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落我心上——翘摇
时间:2019-11-27 08:28:41

  “算是吧。”
  算是吧?
  这也能“算是吧”?
  阮思娴有些不懂他们有钱人的世界,而郑幼安搅动着吸管,一脸无所谓。
  “我们要订婚了。”
  “啊?”
  不管阮思娴有多震惊,郑幼安和宴安订婚这件事是板上钉钉的。
  两个月后,她和傅明予都收到了请帖,八月情人节前夕,在华纳庄园举行订婚宴。
  傅明予是宴家请的,而阮思娴收到的是郑幼安个人发来的请帖。
  其实在这两个月期间,阮思娴也听傅明予陆陆续续说起过这件事。
  并不算突然,两家商量很久了。
  “所以,这是商业联姻?”
  阮思娴问。
  视频那头的傅明予靠在床头,懒散地翻着手里的书,“两家实力相当才叫做联姻,他们这不算。”
  “那算什么?”
  傅明予抬眼看着镜头,“郑家现在的情况,需要有人拉他们一把。”
  “他们情况已经这么糟糕了吗……”阮思娴嘀咕,“上个月我看他们结婚纪念日还办得挺风光呢。”
  她说的结婚纪念日自然是董娴和郑泰初的。
  “正因为这样,表明的风光更不能缺。”傅明予说,“两年前郑家的资金运转和经营情况已经坍塌,他们……”
  傅明予想了想,没说下去。
  “你高原航线考试什么时候?”
  “下个月。”
  阮思娴又把话题扯过来,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不应该呀,宴总什么人呢,真愿意为了拉郑家一把,就这么放弃了自己的大把森林?”
  “你当宴家是做慈善的吗?”
  傅明予说,“虽然郑家摇摇欲坠,但多年的酒店行业基地还在那里,晏家花财力物力去拉他们一把,得到的利益也是绝对值得的,过不了几年,郑家酒店的实际利润便要流入晏家。”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来,阮思娴也明白了。
  做出这个决定,无非是甘为人臣。
  虽然失去了主权,但至少能免于背上高额债务。
  至于这场婚姻,不过是郑家放在晏家的一把尺子,划出了晏家做事的底线。
  阮思娴撑着下巴,似乎在走神。
  傅明予站起身,镜头里只剩他的下半身。
  他往后走了两步,撩起上衣脱下,丢在床上,也没再穿其他衣服,拿着ipad不知道在看什么。
  阮思娴视线在他小腹处的人鱼线溜达了两圈,挠了挠耳朵,假装毫不在乎地说,“他们之前是不是打过你的主意?”
  毕竟如果要“联姻”,阮思娴觉得傅明予怎么看也比宴安合适。
  “是。”
  傅明予回答得这么干脆,阮思娴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突然有些后怕。
  虽然这“后怕”在这个时候完全是多余的。
  “啊……”阮思娴心口有些跳,非常小声地说,“好险。”
  但傅明予还是听见了,他回头看镜头,“险什么?我那时候拒绝了。”
  “什么时候?”
  “你第一次打我的时候。”
  阮思娴瞳孔地震,觉得这个人太奇怪了。
  “所以是因为我拒绝的?”
  傅明予走到镜头前,昏黄的灯光映在他脸上,柔和了他的五官,看起来似乎近在咫尺。
  “是啊,荣幸吗?”
  阮思娴盯着他看了半晌,被他的自信震惊:“你好狂啊,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你就敢这么选择?”
  那万一追不到呢?他岂不是亏大了?
  “但事实证明。”傅明予静静地看着她,“我是对的。”
  窗外夏虫蝉鸣声未休,回忆一下被拉回到去年那个时候。
  仿佛就在昨天,又好像过去了很久。
  阮思娴眼里有细碎的光芒流动,看着小小屏幕里的傅明予。
  她感觉到了,那种抛开筹码被坚定选择的感觉。
  心里有许多话想说,到了嘴边,却化作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你快点回来吧。”
  八月,傅明予已经结束了新加坡的工作,但人还没回来,正带着团队抽查各海外营业部的情况,像玩儿飞行棋似的,今天在澳洲,后天在美洲,再过两天又在欧洲。
  郑幼安和宴安的订婚宴也在这个月,阮思娴提前一周接到了电话,叫她去试礼服。
  江城有个礼服定制工坊,主人是国内少有的获得巴黎高级时装工会会员资格的设计师,只依据原有板型修改做半定制礼服,时间周期短,但在江城极受追捧。
  阮思娴本来连半定制都不想要,直接买成衣简单方便,但贺兰湘极力给她推荐了这家,她不好拒绝,抽了个时间来选了一款,今天正好出成品,叫她来试穿。
  毕竟是别人的订婚宴,宾客不好喧宾夺主,阮思娴定的是一款珍珠白吊带鱼尾裙。
  款式很简单,也贴合她身材,她没什么多余的要求。
  她对着镜子拍了张照片发给傅明予。
  “好看吗?”
  等了两分钟,傅明予没回,阮思娴便没管了。
  昨天早上跟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还在迪拜,深夜没睡,这会儿应该再补觉。
  在店里等待包装的时候,服务员带阮思娴去看看别的款式。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阮思娴随着她上二楼去看橱柜里的新款。
  但刚上楼梯,她便听到几道熟悉的声音。
  等视野开阔,她看见一面大镜子前站的人居然真的是郑幼安和董娴。
  郑幼安穿着一条淡金色长裙,裙摆上镶嵌着细碎的水钻,她一动,裙摆便流光溢彩。
  董娴在她旁边忙前忙后,一会儿说腰还要再收一点,一会儿又说一字肩太紧了。
  连配套的蕾丝手套都不太满意。
  “随便啦。”郑幼安说,“意思意思行了。”
  “不可以。”董娴叫人来重新量尺寸,“一辈子一次的订婚,怎么能随便。”
  郑幼安低头理了理手套,嘀咕道:“谁知道是不是唯一一次呢。”
  董娴脸色一变,话堵在嗓子眼儿,变了声调。
  “安安,我跟你爸爸……挺对不起你的。”
  她们没注意到后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不小,阮思娴听得一清二楚。
  她皱了皱眉。
  你对不起的何止她一个人。
  “没什么对不起的。”郑幼安站累了,提着裙摆坐到沙发上,拍了拍旁边的座位,“我总要为这个家付出点儿什么,而且宴安哥哥也不错,家里有钱,人又挺帅的,还年轻,你看可选择范围内也就是他最好是不是?”
  见董娴不坐,郑幼安低头理着裙摆,自顾自地说:“要是离婚了,我还能拿一大笔钱,而且那时候我们家应该也好了,我就去嫁个小白脸,不要他有钱,听我的话就可以了。”
  董娴深吸了一口气,抱着郑幼安,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腰间。
  “没事啊,他要是对你不好,你还可以回家。”
  阮思娴在后面看了会儿,觉得有些没意思。
  这场景看得她挺扎心的,好像她过去了,就是个外人,打扰人家和乐的场景。
  只是她还没转身,郑幼安就从镜子里看见了她的身影。
  “你也来了?”
  郑幼安开口,董娴也回头看了过来。
  “嗯。”阮思娴不得不重新朝前走去,“我过来拿衣服。”
  郑幼安回头打量着董娴和阮思娴,突然提着裙摆说:“这个穿着太累了,我去换下来。”
  她去了更衣间,而董娴却直直地盯着阮思娴。
  自从上次在家里碰面,冬去夏来,两人又是大半年没见面。
  服务员为阮思娴端上一杯热茶,放在桌上。
  白烟袅袅升起,隔着两人的视线。
  若是平时,阮思娴早就走了。
  但今天不一样。
  她沉默许久后,突然开口道:“今天是爸爸生日。”
  董娴愣了一下,明显不记得了。
  这是阮思娴预料之中的反应。
  她叹了口气,“算了,我先走了。”
  “等一下。”董娴叫住她,“阮阮,你还是介意我跟你爸爸的事情吗?”
  阮思娴很无奈,心里刺刺的,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感觉说多了是庸人自扰,不说呢,董娴又提出来了。
  没等到阮思娴回答,董娴自己说了。
  “有些事情,我以前没说,是因为你还小,不理解。”
  她顿了顿,“后来……”
  “你直说吧。”阮思娴打断她,“那些有的没的就不用说了。”
  董娴似乎是在酝酿措辞一般,憋了会儿,说:“作为一个母亲,我对不起你。但是作为一个妻子,我已经做到最好了。”
  是挺好的。
  阮思娴想,洗衣做饭,照顾丈夫,她确实做得很好。
  “至于为什么离婚,这一点,我承认我很自私。”
  她说,“国先生找到我的时候,我三十七岁了。”
  她把那几个字咬得很重,“我三十七岁了,错过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了。”
  阮思娴知道她的意思,但并不明白。
  “这冲突吗?”
  “一开始我也以为不冲突。”想起曾经的事情,董娴扶着头,神色淡淡,“但是现实没我想的那么美好,没什么事情是不需要付出时间精力的,我要和国先生签约,就要跟着他走南闯北,要闭关,要有新的作品输出,注定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待在家里。”
  阮思娴没说话,而董娴说话的条理也不那么清晰了,再一次说:“我三十七岁了,自从二十二岁和你爸爸结婚,十五年,我相夫教子,孝敬老人,都快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这时候有伯乐出现,我第一反应就是跟你爸爸说。可是他呢?”
  阮思娴:“他……”
  董娴换了只手,垂着眼睛,自顾自说道:“我永远记得他说的话,‘你是个妻子,是个母亲,你去追求梦想了,家庭怎么办?’。”
  原本的话突然说不出口,阮思娴沉默下来,第一次这么安静地听董娴说话。
  但她没再继续那个话题,想到那一年关在房门里的争吵,到现在还头疼。
  “我是挺自私的,当初跟你爸爸离婚后,我确实没想过带你走,我知道自己未来几年居无定所,你跟着我不合适,所以我觉得你留在家里,跟着你爸爸,读书,生活,才是最好的。”
  她抬眼看向阮思娴,眼角的细纹连化妆品也盖不住。
  “是我对不起你,没陪着你长大,没尽到一个妈妈的责任。”
  郑幼安在试衣间里待了很久,腿都要酸了,隔着缝往外面看了几次,终于等到阮思娴起身了。
  她吸了口气,正准备出去,又听见董娴说:“你不能给我一次补偿的机会吗?”
  开门的手顿住。
  郑幼安又默默退了回去。
  “算了。”
  阮思娴沉默了很久,只说了句“算了”。
  当属于父母的秘密被揭开,她有些意外,却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毕竟她了解自己的爸爸,是有那么点儿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的。
  甚至现在她连董娴的选择都能理解。
  可是那又怎样呢?
  这些选择的后果,不应该由她来承担。
  “有什么好补偿的呢?”
  阮思耸了耸肩膀,“十几岁的时候,缺的是一个洋娃娃,一条碎花裙,一双小皮鞋,现在补给我吗?没意义了,现在我不需要了。”
  董娴闭眼深吸了口气,“阮阮,我们毕竟是亲母女。”
  “我知道,这一点我没有否认,你还是我妈妈,这一辈子都没办法改变,而且我现在也理解你的选择了,但是感情是需要陪伴,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你没有陪在我身边,我现在长大了,我什么都可以自己做自己买,甚至我还有男朋友了,他才是我最大的依赖。”
  看董娴似乎不太明白一般,阮思娴一字一句地解释,“换句话来说,你现在的弥补对我来说,已经无足轻重了,所以意义不大。感情有亲疏远近,我跟你属于比较关系比较冷淡的母女,但我依然会叫你妈妈,你有需要的话,我结婚生孩子了,你是什么身份还是什么身份,这点都不会改变。”
  “但是刻意去雕琢修复的话,就不用了,怪累的。”
  出来时,司机还在门口等她,帮她把东西放到后备箱,然后又为她拉开车门。
  当阮思娴站在路边,没有急着上车。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今天跟董娴说的话,像是扎在心里的一根刺终于拔了出去,释然了,但也有点痛。
  只是她没想到,她会下意识地说“我还有男朋友了,他才是我最大的依赖。”
  不回想就罢了,一回想,就特别想他。
  正好手机响了一下,阮思娴拿出来看了一眼,几个小时过去了,傅明予才给她回了两个字。
  “好看。”
  冷漠得像是在敷衍。
  “气死我了。”
  阮思娴一早上没吃东西,胃里是空的,风一吹,感觉自己就像个林黛玉。
  她一边朝车上走去,一边给傅明予打电话。
  “嘟嘟”两声后,对方很快接起。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阮思娴一脚踏上车,“你女朋友快饿死在路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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