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阮心糖几步走到江柏屿面前,一手撑在他的办公桌上,偏头看着他,“你真的要约我吃饭吗?”
“不去就算了。”江柏屿语气冷淡,随手打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准备继续加班。
阮心糖突然欺身而下,缓缓靠近他,“谁说我不去,你把眼睛闭上,我告诉你答案。”
江柏屿身子微微后仰,阮心糖撑着他的座椅依旧逼近他,直到半个身子都悬在他上空后直直盯着对方略显慌乱的眼眸,笑出两个梨涡。
“把眼睛闭上。”阮心糖说话时的呼吸扫在江柏屿脸上,距离近得江柏屿能看见她额头上冒出来的一颗小红痘,还有她素净的双眼下浅淡的黑眼圈,一看就是常熬夜的人。
江柏屿的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不知着了什么魔竟然真的缓缓闭上眼。
阮心糖暗自坏笑着,弯起拇指和中指做出弹的动作,又轻轻哈一口气,对准江柏屿的额头毫不留情弹了下去。
这一刻她等了一天!
江柏屿眉头下意识皱起,倒不像阮心糖被弹时反应那么大,只是再睁开眼时眼神仿佛能吃人。
不过阮心糖压根儿没工夫看他什么表情,早在心里拟好逃跑路线,此刻已经奔到办公室门口,背对着江柏屿挥了手:“我刚想起来今天有事,下次再约啦,拜拜~”
“砰!”
办公室门被顺手带上,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江柏屿一个人。
“够记仇的。”江柏屿抬手揉着额头,无奈靠向椅背,看来早上那一下确实还挺疼。
阮心糖把手机充电宝耳机等东西都快速塞到包里,趁江柏屿没有怒气冲冲追出来前赶紧跑路。
虽然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但报仇这一瞬间还是很爽的。
回到自己租的公寓,已经七点半。阮心糖的通勤时间从上一份工作的十分钟延长到了四十分钟,一开始租这里的公寓除了觉得便宜外还有就是离上一份工作地点比较近。只是毕业后只干了一年半的时间她就毅然决然离职,因为实在受不了那个领导,比江柏屿还事儿而且超级抠门。
现在的工作在市中心,离她公寓比较远。但毕竟租不起市中心的房子,索性就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儿了。
其实她爸妈家离上班地点倒是要近一些,就在市区一个老式小区里,不过她和很多人一样,毕业后就想着独立出来,于是就搬出来自己住,只在周末回家住两天,有时候碰上周末加班干脆就不回去。
阮心糖打开冰箱,这几天没顾上买菜,冰箱里就只剩下三四个鸡蛋和一碗剩饭。还好,还能炒个蛋炒饭。
她拿了两个鸡蛋打到碗里,随意抽了双筷子来回搅拌。
看着旋涡状的蛋液阮心糖突然想起来下午江柏屿约她吃饭的事,她本来还以为那只是江柏屿用来搪塞念裴的借口,不过看样子他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他们俩上次吃饭还是冒充别人去相亲那天,后来竟然还做了不可描述的事,虽然阮心糖一直把自己当晚的所有大胆举动归因于酒后乱性。
总之她就是不肯承认,其实是因为在车里一睁眼对上江柏屿那双隐忍又深情的眼眸后完全压制不住爆发出来的爱意。
那双眼眸像月光一样温柔,而她胸腔被填满的爱意像火一样炽热,这是憋了十年的感情,这是她本来以为会一辈子锁在心里的感情。
虽说后来她逃走了。
因为清醒过来后她发现,这感觉好像是一直生长在阴暗角落里的人突然有一天见了阳光,没有觉得温暖和煦,反而及其在意自己是不是显得很窘迫和不知所措,连同骄傲的自尊心也变得无所遁形。
本身没多少自信的人,在自己心内高大伟岸的暗恋对象面前,也只会显得更渺小和自卑。暗恋本来就是把自己的存在感无限往下压的过程,直到自己的世界只剩下他为止。
蛋液逐渐变得均匀,旋涡由小变大一层一层漾开来。
看着粘稠的蛋液阮心糖突然胃里泛酸,呕吐的感觉霎时涌了上来,她慌忙搁下碗伏在洗碗池边,因为本来就没吃饭所以也只是干呕两下,心里瞬间舒服多了。
阮心糖还不明白自己这突然的反应是怎么回事,此时放在卧室的手机又来了电话,她简单漱了口跑过去接起。
“喂妈,怎么了?”
“我跟你爸月底到家,你要没事就过来,我给你买了好多纪念品。”
“好呀,我周末应该没什么事。对了我昨天去大姨家,她说等你回来也过来看看你。”
“她肯定又要来炫耀自己给凝凝找到的相亲对象,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
阮心糖笑着顺势趴在床上,“我昨天去她们家吃饭,跟打仗似的,大姨差点跟姐动手。”
“你就感谢自己生在我们家吧,你看我跟你爸什么时候催过你。”
“妈,”阮心糖突然语气认真,“你回来后也给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吧。”
“怎么,想谈恋爱了?”
“你就不想有个人能照顾一下你女儿吗?我刚刚打着蛋呢突然就呕吐起来,这要是犯了什么病都没人送我去医院。”
“那叫你回家跟我们住你又不愿意?”
“唉,那能一样吗?难道我还能跟你们住一辈子?”
阮妈妈在电话那头呵呵笑起来,“行行行,我看看吧,你自己也上点心,公司里没有比较优秀的男生吗?”
优秀的男生?阮心糖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是江柏屿上午在会议室冷静讲话时的身影。
她甩甩头,随意搪塞一个借口,“公司不让发展办公室恋情。”
“行吧,诶我先挂了,我和你爸还要出去逛逛,这边的夜市还挺热闹。”
电话那头果然有她爸的背景音。
“这还不到八点逛什么夜市啊?”阮心糖笑道。
“就这附近随便走走,不跟你说了,挂了。”
“嗯,注意安全啊。”
阮心糖挂断手机接着回厨房炒饭,炒好后又端到电脑面前,一边看江柏屿发给她的PPT一边用勺子舀着吃。
只是吃着吃着她突然觉得这蛋炒饭实在没什么味道,她又极其想吃酸的,于是去翻了冰箱,终于在冰箱的角落里找到不久前买来的榨菜——一袋真空包装的酸萝卜条。
她早前买来吃了一点嫌太酸就随手搁在冰箱里,现在反而对这个馋得很。
阮心糖只吃了几口饭便开始一边查资料一边写会议报告,其实江柏屿把大纲列得很细也很有逻辑,她只要把内容填充完整就可以。
此时放在一边的手机又突然响起来,阮心糖眼睛还盯着屏幕伸了手去摸手机,不小心把包碰倒,里面的东西和零碎的糖果洒了一地。
“喂,魏晗,怎么了?”她接起电话又蹲下捡耳机和笔记本。
“嗯我知道,我妈上回跟我说了,新婚快乐呀……什么?我来给你当伴娘?……那天倒也没什么事……好呀,拜拜~”
阮心糖挂断电话后长叹一口气,不知道魏晗为什么会邀她去当伴娘,她们很久都没有联系了,感情也没好到那个份上,她本来觉得去参加婚礼就是图个喜庆,现在还要给人当伴娘就麻烦了。
第14章 一颗什锦糖
阮心糖捡起掉落的笔记本,散开的页面上都是她今天鬼画符般的会议笔记,不过此时上面多了另一种字迹。
那和她不同的飘逸字迹一看就是江柏屿的,在她的字旁边形成鲜明对比。
江柏屿把所有她写的错别字都给圈起来重新备注在旁边,遇到一些简单的词还会用几个字解释。
“字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嘛。”
阮心糖翻开第二页,左下角多画了了一个卡通小人儿,扎着两个小辫儿。
她本来一直担心自己画的简陋小插画会被江柏屿看见,现在看来,江柏屿不仅看见了,还用自己精湛的画工嘲讽她。
此时江柏屿正在他爸家吃饭,刚坐上饭桌便接到他发小白齐昊的电话。
白齐昊在那头邀他当伴郎,还说虽然担心江柏屿当伴郎会抢了他新郎的风头,不过差他一个人凑不齐。
江柏屿没拒绝,笑着回道:“知道了,新婚快乐。”
挂掉电话,江明峰坐在上座问:“是齐昊那小子吗?”
“嗯,找我当伴郎。”
江柏屿顺手打开微信,看见朋友圈有阮心糖的更新,于是点进去看了一眼。
图片里是阮心糖晒的自己炒的蛋炒饭,就放在电脑前面,而电脑里正是他做的那个PPT。
看见阮心糖的配文江柏屿眼眉抽动了一下。
“这PPT一点都不下饭。”
他还真不知道下饭的PPT该长什么样。
“齐昊可是我看着长大的,转眼也要成家了。”江明峰笑着看向一旁的言嫣,“可惜咱们这俩还没什么动静。”
“齐昊是蒙凯集团唯一的继承人,家里独子,自然对婚事比较着急,”言嫣给江明峰盛着汤,又看了一眼江柏屿的脸色,“再说,柏屿和裴裴的事不也订下来了吗?也快了。”
江明峰经她一提醒,笑道:“对对,柏屿,你跟念裴的事我跟她父母已经订下来了,订婚宴就计划在下个月。”
江柏屿听到这个消息露出明显不悦,眉眼间不耐烦的神色一闪而过,他放下手机正色道:“我早就说过,我不同意我跟念裴的婚事。”
江明峰听见这话,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带着些怒气劝道:“这也是你妈的意思,娃娃亲都是订好的,念裴哪里不好,你以前明明对这件事也没有意见,你这突然是怎么回事?”
言嫣在一旁还想开口附和,见江柏屿脸色实在冷峻只好压下嘴边的话,毕竟她是后妈,有些事情劝不得,劝了反而招人烦。
“我不会娶她。”江柏屿态度坚定。
只是他爸态度比他还坚定:“这件事从你们出生就订好了,没有回转的余地,除非你说一个让我们所有人都心服口服的理由!”
“我不喜欢念裴,这就是理由。”江柏屿直视着他父亲,毫不畏惧。
“少拿不喜欢当借口,这件事由不得你喜欢不喜欢!”江明峰也丝毫不退让。
两人就这样在饭桌上僵持不下,气氛有些凝固,言嫣只好转移话题道:“知礼怎么还不下来,半个小时前就叫她下楼吃饭的,王妈你上楼再去叫下她,就说哥哥也来了,别让我们都等着她一个人。”
王妈领了吩咐上楼,没一会儿一个白色的身影从楼上奔下来,“二哥你今天要过来怎么不早说,你不在我都懒得下楼吃饭了。”
江知礼跑过来直直扑到江柏屿背上,双手环住他脖子,漾着一脸笑容。
“坐好。”江柏屿嫌弃地撇开她。
江知礼早习惯了她二哥的反应,此时走到座位上坐好,笑盈盈地望着江柏屿。
她今年刚满22,也是马上要毕业的年纪,却不肯听家里的意见出国继续读书,最近也在跟江明峰闹脾气。
江明峰看着江知礼和江柏屿就觉得气闷,转而想到自己听话的大儿子:“嫣儿,漠承怎么还没到?”
言漠承这两天出差本来今天该回来,所以言嫣也叫了江柏屿过来想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结果言漠承这个点还没到家。
“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到哪儿了。”言嫣刚说完,王妈捧了手机跑过来。
“太太,是漠承先生来的电话。”
言嫣拿过来接起,那头言漠承说突然有点事不回来吃。
“什么事呀?我把柏屿都叫来了,大家都在,就等你回来。”虽然是责备的话,言嫣的语气却始终温和。
“出了车祸。”
“你人没事吧?在哪儿出的车祸,要不要我派人去接你?”言嫣一听车祸语气急切起来。
“没事,已经通知林司机了,你们先吃不用等我。”言漠承说完挂断电话,此时站在路边吩咐林司机和对面撞他的那辆三轮车的车主去协调。
三轮车的车主很惶恐,平时闯红灯闯习惯了,没想到这回真摊上事儿,一看言漠承的车就不便宜,这要让他赔偿怕是小半辈子的积蓄。
言漠承自然知道这个三轮车车主什么生活水平,偏头沉声吩咐林司机道:“你稍后处理下这辆车,不用他赔。”说完他转身往回走,没上林司机开过来的那辆车。
“言总——”林司机见他转身就走慌忙喊道,“您不开车走吗?”
言漠承没回话,挥挥手示意不用管他,两分钟后,在一家医院门口停住脚步。
住院大楼还灯火通明,窗口处人影绰绰。
言漠承抬眼看向三楼的某个窗户,缓缓握紧还在往外渗血的手掌,仿佛下定决心似的抬脚进了住院部,又乘电梯上了三楼。
“咚咚——”
薛奉遥手里整理着病历本,抬眼看向站在门口的身影,眉头下意识皱了下,有些惊讶。
来人身形高大,身后投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他冲她摊开手,平静道:“我手破了。”
薛奉遥看向他的手掌,心里微动,冷漠提醒:“先生,我这里是妇产科。”
“妇产科医生不能帮忙包扎?”言漠承假装没听懂对方的言下之意。
“可以是可以,但我不想。”薛奉遥拿着病历本走到他面前,轻耸了下肩,态度傲慢。
说完她抬脚绕过言漠承跨出办公室,却不想被言漠承抓住手腕,对方手心里的血液就这样沾染在她的脉搏处,温热又粘稠。
言漠承的力度很大,伤口受到挤压又开始往外渗血,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紧紧握住薛奉遥不放。
“放手!”薛奉遥皱眉小声呵斥道。
言漠承跟她杠上,不做任何反应。
“我手腕疼——”尾音还没落下,言漠承已经松开手。
薛奉遥嫌弃地把血迹蹭在对面男人的黑色西装上,“我现在要查房,等会儿吧。”
作为医生的责任感迫使薛奉遥只能妥协,虽然语气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