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两人同时出口。霍准顿了一下,眼神里露出笑意:“你看,正因为我是你的潜意识,所以我们刚刚说出了同样的话。”
盼盼惊讶的看着他的绿眼睛,接着她也笑起来。
“这很有趣。”沈畔说,伸手抱住霍准的肩膀。后者不易察觉的僵硬了一下。
“可是,你并不是莫里亚蒂呀。我也不是夏洛克,我们不是宿敌。”沈畔撒娇般埋在他怀里,“为什么你会是我的潜意识呢?”
她想,这个问题有很多答法。既然这是个梦,霍准说出的答案将会是她自己心里的想法。譬如因为他是自己最信赖的人,他是自己最了解的人,或者——他会说那句话。
那用来表白的,最简单的三个字。现实中的霍准从来没说过。
如果能在梦里听见,那也是一件美好的事。盼盼甜甜的想,期待的抬头看他。霍准的表情非常柔和。
“我不是莫里亚蒂吗?”他轻声说,双手像哄小孩般规律拍打着沈畔的后背,“你不想把我关起来吗?盼盼?”
沈畔嘴角的笑僵住了。
“你不想把我投进囚室里,在我的脖子上拴上项圈吗?你不想独占我,虐待我,杀死我吗?”
沈畔的嘴唇在颤抖。霍准平静的注视她。
“我是你的潜意识,盼盼。”他用比刚才大得多的力气搂住她,介于沈畔在霍准的第一个问题说出口时就开始剧烈挣扎,“你想逃到哪里去呢?盼盼?这是你的梦,而我……”
“我是你心里的答案。”
“你真的生病了。盼盼。”霍准说,“要不要喝点水?”
“我没疯。”沈畔用冰冷,颤抖的语气重复,每个字都像是咬着血肉,“我知道我没疯。”
霍准点头:“你当然没有疯。你只是生病了。”
他伸出戴着婚戒的无名指,替她挽好耳边散下的碎发,动作十分缱倦,“我是来帮你的,盼盼。我可以治好你。”
“怎么治?”沈畔激烈的挣扎,“和我分开吗?给我穿上拘束衣?把我送进精神病院?对了,你是个心理医生——一个心理医生的妻子竟然脑子不正常,所以我是你的污点吧?你是不是打算和我离婚——”
“嘘。”
霍准轻按她的下嘴唇。他温柔的神色微微浮动,绿眼睛里显出一抹阴冷:“永远不要说那个词,盼盼。”
“相信我,如果你对现实的我说出这个词,会发生很糟糕的事。”霍准靠的更近,紧紧贴着沈畔的右耳吹气:“非常糟糕的事,糟糕到会撕裂这世上所有童话里的美好……所以,不要说。”
“那你打算怎么治好我?”沈畔说,眼眶发红,“我其实是个可怕的女人,所以离我远一点,让彼此冷静一段时间,对吗?”
“不是。”此情此景,霍准竟然勾起嘴角,发自内心的露出微笑,“我的治疗方案是,你可以对我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把我锁起来,把我投进囚室里,替我带上枷锁与项圈,独占我,虐待我,或者,杀死我……”他情不自禁的笑道,“我是你唯一想这么做的人。对吗?”
“我很开心,盼盼。”梦里的霍准同样拥有温柔好看的绿眼睛,注视一个人时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你是我的珍宝,我想拥有你纯粹的爱。”
作者有话要说:
夹子是什么神仙榜,今早点开一看,涨的收藏多到我腿软……
小透明作者喜极而泣.jpg
想抱住每个新来的小天使亲一口,可惜我嘴不够(危险发言)
所以这章来撒糖啦!(:
盼盼:本以为我是个隐藏的蛇精病,没想到老公是顶级蛇精病。
魔王:好想亲。更可爱了。
第52章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次从裂痕坠落
【“But I don’t want to go among mad people, ”Alice remarked.
“Oh, you can’t help that,” said the Cat:‘we’re all mad here. I’m mad.You’re mad.’
“How do you know I’m mad”said Alice.
“You must be, ”said the Cat , “or you wouldn’t have come here.”】
【“但我不想和疯子混在一起。”爱丽丝说。
“哦,你控制不了。”柴郡猫回答,“我们都疯了。我疯了。你疯了。”
“你怎么知道我疯了?”爱丽丝问道。
“你一定是个奇怪的疯小孩。”柴郡猫说,“否则你就不会来到我这里。”】
长久的一阵沉默。梦里的霍准与真实的霍准没有丝毫区别, 他说出这句话时就像是现实中的本人站在盼盼面前。声线清和,还有些柔软,骨子里带着三分礼貌的谦让——面对沈畔时, 这三分谦让变成更加浓郁的感情, 沉浸在眼底。这样的一个男人,当他说出“你是我的珍宝”时, 其效果不亚于一颗毁灭性的核弹。
半晌,打破沉默的是沈畔抽鼻子的声音。
霍准忍不住笑起来,接着他去床头柜找来纸巾。老婆眼眶红红的接过, 带着愤懑与羞恼的情绪, 赌气般将纸巾盖上自己的脸使劲揉搓。
见状,霍准忍不住提醒:“盼盼,注意你的皮肤。”明明是个姑娘家, 不经过他提醒连涂护肤品都想不起来。
“我知道啦。”沈畔拿开擦眼泪的纸巾, 现在她整张脸都是通红通红的。霍准有理由相信这不是因为纸巾的摩擦。
“……你真是太过分了。”盼盼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不,过分的人是我才对——我真是个自恋鬼。”她又小声嘟哝了一句:“竟然会做这种梦。”
霍准挑眉:“什么?”
“你是我梦里的潜意识啊。也就是说, 你刚才告诉我的,是我心里想听到的答案。”盼盼之前的负面情绪完全消失了, 她放弃了挣扎,主动往霍准的怀里钻的更深了一些,“你又不是真正的霍准。你肯定会捡我想听的好话说啦。至于真正的霍准……他是永远不会知道的。”
“知道什么?”
“这一切。”沈畔目光纯粹,“这一切的一切。”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你是个优秀的心理医生,霍准。”沈畔说,“作为你的妻子,我不能给你添麻烦。”
“你的事怎么能叫麻烦?”霍准好笑道,“盼盼,我们是夫妻,不是相敬如宾的合作对象。”
沈畔摇摇头,并不认同他说的话。
“……你非常好,霍准。”她喃喃道,“我一点都不想伤害你。我们现在这样很好。你不是我的父亲,你给我的眼神从来没有分给其他任何一个人。只要你像现在这样,我不会伤害你的,我绝不会。”
霍准回答:“你不会伤害我的。”
沈畔没说话,只是更紧的抱着霍准,十分用力的在他怀里乱拱,像只撒娇的小动物。墙上的挂钟里有星星在闪动。霍准瞥了一眼时间,将右手放在盼盼蝴蝶骨的位置。这块蝴蝶骨对应着心脏。
“还记得你第一次去我家过夜吗?盼盼?”霍准温声道,“我给你念了一篇童话。”
“我记得。”提起甜蜜的过往,沈畔的语气轻松多了,“是《莴苣姑娘》。我们都嫌弃那个王子。”
“是的。”霍准道,“可是王子并没有做错什么,不是吗?那篇童话里的坏人,是女巫。女巫把莴苣姑娘关进了高塔。”
沈畔仔细想想:“但女巫也没有错。莴苣姑娘从出生开始就是属于女巫的东西了。她有权占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霍准沉默的注视她。沈畔愣住了。
“所以,我是个女巫吗?”
你当然不是。你是那个出生起就被关进高塔的姑娘。
霍准摇摇头:“现在我给你讲一个关于女巫的故事。你仔细听好。”
“从前,有三个女巫。”
第一个女巫自豪于自己的美貌,她渴望着异性倾慕的眼光。她的原罪是肉|欲。永无止境的欲望。最终她灼烧着的欲望也灼烧了她自己——第一位女巫死于干渴。极度的渴。然而在她清醒的最后一刻,流入喉咙中的东西只有血液与肉糜——那曾经被她玩弄的牺牲品们的血液,那来自懦弱的男人,花心的男人,追悔莫及的男人,痴心妄想的男人,失去手臂被恐吓到精神失常的男人——还有怨恨着她的女人,也许女人中间还有几个没能诞生于世的婴儿。
她是个疯子吗?不,她不是,只是颗可怜的虫子。愚蠢而自大。
第二个女巫自卑于自己的渺小,她渴望着人们尊敬的视线。她的原罪是权欲。无法填满的权欲。她曾经仰望过某个让她魂牵梦萦的人,如今却将那个人的真心与忠诚随手丢进灰尘。她的房间摆满了油画,画里是她现在仰望的魂牵梦萦的人,她以为那是仰慕,但其实那是嫉妒。她疯狂的嫉妒每一个不在乎她的人,因为她自己都看不起她自己。她在滔天的权势里寻找自尊,握着国王的手柄,挺直腰杆,却非要用一个矫揉造作的形象伪装自己。她是皇帝的新装,她是可怜人,她的心仍然呆在某个小巷的垃圾堆里。
她是个疯子吗?是的,她是。但她是那种最令人发笑的疯子。自卑而敏感。
而第三个女巫……
霍准停顿了一下,突然打住不说了。正听得津津有味的盼盼不禁催他:“第三个女巫呢?第三个女巫怎么了?”
“第三个女巫也是个坏人。”霍准耸耸肩,“她是她们三个中最坏的那个,所以没有人提起她的名字。大家都会忽视她。故事结束,END。”
被猝然烂尾的盼盼有点想打他。这种动不动就把她逗得心痒难耐的坏习惯,也和真正的霍准一模一样。
我还真是完全还原了他的性格啊。盼盼撇嘴:“这是什么故事啦,老公,你这个故事一点具体情节都没有。”
霍准轻咳一声,不动声色的扯开话题:“我只是随口一说——好了,你觉得你是她们之中的任意一个吗?”
盼盼咕哝:“怎么可能。听你描述,就觉得她们很坏。”
“所以你怎么可能是疯子呢?”魔王循循善诱,“疯狂都是因迹可循的。”
他用的是哄小孩睡觉的语气:“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名为魔鬼的生物。而成为魔鬼的第一步,就是承认自己的疯狂,并且引以为荣。”
“成为魔鬼的第二步,则是仅凭兴趣,肆意妄为。”
沈畔看着他,抿紧了嘴唇。
“所以我是魔鬼?”
“不,你当然不是。”霍准笑道,“你从来没有肆意妄为。或者说,你与常人相异的部分只是那点稍微夸张的独占欲——而这是只针对我一个人的。介于我是你最亲密的爱人。难道你会将自己的恶意与扭曲随意宣泄给路上每一个你看的顺眼的路人吗?”
“我当然不会。”沈畔皱眉,“他人与我无关。”
“可是魔鬼会。魔鬼不在乎,魔鬼肆意妄为。”
“那么成为魔鬼的第三步是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盼盼。”
第三步,丢失能维持人类身份的,最后的理由。
“所以你不是疯子,不是魔鬼。”霍准轻声说:“相反,我会尽我一切努力避免你成为这些可悲的东西。”
——他已经失去过一次,绝不能失去第二次。
“你已经很棒了,盼盼。”霍准耐心地解释,“我是你的爱人,你最依赖的人,也是个心理医生。所以,在你的潜意识里,我是会治愈你的那个人。”
“假设你是我的病人,盼盼。如果我在看到你本人之前,只是通过你这个人的经历来了解你——我会说你没救了。你是个潜在高危险人物。你是个疯子。你可能会成为一个杀人犯。”见盼盼张嘴想反驳什么,霍准补充道,“从心理医生的角度观察你。一个专业的,不与你熟识的,不是你丈夫的心理医生。”
“你经历过童年阴影,以及校园冷暴力。你长达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是独自一人度过。”
“你的家庭并不完整,你的父母感情破裂,你的母亲爱情观扭曲,你的父亲背叛了婚姻。你遭受过孤立,歧视,友人的背叛,惊悚的经历。但是你自爱,自尊,自重,认认真真的尽自己的努力走好人生中的每一步,没有把自己的糟糕强加在别人的身上——你比大多数‘正常人’还要优秀。”
“你真得很棒,盼盼。除了你过于纯粹的爱情观以外,你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精神层面上的影响。你是我所能想象的,这种过去下能成为的最阳光的好孩子。”
“所以,不要怕。你是个好姑娘。”
沈畔闷在霍准的衬衫里,所以声音显得十分微弱:“真的吗?”
“真的。”
“你不会因此害怕我吗?”
“不会。”
我不想成为沈望那样的人。我不是疯子。沈畔认真的想,接着发现自己正处于自由的梦境,于是她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不想伤害任何我在乎的人。我不是莫里亚蒂,拥有犯罪的天赋,我也不是夏洛克。我希望守护,而不是毁灭。美剧里那些精神变态是什么样的?他们会因为鲜血,杀戮,虐待或各种各样恶心的东西感到兴奋。我没有。我想我只是有点偏执——”
随着话语的吐出,沈畔的思路愈来愈清晰。她似乎记得某个童话里荒诞的谚语——心里想的远没有说出口的重要?这明明就是她自己的梦境,如今她在自己的梦境里试图搞明白她自己的想法——听上去真是绕口,而且十分滑稽。她就像在和一堆不会说话的毛绒玩具玩绕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