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娇一看是意外,松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不过眼前画面提醒了她另外一个问题,锻炼打拳这种事,别人都是在早上,偏他在晚上,好多次她来他都刚洗完澡,这什么毛病?
太多东西不能吐槽,憋在心里又难受,焦娇回到自己房间就让甘露上了笔墨纸砚,悄悄画小画。
萌萌哒漫画那种,画了个顶着王冠的小黑狗,小黑狗呲牙咧嘴特别凶,总是欺负一个小白猫,小白猫大度优雅不和它一般见识,只不高兴了会挥两下爪子……
小画画好偷偷藏起来,谁也不给看。
理智优雅景元帝上线后当然不会像晚上那个胡闹,说什么天大地大我最大,问题就是问题,不能糊弄。虽然……是他不慎引出来的,也不能一直逃避不解决。
思索良久,他已经有了先行之法,准备说一点敏感的东西试探一番,看小姑娘是什么意思。
大家遇到这种事不喜欢,抵抗是肯定的,但有了心理准备……真到时候,总会轻松些。
他希望能慢慢来,一点一点,诚恳的把这个问题摆出来,说清楚,她那么聪明那么乖,一定会体谅他的。
于是再一次,二人在水岸边偶遇。
焦娇表情微怔。
景元帝心里有鬼,当然要先发制人,笑容从容又优雅:“姑娘好久不来这里看水了。想来——近日少有烦恼。”
焦娇听出了这话音里的调侃之意,微笑着冲他行了个礼。
不是少有烦恼,而是太忙太忙,根本没时间放松,不过看他这样子——
“阁下看来经常过来,烦恼良多。”
“是有不少,姑娘来的正好。”景元帝大方的接了小姑娘的调侃,他将茶水递过去,微笑道,“今日可有何心事?”
焦娇沉默。
有是有,但她不好意思说。
她穿着皇上衣服回去,虽然在大晚上,看到的人不多,但不多不代表没有,今晨就有小话传出来了。暧昧的时间点,暧昧的穿男人衣服,还能是什么?只能是男女之间那档子事。
一大早就有人紧着过来巴结,嘘寒问暖各种帮忙,连年老资历深的嬷嬷都帮她推荐安排上了,以备‘不时之需’。
不时之需个鬼啊!她连皇上龙床都没靠近,怎么可能揣上小包子!
就有点烦。
焦娇不想说,反问景元帝:“你呢?我管你愁眉不展,心事只怕比我多更多。”
她不说,景元帝也不逼,而且他今日为何而来自己清楚,长长叹了口气,眼眸微阖:“我犯了一个错误,对一个人撒了谎。”
焦娇不置可否,成年人谁没说过一两句假话?可他这么介意——
“这个人很重要 心上人?”
景元帝静静看了她一眼:“ ……你的敏锐有时候让我有点害怕。”
焦娇被夸奖了很高兴,一个商业互捧回了回去:“你的聪明睿智算无遗漏才让我更害怕。”
景元帝看着他,清如远山的眉梢微抬,露出一个清俊无极的微笑。
焦娇猜想:“虽然大家都有小秘密,但对于亲密之人,谎言不是好事,一个谎言要用一百个谎言来圆,你现在大概很辛苦?”
“是,”景元帝苦笑,“我开头就错了,后面又用了不好的方式,逃避了。”
男人眉心微苦,似乎对此很是烦恼和自责。
焦娇眨眨眼:“这有什么好烦恼的?”
景元帝沉默了。
他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种答案。
焦娇歪头,替给他一杯茶,示意他放松:“我们都是人,不是神,遇到问题第一个反应就是逃避,本能罢了,大家都一样,无须羞愧在意,关键是逃避之后怎么做。你撒了谎,那你有没有做对不起她,给她引来麻烦的事?”
景元帝想了想:“大约没有。”
焦娇又问:“ 你有没有因这个谎言日夜烦恼,耽误了自己的责任,误了很多事,造成了很不好的后果? ”
景元帝摇了摇头:“没有。”
烦恼是烦恼,还不至于迷失,他的本职工作干的还算不错,起码刺杀之下没死,还有条有理的安排了很多事。
“那不就行了?你的谎言并没有带来很糟糕的灾难,只是引起对方情绪上的不舒适——”焦娇摆了摆手,“我并不是让你轻视问题,心上人的情绪很重要,尤其不舒适的情绪更不能轻忽,我只是想说,事情可能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至少你需要做的事少了很多,不必手忙脚乱的收拾其它,只要诚心诚意的请求她的谅解就好。”
景元帝:“她会生气么?”
“当然!”焦娇一脸你开什么玩笑,“谁被欺骗都会很生气呀,可你这么好,聪明温柔又体贴,肯定知道怎样能挽回她。”
她还冲景元帝握了握拳:“努力吧,我看好你!”
景元帝:……
就是不知道怎样挽回才烦恼。
不过也算有收获。
小姑娘出乎意料的在这种事情上很通透,她看得很开,思想与时下众人不同,很特别。
所以未来很明显,她生气肯定是生气的,可一切并非无可挽回。
景元帝看着小姑娘如花笑靥,觉得自己很幸运。
拥有她,大概是上天的恩赐。
又聊了一会儿,天色眼看要暗,景元帝提出是时候该走了,焦娇建议:“一起?”
她以前不想和他偶遇,对他不放心也对自己不放心,可有些话敞开说开之后,反而不会太矫情,一起走一段路而已,有什么关系?
景元帝没想到她会有这种邀请,拒绝不了,也接受不了。
拒绝不了因为她是他的小姑娘,接受不了是因为天色——
马上是暮色了。
焦娇没注意到他的紧张,率先往前走:“出去怎么也得走这边呢。”
景元帝刚踏上路,焦娇突然呀了一声,不好意思的回头:“我看错了,应该是这边……”
她指着另一边。
景元帝:……
他也改了个方向,跟上焦娇。
“我以为只有我傻乎乎会认错路,怎么你也会?”焦娇笑眯眯看着他,“以前我总是躲你,你好似不开心,现在我不躲了,还愿意你和同路一小段,怎的你……反而有些紧张?”
景元帝:……
不是他的错,是天色的错。
一时兴起,和小姑娘聊的投机,竟然忘了时间。
天色更暗了,小姑娘话语虽玩笑,他的不自在也是事实。
他不能在今天翻车!
“稍等,我去去就回。”他指着一个方向。
焦娇看过去,立刻就应了:“好!”
那是官房的方向。人有三急么,她理解。
可等啊等,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他回来,反而等到了皇上的召令。
帝王召唤谁敢当听不见?当然别的都放下,先应付这边。
进了墨阳殿,礼还没行完,景元帝劈头盖脸就问:“你刚刚跟那个男人在一起?”
焦娇:……
她知道她的行为瞒不过皇上,他定然知道予璋的存在,不过她顶天立地心里没鬼,当然也就不发虚:“只是偶遇。”
景元帝翻白眼:“哼,朕刚刚给他安排了事,这几日你就不要再见他了。”
焦娇:“……哦。”
怪不得左等右等等不到人回来,原来被皇上叫走了。皇上的事没人敢耽误,所以他才没来得及给她带个信说不用再等了。
景元帝看着小姑娘的表情,心里鄙视白天那个优雅装逼犯一万遍,没用!出了事还不是要朕给你圆!
看着小姑娘,他心里有点酸酸的:“跟他聊了什么这么开心?”
不见你对我这么交心。
焦娇自然不知道皇上的心理过程,实话道:“他对心爱的姑娘撒了谎,不知道怎么圆,就顺便问问我。”
景元帝嗯了一声:“你不吃醋?”
焦娇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吃醋?”
“算你乖。”景元帝矜持的颌首,“那如果你遇到了这种事怎么办?如果你就是这个心上人?”
焦娇立刻警惕,这种坑绝对不可以跳!
她叩了个头:“皇上明鉴,臣女真不是。”
景元帝啧了一声:“朕知道你不是,就是想考校考校你。如果——你是心上人,而骗你的人是朕呢?”
焦娇立刻道:“那皇上不必有任何烦恼,也不需要解释,臣女都明白。”
景元帝心说我信你个小骗子才怪:“若朕不是皇上呢?”
焦娇:……
这是道送命题啊!
为什么堂堂一朝天子会喜欢玩这种游戏!
刚要摆出最大方的微笑,景元帝已经又发话了:“朕命你认真回答,假如朕不是天子,只是一个庄稼汉,欺骗了你这个心上人,你待如何? ”
第33章 以后乖一点
假如朕不是天子,只是一个庄稼汉,欺骗了你这个心上人,你待如何?
这种问题叫人怎么答!
焦娇万万没想到,穿越到古代也要面临求生欲测试。
在她的时代,男朋友答不好女朋友的问题顶多吵一架,钱包失点血或者更多血,她面前这位是天子,手掌天下权,一个不好是真的会要人命的!
她是造了什么孽!
“朕说了,认真回答,真心实意,如果你撒谎——”
再多的话景元帝没有说,可话里威胁是个人都能感受到。
焦娇:……
她其实很不擅长说谎,尤其这种被人提醒了又提醒的情况,她没办法若无其事的装模作样,只要敢,一定会露馅会被发现。
“臣女……”
焦娇闭了闭眼,咬牙豁出去:“臣女自然要大闹三百回合,狠狠教训夫君一顿,好叫夫君不再犯!”
大殿陡然安静,良久良久,对方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焦娇有些忐忑,悄悄抬头觑过去,当然脸是看不到的,透过屏风,她看到了男人的手指,修长有力,映着烛火淡淡光泽,如同玉质。
这感觉好像有点熟悉。
她记得予璋的手也是这样,指甲修剪的很整齐,骨节分明,看起来修长又有力,只不过予璋给她的感觉是优雅君子,温润有光,皇上……看起来那么糙,手竟然也这么好看么?
景元帝脸有点阴。
“若你的父亲是凡夫俗子,你便要同他大闹三百回合,好生教训他,若你夫君是朕,你便逆来顺受,怎么都理解什么都接受?”
话说的太明白多伤人。
焦娇感觉到了压力,膝盖挪了挪:“也……也不是这么说的……皇上日理万机为国操劳,臣女总要懂事一些……”
景元帝踹翻了桌子。
所以白天那优雅装逼犯折腾那么多问那么多有什么用!这小骗子人前肯定大度温柔,实则她对朋友和对夫君的要求不一样!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刘云秀搞事当晚,小皇后只发愁他抱着飞各种逗,一点都没吃醋没伤心也没担心他被别人占了便宜,他还当他的小皇后大度,却原来……
不吃醋不伤心,是因为不喜欢。
对夫君没有要求不会闹,也是因为不喜欢。
不喜欢,没有期待,自然他做什么她都不失望不伤心!
景元帝心内冷笑。
你与我有什么不同?她看着和你交心,和你温柔说话,看着不喜欢我靠近,处处警惕,实则我们都是外人,她谁都不喜欢!
景元帝走了。
大步离开,头都没回。
焦娇:……
莫名其妙啊,到底怎么回事?她又哪惹着他了?不喜欢她的答案……难道也想她跟他闹?可看看这大殿,看看龙椅上那人身份,她敢吗?
而且身在高位者,不就是喜欢女人贤惠大度?做为将来相伴皇上的人,她要求低一点脾气好一点不是正好?
焦娇颇有些无所适从,她摸不准这位的脉。
说起来这人的脾气透着一股神秘感,难以琢磨,也并不是一个人让她有这种感觉,予璋也是,很神秘,偶尔感觉也很压抑,似乎有意在藏着什么,他等闲不发脾气,可他说话总是很克制,很注意,就像下意识在提防什么,绕开什么。
两个人都神秘,声音手指感觉还有点像……大约宗室有血缘的人都这样?
一瞬间似乎有什么想法撞上了灵台,不过很快飞走了,焦娇略担忧的看着景元帝离开的方向,没空想别的,只想着这狗脾气生气了,该怎么哄?
要不要哄?
景元帝只和自己生气,没说焦娇什么,大殿伺候的当然不拦,由着焦娇离开。
回到自己院子,远远闻到味道,她就知道有补汤正等着。
一边抬脚进门,她一边吩咐甘露:“倒了。”
“我看谁敢!”
老人家壮如洪钟的声音,再加拐杖重重拄地,再熟悉不过,除了自家祖父还有谁?
焦娇放下裙角,规规矩矩的走进来行礼:“祖父安好。”
一边笑眯眯行礼,还不忘‘目光温柔’的看向甘露:“爷爷在这里,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焦厚炎重重哼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不听话,才按着她们不准动,亲自来盯你,这碗汤必须得喝了!”
焦娇看了眼那碗漂着苦味的药膳汤,拉长声音撒了个娇:“爷爷——天天喝这个我都要吐了,你看看我最近长的这些肉,不但腰粗了一圈,我都上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