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格倒也不贵,苏沫儿便转眼去看赵景焕,太子却对她摆摆手:“你看着来。”
苏沫儿迟疑了瞬刻,便就笑着应是,点了两样,待付钱时,却不由僵了僵。
她出门时,并没有待银两在身上,此刻倒是尴尬了,唯一值钱的物什只有那块儿玉佩,可如何能舍?
不由赶紧叫老丈停了,又尴尬的看向太子:“公子,不若这次便……”
赵景焕只扫了眼,便明白了过来怎么回事,也不戳穿她,只了问:“想要?”
苏沫儿恋恋瞧了眼那些憨态可爱的糖人,忙就摇摇头:“没……”
话才刚起了个头,就见太子神情淡淡的摸出了个银裸子递过去:“按这姑娘说的做。”
那老丈得了银裸子,欢喜的合不拢嘴,应了声好嘞,便已然制作起来。
苏沫儿见状,不由哑声,更感羞怯:“这……多谢公子了。”
两人正等着那糖人制作时,旁边一摊贩有对夫妻抱着个小子过来了。
那妇人看中了什么东西,纠结几番欲买,男人抱着孩子满是不耐烦:“败家娘们,这也想那也要,由得你那么多银钱折腾。”
妇人被斥的满面羞红,怯懦不已,男人更下脸子:“还说不得你两句了,行了行了,买就快买,看见你那苦瓜相就够了。”
那摊贩对这幕视若无睹,闻言只笑呵呵的递过了妇人要的东西,又瞧了眼那男人怀中的孩子,凑趣道:“客家这小子也有两三岁了罢?如今越上,阴气儿便重了,给孩子买两个平安锁挂着,驱邪避灾多好呀。”
男人看着摊贩手中那小巧的平安锁,又看了看怀中的儿子,大手一挥:“买了吧。”
完全忽视了那妇人的欲言又止。
赵景焕见着这幕,不由的微微蹙眉,顿了顿,又对吹糖人的老丈道:“再做两个糖人吧。”
苏沫儿不由好奇看了他眼,以为是他自个儿又要的,却没想他指了指旁边不远处摊贩那男人怀中的孩子:“过会儿给那小子。”
摊贩乐呵呵的说了声好嘞,将两人先前的糖人递给了二人。
苏沫儿将方才那幕映入眼中,心中没来由的感觉到温暖。
即便这温暖不是对着自己,可也让她再次感到,眼前这位金尊玉贵的殿下,是个人,是个活生生,近在自己咫尺的人。
赵景焕见她盯着自己没接,便伸手接过糖人,道了谢,拉着苏沫儿离开。
苏沫儿这才回神,想着自己竟这般盯着殿下出神儿,真真不该。
她悄悄瞄了眼太子,想问他方才为何那样做,最终却又闭了口。
“喏。”赵景焕不知她心中所想,将糖人递过去:“不是想要?”
“差点儿忘了。”苏沫儿这才笑起来,接过道了谢,又转念,好奇问了太子赈灾的情况。
赵景焕也没有做隐瞒,将大概经过与她分说了一番,苏沫儿一听就明白了,暗道不愧是大燕朝的太子殿下,解决办法比之自己当初粗略一提的不知丰富了多少。
赵景焕也反问了她:“说起来,当初你那想法好的很,虽说简陋,却也不错,是如何想到的?”
到如今,他自不会真以为是苏沫儿父亲讲出来的,细细回想,自然能从其中想出许多细节暗含应对这次的赈灾救急之法。
苏沫儿就知晓瞒不了他多久,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正准备解释,便听得身后有孩子的吵闹声传来。
两人略回望了眼,便见是方才那对夫妻此刻正巧走到糖人处,孩子吵闹着要糖人。
那男子当即就抚慰着孩子说买买买,结果走到摊贩出正要掏钱,老丈已将做好的糖人递了过来,笑呵呵道:“不必破费了,方才过去一对儿神仙璧人买了送的,想是见你家小子玲珑毓秀,娇憨可爱。”
男子讶异不已,又很是高兴得意。
妇人却迟疑道:“平白无故拿了他人好处,岂不失礼?”
男子不在意的摆摆手:“这又如何,不过一个糖人罢了。”说着扔过去银钱:“老丈,你也继续准备着新鲜糖人,下次若再来了谁家小子,就说我送的。”
老丈闻言,当即眉开眼笑的应了,望着一家人离开。
而后面有人来了听说后,皆纷纷效仿前行。
望着这幕,苏沫儿不由抿唇一笑,回首道:“殿下,见着了吗?人之初,性本善,虽多有人云亦云,可若得了温饱,反之自有不同。”
简单来说,她这想法不算多深奥,顶多就是从基层入手,改换概念罢了。
赵景焕闻听,不禁若有所思,随即抬眼看着侃侃而谈的苏沫儿,见她神情娇艳,说起这些时却不自觉带了阵阵温怜。
他面上不动声色,可眸底却已带了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温柔。
两人边说着,边继续往前走,突然有人直直的朝着苏沫儿撞了过来,赵景焕眉心微跳,径直便拉着未反应过来的她圈入了怀中。
苏沫儿惊呼一声抬头看去,便正好见得那人蓦然回首,一张阴骘俊逸的脸上带着阴沉沉的笑看着她,目光似箭,强硬的钻进她的四肢百骸,令她不禁毛骨悚然,心底升起阵阵恐惧。
……
……
作者有话要说:
苏沫儿:太子真好!!!我为太子打call!!!
太子:客气客气~言重言重~(多来点多来点!)
第33章
“怎么了?”赵景焕眼见她面色苍白下来, 怀中温温软软的身体更不可抑制的带了几分颤抖,心头微沉,立刻随着她的目光看去。
却只见着一个身影在人群中如鱼游动, 钻了两下, 便已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
赵景焕顿了顿, 又问了句:“方才那人, 你认识?”
苏沫儿回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竟漏了怯, 闻听此言,哪儿能承认,生怕赵景焕瞧出什么来,忙笑了笑,提唇道:“劳殿下关忧, 奴家无碍,就是方才被吓着了。”
自从收到家书, 说柳岩泽来了长州都城的消息后,她就知晓,自己迟早有一天定会再与他碰面。
也因此做好了心理准备,更做好了, 与他再次见面的时候, 就是彻底解决这个威胁的时机。
即便如此,她也没想到,柳岩泽竟会如此胆大包天,明目张胆的就出现在了自己与太子跟前。
若是方才一个不查, 亦或是没能在殿下身旁, 那岂不是说……
想到此,她就觉得越发恐惧, 这些年来一直被柳岩泽笼罩的阴云似是再次朝她兜头浇了下来,沉沉的压在心头让她喘不过气儿来。
“中秋灯会,人多,该小心点才是。”直到赵景焕深深看了她眼,开口提醒的声音才将她再次拉回神来。
她暗暗吐了口气,心道:绝对不能乱,如今步步为营,只要熬到一个适当的时机,定然就能彻底解决这个祸害了。
如此一想,整个人就松快了许多。
“殿下说的是,奴家定好生注意行走。”她柔声回了句,才发现,自己还被他紧紧搂在怀中,不由的脸颊微红:“殿下,您可以放开奴家了。”
“好。”赵景焕应了声,下意识紧了紧搂住怀中娇娥纤细腰肢的手,转瞬便将她放开,却并未彻底松开她,而是改搂变成牵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很匀称,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掌心带着点点粗粝的茧子,握着她的手时,促使她的娇嫩肌肤略有几分刺疼。
可同时,他的大掌又很温暖,紧紧握住她的手,安心的感觉从手掌一路传递在心口,滚烫烫的。
她不由红着脸娇羞提醒:“殿下……”
赵景焕面色不变:“人太多,我拉着你走。”
话落,也不给她回话的机会,带着苏沫儿继续往前。
他面颊肌肉紧绷,看起来却神色不显,平淡如常,心中却很紧张。
说来可笑,对于苏沫儿,他不是第一次亲近,仔细算来,也好几次了。
可这时他第一次对待一个女子,对待她时,有这种情绪。
不是之前为她看脚腕伤时的自然处之,也不同于上次替她抚泪的怜惜。
是一种,早有意识,定下心思去做的时,他心中有些莫名情绪,令人烦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怕她拒绝?还是她继续说些什么不相干的话?
但不管如何,他知道,他很想这样。
让他松了口气的时,苏沫儿听罢愣了愣,却并未再说其他,沉默的和他并肩而行。
只沉默下的心跳声,如擂鼓在耳边砰砰作响。
赵景焕不由逐渐放松下来,心中也觉得有些好笑,感觉这样的自己,都有些不像是平时的自己了。
他握着的手越发牢固,对内的力度却越发轻柔。
两人往前行走,眼看就越走越偏,人群渐少,就连灯火也逐渐暗淡,苏沫儿心下不由忐忑,就怕是不是太子又给迷了路?
她不禁有些战战兢兢,强忍着心底的担忧,低声柔和询问:“殿下,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赵景焕说了句不急:“到了就知道了。”
这模样,让苏沫儿心头紧张的同时,又不禁多了丝好奇。
两人越走越远,再转到一条巷子时,两旁已是没了灯火,太子不知从哪儿找出盏灯点燃提在手上,继续带着苏沫儿前行。
巷子空旷,有呼呼的风声吹拂而过,衣袂翻飞,炎炎夏日的夜,也带有丝丝凉意。
脚步声在巷子里踏着落了点点声息,随着风声在回荡。
终于,两人停下了脚步,四周空荡荡的,一片漆黑。
高悬于空的圆月光亮也照不出此地全貌,只隐约可见不远处有排排垂柳随风荡漾,前边柳河水静静淌过,有虫鸣声咕咕作响。
若眺望的远点儿,便能看见他们的对面则是繁华喧闹的都城,光亮映满了半边天空,有座高楼矗立。
苏沫儿知晓,那座楼便是都城最好的酒楼,过会儿他们便会去那里。
可此刻,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对面的光照喧嚣与此地对比,更显这里静默无声,清幽冷寂。
她转了转眼,暗道:虽不知晓具体是什么事,可却也不是没有可趁之机。
她心思一转而过,面上就显现出几分茫然无措,有些害怕的抓紧了赵景焕的手,同时故意朝着他靠了靠:“殿下,我们这是到了吗?奴家害怕……”
赵景焕身体略略有些僵硬,垂眸看了眼她,莹莹星夜,她的眸子闪动着水光,亮晶晶的,惹人怜惜。
“对,到了。”他轻轻吐出口气,僵硬的拿手拍了拍她,拍了两下,动作便也柔和下来:“有我在,不用害怕。”
苏沫儿仿佛被他的话安抚下来,抱着他的臂膀四处张望:“殿下,您带奴家来这里做……”
她话音戛然而止,猛地想到什么,脸色涨红了起来。
也幸好是四周并无光亮能看得清面部表情,赵景焕也没想那么多,他道:“带你来看个东西。”
他一面说,一面将手中那盏唯一的灯火熄了去。
而他这个动作,好似一个讯号似的,灯火熄下不过三两个呼吸的时间,四周便突兀的亮起了一点火光。
紧接着,就好似大火燎原般,原本寂静黑暗的四周,突然间就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来。
细细数去,只怕是不下百盏!
苏沫儿眼眸微睁,惊呼着掩住唇:“殿下,这是……”
与此同时,那些星星点点的灯火逐渐变大,上百盏五颜六色的花灯好似被安排好了般的缓慢升空,最终在半空中停驻,与天际的银月星光映照,形成了他们头顶密密麻麻的一块绚丽的匹练。
更显神奇的是,那每盏升空的花灯细细看去,竟画了不同的画儿。或是花鸟,或是植株,亦或是亭台楼宇,竟在天空形成了一副由灯火映照的丹青画作。
那些画作在灯火中,显得摇曳生姿,栩栩如生。而在这些花灯的最中心,更为显眼的,则是一位千娇百媚,姿态各异的美人儿。
虽有几分模糊,可苏沫儿一眼就看了出来,那位美人儿,正是自己。
她呆愣愣的看着这绚烂震撼的画面时,赵景焕的声音则轻轻从耳畔传来:“上次你说,从未见过花灯会。所以,今日我便特意给你安排了这个。”
顿了顿,继续道:“就当作,是我对你表达的谢意。”
他垂下目光,眼睛紧紧的地盯着苏沫儿:“你可喜欢?”
他语气平淡,甚至面上毫无表情,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从未有过一件事,竟会让他这般的紧张。
苏沫儿怔怔的望着眼前的场景,闻听此言,明明心头有许多想说的,可到了此刻,她竟一句话,甚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知愣愣的回望赵景焕。
见她久不作声,太子喉头微紧,心不由自主提了几分,语气沉重:“怎么?你不喜欢?”
苏沫儿忙说不是:“殿下,奴家很喜欢,奴家只是、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自己当时不过随口一说,竟会让对方上了心。甚至,自己当日的请求背后,还夹杂着种种算计。
可就是这样的情况,如今竟会成了这样一幕。她心底愧疚,恐慌,又感动不已。
从小到大,家人虽对她好,可却从未让她有过这般复杂的感受,那些情绪交织成难言的隐思,触动着她整个人。
她不禁想,若是,若是没有柳岩泽的话,自己是不是就不会有诸般算计,面对殿下时,也只会更加坦然?
如此一想,更觉悲悸,顿时,酸涩的鼻尖微动,眼眶中滚烫的泪珠便滑落下来。
赵景焕不由心头一紧,抬手为她拭泪:“喜欢就好,别哭。”
他越是待她好,苏沫儿心下就越是被触动,想起此前种种,泪珠更是汹涌。
赵景焕见状,不由有些无措,蹙着眉头,看她哭的心里也不好受。
尤其是他心乱了,手下的力道也没能控制好,反而将她柔嫩的肌肤擦得红红的。
他见状,不由顿住,紧盯着她娇艳的面庞,竟鬼使神差的放开手,捧着她巴掌大的小脸儿盯了会儿。
随即,在她模糊不解的视线中,他凑近了她,将唇轻轻的吻上她面颊后微微一顿。
赵景焕眼眸低沉,很快便又若无其事般,动作轻柔的为她吻干面颊每一滴泪珠:“既然喜欢,就别哭了。”
苏沫儿眸中的震惊之色这才缓缓散去,她微微的摇了摇头,喃喃的说:“殿下,奴家这是感动的。”
她柔柔的望着赵景焕:“殿下,您对奴家真好。”
她说着,鼓足了勇气,踮起脚尖轻轻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的印下了一吻,随即仰着脸羞怯道:“殿下对奴家这般好,奴家实在是无以为报,只能……只能在往后的日子里,望更加细心妥帖的伺候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