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就是感情。
自信着,又自卑着,非要那人亲口说了喜欢,躁动不安的心才会安定下来。
程彦此时便是这种心情。
李斯年眉梢轻挑,面上仍是刚才的浅浅笑意,可那笑意里,有着程彦看不出来的神色。
“所以呢?”
李斯年声线平静,手指却轻轻捏了一下程彦的下巴,还不安分地,用指腹摩挲着她的嘴角,仿佛下一个动作,便是要将她拆吃入腹一般。
程彦心跳有些乱。
这样的李斯年,诱/惑又充满危险。
若不是她现在的年龄实在有些小,只怕她早就与她被翻红浪了。
年龄委实是一个甜蜜又心酸的事情。
程彦按了按狂跳不止的心口,不情不愿说着话:“所以我们能不能不行房?”
“等我再大一点,咱们再圆房。”
李斯年轻笑,另一只手一路往下,轻轻掐了一下程彦的腰。
程彦腰上一软,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李斯年漂亮得有些过分的脸越来越近,贴在她的脸侧,呼吸间的热气洒在她的脖颈与耳垂上。
程彦的身体瞬间便僵了起来。
她当真是看错李斯年了,什么不染人间烟火清冷又疏离的谪仙,这般厉害的**手段,与修炼千年来人间勾魂夺魄的妖精有甚区别?
李斯年轻笑着说道:“我怎么觉着,小翁主的这句话有些口不应心?”
“才没有。”
程彦想推开李斯年,却被李斯年抱得更紧。
二月的天气,宁王府地下仍烧着火龙,许是因为火龙烧得太旺的缘故,程彦只觉得屋里有些热。
热到让她的脸都有些发烫,甚至让她有些忘了刚才要与李斯年说的话。
程彦掐了掐掌心,努力让她自己的神智恢复清明。
程彦道:“女子生子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尤其是年少的女子。”
“我才不要那么早便去生孩子。”
这个李斯年,明明与她一样,没甚感情经验,可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让感情史一片空白的她完全招架不来。
她忍不住怀疑,李斯年在熟读百家之书的同时,是不是还看了许多民间的话本,与那颇为私密的春宫图。
若不是不然,怎会有这般熟稔的**动作?
程彦小声嘟囔着,李斯年眸光闪了闪。
他的小翁主,果然是个“小”翁主。
李斯年道:“子女之事,本就讲究一个缘分,小翁主若不想要,那不生也罢。”
程彦耳朵动了动,有些怀疑自己的听力是不是出了问题。
这个时代是大夏,没有后世的计/划/生/育与丁克一族,况她若为女帝,家中自然是有皇位要继承的,李斯年竟然能这般坦然说出不要孩子的话,委实让她觉得意外。
李斯年温润的声音仍在继续:“我等了小翁主许久,又怎会在意多等几年?”
“这些话,小翁主纵然不说,我也不会与你同你行男女之事。”
他在医术上颇有造诣,怎会不知年少女子生子的不易?
他想娶他的小翁主,没日没夜都在想,可娶小翁主是一回事,要不要与小翁主巫山共赴**,却是另外一回事。
他捧在掌心的人,怎舍得让她受一点点的伤害?
程彦瞳孔微微收缩。
——李斯年,竟然这般想么?
好半晌,程彦才从震惊中回神。
李斯年果然是喜欢她的。
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喜欢。
她的要求,是这个时代的男人根本不可能接受的要求,说句无理取闹也不为过,可李斯年不仅坦然接受了,还说甚么只要她不想要,便不要孩子的事情。
程彦睫毛颤了颤,心中情绪翻涌着。
原来李斯年竟如何喜欢她。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过分?”
程彦道。
李斯年浅笑,握着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在她眉间落下一吻,温声道:“你是我的小翁主。”
“纵然过分也无妨。”
天边的月色羞红了脸,躲入云层再也寻不见。
程彦明明没有喝酒,此刻却有了一分醉意。
她感觉自己踩在云层上,思绪不受自己的控制,她踮起脚尖,亲了亲李斯年的脸。
“我就任性这一回。”
程彦握着李斯年的手,认真向李斯年道:“我不会得寸进尺的。”
这样的李斯年,她要好好珍惜才是。
程彦道:“我会好好待你的。”
就像李斯年待她一样。
烛火斑驳,李斯年垂眸轻笑,道:“好。”
他的小翁主年龄实在太小,至今仍未开窍。
可那又有甚么关系?
余生漫长,他有的是世间等她长大。
等她心甘情愿说喜欢,而不是一句回报似的待他好。
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回报的。
李斯年揽着程彦的腰,将程彦抱在温软床榻上。
感觉到身下的柔软,与李斯年越来越近的脸,程彦突然有些慌,道:“你说过不行房的。”
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
明明刚才还信誓旦旦说着不生孩子的话,这会儿便把她抱到床上了,只怕下一个动作,便是宽衣解带攻城略地了。
李斯年看着程彦防备的小脸,忍不住笑了起来,吻了吻她光洁额头,道:“不碰你。”
“真的?”
程彦的脸颊鼓鼓的,眼底有些不信任。
李斯年和衣躺在她身边,侧过身,一手支着脸,一手将喜被盖在她身上,拂了拂她的脸,道:“真的。”
说没有冲动是假的。
尤其是今夜是他与程彦的大婚之日。
可他对程彦有的,不仅仅是冲动,更有悸动,与欢喜,这些东西,压着少年人特有的血气方刚。
李斯年闭了闭眼,手指从程彦脸颊上离开,闭目而躺,深呼吸一口气,调整着气息,道:“睡吧。”
他怕若再看着程彦的那张脸,他会克制不住自己。
美色终归惑人心,再多的理智也无用。
程彦看李斯年安静躺在一旁,心中的疑惑渐渐消了下去。
李斯年是守信之人,他既然说了,便不会出尔反尔。
今夜的她,是安全的。
程彦心中再无忧虑,抱了抱自己身上的被子,打了一个哈欠,身体陷入柔软的床榻,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程彦自小便知道,自己的睡相颇为不好,不仅喜欢裹被子,还喜欢抱着被子睡。
仲春二月,仍未褪去冬日的寒冷,夜里有些凉,程彦将被子裹得更紧了。
被子虽然裹在身上,她却始终暖不热被窝,睡得迷迷糊糊中,她怀疑紫苏为何偷了懒,怎么没给她准备汤婆子。
她怕冷又怕热,这个季节哪怕屋里烧着地龙,她也离开热热的汤婆子。
被子里太凉,程彦便忍不住将自己缩成一团。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而发觉身边有着一个热烘烘的暖炉,便无意识地往暖炉身边靠去,一点一点,努力吸取着暖炉身上的热度。
暖炉不仅是温暖的,还带着程彦最为喜欢的月下香,程彦心中欢喜,便如八爪鱼一般,将暖炉圈在自己身边,生怕自己若不这样,好不容易寻到的暖炉便不见了。
只是这暖炉虽然又热又暖,却颇为清瘦,与暖炉在一处,似乎有些不大舒服,但她又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舒服。
黑暗之中,仿佛还有李斯年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自己太累了?
仔细想想,似乎正是这个原因。
她今日天未亮便被喜婆们叫了起来,梳妆打扮好不麻烦,程彦实在太困,以为这声音是自己的错觉,便没有细想自己身边为何会出现李斯年的声音,又抱着温暖又柔软的暖炉,沉沉睡去。
程彦睡到自然醒。
因为睡得颇为香甜,次日清晨,她神清气爽醒来,抬手伸了个懒腰,发觉自己身边躺了一个人,心中一惊,连忙扭头去瞧。
竟然是睡梦中的李斯年。
程彦更加惊讶了。
好好的李斯年,怎么跑到了她的床上?
程彦怀疑自己没睡醒,看走了眼,连忙揉了揉眼。
正在揉眼间,忽而想起自己昨日与李斯年大婚的事情——莫说今日的李斯年出现在她的床上,以后的每一日,李斯年都会出现在她床上。
思及此处,程彦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暗骂自己睡糊涂了。
许是她的动作有点重,吵醒了闭目而睡的李斯年。
李斯年睁开眼,一向黑白分明的眼睛,此时却有些血丝。
程彦见了,只以为李斯年认床,换了张床,身边又多了一个人,便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好觉,才有了今日清晨双目微红的模样。
“要不你再躺一会儿?”
程彦颇为体贴地说道。
李斯年却轻轻地摇了摇头,拒绝了程彦的好意——床榻上满是程彦身上特有的甜腻花香,叫他如何睡得着?
程彦不知道李斯年心中想法,只想起李斯年是一个极其自律的人,每日的时间都是安排好,什么时间做什么事情,是他多年岁月中养成的习惯。
按照他以往的作息,这个时间该看书抚琴了,而不是躺在床上睡大觉。
想到此处,程彦便不勉强李斯年,传紫苏等一干侍女进来伺候梳洗。
李斯年上面虽然没有父母,但她是天家翁主,又在丁太后身边长大的,按照天家的规矩,她大婚之后,是要去宫中拜见丁太后的。
程彦道:“你若不睡回笼觉,咱们现在便去宫里。”
李斯年颔首,起身穿衣。
不知道是不是程彦的错觉,她总觉得,背对着她穿衣的李斯年,动作似乎有些僵硬。
程彦又看了一眼李斯年,随手将屏风上的李斯年的外衫递了过去。
紫苏等众多侍女进来,见程彦与李斯年相处融洽,甚至还帮着李斯年穿衣,不禁抿唇笑了起来。
唯有半夏,在看到李斯年眼底的血丝,再瞧瞧程彦的神清气爽,弯弯的眉忍不住皱了起来——她知道李斯年身体不大好,可也不至于不好到这种程度吧?
半夏看了又看李斯年,认真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要用鹿血与鹿茸给李斯年熬上一锅浓浓的补药。
可转念一想,李斯年无论是用药,还是用毒,都远在她之上,他若有心进补,无需她熬药,他自己便会为自己写下几个方子来。
而今没有喝药强撑着,多半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
李斯年明知道自己身体不行还不愿意喝药,她贸然给李斯年熬药,只怕会惹了李斯年的不喜。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小翁主年龄小,未经人事,初时李斯年能勉强应付过去,可时间长了,李斯年便无法糊弄了。
小翁主是心直口快之人,若是知道李斯年不行,怕是会伤了李斯年那颗敏感多疑的心。
半夏越想越担心,又看了看李斯年。
这个李斯年,身体不好便吃药,硬撑着算怎么回事?
李斯年素来敏锐,觉察到半夏频频向自己看过来,余光便微微扫了一下半夏的神情,在看到半夏又是纠结又是担忧的脸时,李斯年忽而觉得,自己昨夜答应小翁主的事情,做得似乎有些蠢——作为男人,他被人质疑了自己能不能担起男人这个词。
耳畔响起程彦与侍女们说说笑笑的声音,李斯年侧脸去瞧,他的小翁主笑眼弯弯,清晨的阳光穿过镂空的窗台,落在她脸上,衬得她越发明艳动人。
程彦发觉他在看她,便扬起下巴,向他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
她上挑的凤眼笑成了月牙形状,娇嫩的唇,洁白的贝齿闪闪亮。
看着那张脸,李斯年又觉得,自己昨夜的决定,似乎也没那么蠢。
就像程彦曾无数次在他面前说过的那般,美色委实惑人心,倾城一笑的容貌,叫人断送了江山也是心甘情愿的。
李斯年眉头微动。
原本被半夏担忧的目光看得有些幽深眸光,此刻浸满了阳光。
李斯年看着程彦梳洗上妆,目光越发柔和。
程彦收拾完毕后,上前执了李斯年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道:“长信宫里小厨房做的饭菜最是好吃,咱们在轿上随便吃点东西垫一垫,留着肚子,去吃长信宫的菜。”
李斯年莞尔,道了一声好。
轿撵向长信宫进发。
轿撵颇大,侍女们在外间伺候着,程彦与李斯年坐在里间。
紫苏打开外间与里间的云锦帘子,奉上一盒程彦最爱吃的荣悦斋的芙蓉糕。
程彦接过,捻起一块去喂李斯年。
紫苏尚未将手中的帘子完全放下,程彦喂李斯年吃糕点的动作便被众多侍女看见了,侍女们个个抿唇偷笑。
程彦道:“这有甚么好笑的?”
“喜欢一个人,就应该表现出来啊。”
她的声音刚落,便觉手指被一片柔软拂过,手中握着的芙蓉糕消失了。
不用回头去瞧,也知道李斯年是含过她的手指,噙过了她手中的糕点。
程彦脸颊微烫,被李斯年拂过的手指微微有些酥麻。
刚才义正言辞的话,此时也没了底气——眼前的李斯年,才不是甚么清冷禁欲的谪仙,他身体里住着一个修炼千年的妖精,趁她不留意,便时不时地撩拨她。
“不喂你了。”
程彦小声嘟囔着。
她只是想喂一下李斯年糕点,表达一下亲密,可并没有想过要亲密到这种程度。
此时紫苏虽然放下了帘子,李斯年的动作只有他二人知晓,但她还是觉得面上微热。
明明亲都亲了好多次,可她对于李斯年的这些小动作,还是觉得有些难为情。
仔细想想,大抵是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生,她都是母胎单身的原因。
可转念再一想,李斯年明明与她一样,遇到彼此才擦出了爱的火花,在这之前,李斯年因幼年的经历,对男女之事深恶痛绝,按照他清冷疏离性子,应是哪怕与她在一起了,也是克制进退有度的,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但凡遇到丁点机会,身体里勾魂夺魄的妖精便窜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