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玉万万没想到方映柔会当着阮瑜的面跟自己如此,他的脸刷的便红了,尴尬地将自己的胳膊从方映柔手中抽出来,想要向阮瑜解释一二,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怎么说呢?告诉她自己与表妹素来亲厚,这种事情是常有的事情,请她莫要见怪?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他看向阮瑜,见她神情平淡,好似并没有因为方才的事情而不高兴,他不由得呼出一口气,安心了些。
可是安心之后便又有些不高兴,他想,若是他看见阮瑜跟别的男子这样亲密的话,定会气恼的,那么阮瑜为何没有因为这事气恼?
是她心胸宽广不介意,还是根本就不在乎?
心中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陆怀玉便觉得自己心里怪怪的,难道阮瑜并不喜欢他?但他很快便否决了这个想法,因为前日祖母问起他对阮瑜是否有意的时候,告诉过他,宋家祖母也是有意撮合他们二人的。
宋家祖母既然会有此意,那阮瑜定然对他也是有意的。
陆怀玉安心了许多,他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曾经倨傲,对那些上门说媒的女子都看不上的自己,竟然变成了这样。他陆怀玉,可是清河县闺阁女子想嫁的第一人啊……
陆怀玉心中所思甚多,阮瑜却根本没在想这些,她想的是什么药材快没有了,今日去后山时一定得多采一些才好。
见陆怀玉久不言语,阮瑜便道:“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便先走了,告辞。”
阮瑜朝陆、方二人点头示意,抬脚便朝前走去。
陆怀玉没想到她这样快就要走了,还想与她多说几句话,便想要跟上去。可是他的胳膊被方映柔再次拉住,方映柔眼中波澜翻涌,心中愤恨,身子微微一斜,便惊呼出声:“哎呦……表哥,我、我脚给扭到了……”
方映柔受了伤,陆怀玉不可能不管不顾,赶紧将她扶住,问道:“可疼的厉害?你且在这里别动,我这便去唤下人叫大夫去。”
说罢他便朝阮瑜的那个反向走去,那儿奴仆多,亦能追上阮瑜。方映柔会选择让自己的脚‘扭伤’,自然就为了留住陆怀玉,又怎么可能会放陆怀玉去追阮瑜?
她一把拉住陆怀玉的衣袖,面上委委屈屈,看起来楚楚可怜:“表哥不要走,别将柔儿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说话的时候,眼中噙着泪,仿若陆怀玉不答应,她便会立马哭出来。陆怀玉心中不忍,再一看阮瑜已经离去甚远,连影子也瞧不见了。罢了,他只能叹口气道:“莫怕,我不过就是叫人去请大夫罢了,待会儿就回来。”
恰是这时,途径一个婢女,陆怀玉便直接谴她去请大夫了。
方映柔这才破涕为笑,拉住了陆怀玉的衣角,弱弱地说道:“表哥,柔儿就知道表哥不会放任柔儿一个人的!”
她表现的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尽管已经到了及笄的年岁,但是陆怀玉见她如此,便想起二人小的时候,便露出一个真拿她没办法的表情,道:“都这样大了,怎的还像个孩子似的?”
“这样不好吗?表哥不喜欢柔儿这样吗?”方映柔噘着嘴问道,稍稍动了动脚便觉得生疼。她是真的觉得疼的,既然想要靠伤留住陆怀玉,那自然就要伤的真实一点,明明没有扭到却嚷着痛只会让人觉得她矫情,所以她方才生生的扭了自己的脚,这也是她的手段所在。
方映柔抬眸看向陆怀玉,眼中带着爱慕:“表哥,我的脚好疼啊,表哥帮柔儿揉脚好不好?”
她将那只穿着粉色绣花鞋的左脚抬了起来,眼中充满了希冀。但陆怀玉见了,却将身子侧了过去,他单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几声,表情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你再坚持坚持,下人已经去叫大夫了,大夫很快就会过来的。”
方映柔见陆怀玉不肯,紧紧咬住嘴唇,委委屈屈道:“可是柔儿就想表哥帮柔儿揉一揉,表哥,你帮我揉一揉好不好?我的脚好痛,从前柔儿脚扭伤了,都是表哥帮柔儿的!”
见方映柔坚持,陆怀玉解释道:“那……那都是小的时候不懂事,如今我们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自然要恪守本分,不可逾矩了。”
陆怀玉的语气很和缓,也没有数落方映柔的意思,但是方映柔听了这话之后,眼泪却如同散落的珠子一般落下来,她抽噎着委屈道:“表哥可是嫌弃柔儿了?”
“欸?柔儿,你怎的还哭了?我没有这个意思,是你误会了,咱们一块儿长大,我怎会嫌弃你?”陆怀玉见方映柔哭了,又些手忙脚乱。平日里方映柔虽然娇憨了一些,但却不是个爱哭的人,此时她哭成这样,定是十分伤心的。
方映柔却是止不住眼泪,仍是抽抽搭搭地问他:“那表哥为何不肯替我揉脚了?表哥定是嫌弃我了!”
“唉……柔儿,并非如此,你且听我解释。”陆怀玉说话的同时又焦灼地看了看周围有没有其他人,免得别人见了还以为他怎么欺负方映柔了,“你我二人将来都是要成婚的,若是还像从前不知事那般亲密,只怕外人是要说闲话的,于你我的名声也不好。”
方映柔盯着陆怀玉看,但好歹是止住了眼泪不再哭了:“那柔儿嫁给表哥的话,别人是不是就不会说闲话了?”她语气稍顿,见陆怀玉愣住,又道,“柔儿最喜欢表哥了,想跟表哥永远在一起。”
这话将陆怀玉惊得愣了片刻,显得有些木讷,良久才反应过来。他俊逸的脸上绯红,更加不好意思再跟方映柔对视,他虽然素来疼爱方映柔,却真真实实是将她当做妹妹看待的,还从未想过要与她共结连理,此时听了她的话只觉得荒唐,更加觉得方映柔在闹小孩子脾气。
他道:“你别闹小孩子脾气,婚姻大事乃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并非是闹着玩儿的。”
方映柔喜欢陆怀玉,却还是第一次这样直白的跟陆怀玉说出自己想嫁给他。从前她一直胜券在握,心道只要陆怀玉考中举人,那他们两人成婚便是迟早的事情,如今陆怀玉终于考中举人了,谁却知道他们当中竟然插-进来一个阮瑜!
想起阮瑜,方映柔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她皱着眉头说道:“表哥又怎知柔儿是在耍小孩子脾气?表哥又怎知柔儿不是真心爱慕你?柔儿有没有闹着玩儿,自己个儿心里清楚得很,表哥不知道,柔儿却是知道的,我真心实意的爱了你许久了!”
稍罢,她的语气放缓了些,认真地看着陆怀玉说道:“表哥,你可知道,自我知事的那一天开始,便已经爱上你了。”
这话半真半假,当初姑母找上她的时候,她接近陆怀玉的确是因为看中了他的学识,知他将来定能拿到功名,为的也是他的前程。但是这么些年的相处下来,她早已经是真心实意的爱慕他了。
陆怀玉性子好,人又聪明,学识渊博,是清河县众多闺阁女子的头等夫婿的人选,她又怎么可能不喜欢?
方映柔说的深情,陆怀玉却是结结实实的被吓了一大跳。宛若晴日里的一个惊雷般,他愣在了当场,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楚楚可怜的表妹。他如何都没想到,一直以来的妹妹,对他竟然生出了男女之情……
若是如此的话,那么他们曾经的亲密举动在此时看来,确实太过荒唐了。
陆怀玉如梦初醒,他往后退开好几步,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呢喃道:“表妹莫要胡说,你定是糊涂了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方映柔的眼中闪过一抹受伤,她以为陆怀玉对她至少也会有些男女之情的,没想到他果真一直只将她当做妹妹看待。
她咬唇问道:“表哥可是有喜欢的姑娘了?是方才的阮姑娘吗?”
陆怀玉不忍看方映柔眼中的情绪,将头侧向别处,生硬地点了点头。
方映柔双手握拳,抓紧了手中的绢帕,心道即便你喜欢别人,不喜欢我又怎么样?我既然会花这么多年等你,难道会让你成为别人的夫婿吗?但她面上却不显,只是轻叹一声道:“罢了,既是如此,我以后再也不会来打扰表哥了……”
说完,她转身便要离去。可是她的脚崴了,才走了两步路便疼的抽气,眼见着整个人便要摔倒,陆怀玉赶紧扶住了她,不得已二人搂作一团。
方映柔胸前的柔软碰触到陆怀玉的胸口,他觉得胸前灼-热,平时轻盈的方映柔好似有千斤重,就在他差些将方映柔松开任由她倒地的时候,却听见一阵咳嗽声。
“咳咳……”小方氏站在回廊下,皱着眉头看着他们二人的亲密无间。她呵斥着身旁跟着的一众丫鬟婆子:“今日之事你们谁若是多嘴说出去,我便将那人发卖掉!”
丫鬟婆子们听罢纷纷垂首噤声,不敢说半句话。
小方氏叹口气,朝惊呆了的二人道:“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些随我过来,众目睽睽之下便搂在一处,成何体统?难道还想更多人看到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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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屋内, 小方氏坐在上首, 看着站着的陆怀玉与方映柔二人, 叹气道:“方才你们二人搂抱的时候已经被那些个丫鬟婆子全都看见了,你说说你们也真是的,既是互相有意,何不直接跟我说?一个是我儿, 一个是我侄女儿,都是我心头的肉,难道我还会阻止你们在一起不成?”
稍顿,小方氏拿起青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又道:“如今既然已经被别人看到了,未免你们二人被那些嘴碎的说闲话,坏了名声, 这婚事还是快快办了才好。柔儿,你回去的时候跟你爹娘说说这事……罢了罢了, 明儿我便亲自上门去说,怀玉是个好孩子, 如今又有了举人身份,想来你爹娘也不会反对。”
何止是不会反对,简直是乐得锣鼓升天。
别看小方氏神情凝重,好像果真是撞破了一对‘野-鸳-鸯’, 实则早就跟方映柔商量好了,方映柔与陆怀玉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她正好带着下人们经过, 便能抓他们个现形。
待那个时候,哪怕陆怀玉再不情愿,也得乖乖娶了方映柔。
陆怀玉心中乱的很,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怕方映柔摔倒,就势扶了她一把,二人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搂在一块儿了,又刚巧被小方氏看见,稀里糊涂的随着小方氏进了屋子,如今是要他娶了方映柔。
他知道自己必须说些什么,不能再稀里糊涂的就这么应承了这门婚事。若是他喜欢方映柔倒还好,关键是他对方映柔没有男女之情,更没有想过要娶她为妻。
“母亲,这恐怕不行!”陆怀玉在小方氏说完之后,急急道,“我……”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方映柔便接过了话头,她紧紧咬着下唇,原本粉嫩的唇色变得殷红。她的表情有些屈辱:“姑母还是快些收回这些话吧,也莫要说什么让我跟表哥成婚的话了,表哥他……已经有意中人了,那人并不是我,我又怎能做插-足之人?”
说完,她将头侧过去,袖子捂住了脸面,似是嘤嘤哭了出来。
陆怀玉见她如此,想要劝上几句,若是别的男子惹了他表妹这样伤心,他肯定恨不得亲自去收拾他,可是如今惹表妹伤心的人是自己,他还能打自己几拳不成?
他只能重重叹息了几声。
小方氏早就清楚事情的经过,方映柔的话也没能让她意外,只不过面上还是佯装出十分意外且为难的模样:“那……这可如何是好?今日你跟怀玉抱在一处已经被大家看到了,若是不能给你个名分,那你将来还怎么嫁人?”
“我倒是可以用卖身契威胁那些下人,只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怕万一……”没有万一,小方氏已经想好了,即便那些丫鬟婆子咬紧了唇不说出去,她也会想办法将今天这事抖落出去。
这话一出来,方映柔哭的更厉害了。
陆怀玉心中也焦灼的很,从前他虽然跟方映柔也这么亲密,可到底是二人私底下做的事情,从来没被人看到过,如今被人瞧见了,这就难办了。
方映柔见陆怀玉不说话,便兀自说道:“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便是我命苦,我不能阻挡表哥追寻他的爱情,那就只能成全他们牺牲我自己了,什么名声不名声的我也不管了,我也不嫁人了,大不了将头发剃了去痷里做个姑子去孤独终老,反正嫁不成表哥,旁人我还瞧不上呢!若是……若是还有人要说我,我便死了算了,彻底干净!”
“表妹!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如何让你去做姑子,去死?!我若是能眼看这你如此,那我陆怀玉还是个人吗?”陆怀玉被方映柔的话气的胸口起伏,脸都红了。
小方氏也露出一脸事情难办,十分棘手的表情,叹息道:“柔儿,你这孩子怎么胡说八道?你表哥重情重义,怎么可能放任你如此?这事该当如何,还得细细商量了来。”
她又看向陆怀玉,柔声问道:“怀玉,方才柔儿说你已经有了意中人,你可能告诉母亲那人是哪家的姑娘?”
陆怀玉想起阮瑜,声音柔软了些,就连目光都变得清澈:“孩儿……孩儿的意中人……乃是给祖母看病的那个阮大夫,阮瑜阮姑娘。母亲,你也见过她的,你还夸她医术好,妙手回春呢。”
阮瑜第五次来陆家的时候,小方氏的确撞见过她,当时倒是夸赞了她一番,也是在那时她才惊觉,陆怀玉已经喜欢上了阮瑜。
“哦……原来是阮姑娘,那孩子模样生得好,性子也好,嘴儿又甜,听说哄得你祖母连最爱的甜糕都不吃了,母亲自然是记得的。”小方氏做出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只是母亲没想到,怀玉你竟然喜欢上了她。只不过……”
她的表情有些为难道:“只不过这事是你一个人的意思,还是与阮姑娘已经心意相通了?她也做了决定要嫁给你了吗?母亲可是听说……她与宋家的小公子是自小定了婚事的,这次宋家将她接过来,也是为了让他们二人完婚的吧?若果真如此的话,咱们再掺和一脚,岂不是闹了笑话?”
这都是小方氏这几日打听来的,不但如此,她还打听到阮瑜的父亲得罪了骊贵妃,也彻底惹恼了皇上而被赐死,如今阮家只剩阮瑜一个孤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