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先动心——程渊
时间:2019-11-15 08:45:34

  明晞听着,忍不住哽咽,缓慢点了下头。
  顾霭沉翕了翕唇,还想说什么,萧辞进来道:“顾总,外面已经有媒体赶到,我们不方便在医院久留。”
  明晞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角,此刻她情绪处在极度崩溃的边缘,外界任何一点细微的刺激都有可能会触动她的神经。
  她现在的状态,显然无法应对媒体。
  顾霭沉手臂穿过她腿窝,让她倚在自己胸膛,抱起她往外走,“让司机把车开到医院后门,先去我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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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明晞的手机消息就没停止过。
  微信频频震动,电话几乎被打爆。
  记者来电,公司来电,圈内外的朋友,信息提示叫嚣不停。
  明晞指尖刚碰上手机,被顾霭沉先一步拿走,直接按了关机。
  下车前,顾霭沉吩咐萧辞跟进工程受损情况,然后径直抱她上了楼。
  她身上礼服都湿透了,裹着他的西服外套,整个人仍然止不住地发颤;依靠在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他的颈脖,像握住最后唯一能够依赖的东西。
  顾霭沉让阿姨提前煮好姜汤,抱她进浴室,放在洗漱台上。
  他要给她脱衣服,明晞本能地朝后挪了挪身子,细声说:“……我自己来。”
  她刚动一下,顾霭沉便按住她的腕,抬眸看她,“手上有伤,别乱动。”
  “……”
  明晞看着男人给她除下礼服的动作,眸光平静而专注。他不是第一次帮她洗澡,可此情此景下,她竟莫名觉得紧张。
  她像是一条光溜溜的小鱼,被他轻轻抱起放进浴缸中,温热水流霎时将她包围。
  暖意侵袭,化去了身体的寒冷。
  她趴在浴缸边上,任由他冲洗头发和身子。
  湿漉漉的长发搭在光洁的肩膀和后背,剥壳鸡蛋般白皙;浴室内水雾氤氲,她低垂着眼睫不敢看他,嘴唇微抿,有些局促的模样,却更像只乖巧等待主人揉揉脑袋的小猫。
  洗完澡,顾霭沉用浴巾裹住她,把她抱进卧室,又拿来新的毛巾给她擦头发。
  明晞坐在他怀里,与他距离得近,偷偷抬眸瞧他,视线却被抓了个正着。
  他眼里噙着一丝饶有兴致的打趣。
  明晞心尖儿一颤,偷干坏事被抓包般,慌慌张张想从他怀里逃离,掌心撑住床沿,却忘了自己手上的伤口。
  明晞疼得忍不住低吟了声。
  顾霭沉眼快一把将她捞回来,皱眉道:“擦个头发你也不安分。”
  “我……”明晞不敢看他,目光闪躲。
  顾霭沉检查着她的手,“伤口出血了没?”
  明晞摇摇头,“没有,就是不小心压了一下。”
  怕她再试图挣扎,顾霭沉便把她搂得更紧,长腿夹住她的小腿,不给她半点离开的机会。
  他侧身从旁边柜子里拿出吹风机,插上电源,又拎着她的腕放在自己肩膀,以免她乱动碰到伤口。
  颀长五指穿进她的发丝,给她吹干。
  明晞像只小动物般乖巧端坐在他腿上,任由他摆弄。维持一个姿势久了,她难免觉得有些酸累。
  她挪了挪身子,隔着裤料,某些硬朗的变化渐渐明显。
  “你……”明晞开口,声音轻轻的。
  顾霭沉神色自若地给她吹头发,淡道:“你就这么坐在我怀里,我一个正常男人,有些事情我自己控制不住。”
  他当初还是被她亲一下就面红耳赤的小少年。
  现在说起这些话,竟面不改色的。
  这回反倒是她先怂了。
  明晞抿了抿唇,低声说:“那你放我下去。”
  顾霭沉摁停了吹风机,静静看着她,“你觉得我抓住了你,还会再放开你吗?”
  明晞怔住。
  顾霭沉拿了套自己的休闲服给她穿上,她骨架子纤细,他的衣服套在她身上显得宽大松垮,像一只小人儿被罩在了里面。
  他低头给她别着长出一大截的衣袖,颀长五指翻花儿似地,把袖管挽上去几层,露出她纤白的手腕。
  顾霭沉问:“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明晞盯着他别袖管的动作,心头还乱着,“我想先去医院看看受伤的工人……”
  他指尖无意识触碰到她手腕的肌肤,微凉,明晞心头倏地一颤,竟触电般缩回手。
  “慰问工人家属,洽谈赔偿,这种事留给专门人员去做,”顾霭沉目光落在自己倏然空掉的掌心几秒,平静抬眸看她,“今天这种情况你还要在公众场合露面,是嫌媒体骚动不够大,还是担心工人家属下回不会提着砖头往你身上砸?”
  “我……”明晞语滞,“可他们是因为工程关系才受的伤……”
  “现在总工程师下落不明,具体是什么原因引起楼房倒塌,还需要进一步调查。”顾霭沉盯着她闪躲的目光,语气不明地说,“你这个人吧,该坚定的时候不坚定,不该坚定的时候,你的心偏偏又比谁都狠。”
  他面上和她谈公事,暗地里却是在拐着弯子和她翻旧账。
  明晞被他看得缩了缩脑袋,像只怂巴巴的小鸵鸟。
  她没吭声了,眼睫垂得低低的,埋头揪着自己的衣角,眼尾也微微泛了红。
  像是他再逼近几句,她就能当即哭出来。
  顾霭沉无声叹了口气,拍了掌自己床沿边上的位置,对她说:“坐过来我身边。”
  明晞怔愣,抬头望他,对上他宁静深邃的眸光。
  他那么认真的神情,眼里酿着对她的包容和情意。在这段感情里,他付出的好像总是比她要多,她无法给予他同等的回应,还总是伤害他;
  明晞知道他心中想法,可她没办法接受。她觉得愧疚,甚至无法坦然地面对他。
  她没有动作,指尖揪紧了衣摆,眼尾泛红。
  顾霭沉静静看她半晌,伸手想牵她过来,明晞倏然醒神,竟下意识逃避地站起,局促磕巴地说:
  “我、我要回去了……”
  她转身往门口方向跑,还没走出几米远,手腕被身后的人带住。
  眼前视野一瞬暗下,她踉踉跄跄地被他牵回怀里,堵在墙角之间。
  顾霭沉微微皱眉,“你打算逃到什么时候?我就这么可怕,让你一而再地想要逃开?”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明晞更不敢看他,别开脸低哑地说:“……你别管我了。”
  “你现在这样,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去?”顾霭沉盯着她怯懦苍白的脸,严峻道,“你知道已建成的楼房整体倒塌是件多严重的工程事故?接下来不用媒体那边发酵,工人家属和房屋购买者也会想方设法把事情闹大。长明稳坐地产业龙头多年,业内多少竞争对手盼望你们倒台,且不说洽谈赔偿方面,光是舆论就能把你们压死。”
  明晞回想起在施工场地外记者围堵逼问的那一幕,眼泪不禁落下,哽咽地说:“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水涧工程对长明来说很重要,我们不可能随便对待。当初设计方案是经过严格审核的,并不是像外界说的那样,我们为了赚钱连人命安危都不顾了。”
  她摇头,嗡嗡无力地道:“那些记者说的话太难听了。”
  “但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只能去面对。”顾霭沉直直看着她,沉声说,“逃避解决不了任何事。”
  明晞哽咽,无言。
  她手足无措地和他对视,眼泪一串串往下掉。
  顾霭沉只觉得心疼,语气放软了几分,似是轻哄:“让我帮你,好不好?”
  “我……”明晞翕了翕唇,眼泪沿着脸颊滑落,没入唇瓣,味道涩得发苦。男人凝望她的目光深沉而柔和,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融化了。
  她一时丧失了反应能力,任由他用指腹替她擦拭泪水。
  她的眼泪温热,触上他的肌肤,却像火一般灼痛了他的心。
  顾霭沉低头缓缓靠近她的脸,想亲吻她濡湿的眼睫;彼此间的距离逐渐缩短,她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眼中依赖,挣扎……
  唇瓣即将触上的一瞬,卧室门被敲响,门把拧动,萧辞从外面走进:
  “顾总,媒体那边的最新消息……”
  看见屋内的两人,萧辞脚步滞住。
  他略微尴尬地道:“我好像……来得不太是时候?”
  那份亲近被倏然打断,明晞思绪渐渐清醒过来。她逃避面前男人的视线,低头擦了擦湿润的眼睛,趁他不备,从他臂弯底下溜出。
  顾霭沉还没反应过来,明晞已像一只兔子似地窜逃出了门外。
  顾霭沉站在原地,看着她慌张跑走的背影,有片刻无声。
  萧辞犹豫问:“顾总,您就这样让明小姐走了?”
  顾霭沉走到办公桌前坐下,随手翻开一份文件,“让司机送她回去,确保她平安到家。”
  “只是让司机送她回去?”萧辞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不去追吗?”
  “明水涧工程对长明来说至关重要,长明几乎把所有的人力资金都投放在了明水涧里。此次发生严重工程事故,以长明目前的情况根本无力招架。”顾霭沉脑海里全是她刚才脆弱流泪的模样,胸腔心疼和烦闷交织,竟连工作文件也没什么耐心看进去。
  他揉按着两侧发痛的太阳穴,略微疲累地闭上眼道:“让她去吧,她会回来的。”
第43章
  事情的发酵远比明晞想象中更快更迅速。
  明水涧楼房整体倒塌时间是在晚上八点十五分, 情况发生得十分突然, 从大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南倾斜, 直至彻底倒塌,总共不过十几秒的时间。
  上百米的高楼连根卧倒, 连带损坏了周边两栋尚未建好的房屋;唯一庆幸的是楼房所建地区并非在主干道上, 没有造成居民伤亡事故。
  然而其中三名未来得及撤离的工人遭到楼房重压,虽然及时送院抢救, 已暂时脱离生命危险, 但身上大伤小伤无数, 最严重的一个右腿要进行截肢手术, 下半生只能依靠假肢和轮椅生活。
  第二天早上相关新闻已经铺天盖地,长明集团股份开盘即遭到股民恐慌抛售,半小时内跌至停板。办公大楼底下的玻璃门窗被人用石头砸碎, 大批工人家属和购房者拉横幅抗议,要求他们退款赔偿。
  一时间“黑心开发商”“草菅人命”“豆腐渣工程害人不浅”“退房还钱”“长明集团良心何在”等等鲜红刺目的标语到处都是。
  更有偏激者直接拿着红漆冲进大楼, 泼在安保和前台身上。
  前台报了警, 但无济于事。
  维权抗议的人群一波又一波,各大新闻媒体和网络平台持续发酵,要求长明负责人出面回应此事。
  车刚开到长明办公楼外,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人群,横幅鲜明刺目,激进者和保安起了肢体冲突,大声怒骂。
  老刘提醒道:“明小姐,等下车开进去的时候您把脸遮一下, 不然让那些人看到您就不好了。”
  里面有些是工人家属,有些是提前预订了房源要求退款的房主,情绪激动愤怒。记者时时守在楼外,不放过任何一个从办公楼里出来的人。
  明晞看着完全失控的场面,头一回觉得孤立无助。
  事情发酵到此种地步,没有人愿意听他们的解释。
  集团内部也是一片混乱。
  明湘雅从昨日下午起便无法联系上,助理疲于应付各路媒体、供应商以及银行打来的电话,已经一整夜不眠不休。
  明水涧工程事故发生后,以往与长明有过合作关系的企业避之不及,纷纷在媒体面前与他们划清界限;银行打电话来催债,连本带利地讨要;尚未拿到尾款的供应商把他们告上法院,冻结了他们企业账户资金。
  现在集团内部项目被迫全面罢停,资金链完全断裂,即使杨萱和秦霄他们愿意帮忙,终究有限。
  明水涧工程前期资金投入,金额高达60个亿。
  以长明目前的情况,这笔巨款如同一座大山,只会把这个原本就剩下一具躯壳的企业压得稀巴烂。
  不要说60个亿,他们现在连下个月员工工资的发放都成问题。
  助理急得快要哭出来,“明小姐,怎么办呀。我刚才给以前合作过的企业负责人打电话,他们都跟约好了似的,要么就是不接,要么就说不行,没办法借钱,还有直接让我们向法院申请清盘的。”
  “刚才一上班,好多人说要辞职。现在主席也联系不上,怎么办呀……”
  明晞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外部抗议者声音不停,内部员工又集体闹离职,所有事情来得太突然,她束手无策。
  明晞强撑住办公桌边缘,心里不断暗示自己要冷静、镇定。她说:“长明是明家三代人的心血,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它走到清盘这一步的。”
  “可是……”
  “你去联系相熟媒体,召开新闻发布会。长明不会逃避问题,会对此次明水涧工程事故负责到底。”明晞说,“另外,你去联系我舅舅……”
  “我刚才想起要跟您说这件事。”助理更急了,“总包方那边今早上给我打电话,说一个星期以前就联系不上明总工了。”
  “什么?”明晞脸色白了白,心头某种不好的预感逐渐浮现。她不可置信地道:“……怎么可能?”
  “是真的!”助理带着哭腔道,“现在外面好多人都说楼房倒塌是因为施工方偷工减料,明总工擅自修改了施工方案,出事就挟带公款私逃了!”
  明晞身体晃了晃,险些倒下。
  助理焦急地问:“怎么办呀明小姐,集团是不是真的要完了……”
  “你让我想一想……”明晞整个大脑都在晕眩,“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她手边碰到遥控开关,电视打开,画面正是昨晚酒店声势浩大的婚礼现场,工程事故发生的第一时间,记者对韩舒曼进行了采访。
  记者问:“林氏与长明关系一直交好,您对这次明水涧工程事故有什么想说的吗?”
  韩舒曼绷着一张脸,语气冰冷,“我们和长明只是企业间正常合作关系,并不存在因为私下交好就故意偏袒的说法。林氏在挑选合作伙伴上一直十分谨慎,为的就是确保每一桩工程的安全和质量,绝不会为了赶工期而做出疏忽楼房本身的事;后续我们集团内部也会对工程安全加以严查,并考虑中止目前与长明正在进行的合作企划。”
  记者道:“但今天是两家婚礼,长明千金和您的儿子也是外界公认的未婚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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