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疼,为什么走路时捏紧拳头?”江柏屿偏头望着她,眼神心疼且温柔,好似看穿了她所有的小动作。
阮心糖转开视线,没再说话。
江柏屿把阮心糖轻放在自己卧室的大床上,让她坐在床边,又去拿了药箱和湿巾回来。
他半跪在阮心糖面前,把她的右脚放在自己的左膝上,用湿巾轻轻擦着她血迹模糊的脚掌。
阮心糖忍不住往回缩了下,又被江柏屿捏住纤细的脚腕。
“疼?”江柏屿眉头微微皱起,眼神关切。
“不是,”阮心糖摇摇头,“有点痒……”
“忍着。”江柏屿轻笑一声,继续擦拭她的脚,随后又拿棉花沾了酒精轻柔地在她细小的伤口上清洗。
阮心糖这回往回缩脚是真的被疼到,江柏屿依旧紧紧抓着她的脚腕,突然问道:“你家里有药箱吗?”
“没有。”阮心糖说,“你问这个干嘛?”
江柏屿手上动作没停,嘴里说道:“可以备一个,平时磕到碰到也好处理,或者我这个送你。”
“不用,我平常都是一个创可贴搞定。”阮心糖的注意力不知不觉被转移了许多。
“不是用钱搞定?”江柏屿看她一眼,忍住笑,又轻咳一声,拿了创可贴准备给她贴上。
“创可贴不也要用钱买?”阮心糖知道对方是在笑她之前被撞问他要钱的事,没好气地回道,“说起来,撞了人不道歉的我倒是头一次遇见。”
“好,是我的错,我道歉,还要我赔钱吗?”江柏屿放下阮心糖的脚,站起来俯身压向她,手臂撑在她的身子两侧,含情的双眸径直望进对方眼里。
阮心糖微微仰头拉开和他的距离,“打碎你一个杯子,扯平。”
“那你亏了。”江柏屿继续欺身而下,眼里都是征服的欲望。
“亏就亏吧。”阮心糖依旧往后撤,若不是手肘撑着,身子已经躺在床上。
江柏屿满含欲望的眼神在阮心糖的脸上游离,身子缓缓往下,又再次拉近两人的距离。
“江柏屿……”
“嗯?”江柏屿低声应着。
“不要这样。”她认真说道,手里还推着江柏屿的身子。
江柏屿却轻轻笑着,吻过阮心糖的耳畔,在她耳边低喃:“你明明很想要。”
“不,我不想要。”阮心糖突然冷静,“我不想要有未婚妻的男人。”
她突然看清楚了眼前的人,他不再是她曾暗恋的学长,也不是她爱慕的上司,自然也不会是她孩子的爸爸。
他是别人的未婚夫,将来会是别人的丈夫,一切,仅此而已。
事情不会再有其他方向的发展,就像一列定好终点的火车,当然只能朝着终点前进,难不成出轨吗?
火车也许愿意,但她怕自己被这列车碾得粉碎。
第21章 一颗杏仁糖
“江柏屿。”阮心糖冷静地望着对面离她不过两指距离的俊郎面庞,喊他名字时是从未有过的冷漠语气。
江柏屿疑惑回望,想做的事被拒绝他此刻也不是很愉悦。
“你把我当什么,你消遣的玩具?”阮心糖语气平和,没有带一丝愤怒,仿佛是想跟他认真探讨这个问题。
她不觉得生气,只是失望至极,原来暗恋了十年的人也不过如此,那些美好的东西不过都是她单方面给他罩上的彩色泡沫,所以才让他看起来那么虚幻,那么绚烂,其实泡沫底下呢,和某些男人一样,他也只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而已。
江柏屿站直身子,依旧偏头望着她,深邃的眼眸里情绪复杂,既困惑也有些微怒气,并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你和念设计师要订婚了吧。”阮心糖撑起身子,双脚点地,站在江柏屿身前。
她没在意上个问题的答案,费尽力气,此刻终于扯起了嘴角,“恭喜啊。”她想自己一定笑得很难看,因为江柏屿的眉头几乎是一瞬间皱了起来。
“还没确定。”江柏屿突然烦躁,连带着语气也有些不耐烦。
“等定下来别忘了邀请我。”阮心糖的嘴角从刚刚开始便一直扬着,眼里却半点笑意也没有,她甚至不敢眨眼,怕眼泪会不听使唤,但这样瞪着眼眼睛反而更酸了。
“我先回去了。”她说完绕过江柏屿径直走出卧室,脚下冰凉的瓷砖让她仿佛置身冰窖。
江柏屿还依旧站在原地,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无奈叹气。
取消和念裴的婚事确实不像他想象中简单。
两个长辈几乎偏执了一辈子,拍板敲定的事说什么也不让改,虽然江柏屿曾经也觉得这件事是理所当然的。
他和念裴从小青梅竹马长大,所有人都把他们往一块儿凑,他以为一切都会按照原定轨迹走,只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念裴对他是习惯多过喜欢,只是她一直没有遇见真正心动的人罢了。
所以后来遇到唐凯封,念裴便毫不犹豫把江柏屿踹了。
江柏屿是气愤难受过一段时间。论条件,各方面他都比唐凯封优秀,但经过时间的冲洗,当他回想着那些与念裴在一起的时光时,他发现原来他不过也是把一切当成理所当然而已。
只是顺其自然想让它发生,却并没认真想过,两个人各方面条件再合适也并不代表一定能产生化学反应,比如心悸和心动。
但不得不承认,他是在第一次见到阮心糖时才明白什么是感情上的化学反应。
他不只是喜欢她的外貌,更喜欢的是和她待在一起时她散发出来的令他自在舒适的气场,就连跟她的第一次床事也无比默契,这真的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事实上,江柏屿并不是一个滥情的人,才见第一面的女人就跟她上床这种事他以前是拒绝的,就算听朋友提起也相当不齿。
但那晚除了有酒精作祟以外,还有一个很主要的原因,就是阮心糖的主动。
他以为阮心糖多多少少对他是有好感的,谁知缠绵之后翻脸不认人,不仅拒绝了他提出的做他女朋友的建议,更是招呼也没打偷偷溜了,好像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自尊心一晚被打击两次,要说不气愤是不可能的。所以后来再遇见阮心糖时他想为难她,可惜他实际的行为却完全不受他内心控制。
比如阮心糖膝盖破了,他想她是活该,却又惦记着把创可贴给她;
阮心糖不愿去喂猫,他想她是要造反,却又舍不得她真的离开;
阮心糖随口一句没糖吃了,他以为自己没在意,却在路过茶水间时第一时间想起这事;
阮心糖迟到,他想一定得给她好好立个规矩,却又舍不得说重话和惩罚,只是轻轻弹了下脑门结束;
阮心糖在意她在他这儿的分数,他想她最多也就一分,却又计划着一个月后给她打满分让她开心。
他这一周过得浑浑噩噩,因为满脑子都是阮心糖。
他本想等自己把所有事情解决了再和阮心糖去进一步发展,可是阮心糖天天在他面前晃,晃得他眼红。
他今晚本想试探阮心糖的心意,再次跟她表白,他想阮心糖如果还敢拒绝,他就……扣她工资吧。
不然还能怎么办,硬抢也不是他的风格。
他原本是这么想的,但没想到阮心糖会提前知晓他和念裴订婚的事,并且误会他和念裴还是恋人关系。
所以他现在在自己喜欢的女人眼里成了一个家有未婚妻还在外跟别的女人调情暧昧的不折不扣的渣男,连解释都变成了狡辩和借口。
他也很冤啊。
阮心糖蹬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从江柏屿公寓出来,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左脚脚跟处继续被鞋子折磨着,她能感觉到皮下的肉来回摩擦撕扯,而右脚也没闲着,高跟鞋太高导致重量都挤在前脚掌,刚刚踩到玻璃渣的位置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又出血了。
双脚的疼痛拉扯着她半边神经,而那半边则是被江柏屿和念裴的婚事刺激着,总之,整个脑子都不好受。
一个男人从后面走来不小心撞了阮心糖一下,匆匆道歉后又往前跑去,她看着那个男人跑向前方紧紧拥抱了他的爱人。
阮心糖无精打采经过时两人依旧幸福地拥抱在一起,就这么站在路中间,还害的她不得不绕道走。虽说这种情况她早习惯了。
可是还是很羡慕。
为什么别人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偏偏只有她孤独一人。
为什么他们告白就能获得拥抱和爱情,而自己还没开始就落得这个下场?
还好此刻小腹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反应,很是安静。阮心糖心想,不知道肚子里的小人儿是不是也能感受到她心情不好,便乖巧的不惹事。
其实在今天之前事情还有很多可能性,可惜在刚刚那一刻统统都被掐灭了,唯独剩下一种结局,那就是她退场,再次回到原点,揣着她卑微的不敢见人的感情,继续一个人孤独地活。
“轰隆——
突然地闪电劈亮天空,炸裂的雷声接踵而至,眼看是下大雨的节奏。
阮心糖抬头望天,额头被一滴雨水砸中,也是在这时她反应过来离开江柏屿家时竟然连包也忘记拿,她两手空空,没手机没钱包,什么都没有。
雨渐渐大起来,伴随着狂乱的风飘得她满头满身都是水,她快走两步,一不小心,鞋跟卡进了路边下水道口的铁栅栏里。
想来一个人倒霉的时候不能沮丧得太早,因为马上还会遇见更倒霉的事。
雨已经倾盆而下,阮心糖眼前模糊成一片。她使劲往前蹬了两下,脚背被高跟凉鞋的细带勒出红印来那鞋也依旧纹丝不动,卡得死死的。
她只好解了鞋扣脱下鞋子,蹲下身使出全身力气往出拽,而那只高跟鞋却仿佛钉在其中一般。
她突然好沮丧,她就连一双高跟鞋也没办法轻易抛弃,要叫她怎么放弃自己喜欢了十年的人呢?
倾盆大雨没有因为阮心糖的遭遇变得柔和一些,依旧无情拍打着她全身。
阮心糖不知道自己为何执着,她干脆跪下来,两手抓住那只高跟鞋继续使劲。
可不管她怎么拔,鞋跟依旧卡死在两根铁栏杆里,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又去拉那两根坚硬的铁栅栏,可惜力量太弱,拉得掌心通红也不见效果。
阮心糖缓缓站起身,脱下脚上这只高跟鞋也丢到旁边。她想她是时候放弃了。
如果所有事都要跟她作对的话,那她放弃抵抗。
看着即将被她抛弃的高跟鞋,阮心糖突然眼眶湿热。
她抬手捂着脸,从指缝里流淌而出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亦或是都混在一起了,反正最终都是流入下水道,带着她的愤怒、委屈和不甘心。
有人撑伞从雨中走过,好奇地看了一眼被抛弃在路边的一双银色细带高跟鞋,一只直直立着,一只倒在一旁,看着还完好无损,可惜被无情抛弃,路人不关心这背后的故事,只看了一眼便转回头继续赶路。
阮心糖推门而进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店员被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阮心糖此刻妆也花了,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身后,身上衬衫被打湿贴着皮肤,现出了里面吊带的形状,而下面浅色的包臀短裙和小腿也沾上了零星的泥点,一双雪白的脚掌完全踩在地上,脚背上沾了些黑色的小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店员的第一反应是帮她报警。
阮心糖简短解释了下自己的情况,借店员的电话联系了薛奉遥,然后在门口等着她过来。
大概十分钟后,薛奉遥的黑色大众停靠在路边,她下车打了伞向阮心糖走来,等看到她此时的模样吃了一惊,“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慢慢跟你说吧。”阮心糖苦笑着回答。
薛奉遥又进店给她买了关东煮,大概知道她晚上陪江柏屿他们吃饭也没怎么吃饱。
阮心糖在车上吃完关东煮喝完汤,觉得胃里舒服了许多。
薛奉遥见她吃完才启动车子向她家开去。
阮心糖舒服的靠在椅背上,歪头看着窗外,身心俱疲。
“我刚知道,念裴根本不是他的前女友,”她喃喃说道,语气平静,“而是他的未婚妻。”
阮心糖把她知道的事都娓娓道来,最后她说她也想去那顶楼看风景。
“想看风景不如去爬山。”薛奉遥静静说道。
阮心糖抿了下嘴角,轻轻点头表示认同。
“帮我预约一个时间吧……”她左手搭在小腹上,话说到一半突然沉默,嘴唇张张合合就是发不出声音。
她觉得有些眼酸便轻轻阖上眼,一滴泪悄然落在手背,紧接着更多眼泪不受控制夺眶而出。
她蜷起腿,环抱着自己渐渐哭出声来:
“我不要他了……”
声音委屈至极。
第22章 一颗口香糖
薛奉遥一路送阮心糖到家,趁她去洗澡的时候给她熬了姜汤,等她出来又亲自看她喝了。
阮心糖端着味道不怎么好的姜汤捏住鼻子喝了一口,砸吧着嘴可怜兮兮望向正在喝啤酒的薛奉遥,“我也想喝啤酒。”
“过来。”薛奉遥坐在窗边冲她招手。
雨已经小了许多,窗户开着,飘进来许多雨滴,但在这盛夏的天气反而让人倍感凉爽。
薛奉遥正对着窗户,一双长腿搭在窗框上,手里举着一罐冰啤酒对着天空畅饮。
活生生一副举杯邀明月的画面,可惜远处的明月被乌云挡了个彻底。
阮心糖端着还有些烫手的姜汤,顺手拿了把椅子过来坐在她姐旁边,也把腿搭上了窗台,她舒服地长叹一口气。
“别去他那膈应人的订婚宴,等有时间了我带你去爬山,登到山顶就能看得很远。”薛奉遥从窗户望出去,远处天际黑漆漆一片,却隐约能看见绵延的山峰重重叠叠的曲线。
“好啊,”阮心糖手指滑着碗沿自嘲地笑,“人家还不一定会邀请我呢。”
“我看他也没脸邀请你。能趁此机会和他彻底告别,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薛奉遥仰头喝了口酒,“你这一路走来,也太卑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