更是衬的林惜香美貌无双。
林惜香特意给祁景乾挑的一身衣裳是靛蓝色,披风则是皂色狐皮,他俩站在一起不用做亲密的动作,就知道是去逛庙会的年轻夫妻。
这样的小心思,祁景乾自然是看的明白,脸上带着笑意,任由林惜香摆弄。
就连祁景乾腰间的玉佩也是林惜香特意选了才戴上,坐到马车上林惜香口中还念叨:“雪日里就是要穿艳色衣裳,这才有意境。”
说完林惜香自己都笑了,靠在祁景乾的肩膀上说着悄悄话。
原本来说,他们这一行人来庙会上势必会引人瞩目,只是今日特意选了低调的马车,白马寺的庙会也是京城一大盛事,还真让林惜香跟祁景乾像个普通人一般走在庙会上。
林惜香是许久没来,祁景乾也是同样,只是祁景乾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只是陪着林惜香慢慢逛着。
白马寺的庙会自然是白马寺的僧人举办,眼看着游人士庶,车马万数,林惜香不由感慨道:“小时候过来,还没这么多人,短短六年这庙会的规模竟然越来越大了。”
祁景乾笑:“京城府尹原本说,每逢年初白马寺聚游人如织,望令禁止之。”
林惜香摇头:“游人不来白马寺,自然还有别的寺,哪是禁止就可以的。”
话音刚落,就听后面的书生嗤笑:“小小女子,还敢妄议朝政,府尹大人说的当然有道理。”
林惜香跟祁景乾转身看过去,祁景乾轻轻撇了一眼这个长脸的书生,对林惜香道:“陛下却说,远方各从其俗,不可禁也,故而加派了官兵来维持秩序,并未阻拦游人。”
原本这长脸的书生想拍京城府尹的马屁,却不知道背后还有这样的事,当下涨红了脸,看着祁景乾跟林惜香是年轻夫妻,料想他们不是什么大官,不由得呵斥道:“连天子都未见过的人,竟然敢编排这样的话!”
听见长脸的书生这么说,林惜香不由得笑出声,推了一把祁景乾道:“我没见过天子呢。”
祁景乾的神色微冷,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书生,并不理他,一会自有侍卫来料理。
林惜香也并未放在心上,挽着祁景乾的胳膊,继续逛庙会,那长脸的书生见他们根本不把他放眼里,脸上显出愤恨,刚想走几步,就被侍卫给拦在身后,这长脸书生这才发觉不对,似乎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周围人看着一阵嗤笑,这满京城里,王公贵族不知凡几,就看这年轻夫妻的气势就不是旁人,怎么还会有这不长眼的上来找事,怪不得被人修理。
林惜香往前走了两步,指着小贩手中的乌金纸,惊喜道:“乾哥哥要不要折一枚给我。”
林惜香指的东西叫闹嚷嚷,年初拜年之时,男女老幼皆会戴上,用纸做成,缠在铜丝上,多是做成飞蛾,蝴蝶,蚂蚱等,小的像铜钱那样,大的则如巴掌。
看着别人头上手里的闹嚷嚷,林惜香也眼热的很,只是不想动手,偏要央着祁景乾给她做一个才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