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跋扈——龙七潜
时间:2019-11-26 09:41:40

  焦娇瞬间出了冷汗。
  这话听起来像是霸道宠爱,甜言蜜语,但这不是,这是提醒,是警告:朕对你这么好,你配不配得上?
  她配不配做皇后,配不配被这样对待,就算自身无比完美,完全配的上,这个‘好’就是真的‘好’吗?青睐有加,喜爱宠幸之人也能转眼说杀就杀,她又凭什么被区别对待?是长的比别人好看,还是伴君时间比别人长?
  “不是胆子很大?”
  没等到她的回复,男人声音慵懒放肆,满满都是凉薄与嘲讽:“原来不过也是欺软怕硬。”
  焦娇跪在地上,手指发抖,可她不敢动。
  她前面是皇上,一国君主,高高在上,握有生杀大权,每一种情绪转变带来的可能都是她承担不起也控制不住的结果,她不能委屈,不能生气,甚至不能害怕,因为……她将来是要站在他身边,与他比肩的人。
  这点场面都受不了,还谈何其它?
  视野里玄色衣角随风轻动,金色云纹灿灿生辉,哪怕在光线暗沉的大殿,仍然耀眼无比,再垂头看自己的裙子,再漂亮再鲜活的橙粉,在这暗室都失去了光彩与格调,变得泯然众人,变的卑微又委屈。
  男人又问:“知道这个时间,在朕这里待久了,意味着什么?”
  焦娇紧紧抿着唇,控制着自己不要乱说话。
  幽深暗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除了绯绯桃色,还有别的什么?只怕今夜在这里时间多过两刻钟,明日就会有各种流言。
  世俗对女子要求太过严苛,‘名声’二字能压死人。
  他在欺负她。
  她怎会不明白?
  二人名分已定,天子金口玉言,亲自下过圣旨,这桩婚事就无可更改,他不会不要她,就算今夜真发生了什么,也有各种角度能圆,舆论影响如何控制全看她的表现他的心情,只要她不出错,就不会有天大的祸事,但……他在欺负她。
  糟糕的是,他摆明了就是故意要欺负她,她也不能反抗,没法反抗。
  小皇后一直没说话,小脸发白,手指紧紧,连柳枝似的细腰似乎都又细了一圈,看起来小小一只,可怜的紧。
  身着玄衣的景元帝非常满意,狭长眼梢似乎都写满了愉悦:“朕身边诸事繁忙,眼看将有祭礼,祭文却没时间写,朕送了皇后这么大的礼,想来皇后应该愿意回礼,帮朕这个小忙?”
  焦娇还能说什么?只能恭敬叩头:“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女荣幸。”
  “如此,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就都劳烦皇后了。”
  天子说着话,随手一挑一扔,焦娇面前多了至少十张宣纸。
  这么多,写完怕是得天亮。
  可能天亮都写不完。
  “朕看皇后相当能干,这些小事定能即刻办好,朕的大殿宽敞安静,正好无人打扰,殿内众人皇后尽可驱使,朕还有事,就不多陪了。”
  看完热闹,欺负完人,景元帝留下一堆烂摊子,拍拍屁股,走的那叫一个潇洒。
  焦娇:……
  第一次见面,她对这个未来丈夫失望透顶。
  无人角落,焦娇嘴巴委屈的扁了起来,皇后这活儿,她真的,非常不想干!
  作者有话要说:  黑恶犬:朕的表现,皇后还满意吗?▼_▼
  焦娇:把本宫的五十米长刀拿来——允许你这狗先跑一米。&lt(^-^)&gt
  白优雅:……别说了,我想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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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朕,可不好伺候。
  景元帝欺负完小皇后,心情很不错,随手抄了件武器,开始今日份的每日一练。
  墨阳殿后专门辟出了一个校场,宽敞空旷,随便怎么折腾,只见他手持□□,脚步腾挪,身姿酷猎凌厉,宛如龙蛇,练至兴处,浑身汗起,他随手扯掉身上玄色袍子往外一扔,裸着上身继续练。
  随侍人员鸦雀无声,头重重垂着,无一人敢抬头。
  一朝天子,尊贵无匹,未被人看到的衣袍底下,却有大大小小的伤疤,历经岁月流转,永远都消不去。
  沉夜幽寂,刀光如练,所过之处寒气森森,凛冽杀气如同实质。
  这不是花架子,是真正杀人的功夫……
  一套热身结束,景元帝接过内侍送上的帕子随便一擦,问小太监:“正殿如何了?”
  小太监叫小谭子,有个干爷爷是德公公,都是伺候皇上的,和德公公稳重老成不一样,小谭子长相不是那么讨喜,臊眉搭眼的,有点丧,让人特别想欺负,也不知道怎么得了天子眼缘,调到御前伺候。
  被欺负惯了,小谭子做事越发认真,大多时候能猜出天子意思,眼色一向足,只胆子还是很小,鹌鹑似的垂着头:“回皇上,焦……皇后正伏案书写祭文。”
  天子啧了一声,没说话,从小太监手里抓了衣服往外阔步向前,潇洒不羁的身影里大约透露着这么一个意思:朕要出去浪,这里你看着,不准有误。
  小谭子跪正恭送,不敢有异议,头甚至不敢抬,仿佛这是一件早已习惯了,不需要有任何惊讶的事。
  夤夜安寂,风静虫幽。
  不知过了多久,景元帝归来,一身玄衣一如既往,看样子是好好穿着,实则不管领口还是袖口都相当随意,有股贵气的慵懒,不难看,却也不优雅。
  他一步步走近,慢慢的,血腥味散开,袍角沾染的湿润暗色也清晰了起来。
  衣服穿的不板正优雅,可能是本人不在意不讲究,可能是做了什么需要解衣袍的坏事,也有可能……是杀了人。
  由小太监们伺候着净手更衣,景元帝问的随意:“正殿如何?”
  因浑身血杀之气未散,普普通通的一句话,普普通通的语气,都透着不一样的味道,甚至连微微上扬的眼梢,都透着一股邪气。
  小谭子缩了缩:“回皇上,皇后……正伏案书写祭文。”
  “没叫苦?”
  “回皇上,没有。”
  天子脸色沉了沉,换了衣服也没在房间里好好呆着,身影腾挪从窗子就蹿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要做什么。
  半个时辰后回来,同样状似随意的问题,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好像时间根本没有流逝,所有一切都是错觉,他根本没有进进出出那么多趟,皇后也没有在正殿呆那么久。
  看起来小小只的小姑娘,倒挺有耐性。
  “磨死了正好。”景元帝端起冷茶一饮而尽,狭长眸底掠过一闪而逝的暗芒,声音低不可闻,“当谁都能在皇宫活下去?朕,可不好伺候。”
  ……
  外面发生了什么,天子去了哪里,焦娇一概不知,写字于她来说是习惯,手一碰到纸笔心里就跟着安静下来,皇上用这个方法欺负她实在很难伤筋动骨,她现在想的是,皇上此举到底是为了什么?
  没有任何前缘,彼此不认识的人突然被绑在一起,她不舒服,皇上就会很愉悦吗?诚然,天子富有四海,什么都不缺,皇后娶回宫怎么对待也都全凭心意,完全可以处之泰然,可大家都是年轻人,谁对另一半没有过期许?大约……她并不是皇上真正想要的妻子。
  不舒坦,总得发一发。
  可为什么一直不见她,直到现在?想要羞辱她,早些当面不是更好?这么长的时间,他都忙什么去了?
  焦娇想不通。
  这种看起来很打脸,很伤面子的欺负,实则并不多可怕,只是给她个下马威,让她知道皇家威严,没打没骂也没让她受什么罪,谈不上性命之危自尊之战……
  纸短墨浓,一个一个的字列队于纸上,有烛光在她指尖跳跃流淌。
  房间越来越安静,心也越来越安静。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焦娇手腕有些酸麻,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天子仍未归来。
  她放下笔,呷了口茶,露出些许疲劳。
  没有人问候她,没有人添茶,也没有人提醒她不可以休息,必须努力写不然到天亮了都写不完,大殿安静的就像只有她一个人。
  但焦娇知道不是。
  这大殿内外,一定有人悄悄注意着她的动静,也许还不只一人。
  她不能逾矩。
  樱色唇瓣抿起,眸底泛出丝丝雾气,她提醒自己必须要坚持,可精神意志是一回事,累的微微发颤的手有自己的想法……一不小心抖了一下,碰翻了案上的茶盏。
  补救不及,茶盏翻倒,摔在了地上。
  “啪——”
  声音清脆,碎的拼都拼不起来。
  立刻有小太监进来,指挥宫女收拾碎片并叫太医过来给焦娇看手。
  一切发生的太快,焦娇有点转不回神。
  这迅速又特别大惊小怪的态度……不像不重视不尊敬啊。
  焦娇根本没受伤,太医很快功成身退,她垂眸安静片刻,抬头看着小太监,扬起优雅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试探道:“多谢你,只是这灯烛燃的太快,离书案也远,可否添些过来?”
  小太监应的特别干脆:“姑娘责的是,小人马上去准备。”
  不问问上头,自己就应下来了……
  看来她还可以做更多。
  焦娇目光微闪,再一会儿,她又开始了,这次要的是茶。
  热茶很快放到了手边,明前新茶,齿颊留香,冲泡手艺也很好,堪称完美,但……不是焦娇喜欢的味道。她并没有勉强接受或放在一边就不管,而是重新提了要求,想换一杯茶。
  小太监还是干脆应了,给她换了一盏十分合心意的过来。
  焦娇喝过茶,又微笑着把小太监叫来,说茶水饮多了两口,竟觉得饿了,能否要点吃的?还不能是一般的吃的,她焦家再穷,也是有讲究的人家,吃喝菜色不可以随便,太随便了吃不下去,端上来也是白端。
  这要求就有点高了,小太监有些为难,说是去看看这个时候大厨房有点什么,实则拐出门就报信,请示正主去了。
  景元帝溜过好几圈,终于等来了正殿除写字以外的消息,狭长眼梢泛起暗芒,不知是兴奋还是嫌弃:“饿了?憋到现在才哭唧唧跟朕要吃的?这皇后是个小傻子么?”
  小谭子头垂的低低,缩着肩膀瑟瑟发抖,这话不是他能听的……
  他撑着胆子解释了来由,说正殿那位主儿之前还要了蜡烛,香茶,茶还叫换过一回,诸如此类。
  “还是个得寸进尺的。”
  景元帝慢条斯理拿着白丝帕擦拭爱刀,擦完了对着光一照,干净,漂亮,完美:“朕喜欢杀人,不喜欢虐待人,不过一点吃的,给她。”
  于是焦娇在大半夜,吃到了非常喜欢的上汤白菜,脍鱼唇,三鲜笋……以及凑数的点心莲花酥。
  她太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就算是试探,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踩别人的底线,心里有了分寸,知道该怎样思量应对,就消停了。总之,皇上坏是坏,并没有那么坏,只是想为难一下她,没有更深的恶意,以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吃饱喝足,手腕休息也够了,焦娇安安静静的伏案写祭文。非常安静,安静到……别人几乎已经忘了她的存在。
  景元帝忙了一晚上,脏衣服都换了好几身,待到寅时三刻,终于所有事落定,打着呵欠要去休息。
  一路往寝宫走时,他隐隐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就是想不起来。
  罢了,想不起来,就是不太重要,不用管。
  他甩了靴子,爬上龙床,睡觉。
  焦娇对皇家之事不太熟悉,接到圣旨后家里专门请了人来教,有些东西略懂,再加祖父是老翰林,家学丰蕴,几个祭文对焦娇来说并不难,只是耗费精神和体力,成品也比较普通,不如朝中大儒们写的好。
  好在她练字成习惯,一笔字还看的过眼,别的不说,美感非常不缺。
  整整一夜过去,直到天边发白,厚厚的宣纸在书案叠成堆,所有祭文写完,焦娇才站起来,姿势优雅的抻了抻筋骨,总算可以回去了。
  整理好书案,视线不期然滑过龙椅——皇上坐过的地方,焦娇脚步一顿。
  比起一般椅子,龙椅肯定是够大的,但大,不一定舒服,手臂架不到扶手,背靠不到椅背,只能端端正正坐着,端正坐……本就是一种反人类的姿势。
  昨晚皇上好像并没有坐在椅子中间,只溜了个边坐,椅垫只最左边乱了几分,隐有压痕,锦垫侧边流苏少了一缕,此刻正安静的躺在地上,就像被谁暴躁的扯下扔掉。
  因她一直在,大殿无人敢打扰,这里不算太乱,就没有人非要紧着收拾,这点不起眼,也不重要,可她透过这些画面,似乎看到了当时的皇上。
  懒洋洋,坏脾气,专门说别人不爱听的话做别人观感不喜的事,就像——一只养不熟,不管任何时候都会第一时间呲牙挥爪子的流浪狗。
  焦娇晃了晃脑袋,怕是写字写晕了头,她为什么会把皇上想象成流浪狗?出生即尊贵,要什么有什么,和没人要没人疼浑身是刺的流浪狗有什么关系?她可真是……
  也不知道这流浪——呸,皇上长的什么模样?
  她没看到皇上的脸,可她不敢好奇,走到殿边和小太监说明情况,就离开了墨阳殿。
  台阶一层层往下,承着晨光,越来越明亮,待到墙阴处,却仍然凉的齿冷。
  这一夜,焦娇深刻的明白了什么叫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天子,本就是喜怒无常,脾气不定的人,伴君如伴虎,祖父的担心,她深深的理解了。
  避暑不用早朝,天光大亮,景元帝醒来,看着窗外明晃晃的日光,抚额苦笑。
  “想要提醒小姑娘皇宫险恶,也要体贴一些啊……人多不容易? ”
  “你以为她愿意嫁给你?当心欺负狠了,人家亮爪子。”
  想起夜里小姑娘跪在殿前的身影,橙粉裙子极配她的肤色,发乌肤白极好看,可她没有笑,没有酒窝,她并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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