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安立即战战兢兢地回道：“皇上放心，老奴一定会尽快将圣旨带到边关！”
庞楚恭身站在离两人十步远之处，此刻他只觉得自己有些尴尬。
说到底，如今宫内的总管还是德安。因德安是先帝在世时贴身伺候之人，皇上若是太过苛待，必然会有流言蜚语。
而他虽然屈居德安之下，但如今受皇上重用的却是他。
其实按照老规矩，德安一般只是挂着品级，早就应该卸下重任，被恩准出宫，或在宫内找个偏殿养老。
可偏偏皇上却将去边关宣读圣旨的任务交给了德安，这举动真是耐人寻味啊！
“你收拾收拾即刻出发吧！”如今边关如今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皇上焦急，但也知道消息传来总要几日的。
“是！那老奴先告退了！”德安从庞楚手中接过圣旨，才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恭身退了出去。
德安看着面前的黑靴，只觉得心中泛起一股酸意。
之前站在御书房伺候的一直是他，先帝还在时，那些个内侍和宫女见了他，哪个不是毕恭毕敬，笑脸相迎？
如今物是人非，昔日荣光不在，他心里怎能好受？只不过短短一个月工夫，他就尝尽了人情冷暖。人还未走，茶却凉了。
先帝的音容笑貌出现在他的脑海，他眼眶不禁有些酸涩。相伴多年，总归是有些情分的。
迎面走来一名宫女，他忙收拾了自己的心情，挺直了腰板，摆出一副矜傲的姿态。
“奴婢见过陈总管！”宫女微微屈膝，算作行礼。
德安见过这宫女，应是原先太子府中一名侧妃身边的二等丫头。然而对方行礼的态度如此敷衍，这让他十分不满。
德安也没与这宫女做无谓的计较，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径直下了台阶，走时还听见那宫女在他背后冷哼一声，嘴里嘀嘀咕咕，不知说着什么。
他未听清，但也能猜着，一定不是什么中听的话。握紧了手中的圣旨，德安眼中露出坚定。去边关？正合他意！
“皇上！您可要歇会儿？”庞楚见皇上的脸色好似有些苍白，不由担心地问道。
今日因为国丧，皇上根本没怎么休息。更何况还要处置之前朝廷堆积下来的奏折，已经连续三日，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这怎能吃得消？
皇上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喉咙也有些发痒。他猛的咳嗽了一声，可刚咳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好似有什么东西要顺着喉咙往上爬似的。
第1098章 放手一搏
“哎呀！皇上，您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着凉了吧？”庞楚见皇上咳得厉害，连忙上前为其抚了抚背。
皇上咳嗽不止，脑子逐渐昏沉，可嘴中突然尝到了一股咸腥味。
他赶忙拿起帕子捂住了嘴，又狠咳了几声。
“皇上？”庞楚震惊地看着从锦帕中沁出的一抹鲜红，愣在了当场。
“来人，快来人，快传太医！”
庞楚惊叫出声，尖锐的嗓音振得皇上两耳昏花，眼前一片模糊。
“皇上？皇上？”庞楚接过皇上歪倒的身子，语气中还带着哭腔。
……
“王爷，再有三日就能到丰庆府了。”唐参领裹紧了身上的银灰鼠毛大氅，向着身后马车里的人说道。
“赶快些！这三日中途不必歇息！”
靖王让小澄子将马车内的火盆拨得近些，越到边关，气候就越恶劣。
“可最近长途跋涉，卑职就怕您的身子受不住啊！”唐参领一脸担忧，王爷的身子本就不算健壮，前段时日又被刺了一剑，这会儿身子还未好全。
这几日又长途跋涉，中途也很少歇息，这样下去哪里吃得消？
“是啊！王爷，你还是歇歇吧！这几日一直赶路，身子哪里受得住？”小澄子也是一脸心疼，他望着靖王苍白的面色，目光中满是担忧。
“放心吧！自个儿的身子，本王还是清楚的。恭王已经拿下了华东府，正磨刀霍霍向其他州府，咱们已经落在了后头，可不能让他的势力再扩张了。”
靖王叹了口气，没想到老大这次竟然能放手一搏，确实让他刮目相看。
比起魄力，他与赵显相比，还是有些不足的。不过他也吃惊于赵显的实力，不管是财力，还是人力，他都比不上。
这都是因为父皇在时，对赵显太过偏爱的缘故。那几年赵显因为父皇的偏心，得了多少好处？
招兵买马需要银子，没银子，拿什么去招兵买马？哪像他，除了来到封地，近况好转些以外，在京城这些年，他什么银子都没捞着。
父皇不经常派差事给他，好差事、油水足的差事更轮不上他。因身体的桎梏，还不得不时刻活在众人的目光下，只能在背地里做些挑拨离间的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冰凉的手指端着茶碗，指尖感受着碗沿的热度，靖王将心思又拉了回来。
“那元彬倒是命大，竟然没死成！他没死，本王的计划却被那两人捣乱了。还有那邱满堂，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将本王玩弄于鼓掌之中。”靖王想起这事儿，都有些生气。
“是卑职的失职，这些下属没发现邱知府已经叛变。”唐参领想起这事儿也觉得气恼，王爷将此事交给了他，可谁知他竟然将此事给办砸了。
“邱满堂竟然能与大哥结盟，倒也出乎本王的意料。刺杀失败，让元彬逃了回来，大哥又派人去刺杀他，两次刺杀，都没能将其杀死，可见此人的命是真大。若不是顾诚玉中途插手，咱们这次差点为别人做了嫁衣。这次大哥带给本王的惊讶，可真是接二连三啊！”
靖王微微阖眼，想起刚刚登基的太子，心中的郁闷更添了几分。
“这次邱知府叛变，原本十拿九稳的武钧府悬了！”武钧府一直是靖王的目标，邱知府早就投靠了他，谁想他只是去了一趟京城，这邱满堂就叛变了。
不得不说，赵显这一步棋走得好。不但将他的计划能给打乱了，还将华东府拿下了。
“王爷，如今武钧府有大理寺少卿顾大人坐镇，咱们想夺武钧府，怕是不容易。”唐参领如今对顾诚玉有些犯怵，只要顾诚玉出手，他家王爷的计划就总是被打乱。
他家王爷再怎么说也是谋略过人的谋士，可一碰上顾诚玉，却总是略逊一筹。这顾诚玉仿佛生下来就是为了打击人的，他家王爷碰上他，都不得不暂避锋芒。
一想到顾诚玉在此事上插了一脚，唐参领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以为他会待在武钧府坐镇吗？”靖王微微一笑，也不是没机会的。
“您是说他会去边关？”唐参领沉思了片刻，这才想起督察院的尹坤尹大人还在玉和关。
“正是！那些大兴的贼子越来越猖狂，怕是要按捺不住了。尹都御史到现在还未有消息传回京城，皇上已经对他不满了。之所以派顾少卿去江南，不正是为了协助尹都御史的吗？”
既然顾诚玉识破了恭王的计划，那邱满堂也不会落了好。如今的武钧府，应该是无人主事的，这不正是好机会吗？
“那他不在武钧府，不正是咱们的好机会吗？”唐参领眼中一亮，恨不得现在就赶回武钧府。
“不要太乐观，你以为恭王会干看着吗？他比咱们离得近，或许会对武钧府出手。”靖王也只是猜测，他现在是越发看不透赵显了。
或许赵显会趁顾诚玉不在，前去攻打武钧府。又或许对方会另有打算，这都是说不准的。
……
“如何？皇上的龙体可有碍？”庞楚急切地拉着张院使的袖子，他刚才看着皇上吐血，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庞楚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可偏偏张院使摸着胡须沉默不语。
“院使大人，您倒是给个话儿啊！皇上到底怎么了？难道是之前太过劳累的缘故？”庞楚哭丧着一张脸，将张院使扯得左右摇摆。
张院使禁不住摇晃，立刻将他手中的衣袖扯了回来。
“刚才本官号了脉，发现皇上应该是中了毒。虽说不敢确定，但中毒的嫌疑最大。此毒本官并未见过，真是怪哉！”
他现在还真怀疑自己的医术了，怎么先帝中的毒他诊不出，如今新帝的毒，他一样诊不出呢？
难道真是他学艺未精？张院使觉得有些挫败，可随后他又想到了一件事。
“若此毒是神医世家研制的，倒也能解释得通。他们一族的毒药天下闻名，除了他们家族之人，其他人皆不能解。不过，这神医世家的族人很少出世，毒药更是难求。他们又怎么会对皇上下手呢？难道是朝中有人请出了那世家之人？”
第1099章 毒药——若隐
“您是说皇上中毒了？这不可能，皇上每个月都会请平安脉，可为何之前没诊出来？”
庞楚可不管什么神医世家不神医世家的，他只知道皇上每个月都会请平安脉，若是这些太医都没能诊断出来，这简直是荒谬。
张院使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庞楚这话简直是戳到了他的心窝子上。
“神医世家的毒药天下闻名，其中有一种毒药便是中毒前期是察觉不出来的，只会偶尔发作。不在发病时号脉是诊断不出来的，只有症状凸显时，才能号出来。但若未曾听闻过此毒药，便会误以为是劳累或伤寒所致。本官学的是岐黄之术，治病救人才是本官该做的。”
张院使虽然生气，但也知道眼前最重要的便是皇上的病情。
前段时日皇上一直为国丧和国事操劳，中途也有几次身子不适。不过症状都较轻，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他们来诊脉之时，皇上已经恢复，他们再去把脉，也无从下手。而那些症状又十分不显，只是头晕，胸闷等症状。
太医院没诊断出异常来，便以为是劳累所致，哪里会想到是中了毒？
皇上与先帝不同，先帝是长期服用有毒的丹丸，而皇上却从不碰这东西。更何况每日的御膳、茶水都是经过银针和内侍试毒的。若是问题出现在吃食上，那试毒的内侍也必然会出现与皇上同样的症状。
“那您的意思是，现在您也治不了喽？”庞楚一听这话，心都凉了大半截。
“此毒极为罕有，也不是每一个神医世家的族人都能拿出来的。能拿出此毒的人，只有寥寥几个，譬如神医世家家主或嫡长子之辈才会有。若是要找解药，那就必须找家主或其嫡系。”
张院使皱紧了眉头，此事太难办了。神医世家大多隐世不出，很少在外行走。且这世家乃是江湖中人，在江湖中的地位颇高，十分得江湖中人的推崇。
可那世家居住在何处，却是无人知晓的。这世家悬壶济世，全凭自个儿的心情。想出世便出，行踪不定，时日不定。
江湖中人想找到他们，也是千难万难。除非你运气好，碰巧遇上了，也正好人家心情不错，便会顺手救你。
如此随性的世家，连居住在何处都不知晓，他们去哪里寻去？
“院使大人，您可得想想法子啊！皇上到现在还昏迷不醒，这可如何是好？您说的哪个什么神医世家在哪儿，赶紧派人去找啊！”
庞楚最受不了张院使这慢吞吞的模样，他都快急死了。果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呐！
“你以为本官不想派人去找？那神医世家不知住在何处，只听说好像住在江南一带。具体的位置，根本无人知晓。”
张院使一筹莫展，不知道地方，盲目地去找，找到的希望能有多少？
“什么？不知道地方？这可如何是好？院使大人，您可不能不管呐！”庞楚望着躺在龙榻上一动不动的皇上，不由抹起了眼泪。
他跟在皇上身边多年，知道皇上能坐上龙椅实在不易。这才做了几天的九五之尊，就中了毒。
“太后娘娘驾到！”
太后跌跌撞撞地进了殿内，当看到躺在龙榻上了无生息的皇上，不由吓得脸色苍白起来。
“皇儿！你这是怎么了？”太后扑倒在龙榻上，用力地摇了摇皇上的身子。
前不久先皇也是这般了无生息地躺在龙榻上，那张脸与眼前之人重合，太后只觉得心如刀割。
“张院使，皇上这到底是怎么了？他为何不醒？”太后焦急地望向张院使，厉声质问道。
太医院的太医早已换了一批，也就张院使的医术还算入得眼，毕竟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这才留了下来。
“回太后娘娘，皇上中了毒，微臣已经对皇上施了针，再过不久便会醒来。只是这毒微臣无法根治，只能暂时压制。”
张院使不由再次萌生了辞官回乡的想法，他当真觉得自己不能再胜任院使这个位置了。先帝的逝世，一直让他内疚自责不已。
毕竟一直是他为先帝诊的脉，然而他没查验出丹药的毒性，导致先帝驾鹤西去。说到底，他也只是个罪人罢了！
若不是皇上赦免了他的罪，并执意要将他留在宫中几年，他早就告老还乡了。
而皇上竟然又再次中了毒，若是皇上当真好不了，或许他这次无论如何也逃脱不得了。
“中毒？皇儿为何会中毒？每日的吃食都由几名内侍先试毒，皇儿中了毒，那些内侍呢？他们如今的状况如何？”
太后抬起泪痕遍布的脸，质问起了庞楚。
庞楚这才回过神来，对啊！那些个试毒的内侍呢？他刚才太过慌乱，倒是将过此事给忘了。
“奴才这就去将人传来。”庞楚赶忙出了寝殿，叫过小全子，让其去将那些试毒的内侍带过来。
太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若是试毒的内侍都没事，那便说明皇儿不是在最近中的毒，又或许不是膳食的问题。
“这毒你不能解，可有人会解？”太后紧紧抓住皇上的手，急切地问道。
“微臣也只是猜测，此毒若是神医世家流出，那便名为若隐。中此毒者，前期是诊断不出的，不过偶尔会有胸闷，头晕等常见症状。可这些都是常见的，便会被误认为是劳累或风寒所致，根本不会想到是若隐。因为若隐是世间罕见毒药，此毒在神医世家都是极为稀少的。”
张院使叹了一声，他钻研医术数十年，却从未能研制出世间罕见毒药的解药。
“按照皇上如今的状况来看，必是已经中毒不少于三个月。而若是暂时压制住此毒，平日里少劳累，避免情绪波动太大，便还能活最多三年。”
话是这么说，可身为帝王，怎么可能不劳累，不生气？
九五之尊，天下之主，看起来风光无限。但身为帝王，穷其一生都在为民为国操劳，这也是每任帝王短命的根源之一。
“神医世家，本宫也不是没听说过。据说是江湖中的名贵世家，你身为太医，却对此毒药十分熟悉，甚至还能说出他的症状来。本宫问你，你可能想法子拿到解药？”
第1100章 阻拦
太后见张院使说得头头是道，便知张院使言语中有所保留。
“微臣哪里能认得那些江湖中人？娘娘还是派人去江南找吧！据说那世家就住在江南一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