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情蛊会吸食人的精气,当它在遇到危险时为了自保,更会拼命吸收自己能得到的一切。前几日的大吐血真的是毁掉了阿善的身体,她最近就算休息的再多仍旧感觉浑身无力,走路就像是踩在棉花中,还时不时会感到头晕。
其实她身体就算是再虚弱,经过这些日的喝药调理,都不至于到日日睡不醒的状态,而她现在之所以每天这么困,其实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醒着能做什么,有些逃避现实的意味在里面。
最重要的是,每日容羡躺在她身边睡觉时,她都会做噩梦。
阿善几乎是整日整日的休息不好,就只能趁着容羡白天不在时补补觉。见他似乎是要午睡,阿善很怕自己再被噩梦缠身,从榻上坐了起来,“我出去走走吧。”
其实阿善还是很困,彻夜的噩梦纠缠已经影响了她的精神,她打了个哈欠还有些迷糊,完全没听到外面的滴答声。
“外面下着雨你想去哪儿走?”
容羡头还疼着,怎么可能会放她离开。捞过阿善抱入自己怀中,容羡将脸埋在她的项窝中,闻着她身上香甜的气息逐渐放缓呼吸:“再陪我睡会儿吧。”
阿善自知自己反抗无力,只是陪他睡了一会儿的结果是,她睡着后被噩梦缠身险些崩溃,这次醒来她连自杀的心都有了。
大喘着气平复不了自己内心的恐惧,阿善摇了摇容羡的肩膀把人晃醒,有一瞬间她想要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和他摊开,然而当容羡睁开眼睛看她的时候,阿善抖着手指又退缩了。
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话,“容羡,你放我走好不好?”
其实她对他已经没有威胁了。
第99章 强挽逃妻九
容羡也不过就睡了半个时辰, 阿善惊醒时外面的小雨转大,持续的雨日驱散酷暑,本该热烈的夏日变得极为萧瑟。
容羡被阿善晃醒时,头疾才稍有所缓解。睁开眼睛, 他看到阿善碎发湿漉脸色惨白,她眼睛红红的里面布满血丝, 发白的唇瓣上齿印明显,正披头散发跪坐在榻上看着他。
“你怎么了?”容羡侧躺着看她, 初初醒来他嗓音很是慵懒,半撑住额头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被阿善偏头躲开。
“我受不了了。”阿善嗓音发着颤, 梦中她已经被容羡折磨到体无全肤,而现实中容羡虽然没伤害过她,但他偶尔露出的探究时刻拉扯着她的心。
就好像苟且偷生的犯人逃避追捕,他不可能无休止的逃亡下去, 明知抓住就是死却又不确定自己何时被抓。
虽然阿善这种形容并不贴切,但她如今就是这种感觉。她承压能力并不好, 不会撒谎也不擅长演戏,如今这日日的噩梦足以说明问题, 阿善紧抓着自己右腕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她最后只能低声喃着:“我不想留在这里了。”
“我想离开。”
容羡已经逐渐清醒了, 这会儿他手臂撑起从榻上坐了起来, 锦被随着他的动作下滑, 容羡抬着眸语气还算柔和, “你想离开。”
他简单的四个字不带情绪,只是陈述了阿善的话,薄唇微弯的时候他笑了一下,紧盯着角落的人问:“你想去哪儿?”
阿善揪扯着自己右手腕上的衣服,她用衣袖将自己的整个右手都罩住,声音越来越小,“去哪里都好,只要你放我走,我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不会缠着你,甚至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眼前。”
容羡默了一瞬,长得好看的男人一般很难给人亲近感,尤其是容羡这种长相过分貌美的。他不说话时漆黑的眼眸喜怒难辨,俊美的面容清清冷冷,半响后,他突兀开口——
“独情蛊解了?”
阿善一惊,揪扯着袖子的手指因为力度太大,已经充血发红。
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她总觉得此时容羡冷静的表象下是翻涌的暗戾,似乎她只要点一下头,他就会变成梦中那般冷漠森然的模样,所以阿善使力摇着头,“没、没有。”
她是绝不可能把实话告诉他的。
“是么?”容羡怎么可能会信。
他看着她的眸越来越寒凉,倾身一把抓住阿善藏入袖中的右手,毫不客气的动作导致阿善重力不稳,直接扑到了他的腿上。
拉开阿善的袖子,在看到她右手腕三寸处还好端端有那颗小红痣时,容羡用拇指轻擦了下。阿善随着他的动作抖了抖,容羡瞥了她一眼把人拽入自己怀中,从后面抱住她时还握着她的右手腕不放。
“既然独情蛊没解,你凭什么指望我会放了你?”
容羡的声音自她身后贴着她的耳畔传出,声音低低的意味不明。阿善被他握住的右手腕发软无力,她也不敢挣扎,只能试探着问:“那如果独情蛊解了,你就会放我离开吗?”
容羡将下巴抵在了她的肩膀上,只有这样将她整个人拥住,他才察觉阿善是有多小只。总觉得就她现在的身体状态他稍微用些力就能把她弄伤,他漫不经心回:“你觉得呢?”
其实容羡曾不止一次对她说过了,独情蛊解开之日就是她命绝之时。一开始容羡只是想要杀了她,可后来随着阿善因着‘护身符’的胡作非为,他已经不单单是想杀了她,他是想折磨死她。
阿善不说话了,因为她又陷入那种茫然恐慌的状态。她垂着脑袋时蔫巴巴的没什么精神,一只手还被容羡抓在掌中,如同任人宰割的小白兔,没有一点儿平日的活泼爱动。
容羡有些喜欢她这样乖乖巧巧的样子,但同时他也喜欢阿善笑眼弯弯同他说话耍赖、嘟着嘴巴叨叨不停的模样。
他忽然想,如果阿善此时是笑着窝在他怀中,她一定不满自己的手腕被人抓着,在同他说话时还会不自觉的撒娇,说不定这会儿正在他怀中扑腾着闹,说什么不喜欢他也不准他抱她之类的话。
真是好也不好。
想到这些,容羡撩了撩阿善的头发,用手指将她的一缕碎发缠绕。阿善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容羡低头轻轻亲了下她的脸颊,“怎么不说话了?”
阿善挣了挣被他抓着的右手,“我不想死,就算死我也想轻轻松松的死,我不想死前还被人活生生折磨着。”
“到底谁说要让你死?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怎么可能会有危险。”
明明独情蛊还在,容羡不知道阿善究竟在怕什么。想到阿善被他从角斗场救出来时的情形,他似乎找到了答案:“在角斗场吓到了?”
阿善再次沉默,这几日她因为独情蛊的事情慌了神,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种最真实的慌乱有多么致命。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尽管阿善如今压力很大,但她不得不重新审视她与容羡的关系。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她的确还需要顶着心理压力继续演戏,演戏的同时还要进一步拉近自己在容羡心目中的地位。
阿善不求他爱上自己,只求他不要再想着杀她或是折磨死她。
“我记得你走之前答应过我,不会再逃了。”
冷淡的嗓音打断了阿善的思考,阿善才想着怎么和这人搞好关系,容羡就抱着她叹了口气:“还记得我走之前同你说过什么吗?”
阿善一懵,很快回忆起那日容羡对她的警告。他说如果她再逃南安王会亲自敲断她的腿,还会把她关入暗阁中。
“走吧。”见窗外雨已经停了,容羡拿过屏风上的披衣罩住阿善。
阿善没什么重量被他轻松抱起,她茫然询问:“去哪儿?”
开门时吹来一股潮湿的风,容羡给她戴上兜帽把她连头罩住,抱着她往外走的时候,他慢悠悠吐出两个字:“暗、阁。”
他要带她去暗阁。
“……”
阿善以为容羡要把她关入暗阁里,所以在去往那一段的路上她拼命挣扎,但抵不过容羡的力气。
只有在她不小心撞到容羡伤口处时,这男人才闷哼一声,冷淡垂眸警告她:“老实点。”
阿善揪扯着他的衣服,煞白的小脸因为挣扎终于有些红润,她带着哭腔开口:“我不要去暗阁,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我以后真的不会逃了,我不要去那种地方,如果你真的要把我关起来,我就——”
阿善声音一顿。
容羡已经抱着她走到了暗阁门口,有守在门外的侍卫帮他推开了门,容羡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停在门口低垂着看她:“你就怎样?”
阿善回想着自己曾经说话的口吻,“我就死给你看!”
在容羡让人捉摸不透的目光中,阿善心里紧张的一直在掐手心。她扬了扬头,故作无所谓道:“反正独情蛊还未解,只要你敢做任何伤害我的事,我就要你陪我一起死。”
“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也记得你上次把我关到这里时,我……”
阿善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容羡就抱着她径直入了暗阁。
“不,容羡,我不要进去!”阿善脸上的平静伪装粉碎,踢蹬着腿想要跑。
她挣扎的声音在空荡的暗阁中很是突出,所以轻松盖住了那些微弱的求饶声。容羡带着她推开一间暗门时,阿善正揪着容羡的衣领想要扯他头发。
“转过头来。”容羡的声音在暗阁中显得有些冰凉。
阿善有些慌,同时她还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犹犹豫豫扭头的时候,她看到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排刑.具架子,贴墙的几个木架上绑了三四个人,他们满身伤口昏迷不醒,随着暗卫的泼水,他们很快醒过来。
“饶命,大人饶命!”
直到他们抬头,阿善才看清被绑着的几人是谁。他们正是被阿善放走又把阿善抓入角斗场里的恶霸,容羡顺了顺她的头发问:“就是他们把你送入角斗场的?”
阿善点了点头,还没搞清楚容羡到底要做什么。
被绑住的那几名恶霸一看到阿善,激动的整个木架都晃动起来,他们嘶吼着求饶像是疯了似的,阿善被容羡放到地上,她不明情况,有些害怕的后退一步,又抵到容羡怀中。
啪啪啪——
大概是不满恶霸们的吵闹,暗卫一看到容羡皱眉,马上拿起水里的鞭子抽他们。阿善站的并不远,所以她很清楚看到鞭子上的倒刺,每一下抽回都会带出鲜艳的血水,很快在地上凝出一小滩。
“当初是你让我放了他们的吧。”容羡抵着阿善不允许她再后退。
轻轻笑时他嘲讽意味更重,微俯身凑着阿善耳边道:“你看,就是你的仁慈差点害了你。”
阿善颤了下睫毛看向他,容羡心中一动,不知怎的他又加了句:“还有我。”
若不是那日容羡及时赶到,阿善死在角斗场时,也是他丧命之日,所以他怎能轻易饶了这群人。
其实阿善还挺聪明的,她每次的逃跑计划都能顺利进行,每次也总能避开容羡派出去的追击,只不过她运气不太好,每次逃跑都会出现大大小小的问题,若非如此,容羡此刻估计早就找不到她了。
“其实你也应该谢谢他们,就是因为有他们,你才能被我找到,才能让我稍微平息一些对你的怒火。”
容羡声音轻飘飘的,“所以杀了他们好不好?”
“本来我应该敲断你的腿把你锁入这里的,但你看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我还没动手你就要没命了。”容羡看了眼暗卫,暗卫很快拿水又泼醒了人。
“就让他们替你受罚吧。”容羡抓住阿善的手,在察觉她手冷冰冰失了温度后,皱了皱眉。
暗卫的动作很快,他并没有因为阿善在场就停止手中的折磨,偏偏容羡还强迫她看。等到人从暗阁出来的时候,阿善软着腿扶着门框干呕,容羡在她身侧帮她抚了抚背:“你要记得,这群人是替你受的罚。”
“再有下次,我就把柳三娘和你的丫鬟关到这里,你应该不想亲眼看着她们死在你面前吧?”
阿善没怎么吃东西,干呕着也呕不出来什么。
“别说了!”她推了他一把,这次是真的害怕了。
“我不会逃了,真的不会逃了。”其实容羡根本就不用搞这一出,因为阿善经过这次已经失了逃跑的勇气。
若是她再逃跑,一旦逃跑途中出了什么危险被容羡发现端倪,那么她的逃跑不是逃命而是在送死,她现在失了所有筹码,所以怎么还敢跑。
“……”
阿善从暗阁回去后就睡了,容羡带她去了暗阁后使她的恐惧加重,于是梦中的场景也变得更加残暴血.腥。
为了能睡个好觉,阿善不得已服用了助眠的药,容羡是亲眼看着她服用的,吃过药后她就把自己卷入被窝背对着容羡而睡。其实就算容羡的所作所为依旧变.态,但阿善仍旧不能像以前那般排斥他,反而还要更亲近他,不与他对抗。
阿善睡醒一觉深夜醒来的时候,容羡才刚刚准备入睡。
他才坐到榻上,腰上就环上了一双手,阿善从身后抱住他问:“你……还讨厌我碰你吗?”
阿善仔细回想了下,她觉得容羡最近不仅不排斥她的亲近,反而更喜欢亲近她。
容羡看了眼腰上那双白嫩嫩的小手,不答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阿善很怕他会误会什么,于是慌张解释着:“我、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说如果你现在还讨厌我碰你,那我以后绝对和你保持距离,连你的衣袖都不碰一下。”
在梦中,阿善的手就是因为容羡不喜她触碰,才会对她的手上刑折断。
阿善是想摸清容羡的喜好,末了还低声承诺:“我以后乖乖的,真的不会逃了,所以如果你不讨厌我的话,之后稍微对我好一点点好吗?”
容羡本想说他现在对她好不够好吗,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勾起阿善手指把玩的时候,他问:“怎么突然学乖了?”
他显然还是不信任阿善,不过不信任也好,这样在一定方面阿善还是安全的。因为容羡是背对着她,所以她撒起谎来压力也小了些:“我是想明白了,与其这样逃避还不如好好和你过下去。”
“我……我觉得其实你这人也挺好的,虽然行事手段我不太认同,但至少你长得好看也没有办法伤害我,关键时候还要保护我。”容羡静静听着,似乎感觉背后的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