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那些雇农,我听河南巡抚与甘肃巡抚的意思,他们都跟陛下讨了旨意,要向咱们借人,咱们还能不乖乖把人奉上?”
石梅笑道:“无妨,我能培养六十个把式,也能培养出六百个六千个。
况且,我们把技术交出去了,责任已毕,剩下的事情就有朝廷张罗,我还不乐意插手了。”
贾赦也有些跟不上母亲的思路了:“您再不管了?”
石梅道:“管什么啊,荣府就你与你二弟,你是爵爷,你二弟要科举做官,他也不会种番薯。
我会,我且不是朝廷命官。
且推广农桑,给百姓们找饭辙是户部的事情,我们再插手,就讨人嫌了。”
贾赦有些意兴阑珊:“那我们呢?”
石梅笑道:“我们不是已经达到了目的了,陛下不是说了,咱们荣国府公忠体国吗?
这可不是你祖宗挣得,是我们娘儿们自己挣得。
有了陛下公忠体国的评价,今后只要你们按部就班,不掺和那些皇子太子啥啥的事情,咱们就能再逍遥富贵百年。”
贾赦闻言顿时想起他亲爹之死,一哼:“上一次当还不够吗?母亲您只管安心!”
石梅微笑:“这就好。”
心里却在哂笑。
这个贾赦说得好听,若非她弄个番薯种植的功劳,荣府被绛爵,贾赦兄弟不受宠,被王子腾史鼎史鼐踩着脑袋,只怕又跟忠义郡王蹦跶了。
之后,贾赦向石梅讲述了这次进京的经过详情。
他不仅去吏部报名参加今年的袭爵考核,因为跟户部尚书认识了,顺便查了府里的欠债。
贾代善先后三次借债,第一次二十万,第二次三十万,第三次竟然是五十万。
石梅讶异得很:“你敬大哥只说了八十八万啊?”
贾赦道:“敬大哥跟户部没那么大的交情,人家只给他说了欠债数目,儿子看见了原始借据。”
石梅道:“都是你爹的笔迹吗?”
贾赦摇头:“儿子正要说这事儿,之前的五十万都是爹的亲笔。
最后一次,虽然有爹的私章,但是字据却不是父亲的亲笔。
儿子询问了一个老库房,他期初不愿意透露,儿子给了他五百银子的开口费,他才说了。
最后一笔账,就在四年前的冬天,是当时太子府的长史亲自带人去领取银钱,我爹没亲自去,他们见到私章付账。”
石梅道:“那提前还了的十二万是谁呢?”
贾赦满脸的背晦:“问题就在这里。
这钱不是爹借的,但是,这年的年根,父亲就拿出了十二万,点名是还那最后的五十万欠债。然后,正旦日,太子便起兵逼宫了!”
石梅心肝一阵乱跳,顿时有了猜测:“这最后一笔银子,太子不是为了收买官员,而是给那些参加起事之人的安家银子。
你父亲只怕是没拦住他,只好自己把银子退回去了。
或者,陛下之所以有所准备,也是你父亲的作用。不然,你父亲纵然死了,也是无法脱身。”
贾赦气得捶案唾骂:“这些皇家人真是无耻之极!”
用他爹的名借钱犒赏功臣。太子做人情,却让他爹背债!
好不要脸!
石梅道:“太子大约以为自己一定能成功吧。或许,他还允诺让你爹进贤良祠吧!都是功利害人!”
又吩咐贾赦:“记住我的话,这债我们必须捏着鼻子背了。再有,今后一定要远离那些皇子皇孙。就是四大郡王,也要保持距离,他们从前可都是太子的臂膀。
如今,我们要借着这次献宝之机,变成天子纯臣。
我的意思,我们荣府从此之后不再站队任何皇子。
已经站错一回队,我们再不能错了!”
贾赦郑重承诺:“儿子记下了,再不会掺和皇家的任何事情!”
石梅颔首:“你有这个态度,我就放心了。”
贾赦这时说道:“说起这事儿,还有一件事情儿子要跟母亲说一声。
这一次儿子进宫面圣,遇到甄妃的娘家侄子甄应嘉了,他说,他姑姑姑甄妃被册封为贵妃了。他们一家子都是上京参加册封典礼,还让儿子代问母亲好!”
石梅道:“甄贵妃?这是三级跳啊。前年你父亲倒霉,她倒是借着东风封妃了。这才三年又册封贵妃了?三年前她是救驾有功挡在陛下面前,这又立了什么功勋?这些日子没听说哪里有动静啊?”
贾赦有些想笑,哪能年年有人逼宫呢?却是忍住了:“听敬大哥的意思,说是甄妃老蚌生珠,三十八岁高龄终于怀孕了,结果被十九皇子养得一只细犬给惊吓跌倒,流产了。
甄妃血崩,差点没救回来。
陛下在她生死存亡的当口,册封她为贵妃,以为她活不成了,不想,她又活回来了。“
十九皇子?
石梅思忖片刻,问道:“成嫔的儿子?”
贾赦道:“正是他,今年才五岁了,是陛下的老来子,说来也奇怪,人家小孩都养的小京巴,他偏生喜欢细犬,偏生陛下对这个儿子却是疼爱的紧。竟然答应了。因此闯了祸!”
老来子!
甄贵妃的孩子虽然掉了,却证明陛下雄风依然。
六十岁的人还能让女人怀孕,怪得这般兴头。
贾赦这时忽然压低声音:“我听敬大哥说,甄家那个在废太子府做庶妃的女儿暴毙了。甄家人一是上京庆贺,二是陛下开恩,让他们悄悄安葬那位死在禁所的女儿。”
石梅心中一动:“你敬大哥如何得知?”
贾赦道:“甄家上京拜访过宁府,应该是甄家人自己说的。”
又道:“敬大哥的孙子有名字了,叫蓉哥儿,半岁了,儿子还抱了抱,长得不错!就是敬大哥见不得珍儿,动辄责骂!”
石梅颔首:“你敬大哥在礼部当差,儿子却出了那样的丑事,他脸上如何挂得住,心气能好就怪了。”
贾赦说道:“敬大哥已经辞了吏部的官职了,如今在兵部挂个将军的虚职,只领俸禄不做事,成天除了去兵部点卯,就是在家合着一般文人墨客吟诗作赋。”
石梅甚是讶异:“怎么没听说呢?”
贾赦道:“敬大哥只说自己没脸,敬大嫂子三天两头生病,珍哥儿的媳妇也不是个能当家主事的,如今宁府的中馈竟然是敬大哥自己在打理。”
石梅道:“这就是媳妇没娶好的严重后果。说到这里,我倒想起一事,王子腾如今在京都地位如何?”
贾赦道:“他如今混得好得很,陛下动脚就有他,视察京畿,巡查仓储,哪哪儿都有他。成了香饽饽了。
儿子回去碰见他好几回,他倒是热情,说要给儿子摆酒接风,我怕吃酒误事,都推辞了。”
石梅道:“这就有些麻烦了,你二弟呀跟他媳妇过不下去了,要休妻,我好说歹说,这才拦下了。等到回京,跟王家商议吧。”
贾赦道惊讶了:“二弟一直很忍耐,怎么忽然就不能忍了?”
石梅遂把王氏出卖荣府消息的事情说了:“就在我找你们兄弟商议上京祝寿那一晚的事情,你二弟告诉了王氏,他转头就给王子腾写信,并准备用王家鸽哨,让王子腾抢在你们前头献出番薯。我怕耽搁你们的行程,就压下了没告诉你!”
“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真是留不得了!”
不过,贾赦比贾政靠谱,又道:“这个时候可以晾着王氏,却不能跟王家翻车啊,时机不对。总要等到我们府里的爵位落定。那时候,随便二弟如何,休就休吧,再给他找个好的。二弟的人才,十八岁的姑娘还不是随便找!”
石梅道:“你二弟是没问题了,可珠儿怎么办啊,那样聪敏乖巧的孩子,我实在不忍心珠儿受牵连!”
贾赦道:“这有什么呢,二弟休了她,珠儿照样是嫡子啊,大不了我辅持他成家立业就是了,算上他媳妇,也不过多摆两双筷子罢了。
儿子这回回去将那些个混吃等死的奸滑之徒都放了,母亲房里没动,祖父祖母手里投奔的奴婢,这回走的最多。
他们手里的钱攒的足够了,走的时候都是大包小包。
而今府里的奴婢下余不到百人,后街都空置了一半房舍。”
石梅讶异:“还有这么多?”
贾赦道:“主要是孩子多了,真正能当差的人,大约五十几人吧。
您安心,留下的都是年轻力壮的人。那么大的府邸,没有人气也不成啊!”
石梅一想这话也对,房子太空,人气不足,容易招惹非人类!
石梅又道:“我让你上折子请求修整府门的事情礼部怎么答复?”
贾赦道:“折子被陛下留中了,儿子临走也没有结果。”
石梅道:“这也好,等回京袭爵之后,你再上折子请旨吧!”
贾赦道:“父亲虽然不在了,您可还是超品诰命,国公夫人,这门楼不修也说得过去。”
石梅道:“高门也好矮门也好,我拢共也不过需要八尺见方一张床,我摆在哪儿都是睡,干什么不堂堂正正,却要腆着脸?
家中的顶梁柱走了,我们脊梁却不能弯了。该我们的东西,我们自己努力争取,不该我们的东西,你就是卑躬屈膝,人家也不一定会给!”
贾赦一见母亲脸色凝重,瞒着作揖:“儿子领教了。”
石梅道:“明日的时辰可定好了?”
贾赦道:“定了巳时开挖,我们估计卯正就要起床,前往周家村等候!”
石梅道:“你明儿带着政儿珠儿琏儿几个去钦差行辕等候,与钦差们一路,我与你媳妇你四妹妹先去周家村。”
贾赦忙问:“周家村的一切都妥当吗?”
石梅道:“没问题,自从进了六月,贾玫就加强了夜间巡逻,就怕有人偷盗。
今年的流民实在太多了,我们在城外的粥棚,一天两千斤的大米,只能维持半日。
亏得后来史家、杨家、王家、薛家,周家,罗家这些大户人家都参加进来。
不然,光靠我们一家,早就维持不下去了。
这还不到两月,库房这两年库存的粮食都快空了。我已经派人前往东省地筹粮去了。先救急再说。说好的施粥三月,不能半途而废。”
贾赦道:“府台衙门的脸皮真是太厚了,说什么灾民不属于金陵府,不能开仓放粮。竟然把救灾的事情全部推给百姓,出了政绩他领。他除了驱赶灾民,除了空口许诺,还做过什么呢?
一件实事没有。
他若是支起了粥棚,我们家的粥棚压力自然减轻。”
石梅道:“算啦,为人不做官做官是一班,做官的都要政绩支撑,咱们要理解,几万斤米我们还舍得起,权当是与他结个善缘吧。
这个知府也还不错,号召府衙官员捐赠一年的俸禄,维持秩序,不许街上粮商哄抬价格。还有,他自己出资,给我们赈灾的人家每家送了一块乐善好施的牌匾。鸡翅木,还不错!”
贾赦见他娘说的云淡风轻,似乎不在乎吃亏的事情,也就不再诋毁金陵府了。
母子们又说了些京都趣闻,石梅就打发贾赦回去了:“回去早些歇着吧,明儿还要早起,告诉你媳妇,晚上不必过来请安了。”
傍晚,贾珠贾琏下学,依然回到荣庆堂。
石梅准备三套天青色绣竹枝的儒生袍,一个个给孙子们装扮起来。
贾珠贾琏贾琮三个一拍,一色的儒生袍,一样儒生巾。手握一把山水图案的小折扇。
石梅一招手:“走几步!”
三人整齐划一的躬身行礼:“谨遵祖母训教!”
然后,三个人抬头挺胸,摇摇摆摆的迈着方步,有模有样。
三个人一样的黑眸如玉,唇红齿白,眉眼如画。
石梅爱的不行,笑问贾敏:“看我把你侄子们打扮的怎么样,好看吗?”
贾敏看着三个俊俏的侄子,也爱得慌:“这是水家这么有福气啊,竟然生出这样一群俊俏的小书生?”
然后,给元春穿戴淑女裙,扎包包头,元春就不干了。
抱着胳膊,扁着嘴,不愿意换衣衫。
石梅不免疑惑:“怎么啦,那日挑选料子,元儿不是说很喜欢玫瑰红吗?怎么今日不喜欢了?不要紧,还有一套枇杷黄也不错。”
元春扁嘴委屈得很:“不要!”
贾敏看她盯着贾琮,顿悟:“元儿要什么,告诉姑姑!”
元春手指贾琮:“琮儿怎么就有儒生袍,我比他还大几个月呢?”
第59章 媳妇有才才是福
元春一张粉嫩皙白的包子脸, 有着理直气壮的委屈与不满。
石梅忍俊不住笑了:“弟弟是小书生啊, 我们元儿可是小淑女, 小书生跟小淑女怎么能一样打扮呢?”
元春却道:“可是, 祖母不是答应, 再过两年, 元儿五岁了,跟琮儿一起上私塾的吗?既然元儿也要上私塾读书做书生,为什么不给元儿也做儒生袍呢?”
最后,元春似乎为了强调自己的委屈, 扁扁花蕊蕊的小嘴,眼泪花花的又加上一句:“哥哥弟弟都有,就元儿一个人没有,祖母不公平!”
石梅心疼的一塌糊涂, 伸手替元春抹掉眼泪:“哎哟, 瞧瞧我孙女委屈成这样,都是祖母没有思虑周全,只是, 祖母以为元儿喜欢小裙子呢,没想到我们元儿想跟哥哥一样做个小书生, 有志气。只是明儿一早就要出门, 现做有些来不及, 这竹子呀都是一针一针的绣上去的,可花费时间了,咱们下次出门再穿儒生袍好不好?”
元春扁着嘴巴很想哭, 却是忍住眼泪,眸光从两个哥哥脸上落到弟弟琮儿脸上。
贾珠见状,很是心疼,知道这事儿不怪祖母,小姑娘都是穿襦裙的,忙着上前给元春解释:“妹妹啊,小姑娘穿襦裙才漂亮呢!”