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摇——九月时五
时间:2019-11-19 08:50:22

  刚刚在席上,携素和拾翠一直站着伺候,饭也没来得及吃,散了席映容就叫她们去吃饭了,又想着反正自己要出来玩,也不急着要人,便嘱咐了她们多歇会。
  这会子倒是后悔了,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荀家的园子又大,她又不认识路,走来走去也找不着出去的道,本想顺着原路走回去,一回头,更是傻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乱了,连来时候的路都记不清了。
  映容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园子里打转,心里万般的后悔,也只能安慰自己全当散步消食了。
  反正到处走走,总能碰上一两个丫鬟婆子的,这偌大的园子总不能一个人没有吧?
  见到人就好办了,叫人领她出去就是了。
  走着走着,转到一处假山边上,映容踱着步子思索往哪走。
  忽而听得假山另一边传来男人的声音,“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急,盯紧点就是了,别声张出去。”这个声音比起刚才的声音要更低哑深沉些,明显不是一个人,“先看看宫里的意思,咱们不必抢着出头。”
  映容立刻后退一步,紧紧贴在山石壁面上,一动不动。
  这情景,怕不是撞见人家密谈要事了
  映容哭丧个脸,大气儿都不敢出。
  真是倒霉,现下只能悄悄躲着,等那两个人走了再出去。
  两个男人还在那边说话,不过说的什么也听不大清。
  约摸过了半刻钟,两人谈话的声音渐渐停下来,听起来应该是走了。
  映容紧张的心口直跳,但是又不敢确定,为了保证安全,她多等了好一会才悄悄迈了个小碎步,伸头探查一下,见着确实没动静了,才敢放心大胆的走出去。
  刚迈开步子,迎面就撞到个男人身上,眼瞧着差点撞人家怀里了,映容飞速的伸手推了一把,尖叫一声退开好几步,抵在假山壁上直喘气。
  那男人皱着眉看过去,一脸的不明所以。
  他还奇怪呢,还以为是哪个投怀送抱的女子寻到这来,使这些旁门左道的法子引他注意。
  这么一看,好像不是,那姑娘吓的够呛!
  那男人虽是一身剑袖常服,却自有威仪,一步步逼近过来。
  他肩身宽阔,体格精健,个子很高,走到映容面前,已经完全把映容的身影给遮住了,衬的映容瘦弱的跟只兔子似得。
  映容头都不敢抬,许是因为紧张,眼睛眨个不停,睫毛的剪影在洒在脸上扑闪扑闪的。
  走近了这么细细一看,竟觉得面前的女子有些熟悉。
  记忆也是朦朦胧胧的。
  又看了两眼,直到看到映容右眼下的一颗泪痣,点在白皙的皮肤间格外显眼。
  他才骤然反应过来。
  原来是她!
  如今长开了些,一时间竟没认出来。
  “你在这站多久了?”他问。
  “没有,没有多久。”
  男人轻压眉梢,“你在害怕?”
  映容没有回答,定定心神,站直了身子。
  他又问,“你是哪家的”
  “王家。”映容面不改色一本正经道,反正今儿来了许多姓王的,他哪知道是哪个王家。
  “骗人,”他很肯定的说,又逼近了半步,眯着眼,“你是昌顺伯府的,是余二姑娘吧?”
  靠!
  此刻映容的心里想法只有一个字。
  “您认错人了。”映容微笑道。
  “都被揭穿了还能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二姑娘果然厉害。”他笑了笑,像是开玩笑,“不记得我了?”
  这话说的……
  我该记得你吗?
  大哥你谁啊?
  敢问你哪位啊?
  映容心中三连问。
  但是事实上,她缩在假山角落,摇摇头,用最怂的语气说出最刚的话,“不记得,没印象。”
  他意味深长的一笑,“我记得你。”
  “劳您惦记!”映容皮笑肉不笑。
  “真不记得了?五年前,你大约八九岁的时候,咬过我。”
  映容嘴角一抽,抬头看过去,见他并没什么别的表情,好像只是很随意的说着从前的旧事一般。
  不过这对映容来说好像不是什么好事,这位大哥,看起来人也不坏,被一个小姑娘咬了几口,不至于记恨到今天吧?
  但是映容真是不记得有这事了,不过她还是秉承着知错就改的良好品性,毕恭毕敬的说:“年幼不知事,如今实在记不清了,要是从前有过冒犯的地方,还请您海涵。”
  “你方才不还说你是王家的吗?”他反问。
  映容……
  心好累!
  “我,我能走了吗?”映容苦着脸。
  “我可没拦着你。”他抬手,摆了个请的姿势。
  映容立刻飞速一溜烟的跑了,背影都能看出急切来。
  那男人望过去,目光微怔。
  五年前余家牵扯上鲁王造反案时,他带着刑部官员和京畿军去余家缉拿审查余文轩时,在余家的大门口,他们家八岁的二姑娘冲上来,哭着喊着别抓我父亲,我父亲没罪。
  一个小姑娘拦着路,官兵们也不好拿她怎么样,他就摆了摆手说了句,赶紧躲开,谁知道那小姑娘扑上来对着他又咬又打,抱着腿不给走。
  手臂都给咬出了一道血口子,吓得边上的随行官员都不知所措的。
  他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呢,小姑娘自己倒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哭的比谁都惨。
  他杵在门口无可奈何的叹了半天气。
  一晃五年了,那个小姑娘也长这么大了。
  他撸起袖子,看了看胳膊上月牙弯的浅白色疤痕。
  这疤从前很深,如今已经渐渐淡了。
  他忽而一笑,似是笑自己,似是笑旁人。
  独自在映容远去的方向凝视了一会,便转身走了。
  *
  映容一步都不带歇的,紧赶着往前跑,时不时回头察看两眼,见那人没追过来,才略缓了缓脚步。
  真是个奇怪的人!
  谁认识他啊?
  说了半天,也没弄清楚他是何方神圣!
  倒把她吓的慌了半天。
  一路走过去,见着个捧了碟子的丫鬟走过来,映容忙扯了她问道:“这位姐姐,可知道往厢房怎么走”
  丫鬟被她一声姐姐给叫愣了。
  一看打扮便知道是来赴宴的小姐,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家的,丫鬟笑道:“姑娘跟着我来就行了。”
  丫鬟一路引着映容往厢房过去了。
  厢房院子里,携素和拾翠正一脸着急的商量着,忽见映容进来了,忙不迭跑过去,“姑娘可算回来了,刚刚我们去湖边没接着您,又听说别的姑娘们都回去了,可把我们急坏了,菩萨保佑,姑娘没出什么事儿吧?”
  “没有,我自个在园子里逛了两圈。”
  携素拍拍胸口,“幸好幸好,可担心死我了。”
  映容没跟她们说刚才在园子里遇见个男人的事儿,这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
  天稍暗的时候,荀家的人便来传话,说是晚上园子里飞虫多,晚间的席摆在了德正堂,请她们过去入席。
  赵氏便带着几个姑娘一道过去了。
  晚间的席吃的挺安生,吃过饭又放了六十六响的炮仗,取个好意头。
  荀家的席摆完了,各家都纷纷告别回府。
  荀府的大门口打起了两排灯笼,映容借着光上了马车。
  前头的是傅家的马车,周边围了一圈人,有傅家的人,有荀家的人,还有秦家的人,照的那一片都灯火通明。
  荀首辅和荀尚书亲自出来送,边上还有秦六爷和小沈氏。
  映容掀了帘子起来,往傅家的马车看去,沈氏和傅侯爷都背对着余家的马车,逆着光看不清。
  好嘛,这傅侯爷有这么矜贵吗?
  来无影去无踪,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
  仿佛是察觉到后方的视线,傅侯爷微微转了一下,侧了半张脸,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圈。
  映容惊的下巴差点掉下来,那个,那个,不是今天园子里遇见的那个人吗?
  映容果断且飞快的放下了帘子,端端正正的坐在马车里,心里却如擂鼓般跳个不停。
  真是……一把辛酸泪啊!
  傅侯爷的目光还在盯着看,沈氏奇怪道:“伯霆,看什么呢?”
  “没什么。”傅伯霆转过身来,抬起手扶沈氏上了马车。
  待到沈氏和傅伯霆都上了马车,小沈氏和秦六爷才往自家的马车走去。
 
 
第十七章 
  荀家的一场宴吃完,各家的事都不少。
  赵氏半刻都没拖,早早的就把毅国公夫人的意思告诉余文轩和老夫人了。
  余文轩自是高兴的不得了,这霍家的亲事比方家更好才是。
  老夫人思忖了半晌,拍了板,霍家的婚事确实是不错,家里有爵位,也不是空架子,地位权势都是有的,嫁过去就是世子夫人。
  霍家的人也不多,家里不复杂,国公爷只有霍成这一个儿子,另两个孩子都是庶女,没什么叔伯姑嫂的矛盾事儿。
  虽还有个二房在,不过也快要分出去了,二房老爷又是庶子,官位低,挑不起什么风浪来。
  总之霍家这一门亲事,比起方家可是好太多了。
  老夫人又把慧容叫过来,问了她的意思,慧容没有不愿意的道理,满心欢喜的答应了,面上还带了三分羞涩。
  余家这边说定了,便给霍家去信,毅国公夫人隔日就回了封信过来,说挑个日子带霍成过来拜访。
  两家都有意思,这事就这么定下了,霍家挑了十五的日子来下定。
  余霍两家结秦晋之好,定安候家却是炸开了锅。
  定安侯府正堂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定安侯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竟然瞧中余慧容那丫头了?”
  “咱们家早同余家退了婚了,如今那余慧容已经跟霍家的世子结亲了,哥哥你又作什么妖蛾子呢?”方兰芷叫道。
  定安侯府的世子方兰君坐在正堂的黄梨木椅上,神情不悦,“你们连我的意思都没过问,趁着我在外求学的时候把我这大好的亲事给退了,母亲这事儿做的太过分了,我不管,您得上余家替我提亲去。”
  “我提个屁,我上赶着找没脸去?”方夫人恼火道。
  方兰君心里更是一肚子火,他同余家订的是娃娃亲,这么些年也有几分情分在了,十二岁他便离了京去松山书院求学,直到前些日子才回来。
  回京之前接到家里的一封书信,说已经给他安排进了国子监,让他尽快回京,通篇都是问学业问身体的,末了才略提了句,已经把他和余家大姑娘的婚事给退了,待他回京后再寻良妇。
  这一下子可把方兰君给惊着了,这么多年的亲事,说退就退了,更何况他根本都不知道。
  本就是满腹的不高兴,谁知道回京后第一场宴,在荀家的花园子里又见着慧容了。
  隔了这么些年,小时候见过的几面也早忘的差不多了,他走的时候慧容才十岁呢,都还没长开。
  如今再见,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站在一众姑娘之间,闭月羞花似的好看,把他眼都看直了。
  隔着一道水的佳人,如今却不是他的了,叫他心里苦涩不已,复杂难辨。
  等霍家登了余家的门,方兰君更是后悔不迭,都怪母亲多事,要不然这大好的姻缘,这如玉的佳人,都该落在他头上才是。
  “反正我不管,亲是你退的,就该你去提。”方兰君道。
  “尽说这些混帐话,亲都退了,还有什么可说的?”方夫人拉着张脸,心里把慧容恨出了一个洞。
  好一个小狐狸精,竟把他儿子迷惑成这样!
  “哥哥,你能不能懂点事儿,别给母亲添麻烦了?”方兰芷捏着帕子道。
  “回房绣你的花去,这是你该插嘴的事儿吗?”方兰君斥道。
  “母亲,你看哥哥什么样子?”方兰芷委屈道。
  一旁的定安侯爷听了半天,一言不发,只是不住的叹气。
  真是造孽,本来跟余家的亲事好好的,可偏生夫人看不上余家,嫌他们家如今势低,门庭不严,家风不谨,死活都要跟余家退亲,谁劝都不听,又哭又闹折腾了好些天,他也是实在没办法才同意了退亲的事,可谁知道儿子回来竟然不愿意了,这下可怎么好呢?
  方夫人缓了缓,拉过方兰君,好声好气的劝道:“退亲没先问过你,是母亲的不对,你也不必急,京城里有多少好姑娘,哪一个不必她余慧容强多了,你等着,母亲必定再给你寻一个更好的。”
  “母亲就知道嘴上说说,你能寻着多好的?”
  方夫人一笑,“兰君啊,我娘家侄女你可记得?是你舅舅的大姑娘,如今也十五岁了,相貌好看人品端正自是不必说了,还通文识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也是极温顺的,我瞧着与你正相配。”
  方兰君还没说话,定安侯爷这回倒是坐不住了,猛拍了桌子忿忿道:“好啊!我说你怎么要死要活的非要退了余家的亲事,原来是给你娘家侄女腾地方,我们方家有你一个还不够祸害的?竟还要让你侄女祸害我儿子!”
  “哼,还说什么要给兰君寻个好人家,我当你寻个多好的呢,感情早打上你娘家的主意了。”定安侯瞪眼怒道。
  “哎哟喂,你这可冤死我了,”方夫人道:“我这不也是为了兰君好,你也不看看那余家的名声都成什么样了,有那样纨绔不争气的爹,能指望他们教出什么样的姑娘来?我哥哥的女儿不说别的,便是那端庄温和的性子也是他们余家学不来的。”
  定安侯背着手,一脸鄙夷道:“就你那娘家,还好意思嫌弃人家伯府?我是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拿自个亲儿子的婚事去贴侄女,嫁过来这么多年,胳膊肘还往娘家拐,你若那么喜欢你娘家,你就别回方家了,总之兰君的婚事我做主,别家都可以,就你娘家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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