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得有那个命才行,别是心有天高,命有纸薄!
赵氏都这么说了,陈夫人心里也听明白了,又闲谈了几句便匆匆回去了。
进了陈家的门,回了院子里,陈夫人脚底下的步子蹬的起风。
陈晁在屋里等着,见陈夫人进来,忙过去问她,“母亲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那余家说什么了?”
“说什么!”陈夫人气的冷哼,“说看不上咱们家,说要找个有爵位的。”
“什么?”陈晁惊道。
陈夫人沉沉叹了口气,“没直说,不过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
陈晁怒气冲冲道:“什么玩意儿?余家算个什么东西,还嫌弃咱们家,咱家没嫌弃他们就不错了,就他们家那个二姑娘我还看不上呢,我上窑子里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比她强!”
陈夫人往他胳膊上狠狠掐一下,“说什么呢?你还敢去逛窑子?叫你父亲知道了不打断你的腿才怪!”
陈晁被掐的嗷一声叫出来,跳到一边去,心里委屈巴巴的念叨。
您以为父亲就不去了吗?
不过他还是没胆子说出来,只能躲在一旁揉胳膊。
“可是,余家自己都那样了,还有什么可挑的。”陈晁还是忿忿不平,昌顺伯府在他眼里就是一个落魄户罢了,只有自己嫌弃他们的份,哪成想如今竟然被嫌弃了!
陈夫人眉毛都拧起来了,“大约是看大姑娘要嫁到国公府去了,赵氏自己也心动了,想让她女儿也嫁一个相当的门第,哼,赵氏心够高,可她姑娘未必有那个好命,罢了,她不愿就不愿吧,咱们也不稀罕,我便等着瞧,她能把女儿嫁给哪路神人?”
陈晁哼一声,“她愿嫁,人家还未必愿娶呢,到时候别又哭着喊着求来咱们家,我可不要她!我要娶就娶个公府侯府的小姐,比余家可强多了!”
陈夫人看他一眼,“尽会白日做梦!公府侯府能看上你?”
又忧愁的拍拍儿子的肩膀道:“你若想寻一门好婚事,那自己也得学着上进,你如今不过是个小小的大理寺知事,哪家高门大户的能把女儿许给你?偏你还心高,非要嫡女不要庶女。”
陈夫人语重心长的劝说道:“晁儿,这知事的位置你也待的够久了,把心收一收,别尽想着玩乐,多在公事上表现表现,你父亲跟大理寺卿殷大人的关系不错,下一回升迁调职让你父亲去说一说,肯定有你的份。”
陈晁喜不自胜,“真的?父亲会帮我吗?”
“傻儿子,他是你父亲,不帮你帮谁?”陈夫人温言道:“可你自己也得用用心,不能总指望着家里,知道吗?”
陈晁见陈夫人说教的架势已经起来了,连忙打断她,“好,好,好,知道了。”
陈晁心里是有点不耐烦的,明明父亲能帮他把一切都安排好,干嘛还要逼着他去上进用功?
作者有话要说:诗句取自唐代诗人殷文圭
第二十章
赵氏一早便把映容叫去了正院里。
赵氏坐在内室的紫木黄花榻上,边上的小几摆了一盆水仙,根部泡在盛了清水的圆瓷盆里,茎叶生长的茁壮,花苞微露,浅香轻溢。
一边翻着帐册子一边道:“安阳那边来了信,你二姨母过几日要带着莲姐儿和然哥儿进京,应是要在咱们家住几天的。”
赵氏的二姐嫁的是安阳罗家,现有一子罗孝然,一女罗孝莲,孝然年纪十五,和慧容一般大,孝莲和映容一样都是十三岁,但比映容小几个月。
这回进京,一是探望赵氏,二是为了自家丈夫升迁一事。
赵姨妈的夫君罗大人已经连任安阳县令九年有余了,今年得了消息,青州太守升迁回京,要从青州九县之中,上调一县官至州官,任太守一职。
罗大人心动不已,又听闻安排此事的上峰是荀尚书,想着妹夫好歹是个伯爷,总能帮着说上几句话吧,便央求了赵姨妈来余家说说此事。
赵氏此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如今朝廷里真正掌权的三大家是宁家,傅家,荀家。
宁家有西北军支持,在朝中更有摄政王坐镇。
荀家有首辅大人和尚书大人领头,内阁之中更有许多文官言官是荀首辅的学生或旧友。
而傅家更是天子母家,傅侯爷是当朝国舅,曾任刑部侍郎,陕西总督等要职,在朝中更是一呼百应,如今身担兵部尚书一职,掌管京畿军和五城兵马司,这几年更是一步步把表兄弟秦六爷给扶上了位,也是意在扩大自己的势力。
除了三巨头以及他们各自的势力之外,其余的大多是狗腿子和墙头草,不过也曾有几个刚做官的热血青年大义凛然的谏言,要振兴朝廷,洗清权臣,不过最终的后果还是自讨苦吃。
这三大家虽然各有势力,但长公主也不是简单的人物,政见清明,果决凌厉,运筹帷幄不输男子,宁傅荀三家虽是权臣,也是能臣,这几年大邺士农工商发展均盛,比起先帝时期有过之而无不及。
况且这三家之间相抗相衡,却又跟皇家的关系密不可分,荀家的女儿是皇妃,傅家是国舅,摄政王虽说没有妹妹嫁过来,但是跟长公主之间也是微妙不可言。
三足鼎立却又风云诡谲。
余家曾经是墙头草行列,现在隐隐有向狗腿子发展的趋势。
不过人家挑狗腿子也挑有能耐的,余文轩似乎连狗腿子都够不上。
赵氏已经有许多年没见过姐姐了,想起来心里便高兴,“也不知道你姨母如今什么样,好些年没见了,上一回见的时候你才四五岁,那时候你跟莲姐儿玩的可好了,莲姐儿回去的时候你还抱着她不让他走。”
映容笑道:“莲表妹那时候白白胖胖,如今应该已经长成大姑娘了。”说着又想起来问道:“昨儿陈夫人来咱们家了?”
赵氏端着茶盏道:“是来了,你知道她过来做什么的吗?”
映容犹豫了下,“不会是……说亲吧?”
他们家跟陈家关系平常,陈家过来无非就两个原因,要么给自己家说亲,要么是别家托了他们家来说亲。
赵氏一笑,“让你猜着了,不过我给回绝了。”
赵氏搁下茶盏,摇摇头,“陈家太势利眼,我可不愿委屈了你。”
映容听到现在才知道,原来陈家是来说她的亲。
赵氏又道:“不过陈晁也算一表人才了,倘若他父母不那么爱攀附权贵,我也未必会回绝。”
映容听了好笑,“母亲这话有点夸大其词了,那日荀家摆宴,我见过那个陈晁的,比我都高不了多少,扔在人堆里找都找不见,算什么一表人才?”
赵氏一愣,跟着笑道:“我见他的时候他是坐着的,还真没注意到。”
赵氏心叹一句,说起来慧容还真是撞了个大运,竟结了一门这样好的亲事。
也不知她的映容有没有这样好的运气。
赵氏心里又想了想,问映容道:“你觉着沈家怎么样?我听说沈家有个小公子,跟你一般大,如今还没定亲呢!”
“沈家?”映容微怔,“您是说靖宁侯府沈太夫人的娘家?”
“正是那个呢,傅家太夫人和秦家夫人的娘家。”赵氏有点激动,“我也是前些日子听别人说的,我私心觉着不错,沈家势大,又背靠傅家和秦家,你要是嫁到沈家,比慧容的婚事也差不了多少。”
映容眼角一抽,“母亲说话怎么没个准头?之前不还说怕我受欺负要给我寻个门第低的吗?怎么现在又变卦了?”
赵氏讪讪笑了笑,“那时候不是担心你受委屈吗?可如今慧容都要嫁到国公府去了,你要是嫁个小门小户,那怎么说的过去?往后你在她面前可就抬不起头了。”
映容只得笑着打哈哈,赶紧把这事翻篇,不然赵氏还有的说。
“莲表妹他们什么时候到?”映容问。
赵氏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就这几天了应该,到时候你多带着她玩玩。”
“那是自然了。”映容笑道:“不过我明儿要去殷家,绮如摆了个小花宴,叫了几个姑娘一起过去玩,要是莲表妹来的早,我就带她去一起去。”
赵氏道:“明儿是肯定到不了的,左右还得要个三五天。”
不过听得绮如两个字赵氏又起了兴趣,问道:“绮如那丫头古灵精怪的,从小就顽皮,没个女孩子样,也不知你跟她是怎么玩到一块去的。”
映容笑道:“她很好相处的,性子也活泼。”
从正院回来,赵氏又给映容塞了许多东西,都是些吃喝穿用的。
安阳那边也寄过来不少东西,有外祖家寄过来的,有赵姨妈寄过来的,赵氏挑了些好的拿给映容。
寻常的首饰衣料也就罢了,倒是有几盒胭脂很新奇,京城这边从来没见过,是用玫瑰和茉莉制成的,加了研磨的珍珠粉和金粉,闻起来是淡淡的花香,擦在脸上很细腻,更有点点细闪的光。
京城里各家女眷用的胭脂也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只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尝试过把珍珠和金子磨碎了添在胭脂里。
安阳地界虽小,但是所用之物无不精细。
这玫瑰珍珠胭脂共有三盒,映容便叫人包了一盒,准备明天带给殷绮如。
*
翌日上午,映容乘着马车去了殷府赴宴。
今日过来的都是熟人,也是经常跟映容和殷绮如一起玩的几个,佟家的三姑娘,刘家的大姑娘还有张家的七姑娘。
殷绮如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的,不过安排这小花宴还真是有模有样,虽不如人家夫人太太摆宴那么大排场,但是从布置摆设,到茶水点心,样样都很周到。
几个姑娘凑在花园的凉亭子里说话,连石凳子都铺了软和的绸缎垫子。
佟三姑娘吃着点心问殷绮如道:“我前几日听我母亲说,你们家要跟沈家结亲了?”
殷绮如笑了笑,“你的消息倒灵通!还没定呢,不过也差不离了。”
映容挑眉,“我怎么没听说?是你结亲吗?”
殷绮如摇头,“不是我,是我哥哥,他要跟沈家的大姑娘订亲了。”
刘大姑娘讶然道:“怎么是沈家大姑娘?她不是比你哥哥大一岁吗?我还以为是沈二姑娘呢!”
殷绮如道:“是沈大姑娘,她年纪虽然大一点,但是温和知礼,我父亲母亲都喜欢她。”
沈家只有两个姑娘,大姑娘沈夷苏,二姑娘沈夷曦,大姑娘今年都已经十六了,原是家里长辈太挑,一拖二拖的就耽搁到现在,要不是沈大姑娘年岁渐长,殷家的家世沈家还未必看得上,不过殷绮如的哥哥为人上进,少年有为,想来沈家也是看中这个的。
几个人说了会话,佟三姑娘见园子里的花开的繁盛,便提议道:“咱们去掐花吧,我刚刚见着几簇红的,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跟凤仙花很像,可以摘过来染指甲呢!”
映容道:“多摘一点,还能做花饼吃。”
殷绮如笑道:“这个好,我可喜欢吃花饼了,可是我们家的厨子总做不出那个味儿,还是卤子调的不好,没你家的好吃。”
映容笑笑,“这还不容易,到时候我给你送几盒过来。”
众人起身往园子里走,佟三姑娘,刘大姑娘和张七姑娘专去摘那些颜色鲜艳的花,让丫鬟们把帕子摊开放花,映容和殷绮如一起走,摘了一些紫葵和百合。
映容专心致志的挑拣摘下来的花,殷绮如凑过来小声问道:“前几日陈夫人是不是去你家了?”
映容回过头来,“怎么问这个?”
殷绮如左右看看,见旁边没有人,便直接道:“我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能跟陈家扯上关系,那个陈晁是我父亲的下属,平日里就作风就很有问题,总之不是个好东西,你一定要离他远远的。”
映容失笑,“知道啦,我家里也没那个意思。”
殷绮如这下放心了,“这就对了,”又走近了悄声道:“我跟你说件事,我哥哥告诉我的,那个陈晁不止常常出入风月场所,他还,他还亵玩娈/童呢!你说可不可怕?”
“还有这种事?”映容很惊讶。
想了想又道:“不过,这跟我们也没关系,听听就罢了。”
“你不知道,陈家最近又打上佟家的主意了,想跟佟家二姑娘结亲呢!”殷绮如叹了口气,恨恨道:“这样的混蛋,就活该他一辈子娶不到媳妇,我一想到那些一起玩过的好姐妹们可能要嫁给这样的人,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映容问道:“你跟佟三姑娘说了吗?毕竟是她姐姐。”
殷绮如更愁了,“还没呢,我是跟你关系好才直接说的,可是佟家跟陈家结亲的事还没个准话,八字没一撇呢,我这么贸贸然的去说也不合适!”
映容拍拍她,“放宽心,佟家要真有结亲的意思,岂会那么随意?肯定会去打听打听陈晁的,既然你家能知道他的品行不好,那佟家也能知道。”
殷绮如只能叹一句,“但愿吧!”
第二十一章
赵姨妈带着孝然孝莲到昌顺伯府的时候已是三日之后。
赵氏多年未见娘家人,见到赵姨妈更是激动不已,止不住的掉眼泪。
慧容,映容,碧容,黛容都去了正院里,赵姨妈见着几个姑娘,脸上笑意盈盈,“呀,姑娘们都长这么大了,上一回见的时候还都是小丫头呢!”
见过了四个姑娘,又一人给了一对玉镯做见面礼。
赵姨妈和赵氏长的并不像,赵氏偏纤细柔弱,赵姨妈偏胖,脸圆圆的,看着很和善。
两人很是热络的聊天,从孩子们小时候一直说到从前在闺阁中的趣事。
映容和慧容时不时应合两句。
对面是罗孝然,坐的板板正正,一身藏青色的夹衫衬得整个人书卷气很浓,看起来温和又安静。
本来他不愿跟着过来的,可赵姨妈非带着他来。
到了这一看,左边右边全是表姐妹,他已经十五了,心里也是觉得男女有别的,在一众女眷之间实在是坐立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