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眼药谁不会?蒋明渊与张朔是平级,他可不怕张朔,难道夏首辅还能在朝堂内只手遮天不成?
“既然皇上已经钦点顾少卿为钦差,那安置灾民一事,应该是顾少卿的职责才对!只是顾少卿才刚到江南,这时候被追责有些说不过去。闵侍读的职责是巡视江堤,一届文弱书生,对此事更是束手无策了,这事儿其实也怪不得他们不是?说一千,道一万,只能怪杨知府没安顿好灾民。”
李维也不甘落后,不过他之前是夏清一脉的官员,为闵峰说项很正常。然而这次他忽然为顾诚玉开脱,这真是奇观。
夏清的眼角的余光扫过李维,心中不禁冷哼!
皇上果真是打得好算盘,让李维和靖王成了翁婿。时日一久,李维的心还能不偏向那边?
李氏在朝堂之内的影响力不小,皇上成功离间了他和李维,让夏清憋闷不已。
这两年来,他看李维对靖王的事儿上心得很,每次议事总是找借口推脱。实在推拖不得,也是多听少言。
这明摆着是倒向靖王那边了,不然态度不会与之前大相径庭。
第877章 辞官
哼!纵使李维的嫡女是靖王妃又如何?难道李维还指望靖王能成事儿吗?
一个偏远封地的王爷,每年的赋税都是一拖再拖。就这样的人,李维竟然还在指望从龙之功?简直是可笑至极。
“沈爱卿,之前长天府的受灾人数已经上报过一次,户部暂时先按照此等数目拨银。等顾爱卿核实过具体人数之后,再补上所缺银两。”
皇上皱眉,这事儿前两日在朝会时,其实已经探讨过。
但沈仕康坚持户部没这么多银子,皇上和沈仕康为此事扯皮了好几日,依旧没能商议出个结果。
皇上原本还想再想想办法,可顾诚玉飞鸽传书过来,将江南的形势详细描述了一番,皇上觉得发放赈灾银两已经迫在眉睫。
朝廷休养生息这么多年,如今只是一个府城发生了水患,朝廷就拿不出银子,百姓们心里会怎么想?
他们会认为朝廷不作为,不管他们死活。一个偌大的王朝,连赈灾这么点银两都拿不出。
皇上心里犹如堵了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顾诚玉说得没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朝廷将那些灾民弃之不顾,那是逼得灾民不得不反呐!
这次无论如何,朝廷都得下发赈灾银两。否则,将迎来大祸。
沈仕康深深叹了口气,他出列跪倒在地,“皇上,户部有没有银子,想必皇上心里比微臣更为清楚。微臣上次建议朝廷缓缓再还边饷,可皇上您执意要立刻还清。年初又拨银修缮加固各大州府的堤坝,再加上其他开支,如今国库中的纹银不超过十万两。”
沈仕康如今也顾不得上下尊卑了,皇上总是逼他户部拿银子,可他户部现今哪里有银子?难道他能变出来不成?
“朝廷每年的开支多少?若是将这十万两银拿出一部分拨下去赈灾,那朝廷每个月的边饷要如何发放?朝中其他的开支又该如何平衡?皇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微臣实在变不出银子来啊!”
沈仕康觉得他这个户部尚书实在做得憋屈,朝廷总是没银子,每年都是拆了东墙补西墙。
前两年施行了茶税,好不容易财政上有了起色。偏偏皇上认为总是欠着边关将士的兵饷不妥,非要将兵饷尽快还清。
再加上朝廷这两年的开支也不小,哪哪儿都要银子,着实让他愁得头发都白了一大半。
皇上有些气急败坏,他一掌拍在龙椅的扶手上,“没银子,没银子,你是羊子的嘴吗?你管着户部,你跟朕说没银子,那朕要你这户部尚书何用?”
众臣突然听到皇上暴喝,都吓得一激灵,刚才还昏昏欲睡的脑壳儿,此时变得格外清醒。
沈仕康憋红着一张脸,吭哧吭哧喘了半晌,随即他竟然做出了一个让众人皆十分意外的举动。
只见他脱下了头上的乌纱帽,摆在了冰凉的大理石地砖上。
“皇上!微臣为官数十载,自问对皇上忠心耿耿,对朝廷更是殚精竭虑。只是微臣如今年纪已经老迈,对赈灾一事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望皇上准许微臣辞官,另选良才,寻能者居之!”
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就连夏清都诧异地望了过去。
这个老匹夫还有辞官的一天?这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之前被皇上骂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对方恼羞成怒啊!
没想到老了,老了,竟然还要起脸面来了。
沈仕康低垂着头,趴倒在地,其实这次他心里还真生出了要辞官的念头。
朝廷国库空虚,他这个户部尚书实在难做。他每年都为了银子绞尽脑汁,奈何还是只能保持住收支平衡。
要想开源节流,哪有这般容易?朝廷急需年轻俊才来充实,他们这些积年老臣做事束手束脚,早就已经安逸惯了,哪里还能冒险呢?
皇上面上阴云密布,他没想到沈仕康竟然会提出辞官,这是想撂挑子?
这当下让他找谁来做这个户部尚书?再说沈仕康任户部尚书多年,建树倒是没什么,但每年朝廷的收支平衡,沈仕康还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在管理钱袋子这事儿上,皇上也挑不出沈仕康的错来。其实这么多年,沈仕康还是受了不少委屈的。
毕竟每次户部没银子,皇上就将火发在户部,沈仕康为此吃了不少挂落。
然而大衍朝的赋税并不高,为了休养生息,朝廷只提高过两次赋税而已。
那朝廷的开支从哪里来?那些商税也没进行改革,并不足以支撑每年朝廷庞大的开支。
看来等顾诚玉回京城,必须得让他想个法子提高商税。
“哼!纵使你要辞官,也得给朕将赈灾的银两凑齐,否则朕就拿你是问。”
皇上绝对不允许沈仕康现在就辞官,这么说算是给了沈仕康一个台阶下。
沈仕康欲言又止,心中不由松了口气,接着又生出了一股无力之感。
其实真要辞官,他也舍不得。
但这些年来他为了银子,可真是有些心力交瘁了。
“皇上!微臣有话要说,还请皇上容禀!”
夏清突然出列,他先是望了一眼沈仕康,而后才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沈仕康一见夏清要发言,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这个老货肯定是要撺掇皇上准他辞官。
自己刚吃了一顿排头,对方还不满足,还想让他丢脸。
皇上龙颜稍缓,“夏爱卿,有话不妨直说!”
“启禀皇上,沈尚书是朝中的老臣了,国库没银子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改善的。之前因为茶税增添的税银,已经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只是时日尚短,要想使国库充盈起来,朝廷还得寻其他来银子的门路。”
夏清苍老的声音在殿内响起,惹得诸位官员都朝他看了过来。
殿内的官员皆知夏清和沈仕康平日里就不太对付,没想到今日沈仕康辞官,夏清居然能为其说情,这真是匪夷所思。
难道夏首辅与沈尚书每日里斗嘴斗惯了,居然惺惺相惜起来?
就连沈仕康自己都十分诧异,夏清这个老狐狸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照理说他要辞官,夏清应该第一个赞同才对。
第878章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就在殿内官员皆疑惑不已之时,夏清接着便道:“还请皇上看在沈尚书为朝廷兢兢业业的份上,饶过沈尚书一次。其次说到赈灾银两一事,微臣倒是有些拙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到这儿,夏清不由卖起了关子。
皇上闻言不由精神一震,“哦?夏爱卿有何良策,还不快快道来?”
殿内所有官员都竖起了耳朵,看看夏清到底有什么法子。这几日皇上总是暴躁不不已,让他们都跟着提心吊胆的。
难道还和两年前一样,夏清准备让其族里再一次大出血?有些官员不无坏心地想。
那次可是交出一百万两银子呢!倘若夏清这次再拿银子,那想必是要伤筋动骨了。
“皇上!当年顾少卿提出茶税和改革盐税一事,让朝廷获益良多,微臣觉得顾少卿在这方面很有些心得。这次皇上为了赈灾银两如此为难,不若将这事儿交给顾少卿来办。说不得顾少卿根本无需皇上您忧心,就能将此事圆满地解决了,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夏清此言着实有些不要脸,虽然顾诚玉是皇上指派的钦差,且正是为了赈灾一事去的。
可刚才沈仕康就说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银子,顾诚玉拿什么来赈灾?
尹坤听完着实气愤不已,这夏清哪里是想到了什么好法子,他这是在给小师弟挖坑呢!
“启禀皇上,微臣有异议。首辅大人的意见,请恕微臣不能苟同。顾少卿远在江南,在这么短的时日内,让他从哪里凑齐这么多赈灾银两?哪朝哪代都未曾听说过,朝廷的赈灾银两还需靠钦差自行解决的。这可不是几两银子,这是几万两,甚至是几十万两,谁能拿得出这么多银子?”
尹坤出列,义愤填膺地道。
他与顾诚玉是同门师兄弟,同气连枝,在这朝堂上本就应该守望相助,此刻当然得共同抵御外敌。
顾诚玉还在江南赈灾,朝中就有人给他挖坑,尹坤怎么能忍?
殿内其余官员望着夏清的眼神都有些怪异,这夏首辅还真是不要脸呐!这么多银子,竟然想全都交给顾诚玉一人解决?
“尹御史,你也看见了。皇上为了此事正焦头烂额,夜不能寐。长此以往,皇上的龙体怎能吃得消?顾少卿之前能想到茶税,想必他也能有法子凑到赈灾的银两。”
夏清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尹坤,眼中的冷意让夏清心中一沉。
知道小师弟是惹了夏清的忌惮了,夏清不惜放过沈仕康,也要将瑾瑜拖下水,此事不妙啊!
瑾瑜三年内连升五级,已经让朝臣们和夏清忌惮颇深。这次赈灾一事就是个机会,若是瑾瑜没办好这次的差事,就算皇上想保住瑾瑜,可那些朝臣会放过瑾瑜吗?
尹坤抬头看了一眼皇上,他惊慌地发现皇上竟然在垂眸沉思,好似真的在考虑夏清的提议。
“启禀皇上!这发放赈灾银两原本就是户部的职责,与顾少卿何干?”
蒋明渊自然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有人背后算计顾诚玉,满朝上下这么多官员,竟然什么事都想压在顾诚玉一人身上。
凡事都让顾诚玉想办法,那要他们这些官员何用?难道满朝文武百官都抵不过一个顾诚玉了?
“皇上!这么短的时间内,顾诚玉去哪里凑齐赈灾银两?延误了时机,导致灾民暴乱,那后果将一发不可收拾。”
兵部左侍郎朱奎出列,他认为此事光凭一己之力,很难凑齐这么多银两,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夏清此举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顾诚玉与自家嫡三子乃是至交好友,于情于理,朱奎都得替顾诚玉说上两句好话。
皇上双眼微阖,他心中正在细细思量此事的可能性。夏清的私心他固然明白,但不得不说,这也是一个法子。
顾诚玉有能耐,凑上一部分赈灾的银两应该不成问题。只可惜时间非常紧迫,他就怕顾诚玉来不及。
“皇上!微臣以为,赈灾的银两可以稍缓,户部可先凑出一部分来安抚灾民。另让临近天桠江的各大府城开仓放粮,每个州府只需拿出一部分,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尹坤如是提议道。
这是他目前为止,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哼!尹御史,你的观点本官无法赞同。你可知那些府城的粮食都是有定数的?若是将他们的粮食抽调给那些灾民,那日后他们需要粮食的时候,粮食又从哪里来?”
长天府决堤,其他的州府也一样不安全。每个府衙的仓禀就是用来救命的,哪个会这么大方,将藏得严严实实的粮食拱手让人?
“首辅大人,下官刚才所言是说各个州府抽出一部分来,并未说全都拿出来,想必他们应该是愿意的。再说如今情况特殊,只要下了皇命,他们难道还敢有反抗的念头不成?现在可不是自扫门前雪的时候,大家必须齐心合力,度过眼前的难关才是。”
皇上闻言不由暗自点头,尹坤说得也不无道理。
“尹爱卿言之有理,让其他府城先拿出一部分粮食,解了燃眉之急再说。”皇上认为这是目前最简单、最快速的方法了。
德安原本正听着几位大臣在商讨赈灾的解决之法,谁想一转眼便看见小全子在后头探头探脑。德安立即皱眉,双眼圆瞪。
现在可是朝会,小全子竟然会这般没眼色?
小全子见德安等过来,他的脸上反倒没什么惧意,而是朝着德安拼命眨了眨眼。
德安不由气急,除非小全子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否则他定要让小全子吃顿排头。
瞄了一眼皇上,德安轻手轻脚退到了大殿后头,刚走到小全子面前,小全子就将一封红色的加急信拿了出来。
德安见状,哪里还敢多言?他拿着书信就向殿内走去。
“皇上!”德安将书信递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有些讶异,顾诚玉才刚送了飞鸽传书,这里就有一封加急信。
联想到之前他钦点胡茂深为钦差,也许这信正是胡茂深所写。
第879章 揠苗助长要不得
皇上将手中的纸条展开,只见上头所书,“钱绘椿已于六十九年七月二十八自尽谢罪,临近天桠江的杭天府下游之处,江堤已有漏水迹象。望朝廷早日拨银修缮,并发放救灾银两。”
皇上心中一沉,再看下头,果然是胡茂深。
按照纸条上所署日期来看,这事儿已经是好几日前的消息了,而顾诚玉的消息却是比胡茂深早到了一日。
看来顾诚玉有其他方法传递消息,比一般的飞鸽传书更迅捷。
不过此刻皇上却没心思关注这些,他的全副心神都在杭天府和应南府江堤漏水一事上。
这样一来,从其他府城调集粮食的事儿就得再考虑考虑了。
要是其他州府也发生了水患,而他们的粮食却被借调给了长天府灾民,那其他州府的灾民又当如何?
这都是不可预估之事,凡事都得做好最坏的打算。毕竟国库空虚,届时可拿不出更多的赈灾银出来。
皇上沉吟片刻,将纸条紧紧捏在手中,随后才道:“长天府知府已经自尽谢罪,杭天府的江堤正在漏水,朕必须得拨银修缮江堤和救助灾民。沈爱卿,户部拨银八万两,其中五万两做安置灾民之用。其余三万两,用来修缮江堤漏水之处。”
皇上揉了揉眉心,银子,到处都需要银子。皇上突然想到了提高赋税,只是片刻过后,他便摇了摇头,暂且放下了这个念头。
就算要提高赋税,也不是那些百姓的,而是那些富商巨贾的。
本朝对商税并不严苛,商贾比起平民百姓来说,这日子简直是赛神仙。
士农工商,商排在末位,其地位低下,本就应该为朝廷尽一份力。
再说百姓们都是靠着这点耕地过日子,而商贾们每日却有成百上千的银子从手里过,他们的银子好似流水,每日礼吃香的喝辣的,比他这个帝王还要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