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恳求道:“母妃,归晚将来是您的亲儿媳,您何苦非要这么挑刺?看在儿臣的份上,您就不能公正些吗?”
愉妃被气得心窝疼,她上辈子造的哪门子孽,儿子才被那丫头吃得死死的。
第057章
晌午的阳光在树叶陆离错乱的缝隙中熠熠生辉, 丞相府大门前车马有致人头攒动, 远望去似有家眷要出门。
涂绍昉身着七品官服,刚准备用午膳就被丞相家的护卫给请过来了,在远处看了眼才走上前去, 他走到威严凶猛的石狮前,丞相大人也现身了, 感情要出门的就是池丞相?
那还叫他来作甚?
“相爷?”
“跟着走吧。”池丞相特爽快,率先上马车,这傻小子上来, 马车启动后塞他一白馒头,还是已经凉掉有些硬的:“听说你还没吃饭,赏你的。”
涂绍昉道过谢便吃起来, 池奕挑眉:“冷掉的白馒头也吃得面不改色?”
“相爷,比这个白馒头更差的我都吃过。”
“上回本相提议把永福郡主给你做媳妇,考虑的如何了?”池丞相威胁道:“想清楚你敢说永福郡主不好的后果。”
涂绍昉默了默, 赔笑道:“相爷, 我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
“这不是问题。”
“相爷, 这怎么会不是问题?”涂绍昉哭笑不得, 难道丞相大人还真打算给他玩阴的。
“这你就别管了,你只管说你考虑得如何了?”
涂绍昉顿了顿,直说道:“我没考虑过。”语毕就感受到丞相嗖嗖的冷光扫射过来,以防得罪丞相对他用阴招只好说:“相爷,我已经有喜欢的姑娘。
如果我为攀龙附凤就抛弃心之所系转而献媚他人,那么这种见异思迁贪慕虚荣的男人也不值得托付吧?”
池奕可有可无的嗯了声, 勉勉强强算认可这个说辞,盘问道:“你小子私房钱多吗?”
这是还没打消念头吗?好像这事真有些难办了,怪不得永福郡主说太子不了解丞相,涂绍昉感觉有点心累:“多。”
“多少?”
“相爷应该知道,我祖父生前乃隐在幕后的京畿首富,没摆在明面上,祖母、二叔他们根本不知情,那份家产自然也没他们的份。”
“涂老头算有本事的,把家道中落的翼国侯府又给立起来了!”池奕顺便感慨:“你祖母才算上辈子积福这辈子走运了。”
涂绍昉赞同:“相爷言之有理。”
他祖母瑞升大长公主空占着皇帝姑母的辈分,实则在圣上面前根本说不上话。先帝时期,她对池太后和圣上没支持过甚至有过落井下石,当今登基,她在皇帝侄子面前的脸面全得靠丈夫给她挣。
在这种压倒性的情况下他祖父即便尚公主也完全能纳妾,只是祖父一心扑在重振家族,没多分出心思找些如花美眷,他祖母日子过得舒坦,可不是走运?
“作为京畿前首富的家业也没在你手上吧?难道涂老头分那份家业是给儿子和孙子分,你老子能答应这种事?”
“我老子比较开明。”涂绍昉不吝啬相告:“作为京畿前首富的家业,我爹得五成,我得四成,另外一成给我大姐。
侯府的产业二八分,祖父的私库给两个儿子各四成,祖母和姑母各一成,因此我爹在祖父分家后一夜暴富,所以没计较我得的那份。”
“四成?”池丞相再次打量他一眼,啧啧道:“你小子手上已经有两三百万的家业了?”
涂绍昉点头。
“够大手笔,看来涂老头对你这个长孙确实很器重。”池丞相稍微放心了点,钱财这方面倒能过关,又问:“你师妹可是个丑八怪,你怎么看上的?你审美太与众不同了吧。”
“相爷怎么知道?”涂绍昉惊疑的看向池丞相,太不可思议了吧?
“这你就别问了,告诉你也可以,你老师是哪位难道本相会不知吗?相爷我多的是知道的途径,你还给你师妹送了幅画来表白,写了什么“山有木兮木有枝”对吧?”
涂绍昉愣愣的点头。
“所以啊,你怎么看上的?”
“日久生情吧,我动心的时候我自己也没察觉,后来看到她和别的男子有说有笑才意识到不对劲,再者……”
“等等等等!”池奕忙不迭打断:“你师妹昌和25年10月跑去拜师,你在昌和27年4月就拜别师门,何况你师妹昌和26年的时候还离开过好几个月,你们相处也就一年左右,这可不算久,情怎么生出来的?”
丞相大人知道的还真清楚,涂绍昉下意识的想,回道:“我们书信往来还有三年,合计有四年能算日久吧?
再者我离开师门时我确定应该没动情,我当她是师妹不是男女之情。是我们书信往来的三年里,彼此志趣相投我才生出情愫。”
池丞相提醒道:“过日子还是得看看脸的,那么张鬼脸你能忍受一辈子?”
“皮囊又能维持多久?我娶一个美丽但不合自己心意的女人,我跟她如果无话可说甚至厌恶她,却得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她惹出事端或者她娘家有事求上门我也得解决,我没有任何收获却得不断付出,我不成被予取予求了?”
这是怎么得出的结论?池丞相无语:“你娶媳妇不为传宗接代?娶到媳妇后她能不给你生孩子,不给你教养子女打理后宅吗?怎么就能变成你一无所获?”
“是个女人就能生!”涂绍昉缓过神来,反驳道:“至于教养子女打理后宅,前提得她会。我祖母就是个糊涂的,教养子女别提了。
打理后宅也就面上能维持,下人背着她贪墨或者哪个来打秋风亦是有谁想拿她当抢使,只要把她哄高兴就成;亏得祖父没纳妾,否则,呵!”
“那你找个会的不就成了!”
“找到一百个会的也不见得能有一个合心意!”涂绍昉认真的问:“这世上找到个能真正契合自己心意女子的可能性太小,如果相爷遇到了,你会放手吗?”
池奕犹疑:“哪怕是个丑八怪也不介意?你想想你要对着那么张满布伤疤的脸一辈子,你不觉得恶心?”
“听闻相爷的兄长一直未曾娶妻。”涂绍昉反问:“以相爷对兄长的了解,他心仪的姑娘被大火烧伤后他会抛弃还是依旧如故厮守终身?”
池奕特么想说你配和我大哥比吗?可心中酸涩了一瞬,话在喉咙里转转许久始终没能出口而是说:“你小子好大的胆子竟敢拿我大哥做比,出去,给本相赶马车去!”
涂绍昉应声好,就去和车夫做个伴,顺便小声问问他们要去哪?
“出城,相爷吩咐跟着护卫走就成。”
一队护卫护着这三辆马车一路向前径直出了城,沿着官道往西直行,他望着城外郁郁葱葱的春景心中愈加疑惑,丞相这是要去哪,为何还带上他?
在官道上直行大约五十里左右,领头的护卫转入前方一条宽敞平坦的大道,行一里地,杨柳山庄的石碑映入眼帘,看得涂绍昉目光一凛。
马车稳速向前,将大道两旁高大青翠的杨树飞快往后甩,再行驶两里地抵达古朴苍劲的山庄前,朱门红漆犹新,他的记忆如故。
他盯着这座山庄目光有些发直,咽咽口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了把,伴随而来的是丞相大人的抱怨声:“你小子发什么愣,赶紧的闪开,相爷我要下车。”
涂绍昉连忙应了声,跳下马车,望着杨柳山庄的匾额,感觉眼前有些发黑,他就是在此地遇到那个特别蛮不讲理的小姑娘。
那日瓢泼大雨滚滚而来,他和随行护卫在方圆几里地只发现这座庄子,便想寻求避雨。
他从雨中走入,廊下有个脸脏得像花猫似的小姑娘正在烤鸡吃,说话还很冲,真是个无理取闹的小丫头,好在答应让他们避雨了。
然后晚上他就被那个小姑娘爬床了!
他可从未想过还能‘故地重游’,这好巧不巧的也太巧了吧,池丞相怎么会带他来这个地方?恍神间看到相爷已经往庄内走,随行的太医被拉着疾步快走。
难不成这是池家的庄子?那小姑娘不会在吧?涂绍昉浑身一个抖激灵,让自己冷静别自己吓自己,先到庄里打听清楚。
相爷拽着太医是为福安公主。
怕永福郡主心绪难解,相爷让大公主到皇陵去陪陪。傅归晚和大公主在皇陵住了几天,今日返回,途中大公主有些不舒服。
毕竟怀孕未满三月,她们不敢掉以轻心又怕有所惊动徒惹流言更不好,这才派护卫请池丞相找个太医来,她们先在庄里休养。
护卫禀告翼国侯府的大公子在外求见,傅归晚特不解的看着丞相大人:“您带他来的?”
“太医,好生给公主诊治。”池丞相吩咐完带着这丫头走过穿堂,到一僻静无人处说悄悄话:“我考验过了,那傻小子不错,别矫情了赶紧接着吧。”
傅归晚:“呵呵!”
“嘿,你个丫头别不识好歹。”池丞相训道:“你戴了张烧伤的脸皮丑得比鬼没好多少,人家都看上你了还不珍惜!”
好歹是个秘密,这般直截了当的被扒开,傅归晚瞬间抓狂!
她坚决不认:“胡说八道,去蜀地拜师的是苏家三房的苏如婳,和我什么关系?何况你不觉得他心思太深沉了吗?一张烧伤的脸都能看得上,他根本别有阴谋!”
“是你这丫头太不知好歹,眼光还一次比一次差。”池丞相回怼:“愉妃母子这种货色也能愿意陪着耗,你过得太舒坦欠揍是吧?”
“池爷爷!”傅归晚咬咬唇,语气些微有些涩然,细辨之下还有一丝苦笑:“这日子怎么过不是过?我已经错付过一次,没兴趣更不想再来一次,四皇子挺好的。”
“福儿,那是个混账,你不能为个混账把自己下半辈子给搭上了!何况十岁的时候能懂什么男女之情?”
池丞相放软语气劝道:“听爷爷的话,明日就去和愉妃母子了断。哪怕你看不上你那傻小子师兄,你想要什么样的男人,爷爷给你挑,保证给你找个满意的,好不?”
傅归晚不识相的说:“我对四皇子很满意,不想再换了。”
“福儿,你这是要逼爷爷给你出绝招啊!”池丞相凉飕飕的冷笑:“之前那个混账,当年定亲时我勉勉强强认可才没阻拦。
现在这四皇子,但凡有那么丁点能让我认可我都能顺你的意,可你瞧瞧他们母子的德行?你觉得满意也没用,你想都别想!”
“您别管我了成吗?”傅归晚告饶:“您看我舅父,怎么顺着我的心意怎么来;您跟我舅父那么好,您向他学学呗。”
池丞相打击她:“你想出阁就当寡妇吗?记得先想好他们母子把望舒惹恼了,他把这对母子捅死,皇帝要帮儿子报仇,你打算帮谁?”
她想哭!傅归晚默默在心中安慰自己,调整好心态,扬扬眉,抬起精致的下颌自信道:“池爷爷太小看人了,难道你不该认为我绝不会令这种事发生吗?”
“呵!”池丞相冷嘲加鄙视之:“你有本事先和你师兄挑明真相,瞧瞧都小半年了你还缩在龟壳里!”
傅归晚心底很苦逼,反驳道:“这是两码事,他根本有阴谋,我为查明真相迫不得已才一直没解决。”
池丞相把人上上下下打量好几遍,凉凉道:“福儿,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模样吗?”
“什么?”傅归晚狐疑。
“死鸭子嘴硬!”池丞相嘲笑道:“你这闺女还在娘胎里时就个霸道张扬的脾性,你长到17岁何时畏畏缩缩过?
你没对人家动点心思,去年底你还在蜀地时就把话和那小子挑明了?用得着拖到现在还欲盖弥彰,就差没把自己怂成个怂包,你说,你在怕什么?”
“哪有?!”傅归晚脱口而出,说完发现自己太急切,轻咳一声,抿唇道:“毕竟他是我师兄,我不想与他闹得太僵,想寻个两全之法而已。”
这回轮到池奕讽刺她:“呵呵!”
堂屋中,大公主赵思安虽无碍,但聊胜于无,太医提笔写了张安胎药方,来时也带着药,便下去抓药、煎药,估摸着丞相和郡主他们都不急,得大公主喝过安胎药再启程。
赵思安想着在外候着的那位毕竟是她大嫂的亲弟弟,让他久等不好,便宣进来。涂绍昉行过礼,简单和大公主寒暄两句便讨教这座山庄是池丞相的吗?
“涂少爷为何如此问?”
“大公主,是这样的,我12岁时回京途中遇到大雨便是在此山庄内避雨,当时询问过主人家想亲自道谢,奈何当时庄内的小姑娘没说;不想今日有缘竟能再次踏足庄内,想来还是该道声谢。”
赵思安讶异:“竟有这么巧?”
“我也觉得很巧,我至今记得那天是昌和23年九月初六,我在外拜师求学已有两年,家师准予假期,我赶回来和家人过重阳节。
本以为初六能赶回府里,不想遇到瓢泼大雨,只得与随从在附近寻找避雨之所,正好找到此地。我还记得那日从午后开始下雨,下了整夜,直到天明才收住。”
大公主琢磨着觉得虽然巧但也不似作假,或许正好有这个巧合,说明道:“以前曾经是相爷的山庄,福儿八岁时相爷送给福儿了;昌和23年的时候已经是福儿是庄子,你想道谢便谢福儿吧。”
“……”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大公主绝对想象不到给这个少年造成了多大的打击,天不怕地不怕的涂大少爷在这一刻彻底惊悚了!
不可能吧,当年那个小姑娘的穿戴和仪态绝对是位世家女,那么排除是丫鬟,难不成那个晚上爬他床的小姑娘是傅归晚?
天啊,劈死他了!
在涂绍昉惊恐得难以回神时丞相大人和郡主大人回到堂屋,傅归晚一身素衣不施脂粉,打扮得清馨简单,明艳的俏颜可没那么素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